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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今為階下囚

    在一片惶窒不安的沉寂裏,姜福根忽然抽抽鼻子,雙眼骨碌碌向四周亂轉,楊豹正待出聲相詢,卻立刻察覺了不對勁的地方——那是一股氣味,一股不同尋常的辛辣氣味!

    洞室之中,本來應該是空氣較為滯重緩悶才對,但從他們潛入此間直到如今,呼吸裏並未感到任何特別的混濁不暢,由這一點,可以證明這間石室內預置得有通風設備,然而既有設備可以通風,外頭的人從通風口加點什麼作料煽將進來,也就不足為奇了。

    煙霧是打石室頂上七個拳大的孔洞中滲入,那七個孔洞底處用極細的絲網襯罩着,看上去決不起眼,也必然藏不下他們要找的寶物,這個所在他們早就搜查過了,但在搜查的時候,大家腦袋裏只存着翠玉龍一樁物事,根本不曾想到其他方面去,現在雖是想到了,卻只剩下乾瞪眼的份啦。

    這間石室的面積並不寬闊深幽,尤其是洞穴本身的特性便不適宜空氣的流通,煙霧朝裏一冒,光景並不到強烈的程度,那種嗆鼻炙喉的刺激已叫人難以承受,白中透灰的霧氣開始迷漫,亦開始聚集不散,在浮沉滾蕩的煙絮間,像成了形般規出不祥,表露着即將來臨的陰暗……捂着口鼻的姜福根,忍不住破口大罵:“真正一羣下流混子,卑鄙雜碎,不敢明槍對仗,只他娘會陰着坑人,這要算是江湖行徑,江湖上一頭癲皮狗都要比你們來得光明堂皇……”

    楊豹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這時卻又提不起心情去呵責姜福根——真要論起來,不敢明論對仗的並非“白麒麟幫”,實在是自己這一仗人,千斤石門由內封鎖着,任憑外邊叫罵,愣是不與人家朝面,兩相一比,免不了幾分灰頭土瞼,多少透着窩囊,偏偏姜福根還在拿着石頭砸腳背,這不是豈有此理,又是什麼?潘一心倒火了,他衝着美福根“呸”了一聲,惡狠狠的道:“我説福根哥,你就歇口氣吧,煙霧往裏一燻一嗆,叫人心肝五臟都在翻騰,你不想想如何度過難關,猶在那裏往自己臉上扇嘴巴,你他娘不嫌皮厚,我們哥幾個卻訕得慌,牛鼻子插葱——出洋相(象)不是?”

    姜福根有些惱羞成怒:“你少來教訓我!難道我連説幾句話都不行?還輪得到你來數落?”

    揮了揮手,楊豹大聲道:“吵、吵、吵,吵你孃的頭,光是自己人拌嘴皮子就能拌出生天、解決問題?平素裏看你們一個個人模人樣,中規中矩,一朝到了緊要關頭就全變了性啦,兄弟情感、手足道義,莫非連這點考驗都經不起?”

    迎着那洞頂七個通風口細細端詳着的汪來喜,一手抹着嗆出的眼淚,邊沙着啞音道:“這些天殺的,他們不但用乾草柴火往裏燻,還雜得有蒜粉胡椒末子,難怪味道這麼辛辣嗆人,我説豹哥,洞室裏不通風,地方又小,我們五個人擠做一堆,喘不了幾口氣就都得別暈過去……”

    楊豹雙眼透赤,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照你説,卻該如何是好?”

    汪來喜換了把鼻涕,捂着嘴道:“人要往下趴,用嘴貼着地面呼吸,是能再撐一會,但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等到煙霧更濃,充滿四角的當口,還是一樣把人嗆翻燻倒,豹哥,我們窩在這裏,半點妙頭沒有,依我之見,不如開門投降,且先脱離眼前的困境,再做打算!”

    紅着兩隻眼珠,咳嗽不停的姜福根,一聽之下不禁又惱了起來:“這就叫‘智多星’,這就是你的‘錦囊妙計’?好高明的主意哇,這個主意竟是經過如此深思熟慮才想出來,我們大夥正好比一羣白痴傻鳥啦……”

    繆千祥也淚水汪汪的道:“來喜哥,這個法子,恐怕不大妥當吧?”

    汪來喜揮撥着越見濃密的煙霧,哈咳着道:“除此之外,更無他策,當然,大家若是認定要嗆死在洞室裏,自則又做別論。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法子是人想出來的,到時候隨礬應變,説不定尚有生路,至少比眼前活生生燻倒要有希望……”

    楊豹望着潘一心,閉着氣問:“潘肥,你怎麼説?”

    潘一心用力扇動着罩頭罩臉的煙霧,啞聲道:“事到如今,我看只有照來喜二哥的法子辦了……”一咬牙,楊豹道:“罷、罷,我們暫且開門談和就是!”

    汪來喜忙道:“談和也好、投降也好,總之大夥出去以後幹萬不要與對方動武,因為放暗我明、敵眾我寡,人家是個什麼虛實我們全不清楚,若是動上手,包管吃虧挨剮,兄弟們,這一點務必切記,天塌下來,自有豹哥同我頂着,往後的事,我哥倆去扛!”

    楊豹又趕緊加上幾句:“還有,絕對不準泄漏我們來此的目的——”

    繆千祥摸着頭問:“假如他們逼問,我們卻該如何回答?總不能説半夜潛行上山是為了兜風來的吧?”

    汪來喜接口道:“很簡單,就説我們是衝着黃三裕那五萬兩贖銀來的,吃肉喝湯,只是想打場秋風,沾點葷腥而已……”

    不管都聽明白了話沒有,楊豹低叱:“開門!”

    汪來喜的腳板又朝門下那枚突起的鐵筍踩落,但聞“掙”的一聲輕響,卡梢縮清回去,這扇裝置得有半旋機軸的石門立時轉開,煙霧漫繞中,門外甫道里是團暈紅的火把,溜溜閃炫的刀芒!

    當然,更少不了那圍堵周遭,凶神惡煞般的“白麒麟幫”眾家好漢!

    這是另一間石室,相當寬敞廣闊,定項極高,裏面便聚集上個百把人也不見得擁擠,看來似乎是“白麒麟幫”

    日常聚會議事的所在。

    楊豹、汪來喜、姜福根、潘一心與繆千祥五個人,此刻便都在這間石室之內,五個人的模樣僅不堪瞧,全被腳鐐手銬單鎮在一起,加上他們個個烏頭黑麪,發散農亂,十隻眼珠子紅腫通赤,不但十成十的像些階下囚,更透着恁般的晦氣法,人到了這步田地,就不要狼狽也非狼狽不可了。

    兩排手執鬼頭刀的彪形大漢,挺胸突肚的分開左右站立着,當中是三把虎皮交椅,頭一把椅子空着,第二把椅子上坐着一個團團臉孔卻死眉死眼的中年胖漢,第三把交椅上猴蹲着的是個額頭長着顆褐色的肉瘤、霸氣十足的瘦削人物,四周火把通明,在一片松枝燃燒的譁剝聲中,眼前顯然是要開堂會審了。

    額頭上長着顆肉瘤的這一位,拿眼睛瞧向那死眉死眼的中年胖漢,胖漢微微點頭,他跟着清了清嗓門,一開口音調不小,還帶着幾分做作出來的亢厲之氣——顯然,先前在石門外頭罵江山的人就是他了:“我是裴四明,道上的朋友,都稱我為‘角蛇’,在‘白麒麟幫’,掌的是第三塊符印,你們這幾個狗頭大概不會不知道我的萬兒?”

    五個人都沒有出聲,並排站着,就有那等的垂頭喪氣德性。

    裴四明哼了哼,兩眼往上一吊,石破天驚的叱喝:“休要給老子粉孬裝熊,老子不受這一套,你們真正是吃了狠心豹子膽,叫鬼迷了魂,連自己是什麼東西都分不清啦,居然敢捻股摸上仙霞山’‘七轉洞’,跑來我們‘白麒麟幫’老窯上線開扒,你們不叫暈了頭叫怎的?很好,你們既敢虎嘴持須,一定有所依恃,老子倒要看看,你們憑仗的是什麼?”

    那死眉死眼的胖漢半睜着一雙豬泡眼,陰森森的道:“三弟,先盤底説。”

    裴四明應了一聲,又火辣的囂叫:“我們齊二哥業已有了交待,你們也都聽到了,一個個且把姓名根由出身來歷報將上來,再憑裁奪!”

    還真他娘有點過堂的味道哩,楊豹看了看他四個兄弟,忍不住嘆了口氣。

    裴四明用手一指楊豹,張牙舞爪的道:“好,就從你開始,依序報名。”

    嚥了口唾沫,楊豹啞着聲道:“我叫楊豹,今年四十八歲,浪跡江湖,居無定所,混得上不見片瓦,下不擁寸土,端靠四面八方好朋友賞口飯吃,日子苦啊……”

    狠狠瞪了楊豹一眼,裴四明的目光又投向汪來喜身上,汪來喜於咳一聲,不急不慢的哈着腰道:“兄弟汪來喜,今年虛長四十有五,平素裏撈撈雜八地、打打秋風過生活,和我和豹哥是老弟兄,碰上有買賣,大夥聚上發他一票,沒有財路的辰光,便四處遊蕩,隨遇而安,説起來,都是些苦哈哈。”

    裴四明怒道:“老子管你們苦不苦,少再講些廢話惹煩——你又是誰?”

    姜福根拉長面孔,要死不活的道:“我是姜福根,聽差跑腿的小角色,比他二位,更是不如。”

    不待裴四明開口問,繆千祥已趕忙搶先陪笑道:“小名繆千祥,子祥百福的那個子祥,三當家,這邊廂給你請安啦。”

    潘一心放鬆了雙頰,也只好低聲下氣的道:“在下潘一心,萬眾一心的那個一心,我們哥五個,我是排行第四……”

    裴四明轉頭望向他的齊二哥——“白麒麟幫”的二當家“飛棍”齊靈川,齊靈川搖搖頭,面露鄙夷之色:“羅哩羅嗦報來一大堆姓名,卻一個也不曾聽聞過,八成都是些青皮無賴,市井走卒之流,雜木樹的果子,上不得枱盤……”

    裴四明道:“偏偏就是膽子不小,黴頭竟觸到我們幫口裏來,二哥,我看他們的目的可不單純,還得進一步朝深處問才行!”

    齊靈川頷首道:“有道理,這幾塊東西動機可疑,咱們非查個水落石出不行,你給我朝下審,若有哪個頑冥不馴的,便用大刑侍候,不怕他不吐實!”

    裴四明獰笑道:“二哥放心,別説只這幾個夾生狗頭,就算他是金剛羅漢,我也能磨得他哭天搶地,將十八代祖譜都給我背出來!”

    乾咳一聲,楊豹忽然接口道:“我説三當家的,你亦用不着麻煩了,我們哥兒幾個既非金剛轉世,更非羅漢投生,經不起這番抬舉,我們萬兒雖不響亮,做人倒還光棍,不勞你大刑伺候,我們自願據實招供,但求手下超生,就感激不盡了。”

    裴四明大馬金刀的道:“看不出你這副鬼頭蛤螺臉的熊樣,卻還知機識趣,明白利害,好,你實話實説,我也不為難你們,若提到手下超生,那是另一碼事,且聽候我們二哥裁示!”

    這番話,表明了只是少受活罪,生死如何,並不相干,楊豹聽在耳裏,固然心中摘咕,但卻不感意外。他是抱定了目的,能拖一時是一時,尤其身子骨不遭折騰,便等於留得青山在,覓機求活,比算較大,好歹,先把眼前的難關過了再説。

    裴四明眼睛瞪起,催促着道:“説話呀,可別在那裏瞎琢磨,要是你敢打班使訛,姓楊的,你就頭一個遭殃!”

    楊豹扮出一派誠摯懇切的表情,放低的腔調,更顯出他慚疚惶恐的心態:“日子不好過,我們哥幾個也是窮瘋了,前幾天,聽説‘歸德縣’黃三裕那裏孝敬了貴幫口五萬兩銀子,我們兄弟商議之後,認為江湖財,大家發,所以斗膽摸上山來,想分幾文腥腥手,萬沒料到銀子尚未沾邊,人就通通陷了進來……”

    眉梢子一場,裴四明陰陽怪氣的道:“你們各位也想分幾文,腥腥手?他娘,真正虎嘴拔毛,不自量力,黑吃黑吃到我們頭上,像話麼?姓楊的,這個主意,你們也不嫌荒唐?”

    楊豹吶吶的道:“在想着白花銀子的時候,什麼主意都不覺得荒唐,如今失風敗事,才知道太欠思考,叫人追悔莫及……”

    裴四明突兀神色一沉,冷厲的道:“不管你們明搶暗偷,都還有説法,但一朝開了殺戒,就無可原諒了,姓楊的,這些條人命,你又如何交待?”

    楊豹苦着臉道:“三當家,我們原本是打算暗裏下手,神不知,鬼不覺的撈上一票偷偷下山,不巧卻在行動當中被你們的人發覺形跡,萬不得已,只好先求自保,實在是沒有法子……”

    凜烈的一笑,裴四明道:“這多條人命,不是你輕飄飄幾句告饒的話就能一筆勾消的,你們萬不得已,我們也一樣要對手下弟兄負責,血債血償,沒什麼好説的!”

    旁邊,齊靈川緩緩的道:“從他們殺人的手法及使用的利器看來,這幾個人存心惡毒顯而易見,分明是打譜暗偷不着即為明搶,欺人欺到人家老窯裏,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白麒麟幫’也坍不起這個台!”

    裴四明道:“全憑二哥吩咐。”

    齊靈川僵寒着一張胖臉,有如一具活屍般道:“紅棍梁英奇出去辦事,算時間也該回來了,我看他們今晚不到,明朝必返,莊老大到‘雙老閣’獻寶也去了三天,估量這一兩日就能回堂回,三弟,先把這幾個混帳東西押起來,等老大回山之後,一併交給紅棍發落!”

    一拍手,裴四明道:“好久沒有看點新鮮把戲了,二哥,梁英奇回來,叫他用炮烙,一個個活烤這些狗孃養的,看他們輪迴轉世之後,還敢不敢去虎嘴拔鬚!”

    楊豹驀的叫了一聲:“二位當家手下留情啊……”

    裴四明碟碟怪笑:“我想饒你們,奈何天道難違,殺人者,人亦殺之,一報還一報哪!”

    久不出聲的汪來喜提高了嗓門道:“二位當家,貴堂口的金銀財寶,我們連藏處都找着了,卻是分文未取,只這一端,也不該讓我們受那炮洛之刑!”

    重重“呸”了一聲,裴四明道:“説得中聽,不是你們不取,而是你們陷鎖石室之內,想取也取不成,如果不是我方發現及時,行動快速,漫説那些金銀財寶,只怕連我們老大那張石牀你們也一遭背跑,跳樑小醜,一干雞鳴狗盜之徒,還敢強詞狡辯!”

    齊靈川低呼一聲,不耐的道:“還扯什麼鳥淡,通通關進黑牢再説!”

    於是,五個人串連成一排,呼哩嘩啦的拖扯着手銬腳鐐,便在一干如狼似虎的漢子簇擁之下出了石室,那模樣,説有多窩囊就有多窩囊。

    所謂“黑牢”,只是另一個石洞。

    石洞裏外,有兩道鐵柵欄,粗逾兒臂般的鐵柵欄,外面一道算是號房,裏頭一道才關着活人,關活人的鐵柵欄之後,無燈無亮,黑,倒是挺黑。

    號房中,僅有一桌兩椅,桌上一盞油燈,煙濛濛的,襯綴着那一點曼黃搖曳的光焰,兩個“白麒麟幫”的仁兄便左右對坐着,活似兩座泥雕。

    鐵柵欄後頭,楊豹他們五個人席地而坐,地下什麼鋪陳也沒有,除了硬濕的地面,還是硬濕的地面。

    着光景,“白麒麟幫”並沒有招待飲食的意思,更明白點説,“白麒麟幫”似乎已經把他們五個人看成死入了,當然.死人是不必吃喝的。

    在短暫的沉寂之後,姜福根憋不住先開了口,他雖然壓着嗓門,卻聽得出有一肚皮怨氣:“好了,事到如今,業已是最後關頭,有哪一個可以出點子的,還請趕快提供寶貴意見,再要拖延下去,咱們五個就只好到陰曹地府重新拜把子了!”

    楊豹望了望汪來喜,輕聲道:“如何?”

    汪來喜正盤膝打坐,狀似老僧人定,楊豹這一問,他才睜開眼睛,慢條斯理的道:“不要急,經過這一番緩衝,我包管各位有驚無險,得出囹圄,問題在於出了黑牢以後,用什麼法子逃離‘七轉洞’,另外,就算我們安然脱險,這一遭豈不白來了?”

    眾人面面相覷,好一陣,繆千祥才沙啞的道:“各位兄長的安危要緊,還是設法逃命為當務之急,我的事……以後再説吧,大家都已盡了全力,辦不成也是天意,我,我決無怨尤!”

    汪來喜低沉的道:“樁兒,你也別沮喪,事情並未絕望,且等我們活了命出去,再做打算。”

    繆千樣苦澀的道:“這都是命中註定,人總不能和命去爭……看來,我與秋娘今生今世是無緣了……”

    汪來喜趕忙呵慰着道:“看開點,樁兒,我不是早説過麼,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還沒到那一步,誰也不能説已經走到絕處!”

    忽然,楊豹敲着自己額頭道:“我提一件事,大夥幫着合計合計看。”

    汪來喜問:“可是發現有什麼不對?”

    黑暗中看不清揚豹臉上的神色,但每個人都直覺感應到大概又不會是什麼好事;楊豹靜默了片刻,把聲音放得更低:“你們留意到那齊靈川所説的一句話麼?他説他們瓢把子莊有壽到什麼‘雙老閣’獻寶去了,大家判斷一下,姓莊的可能去獻什麼寶?我要特為提醒各位,在應該置放翠玉龍的地方卻沒找着那條龍,你們想想,其中會有什麼牽連?”

    汪來喜愕然道:“莫不成,莊有壽把那條寶龍孝敬別人了?”

    姜福根冷悽悽的接着道:“是什麼樣的交情,能受得下這麼一個價值連城的異寶?繼任的沒有萬貫家財,亦非富可敵國,捨得如此出手大方?”

    楊豹道:“有些事不足為外人道,也不見得都關聯着交情,説不定是利害方面的牽扯,或者是某些恩怨的糾纏……總之,莊有壽親自出馬送禮,這件禮就必然輕不了!”

    繆千祥不禁心比如焚,他焦急的道:“如果姓莊的真把那件寶物送了人,我們豈不是寡婦死了兒——沒有指望了麼?”

    楊豹道:“現在只是猜測,事情到底是怎麼個狀況,誰也不敢斷言,樁兒,你別急,讓我們一步一步的來,該是你的,早晚是你的,否則,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也照樣落不着!”

    汪來喜道:“我的看法是,大家要先出了困,才能打聽到確實消息,窩在這裏是決計搞不出名堂來的,而要走就得快,他們那位姓梁的紅棍,固是永遠回不來了,怕這些個人王等得不耐煩,另換劊子手上陣,那炮洛一旦燒紅,可不管是誰人升的火,烤起活人來全是一個樣!”

    姜福根哼了一聲:“這就要看你的了,‘巧斑才’。”

    望走楊豹,汪來喜道:“我們手上腳上這些個破銅爛鐵,豹哥,你打得開不?”

    楊豹道:“沒有問題,包括鐵柵門上的鎖,全難不住我,這些玩意的結構及外形,我一看就清楚,全是些粗製濫造的東西!”

    點點頭,汪來喜道:“這就行,豹哥,你負責開鎖,我負責出去!”

    楊豹慎重的道:“怎麼出這‘七轉洞’,你也有法子?”

    汪來喜道:“不敢説一定能成,但我們總要試試。”

    姜福根不大帶勁的道:“我説二哥,鐐銬及門鎖,豹哥就有本事開啓,幾道禁制,原就關不住我們,指望你的,全在於如何逃出對方巢穴,你要沒有把握,我們不啻摸出小牢進大牢,轉來轉去,豈非仍在人家手掌心裏?”

    汪來喜冷冷的道:“我説過有法子出石牢,這其中當然包括我們每個人綜合貢獻的心力在內,豹哥開鎖啓禁,亦是方法之一,我也早就表示逃出‘七轉洞’不容易,大夥仍須團結行動,成敗如何,但憑天命!”

    姜福根嘆着氣道:“反正怎麼講,也是你有理,‘智多星’居然不見計謀,到末了竟擺出一句‘但憑天命’的結論來,光想想,背脊上都泛寒!”

    汪來喜不再搭理姜福根,他悄悄對着楊豹道:“動手吧,我説豹哥。”

    楊豹的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一截小鐵絲來,這根細小彎曲的鐵絲,到了他手中就和根變化萬千的魔法棒一樣,只消三插兩扭,已解開了他自己腕踝間的鐐銬,他跟着俯趴上身,逐一為兄弟夥們解除禁制,片刻之後,五個人業已完全恢復了自由。

    汪來喜小聲叮嚀:“注意外面那兩個守衞,銷一開,潘肥就要衝出去下手,萬萬不能事先驚動他們或是容他們有呼救示警的機會!”

    潘一心沉聲道:“我省得,二哥。”

    於是,楊豹在黑暗中慢慢移動,小心翼翼的摸到柵門之側,兩手探索着門上鎖眼,輕巧平穩的將鐵絲插旋進去。

    潘一心也早掩至門邊,弓背曲膝,一副箭在弦上,隨時待發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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