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都恢復平靜以後。
韋英風仍如往昔,是個充滿生命活力的武林奇才,他卻更加成熟了。
一次又一次的危險、打擊、挫折,曾經使他失望、懊惱,但無法使他頹喪,他依然是鐵錚錚的漢子!
這些,正是他踏上人生征途的寶貴經驗。
他的心似已平靜,卻又隱藏另一股暗流,並不能釋懷,他心中有千百個解不開的結,他茫然,而悵惘。
他平靜的目中含有悲慼,眉宇之間,隱隱含有些説不出的感傷愁緒,深邃的雙眸凝視天空,喃喃低語:
“莫非是我逼死他們的?他們的過錯該不該一死?比起父親的宅心仁厚,我實在望塵莫及,我原也只是句氣話,誰知……”
想到這裏,有兩條人影緩緩而來。
這兩個人,一個是玲瓏有致的美麗的少女蘇艾青,一個是白衣少年喬志中。
蘇艾青隨手拔了路旁的-棵小草,在手中輕輕拗弄,低聲道:
“英風,事都過去了,不要太自責。”
韋英風微微仰首,忖道:
“我的心情真都是自責嗎?或許未必吧!”
喬志中淡淡的一笑道:
“韋兄行事光明磊落,一派正氣,無愧於天地,何必為此事耿耿於懷,悶悶不樂。”
蘇艾青黯淡的道:
“這幾天,你一句也不説,害我擔心死了,我怎麼放心離開你。”
説到此,粉面微微-熱,美日藴滿着淚水。
韋英風似是微怔,疲憊中帶有憂傷的道:
“你要走了?”
喬志中笑道:
“這兩天跟師妹談了不少事,我已背叛了養父,只得回‘竹林軒’,師妹跟着你,恐怕不方便,所以我想帶她一起回‘竹林軒’。”
韋英風聞言之下,直望着蘇艾青發呆,一抹苦笑在他嘴角展開: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他心中百味交陳,悲歡離合,他實不知該如何表現自己的情緒。
蘇艾青目藴淚光,嬌軀輕顫,嘴角抽搐了一下,低聲道:
“你會來找我的,是不是?”
韋英風一拂衣袖,緩緩的道:
“當然,有分離才有再見!”
事實上,韋英風如今的心情已跌至谷底,沒有什麼能再把他往下拉了。
喬志中微笑道:
“人生何處不相逢,你們暫時分開一段日子,或許更能發現對方的好處呢!”
蘇艾青嬌嗔一聲,不依的道:
“師兄,別胡説!”
韋英風深沉的道:
“在下此去,前途未卜,路上可能風波不少,小青跟着我,的確要冒太多的風險,讓她跟着喬兄,在下也放心多了。”
喬志中抱拳躬身,宏聲道:
“既是如此,我們就此別了,喬某再次謝過你相救之恩!”
韋英風回禮,笑道: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喬兄往後萬萬不可再提起,使在下汗顏!”
喬志中爽聲一笑:
“小弟恭敬不如從命,咱們後會有期!”
蘇艾青依依難捨,眼中帶情,柔聲道:
“你一定要到‘竹林軒’來找我,我等你!”
她眨了眨眼,嬌生生的站着,十分羞怯,粉面微紅,垂下玉頸。
韋英風已迷亂的心湖,又起了一絲輕微的漣漪,他甚至有個念頭留下她,他相信只要他開口,蘇艾青會為他留下來的。
可是,他也需要一個人平靜來處理即將面對的事情,有了蘇艾青,或許感情會有牽絆。
半晌——
他那堅毅而鮮明的俊俏面龐有了決定,啞聲一笑,緩緩的道:
“別了……”
蘇艾青一直等待他的承諾,此刻聞言之下,驚愕得有些張口結舌,直望着他發怔!
在她想來,韋英風應該有些禮儀的話要説,他卻只説“別了”,明知他心情不好,蘇艾青氣苦得眼淚雙垂,恨聲道:
“恨死你了!”
説罷急一轉身,如飛而去。
喬志中抱拳為禮,緊隨而去。
韋英風依依的凝望前塵,痴立不動,許久,許久……
他穿着-身黑色的長衫,外罩一片黑色的披風,一身黑衣,使他結實的身影看起來更修長,神態沉穩飄逸,精神卻異常矍爍。
他要暫時拋開兒女私情,為着更重要的事情。
有了新的決定,心境也放開不少,轉眼變成-個容光逼人,英姿煥發的俠士。
嘴唇微抿,摸摸身上的“紫霞劍”,有些興奮的想道:
“對了,舅舅要我有事去黑水潭邊的小木屋找他,好些日子沒有見着他了,不如先去看看,不知他去辦的事如何,再問他到底什麼事!
他愉快的加快腳步,他那線條鮮明得如同雕塑般深刻而堅毅的英挺面孔,煥發出一種漾人的異彩。
他飄然行走,輕盈流暢,不帶起一絲塵土,好似他根本不沾地面的。
韋英風放慢腳步,行向路邊,他聽到大約半里之外,有十數騎正急奔而來,清脆的蹄音,在寧靜的此時聽來,格外刺耳。
他不想多招惹麻煩,他行向一邊,讓出大半道路給背後的馬匹過去。
不多久,十數騎影已奔掠至他的身旁,馬上騎士發現了齲齲獨行的韋英風,立即將馬行速度緩了下來,向他打量起來。
忽地,為首一騎喝道:
“小子,看到大爺們,為什麼不滾一邊去,還敢大刺刺的直走?”
韋英風雙目怒睜又合,忍氣道:
“在下已避至路邊了,莫非還讓在下藏身迴避各位?”
他語聲始住,後面一人奔將上來,沉聲道:
“碰到‘三星會’的人,憑你也只有迴避一途了。”
韋英風站立路旁,黑衫飄拂,這時,他才看到來人俱是清一色的紅衣,胸前有三顆星!
韋英風淡淡的道:
“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在下趕路。”
為首這位尖聲道:
“瞎了狗眼的小子,莫非想趕去黃泉地府報到!”
韋英風冷然一笑,驀然厲聲道:
“那就看你們的能耐了!”
為首的雙目怒瞪欲裂,嘶啞的叫道:
“在流水塢方圓一百里還沒有敢這樣對大爺們説道!”
韋英風眼神一瞟,望着為首一人,年約四旬的壯偉漢子,胸前的三星是黑色,與其他的白色不同,他的“三星會”地位可能不低!
韋英風神色不改,低沉的道:
“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賜告閣下的大名,看是否能嚇着在下!”
為首聞言似是一怔,傲慢的道:
“大爺乃‘三星會’的二當家上官招,人稱‘辣手郎君’。”
韋英風微微一笑,道:
“‘辣手郎君’聽起來怪嚇人的,只是武功比起兩位護法如何?”
“辣手郎君”上官招一聽對方的語氣,疑心前些天左右護法即是遭他毒手,只是這位乳臭未乾的小子,能有此能耐嗎?
上官招冷漠的道:
“小子,報個萬兒!”
韋英風淡然道:
“在下韋英風,在江湖上-事無成,恐怕二當家不識得在下陋名。”
他説的不愠不火,聽來卻別有一種威嚴,使人對他另眼看待。
上官招此時眼睛一亮,目光中充滿了警惕與疑忌,此人真是打敗鄭一招及乾坤的年輕人,真是冤家路窄。
他決定讓韋英風知道“三星會”並不是好惹的,挫挫他的鋭氣,冷然道:
“好朋友又碰面了,是你不自量力,別怪‘三星會’不給你生路!”
韋英風聽上官招口氣如此張狂,面孔一寒,沉聲道:
“閣下口把式倒硬,只是不知拳腳功夫如何?”
在上官招身旁剛沉聲説話者,雙目怒睜,此時尖聲叫道:
“好哇!小渾蛋,別以為自己有兩下子,在包天光法眼裏也不過是雕蟲小技,老子叫你跪地求饒,見識見識什麼叫功夫!”
韋英風冷冷一笑,道:
“不知閣下在‘三星會’高居什麼職位?”
包無光聞言,面孔一熱,他是上官招的貼身侍衞,在會里並無職位,韋英風此言,分明是譏笑他,雙目怒瞪,嘶啞叫道:
“小子,今天大爺定要挖出你的狗眼!”
他正待猝然發難,上官招大聲道,
“包天光小心留意,這小子能挫敗左右護法,可能有點門道!”
韋英風冷冷的道;
“這位包朋友,想必自信武功高過貴會的兩位護法羅!”
包無光額角青筋根根暴起,自馬上躍下,狂怒道:
“他媽的臭小子,老子不吃這一套,先劈了你,看你狂傲到幾時!”
在他語聲未完,抖手便是十五掌十三腿攻向韋英風,攻勢凌厲,宛如迅雷驚電!
韋英風仰天狂笑,不躲不閃,右掌倏而粗漲,出手之間,包無光猛然退後三步!
上官招黝黑的臉孔泛起一股訝異的神色。
包無光霍然色變,身軀又起,抖手又是七掌,徑襲對方,快捷!狠辣!
韋英風如幽靈般在敵人掌風下飄逸而過,右臂肌肉猝然突起,用力一擊,包無光重心不穩,竟狼狽的跌坐在地。
上官招一驚,身形如騰起的隼鷹,猝而拔空三丈之高,猛烈無比的反撲而下來,威力之雄,出人預料!
上官招是江湖煊赫人物,在黑道上享有盛名,心黑手辣,為人歹毒無倫。
韋英風身形如輕煙漫霧,不可思議的從團團的掌風飄掠而過!
他毫不遲疑,奇蹟般驀然急起,掌風腿影立即將上官招周身前後左右罩滿。
攻勢迅速而且詭異,令人匪夷所思!
“辣手郎君”見狀之下,已知碰到行家了,厲聲叫道:
“上!”
喝聲出口,“三星會”十數人,已“唏哩哩”的昂立而起,繼之,人影已自馬背上同時飄落,十數人如一人,行動劃一!
韋英風冷沉的一笑,道:
“好!”
此時,十數人無聲無息,立刻衝入戰圈,個個兇悍無比,聲勢驚人!
兩下的來勢都是十分神速而猛烈的!
上官招雙腳連續蹋出四腿,招式之間,猛辣無倫,勁風如飈。
韋英風一個大斜身,猝然旋飛,瘦削的身軀以月光下的幻影般,飄掠而過,驀而長笑,一道寒光閃耀,刺向包無光!
十數聲如焦雷般斷喝,以連續攻勢罩向韋英風四面八方,密不透風!
韋英風大旋身,詭異得令人目瞪口呆的突兀軟身在刀光劍影中,手中“紫霞劍”如流光電掣般猛揮而出,一連串驚呼聲,有三名“三星會”弟子命喪當場。
他攻勢未竭,大喝一聲,身形霍然暴轉,沒有一發的縫隙,又有兩聲慘叫響起,地下在剎那間又增加了二具屍體。
上官招不由大吃一驚,瞬間傷亡已逾大半,他怨毒的道:
“‘三星會’與你何冤?下手如此狠毒?”
韋英風冷冷一笑,生硬的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貴會太蠻橫了,在下獨行道路,與各位何干?一再挑釁,死有餘辜!”
“辣手郎君”上官招瞪着雙眼,面部肌肉因憤怒不停地抽搐!
韋英風沉靜的一笑,道:
“如果各位有自知之明,就快滾回去,在我還漢有改變主意之前!”
“辣手郎君”上官招自出道以來,只有他羞唇別人,何曾受此諷嘲,他如何能忍受,但他看到五條屍體安靜的躺在地上,血漬濺灑在四周,不由自主的呆住了!
包無光仗着上官招的聲勢,為虎作倀,現在震慄逾恆,冷汗涔涔而下,實無再戰的鋭氣!
剩餘的“三星會”弟子,眼看同門被殺,雖然暴怒不已,暗地卻希望打拚就此結束!
韋英風冷然注視着地上的屍體,道:
“二當家的,要離開時最好把地上七位弟兄帶走,看了叫人噁心,只怕也會壞了貴會的名聲!”
上官招氣得面孔漲成豬肝似的紫紅,尖厲的道:
“姓韋的,你別欺人太甚,別以為‘三星會’的人怕了你!”
韋英風狂放的大笑一聲,道:
“不怕最好,改天有空,歡迎再來試試,説不定閣下能夠多撐幾招!”
上官招渾身籟籟直顫,憤怒的道:
“小雜碎,老子跟你拚了!”
他已經失去理性,在奇快的剎那問,已向韋英風攻出一十七掌!
韋英風大笑一聲,身軀已倏然拔空,略一盤旋,已使敵人掌掌落空!
上官招攻勢落空,右臂突舉,石破天驚般大吼一聲:
“殺!——”
語聲未住,九條人影猛撲面上,怒喝如雷,奮不顧身!
韋英風厲聲叫道:
“別怪我手下無情!”
如遊魂般穿過層層密雲般的兵刃,“紫霞劍”快捷得似長空的流虹,同時劈落,三股血箭自“三星會”弟子胸膛射出!
“辣手郎君”上官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如此匆促的時間中,對方不但由守變攻,而且毫不費勁,自己的人落得如此結果!
地上已有八具屍體,空氣中充滿了血腥與殘酷!
包無光目光中含藴着恐怖,恐怖中更有些許的迷惑,眼前這位黑衣的年輕人,到底是人還是魔鬼?身法有如幽靈般不可捉摸!
韋英風並不喜歡殺人,只是“三星會”趾高氣揚,兩次途上相遇,無故找碴,當給他們一些教訓,此時的他,有一股蕭煞及殘酷!
韋英風緩緩的道:
“現在走還來得及!”
“辣手郎君”上官招面孔扭曲,大斜身,一聲轟然大喝,隨着漫天掌影,洶湧厲烈的攻向韋英風!
僅存的六名“三星會”弟子隨着他們二當家的再次發動攻擊,加入戰圈!
韋英風毫不遲疑,疾如流矢般飛射而起,-道銀虹已突然如滾桶般襲捲而出,寒光雲集,詭異而陰奇,四名“三星會”弟子砰然倒地!
“辣手郎君”上官招面容慘白,暗忖道:
“為什麼他總在防守之後,立即出手,其間沒有一分的空隙,這種功夫,便是現今武林天下再沒任何一位高手能夠做到!”
韋英風並不乘勝追擊,他只是冷冷的望着“辣手郎君”上官招!
上官招如今即使想退,也找不到台階,望着地上橫七豎八的弟兄,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善後?
韋英風沉靜的一笑,道:
“二當家的,莫非還有興致再打?”
上官招心想:
“一生英名竟毀於這無名小子手中,與其讓江湖中人取笑,倒不如跟他一拚,大不了一死!……”
他想到此,精神一振,驀然——
雙臂微曲,倏而推出十三掌,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兩腿齊飛,踢出二十一腿!
他這猝然出手,有若迅雷疾電,狠辣的攻向敵人!
韋英風長衫飄動,身形縱橫如電,急撲而至,上官招已被逼得躥出五尺之遠!
包無光與二名“三星會”弟子借勢衝上,襲向韋英風背後!
韋英風又如風捲殘雲,腳步急旋,展出二十一掌十九腿!
上官招心灰意冷,他命豁出去了,聲嘶力竭的吼道:
“二十年後仍是一條好漢,老子跟你拚個同歸於盡!”
叫聲中,全力推出十一掌,掌掌相連,綿密無隙,渾厚雄勁,大有震撼山河之勢!
韋英風冷然一笑,足下用力-撐,倏然似彈簧,拔升空中七丈,又似快箭倒射而回,“紫霞劍”似天瀑倒懸,驚呼尚未宋得及出口,“辣手郎君”上官招已人頭落地!
包無光眼中射出極度的驚恐,適才的倨傲這時已經消失殆盡!
韋英風冷酷的挺立着!
二名“三星會”弟子嚇得站不住腳,幾乎同時雙膝下跪,顫聲哭道: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韋英風宛若未見,沉靜的道:
“去吧!”
兩人如同聽到“大赦命”,沒命的飛奔而去,忘了包無光的存在!
韋英風澄朗而深邃的雙眸有股異樣的光彩,對包無光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紫燒,去吧!”
包無光有些迷惘,在他眼中看來,韋英風有着懾人的氣息,使他不敢輕舉妄動,這話使他悚然驚醒,兩腿卻如釘立般,無法走動!
韋英風兩道閃射的目光瞥視包無光,似笑非笑的道:
“勝敗乃兵家常事,回去告訴你們大當家的,好好管束貴會弟子,天下事爭不過一個‘理’字,望貴會好自為之!”
包無光木然的目光注視着韋英風,沙啞的説道:
“今天的事,我們大當家的自會出面與你做個了斷!”
説完,他將“辣手郎君”上官招的屍體扛至馬背,再悲痛恭敬的拾起頭顱,單手抱着,身形飄然上馬,一聲叱喝,沙土齊飛,塵灰迷漫,他帶着上官招已經消失在韋英風的視線內!
韋英風默默的沉思着,喃喃自語:
“江湖道上為什麼要有這麼多的打殺,大家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干戈相見?今天你要殺我,明天我又去殺你,有什麼意義?”
他痴迷的望向包無光離去的方向,又想道:
“我是韋家唯一的活口,怎能不報家仇?而有一天,敵人的後代又會來找我報仇,如此冤冤相報,江湖風波何時能了?”
他有些悲愴的想着,好似忘了時間、空間的存在……
良久——
一個蒼啞的嗓音響起;
“韋公子,久違了!”
韋英風一驚,看清説話的人,原來是“蓋世神偷”司徒忌,他此刻站在五六丈外,關切的向韋英風注視。
韋英風淡淡的道,
“前輩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司徒忌慢慢走向他,道:
“韋公子實在不該殺了‘辣手郎君’上官招,‘三星會’在江湖上聲勢頗大,只怕此後,韋公於後患無窮!”
韋英風輕鬆的-笑,道: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蓋世神偷”司徒忌呆立良久,嚅嚅説道:
“韋公子另有家仇未報,何必多樹強敵,徒增困擾!”
韋英風雙掌互相搓揉,道:
“前輩,你到底知道多少韋家的事,為什麼不肯對我明言?”
司徒忌目光無意地向側旁一掃,激動的道:
“老夫愧對地下的韋大俠!”
韋英風聞言之下,冷冷的道:
“莫非你也是兇手之一?”
司徒忌苦笑一聲道:
“老夫雖然不才,不至於禽獸不如殘殺忠良,只是有些事老夫有苦衷,時機未至,不便奉告,還請韋公子不要相逼!”
韋英風目光黯淡,點點道;
“事情的來龍去脈,在下自會查個水落石出,但願前輩所言皆屬事實……”
他話未完,司徒忌已豪邁的一笑,誠摯的道:
“公子之意,老夫省得,血案之事老夫願薄效綿力,敬候差遣!”
韋英風雙目微閉,沉吟不語!
司徒忌徐緩的又道:
“公子神功蓋世,打敗‘劊子手’段飛英,名噪江湖,或許毋需老夫……”
他説到這裏,韋英風有些尷尬的道:
“前輩誤會了,在下乃恐禍及前輩,敵人不但兇殘狡詐,而且神秘不已,如前輩肯賜-臂之助,韋家歷代子孫感激不盡!”
司徒忌不由老臉-熱,窘迫的道:
“公子言重!老夫擔當不起!”
韋英風正待答話,司徒忌又道;
“公子,根據老夫這段時間的調查,有一個發現,或許……”
韋英風急聲問道:
“什麼發現?”
司徒忌沉聲道:
“武林中有一位‘千臂神尼’德高望重,但她行蹤詭異,無人知其出身,平日居於何處,她為人慈祥隨和,故甚得人望,無意間,老夫卻發現‘千臂神尼’竟是桃花郎的師父!”
韋英風心頭一震,低沉的道;
“前輩認為這代表着什麼意義?”
司徒忌緩緩的行了數步,沉緩的道:
“他們兩人都是江湖中知名人物,按理不該隱瞞師徒關係,或許他們之間有什麼顧忌,也説不定……”
他説到這裏,停語不説,環身四顧,韋英風緊張的等待結論!
他微微一頓,又沉聲道:
“桃花郎幕後另有支使人,公子,‘千臂神尼’宮南萍,是不是很可疑?”
半晌,韋英風忽然低聲道;
“前輩剛不是説此人德高望重,為人慈祥隨和嗎?怎麼……”
司徒忌浩嘆一聲,道:
“江湖人心險詐,假善為惡的不計其數,如桃花郎在韋家時,誰不敬他是條漢子,誰知他連禽獸不如,公子,待人處事要多加提防!”
韋英風雙手抱拳一揖道:
“多謝前輩指點!”
司徒忌搖手道:
“公子別如此折煞老夫!”
他愁容滿面,細眯着雙眼,徐緩的又道:
“當然這只是猜測,沒有證據,如今下定論仍然太早,不過這總是條線索!”
韋英風沉吟不語,忽地,沉聲道:
“前輩,依你看,‘千臂神尼’跟‘獨尊門’有沒有關聯?”
司徒忌微覺意外的一怔,輕輕點頭,道:
“‘獨尊門’可説目前綠林幫會中最具實力的一派,卻是神出鬼沒,來去如風,成名至今,武林中人無知其總壇設於何處,組織如何,令人揣測不定,難以捉摸,行事毒辣,個個殘暴絕倫,其魁首門主當不是普通的人物。”
他微微一笑,再道:
“公子忽然提起,似乎又多了一份資料!”
韋英風的形態超脱與深沉,十分感激的注視着“蓋世神偷”司徒忌,誠摯的道:
“前輩,你能此時現身,給予在下這麼珍貴的幫助,在下永銘五內……”
韋英風感激逾恆的伸出一隻堅定的手,與司徒忌緊緊相握,面龐閃出一片湛然的光彩!
韋英風悚然驚醒,道:
“前輩跟我舅父柳亦楓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為什麼麼他要找前輩,而前輩卻不肯見他呢?”
司徒忌微覺一怔,隨即苦笑一聲,窘迫的道:
“柳兄只因我這二十年來,一直避不相見,而疑心老夫,其實老夫另有苦衷,不便啓齒,才致使柳兄誤解!”
韋英風心想:
“司徒前輩不像是偽善的小人,既然他口口聲聲另有苦衷,暫且不便多予逼問,終有一天,-定可以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韋英風豪邁的一笑,道:
“在下相信前輩是位可信較的人,但願早日緝捕元兇,當可化解誤會!”
司徒忌頷首道:
“但願如此,老夫在此還是希望公子別告訴柳兄,咱倆見面之事!”
韋英風輕笑道:
“前輩放心,在下謹記!”
兩人彼此安慰了幾句,又客套了一番,耽誤了不少時間。
韋英風抱拳道:
“有‘三星會’弟子留下的馬匹,前輩何不挑選一騎,以為腳力!”
司徒忌微微搖頭道:
“這些馬匹,‘三星會’都有特殊記號,為了減少麻煩,還是別騎的好!”
英風聞言,過去一檢視馬匹的暗記,輕鬆的一笑,道:
“前輩過慮了,沒什麼記號嘛!”
司徒忌一曬道:
“他們當不會草率做個明顯記號,除非他們會中之人,否則,外人還是不能發現的。”
韋英風點點頭,悠然道:
“前輩,我們就此各自啓程吧!”
司徒忌目光向地上屍體一掃,面對這副淒厲的景象,抬頭道:
“一波未息之前,別再興起風浪!”
他的話像是一位長輩,苦口婆心,諄諄教誨,韋英風激動的道:
“前輩教誨的是,在下不敢一日或忘!”
司徒忌臉上一熱,訕訕的道:
“老夫告辭了!”
韋英風忽然以指比唇,示意噤聲,目光炯然望向來時路,有一條隱約的人影,蹣跚的,又顯然盡力的朝這邊行來!
韋英風喃喃低語道:
“來人好像受了傷!”
司徒忌回頭望去,只見那人步履踉蹌,似是疲憊不堪,沉聲道:
“老夫不便與外人相見,告辭了!”
語聲始落,一條瘦削短小的身影,宛如一片被風吹拂起的枯葉,神速無匹的驟然掠出七丈有餘,頭也不回的行出,終至杳然。
韋英風望着他的背影笑道:
“我跟這位前輩的輕功比起來,不知勝負如何?”
不多時,那條踉蹌的人影,一拐一拐的奔跑而來。
韋英風站立道中,沒有作聲,兩道精芒,如鷲鷹似的瞿注來人!
他目光尖鋭,已看清來人是一個矮小精悍的中年漢子,那漢子的右頰有一個顯眼的肉瘤,他每走一步,肉瘤即抖動一次!
只見那漢子衣冠不整,披頭散髮,灰頭土臉,不停的喘着粗氣,一副痛苦疲睏的神情,甚是慌張,卻因體力不支,走走停停……
韋英風始終靜默的望着來人,那漢子大約尚不知道左近有人。
片刻後,來人忽然抬頭,看到七零八落的屍體,驚得猝然停身!
目瞪口呆的僵立良久,好似發現了什麼,神色上有了變化——
驀然——
這中年漢子猛而直立警戒,恨聲道;
“呸!他孃的什麼玩意?沈大川也不是省油的燈,亮傢伙吧!”
他充滿敵意的瞪着韋英風,手中握着一把精光閃爍的匕首,與他身材甚為相配!
韋英風冷靜的一曬,似笑非笑的道:
“朋友,才一照面,為什麼惡言相向?”
沈大川望着韋英風堅毅的面孔,嚅嚅説道:
“地上這些‘三星會’的角色,都是你撂倒的?”
韋英風輕鬆的一笑,道:
“不錯!”
沈大川激動的道:
“沒有幫手?”
韋英風未做表示,沈大川又急問道:
“你是不是‘獨尊門’的殺手?”
韋英風兩道精芒閃射的目光,細一注視之下,沈大川有些心慌!
韋英風冷笑道:
“你是‘獨尊門’的弟子?”
沈大川或許已經看出韋英風對“獨尊門”沒有好感,戒備稍懈,目光有一絲痛苦的神色,沙啞的道:
“以前是,現在……”
韋英風聞言似是一怔,鼻孔中哼了一聲,隨即冷森森的道:
“現在有何不同?”
沈大川不禁微一沉思,語聲十分蒼涼,道:
“現在被‘獨尊門’四處追殺,無一處安身,生命朝不保夕!”
韋英風暫時沒有回答,對他上下打量,沉聲道:
“‘獨尊門’為什麼要殺你?”
沈大川正色道:
“沈某雖然不才,也不甘淪為鷹犬,一生受人指使,盡做傷天害理之事!”
韋英風頷首道:
“浪子回頭金不換,沈某勇氣令人敬佩,不知沈兄在‘獨尊門’位居何位?”
沈大川臉上一熱,訕訕的道:
“沈某不過是個小小的分舵主……”
咳嗽一陣,又道:
“朋友,你是哪一路上的,沈某看你痛宰‘三星會’的爪牙,料你不是魍魎之類,才剖心相見,未請教尊姓大名?”
韋英風一聽他是分舵主,精神為之一振,行前兩步,道:
“在下韋英風……”
沈大川睜大眼睛,激動的道:“你就是韋英風?”
韋英風不知何意,微微點點頭。
沈大川心中一凜,隨即誠摯的道:
“在下久仰韋大俠的英名,今日有緣相見,總算是皇天不負苦心人,沈某縱死而無憾!”
韋英風正待啓口,神色一冷,前路有轆轆的車輪聲,順風傳來,二人互視一眼,目光中充滿子警惕與疑忌。
兩人不再作聲,等着馬車經過!
不多時,馬車從兩人身旁經過時-一
忽地——
從馬車上滾下個老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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