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漆黑無比,晚風中透出蕭索的寒意,把夜襯得更靜、更神秘。
這裏是安徽省境內,一個僻靜的小山下——黃山嶺。
偌大的庭院,樹木扶疏,落葉鋪得見不着地面。
夜是靜謐無聲,氣氛卻是令人顫悚的。
櫛比相連的屋舍,藴藏着極大的危飢,人影幢幢,空氣中透出令人窒息的火藥味。
在一處較幽暗的灌木從中,有一間建築簡單的木造屋,此時透出暈黃的亮光。
有五個黑影浙漸接近木屋,他們一律都穿着黑色勁裝,黑黑的披風隨風飄動,引起一種
細微的沙沙的聲響。
黑影移動的速度雖然很敏捷,但是他們對於屋內的人,似乎有種警戒,不敢貿然撞進。
為首的是一個面容孤傲,身材瘦長的中年大漢,他從樹葉隙縫,往內探望,只隱約可見
一個人影,在屋內走動。
他將手微舉,另外四條黑影立即自不同的方向,將屋子包圍,他們不敢發生任何聲響,
似乎在等待一個適合的時機。
他們極其快速、老練地,逐漸逼近木屋,兩面的接觸即將發生。
突然木屋的門“呀”一聲,被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雙頰深陷,形銷骨立的恐怖模樣,年約六十開外。
五團黑影顯然有所顧忌,立即往他們首領的身邊靠過來。
屋內的老人無視於黑衣人的存在,立在門口,像尊固定的石膏像,一動不動。
這時,黑衣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四周的氣氛,自然而然地緊張起來。
他們就這樣僵立着。
好一陣子一一老人本無表情的面貌,起了一陣輕微的抽動。
老人慢慢地再踏出一步。
黑衣人立即謹慎地擺好架勢,握緊手中的兵刃。
老人皮肉不動,聲音乾澀的道:“各位來的好快!”
領頭的中年漢子,挺身直立,朗聲道:“秋長天,你已經逃了二十年了,活的也夠本了,
何不束手就擒,免動干戈。”
老人秋長天面無表情,捋捋頷下的鬍鬚,聲音沉啞地道:“唉!都二十年了,你們真還
要趕盡殺絕?”
中年漢子微微搖了下頭,深沉冷酷的眼睛,盯着秋長天,淡淡的道:“因為你知道的太
多,即使你不再重現江湖,秘密也難保不外泄.只怪你人不自量力了。”
秋長天的面孔,起了一絲痛苦的痙攣,聲音硬冷的道:“老朽久隱山林,不知朋友如何
稱呼?在‘獨尊門’位居何職?”
中年漢子展露出不屑的表情,大聲説道:“飛天神鷹桃正一,他們四人乃胡家莊四大護
衞:胡金剛、胡銀剛、胡銅剛、胡鐵剛。”
秋長天露出一個極度的驚愕,悲愴的道;“原來胡家莊也跟‘獨尊門’勾搭上了,好!
好!”
“飛天神鷹”桃正一以為秋長天怕了他們五人,得意洋洋起來。
秋長天苦澀地一笑。
“雖然老朽無能,可是絕不會坐視‘獨尊門’稱霸武林。”
桃正一,陰沉的瞳孔中,透出一種令人難以捉摸的神色,冷冰冰的道:“秋長天,只要
你交出紫霞劍,再把韋英風的藏身處告訴我們,或許能夠饒你一條老命。”
秋長天哈哈大笑,恨聲道:“你們永遠達不到目的,有-天,你們會為自己所做的每一
件事付出極高的代價。哈!哈!哈!”
説到後面,秋長天情緒激動的無法剋制,語聲悲愴不已,在這樣夜裏聽來,令人毛骨悚
然。
桃正一憤怒的聽着,面孔倏現殺機,提高新的警惕,罵道:“秋老頭,少説大話,多為
自己的處境着想吧!”
秋長天淚光隱隱,不理會桃正一的激罵,喃喃自語地道:“主人,你在天之靈,一定要
保佑,老奴願為韋家流盡最後一淌血。”
昔日顯赫、光耀的生活,一下子又溜進秋長天的腦海中。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苦澀,隱約映射着-種令人心悸的眼神。
寒風沙沙作響,落葉隨風飄落,在空中打旋,頻添幾分恐怖。
“飛天神鷹”桃正一,沉聲道:“秋長天,用不着裝瘋賣傻,快交出紫霞劍,也把韋小
於一齊喚出來送死。”
秋長天嘴巴泛起一絲輕蔑的微笑,他早有必死的準備,心裏踏實得很。
他微微仰首凝望暗無星光的夜空,剛巧有一顆流星無聲無息地劃過天際,消失無蹤。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後,右掌斜切,雙腿疾飛而起,一招六式,連環展出。
他出招前毫無徵兆,“飛天神鷹”桃正一等五人,事前沒有準備,等他出招時,想擋已
來不及了五人不容細想,句斤猛退三步。
這位秋長天,雖然早已不在江湖上走動,但是名聲依然響亮。
他不僅在二十年前名震武林,號稱“草上飛”,在當時他的輕功無人能敵。而且,最慘
烈的“韋家血案”他是眾所皆知的倖存者。
桃正一是在這幾年才闖出一點名氣,他的特色是快、準、狠,因此人稱“飛天神鷹”。
面對秋長天這位武林前輩,桃正一不敢輕敵,雖然他生性孤傲,卻也不敢稍存大意。
驀地秋長天身形倏然直射而出,在空中一個人大轉身,猛烈掠向桃正一。
他深知擒賊必先擒王.所以他將全力拿來對付桃正一。
桃正一微一悚,沉聲道:“是你自己找死!”
秋長天毫無表情的淡淡一笑,啞聲道:“讓你見識老朽的真功夫!”
“夫”剛出口,秋長天如流星般的身影,筆直的向桃正一的喉頭射來。
桃正-大驚,急向側面旋身躍開。
秋長天的雙腿猝然在空中轉向,卷向一旁的胡金剛、胡銀剛。
這兩名身材高大,面孔蠟黃的胡家一流高手,霍然閃向兩旁,兩把鋭利的鋼刀,疾然刺
向秋長天的胸口。
於是——
這場血腥恐怖的激鬥,就在這遼闊的庭園裏展開了。
論經驗,秋長天略佔上風,可惜,到底年歲大了,不適宜長久的拚鬥,漸漸的顯出力不
從心的劣勢.反之,桃正一五人,正值壯年時期,體能處在最佳狀況,又逢武林高手,越戰
越猛。
桃正一招招兇狠,一眨眼間,連向秋長天拍出一十八掌,掌掌連貫,威力巨大無比。
銅剛、鐵剛手執鋼刀,劈得嘩嘩暴響,宛若入無人之境,凌厲之極。
秋長天以一敵五,二十餘招後,已感到心餘力絀,招架不易,但他仍勉強敵擋。
胡金剛兄弟四人,每人使的都是約三尺長的大鋼刀,由他們使來,不見一絲笨拙,反若
水中游魚,倏進倏出,形成一片寒光刀影,將秋長天密密圍住。
這時,桃正一厲叱一聲,掌風起處,又向秋長天連拍一十六掌,一氣呵成。
秋長天拚出全身力氣,在敵人狠辣的攻擊中,尋隙而噬,希望尋找機會,奪取先機。
又二十招過去了,金剛在三位弟兄的掩護下,微一閃晃,鋼刀傷了秋長天的手臂。
秋長天厲喝一聲,拔出腰間的匕首,一連串的往前斜削,同時雙腿劈向正揉身而進的桃
正一的臉孔。
桃正一大叫一聲,憤怒已極,顧不得臉上的傷,手掌並指如劍,疾刺秋長天的雙腿,金
剛亦乘機舉刀攻向秋長天。
秋長天身上已多處掛彩,淒厲鋭叫,身形疾旋,森森的匕首迭出,使出生平絕學:“予
取予求”、“乘隙而入”。
桃正一抖手劈出一掌,勁風雄渾,始躲過秋長天的急攻,深沉的喝道:“該死!”
同時,胡家兄弟亦不曾停手,連連攻向秋長天。
秋長天氣喘吁吁,鬚眉俱張,咬緊牙關,匕首閃耀生輝,專戳桃正一要害。
在秋長天左邊的銅剛身軀搶步上前,鋼刀點向秋長天的咽喉。
秋長天大吼一聲,腳步不穩,借後退之勢,雙臂反拋向銅剛,方解了中刀之危。
不知何時,天空下起細細的微雨,加深了夜的寒意.六條人影,以自己生平的功力向敵
人做無情的攻擊,毫不停息。
雙方沒有一絲情感,沒有-點仁慈,因為,他們知道,此時只要對敵人稍存憐憫,就是
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只有殘酷,方能自己生存下去。
五十招又過去了,秋長天的左大腿被銀剛劃了一條深長的血溝。胸口又中桃正一一掌,
他移位速度已不如先前靈巧了。
在這場慘厲的殺伐中,秋長天明知已無有生存的希望。
但他不甘心就此受戳。
即使奮戰而死,他也要撈幾個墊背的。
秋長天強忍身受的痛楚,豁出性命相拼,一時之間,雙方誰也佔不了便宜。
論實力,桃正一五人比秋長天要強,可是他們要比秋長天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秋長大渾身是血,徹心的捕楚,已經明顯的影響他身形的移動,和出手的凌厲了。
原木茂密的矮樹林,被六人的兵刃砍的七凌八落,地上的軟泥,更是血漬斑斑。
雨水,還不停歇地落下,秋長天用手抹拭面孔上的雨水和汗水。
就在這一剎那——
胡家的老三胡銅剛抓住瞬間的空隙,右手鋼刀閃起一道寒芒,狠辣無比地插向秋長天的
丹田之中。
金剛亦在桃正一的掌風掩護之下,猛然砍向秋長天的眉頭。
秋長天在瞬息問完全失去了反抗力、身形顛撲向前。
桃正一把握機會,一聲暴響聲中,猛拍向秋長天的前胸。
秋長天順勢往前直削,手中匕首對着桃正一的肋骨刺去。
桃正一的掌勢竟告落空,不由脱口大叫道:“快救我!”
胡家四兄弟聞聲,慌忙出於搶救。
到底秋長天心存顧忌,很快地跳開。
但是,桃正一已為自己的失算,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一陣血光,秋長天的刀尖已嵌入他
的肋下。
桃正一蹌踉退出數步,面孔變得死白,呆滯的望着腋下寒光閃耀的匕首。
秋長天長嚎一聲,已因體力不支,跪倒在地。
胡金剛不給他喘息的時間,鋼刀疾劈,強勁的刀風,逼得秋長天翻身急該。
秋長天抬起頭,眼睛不眨動的怒瞪着,額際的冷汗,如珍珠般滑落。
目光-瞥,眼看銀剛呼地彎腰向他正而襲來,他已沒有閃避的餘地了。
秋長天強忍着刺骨的痛苦,傾力想要再站起來,卻只移動一下,又頹然倒下。
鐵剛恨恨地朝着他的右腿補上一刀,血流如注,他完全失去戰鬥力。
秋長天突然狂笑起來,這聲音叫人不寒而慄。
金剛正欲補上一刀時,秋長天連一聲喊叫也沒有,像一塊朽木,頹然倒下。
桃正一在地上微微抽搐,鮮血汩汩而出,卻立即被雨水沖走。
驀然桃正一撐起身體,金剛攙住他。
他像發瘋地叫道:“秋老頭,我……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叫聲,微微顫抖着,顯示他正忍受着極大的痛苦和憤怒。
桃正一舉起右掌,瞪着-雙如猛獸般的兇眼,就要往秋長天的身體拍去。
誰知,尚未捱到秋長天的身體,他自己巳踉蹌撲倒在地。
金剛忙扶起他,沉聲道:“桃老大,天快亮了,我們別再耽擱時間了,趕快進屋搜索要
緊。”
桃正一即使不聽,也已無奈,四人亦傷痕累累,實不宜多逗留。
五人互相扶持,顛顛倒倒進入木屋內。
躺在地上的秋長天,被木屋內傳來翻倒的聲響驚醒,瞳孔中充滿着絕望、淒厲、還有憤
怒……
一股潛在的意識,促使他緩緩地匍匐往屋後移動。
雨水沁涼地滴在他滿是血水的傷口,他沒有呻吟,只是艱辛的蠕動。
木屋內不斷地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其中偶而夾雜着他們五人的咒罵聲。
他全身血污狼藉,創口被雨水不斷沖洗,使他疼痛不已,稍動一下,都會引起椎心的刺
痛,四肢也不斷地顫抖着……
但是,他告訴自己,無淪如何一定要忍耐地活下去,現在還不是他死的時候。
他已看到立在屋後的一塊大石,眼中隱隱有淚,卻也亮着閃電的興輝。
然而,沒有讓他如願,木屋內,以桃正一為首的五人,又從屋內走了出來。
他們為眼前的事實而感到震怯,因為,地卜只剩下一灘水,已沒有秋長天的跡影.桃正
一倏然大叫道:“他媽的,這老頭沒死!”
金剛傷勢較輕,又居胡家四兄弟的老大,現在桃正一已重傷,他只得負起領導的責任。
他略為觀察一下地下的血跡,知道秋長天定走不遠,口中吼道:“三弟、四弟你們快找,
別讓那老頭跑了,二弟跟我先安頓桃老大。”
鋼剛、鐵剛沿着血跡往屋後尋去。
突然-一一聲震人耳膜的叫聲自屋後而起,駭人聽聞。
自然的本能反應,金剛、銀剛、桃正一轉身面向屋後,彼此面向相覷。
跟着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一團黑影箭似地飛落在他們面前。
金剛、銀剛不約而同,厲聲叫道;“三弟!”
二人尚未彎下身去,又一個軀體跟着天邊的閃電,也躺在銅剛的身旁。
金剛、銀剛又是一聲大叫:“四弟!”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令他們傻了眼,簡自難以置信,剎那之間,三人都呆住了。
桃正-雖然傷勢最重,但是今晚的行動,到底以他為首,他仍努力鎮靜,厲聲叫道:
“是……是哪位道上的朋友,為……為什麼不現身一見?”
他的聲音中有着無比的恐懼。
但是,沒有任何聲音回答他的叫喊。
桃正一有些神經質的又大吼道:“是哪位朋友,為什麼縮……頭縮……尾,不敢出來見
人?莫非……”
他尚未説完,有一個聲音生硬的道:“你們是哪個狗養的,竟敢到黃山嶺來撒野?”
話聲剛了,有-條人影,飛掠而至,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金剛、銀剛一見來人,立即揮刀猛劈而出,口中大叫道:“納命來!”
那人瀟灑的轉過身,若無其事的立在-旁。
金剛、銀剛發現自己的攻勢落空.迅速地又揮出一刀。
桃正一大吼道:“住手!”
兩人亦知不是對手,趁機下台。
此時,藉着天空微白的亮光,看清來人是個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面如冠玉,容光煥發,
英挺而雍容,英姿懾人。
桃正一全身激靈靈的一顫,想不到如此俊逸的年輕人,竟是一等一的高手。
桃正一眼神帶着憂戚,沉聲道:“這位朋友,地上兩人是你殺的?”
年輕人淡淡的微笑,朗聲道:“不錯!”
桃正一明知是他,心頭仍是一陣驚駭,語聲有些不自在的道:“為什麼?”
年輕人厲聲叫道:“為什麼?你們深夜至黃山嶺來殺人,還問我為什麼,我正想問你們
為什麼?”
桃正一面孔在剎那間變得如蠟,似有着無比的恐懼,瘋狂的叫道:“你……你是韋英
風?”
氣氛在淒厲中帶有恐怖……
金剛、銀剛被這句“韋英風”嚇呆了。
被叫做“韋英風”的年輕人微微點頭,悠哉地道:“正是在下!你們認識我?”
桃正-心中起一陣涼意,想不到奉令欲殺的韋英風,竟是……
韋英風沉聲道:“你們到底是誰?來此又有何目的?”
金剛雖然害怕,但,-看到三弟、四弟死的慘狀,頓時勇氣十足,叫道:“我們是閻王
差來納你命的人。”
韋英風眼光流露出一股兇光,在那英挺的面孔上罩下一層寒氣,沙啞的道:“該死的東
西!”
這個“西”字還在口口打轉,餘音未落,劍已插入金剛的心窩。
金剛尚不及開口,已倒斃地下,甚至連一聲最輕微的哼聲也沒有。
胡家四兄弟,僅存的銀剛驀然伸展雙臂,瘋狂的叫道:“你……還我兄弟的命來!”
叫聲中,他雙目血紅,如一頭食人的野獸,舉起手中的鋼刀,奮力地向韋英風撲來。
眼看韋英風要躲閃不及了。
當他正撲至韋英風身前時,竟無聲的躺下。
桃正一根本沒有看清楚韋英風是何時動手,怎麼動手,胡銀剛已當場斃命。
桃正一的神經好似打些迷亂,他受到太大的驚嚇,兩腿發軟,跪在地上.韋英風轉過身
來,冷冷地道:“不管是誰派你們來的,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韋英風隨時候教!”
桃正一如聽到大赦令,聲如遊絲般道:“你……你不……殺我,要放……放我走?”
桃正一剛來時的豪氣,已蕩然無存。
韋英風右手微舉,道;“在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快滾!”
桃正一死裏逃生,欣喜過度,來不及站起來,急忙爬着離開,害怕韋英風又改變心意。
韋英風並不去理會他,忙奔至秋長天的身旁,眼巾淚水隱隱……
秋長天全身血污斑斑,從他傷勢看來,只怕沒有希望了。
韋英風心頭一陣悽然,蹲下身軀,語聲有些哽咽的道:“秋伯伯……”
秋長天聽到他的話聲,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微微點頭,道:“少……少爺,不要難過,
這……只是早晚的……事,你……能及……時趕…趕來,很好。”
韋英風心中起了一陣深沉的嘆息。開口道:“他們到底是誰準?”
秋長天緩慢而艱辛的道:“少爺,你……別打岔,聽……我説……”
秋長天強忍滿身的痛楚,暗瘂的道:“在那塊……人……石頭下……下,有……個包袱,
你……去拿來。”
韋英風擦去眼角的淚珠,走向秋長天所指的大石頭旁。
石頭矗立着,地上的泥上有新痕。顯然不久前曾經被翻動過。
他將全身功力運於掌上,小心翼翼的將石頭移動。
果然,石下有一個印花的小包袱。
韋英風將包袱拿至秋長天的身邊,低聲道:“秋伯伯……”
秋長天痛苦地開口道:“打開它!”
包袱裏面有本發黃的書,一塊看起來質地很細緻的玉佩,以紅線繫住,另外還有一把外
鞘瑩白,上面雕有一片紫雲的長劍,四周嵌滿了小顆的珍珠,閃閃生輝。豪華至極。
秋長天語聲越來越緩慢,氣如遊絲,道:“拿着紫霞劍、及劍譜去找……-個……一個
叫柳、柳亦楓的人,玉……玉佩是……你身……份的證明,練好……
劍術,可報……家……家仇,老奴……不能再侍……候您啦!”
秋長天雖然有氣無力,但是説話比剛才連貫,韋英風知道這是回光反照,一陣心酸,眼
淚又掉了下來。
秋長天又睜開雙目,沙啞的道:“小心……使用你……的紫霞劍,有很……多人想……”
語聲未完,秋長天已然斷氣。
此時——
韋英風方才從悲痛中醒來,秋長天説的家仇是什麼?柳亦楓又是何人?
從小是秋長天把他帶大,可是卻不准他到木屋來,另外給韋英風在庭園外築一幢小屋。
今晚,韋英風聽到木屋這裏有打鬥聲,摸黑過來,秋長大已遭毒手。
平時,秋長天並不對他提起有關他的身世,每回韋英風問及,他總搪塞説,時機未到。
久而久之,韋英風也懶得再問,想不到秋長天什麼也沒説,就與世長辭。
人海茫茫,書英風不知何處尋找親人。
摸摸紫霞劍,莫非這是我們韋家的寶物?玉佩?劍譜?
韋英風-直受秋長天的照顧,雖然他-直以奴才對主人的態度來照顧韋英風,韋英風卻
視他為父輩,世上唯一的親人,而今突遭鉅變,他茫然無從。
他舉劍當胸,大叫道:“我一定要替秋伯伯報仇……”
他憤怒地大叫道,舉劍胡亂狂舞,在一夜之間突然憔悴的面孔上,刻劃出深沉的仇恨。
將秋長天埋葬好,他夜以繼日,勤練紫霞劍譜的劍術。
韋英風在秋長天的監督、指導下,早就把韋氏秘籍裏的武功,練得精純無比,現在練起
紫霞劍,頗覺得心應手,進步神建。
這把紫霞劍帶有一股令人良懼的寒氣,鋒鋭精利,配上韋英風出神入化的劍術,威力驚
人。
紫霞劍練得差不多了,韋英風仍然不懈怠,他一定要痛宰那主使來殺害秋伯伯的人,還
有秋伯伯提及的家仇。
生活充滿了孤獨和寂寞,以前跟秋伯伯兩人雖不住一起,感覺上,總是兩人相依為命,
現在孤伶伶的一個,日子是極憂戚的。
不管心中是如何苦悶,他始終沒打忘記秋長天的仇,和他所説的話。
玉佩?
韋英風手摸着玉佩,想不出這其中藴藏着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莫非自己真是個孤兒?秋伯伯為什麼不把真像告訴我?
他-直稱我是少爺,我爹是個有錢的員外?或是……
韋英風想想,又覺好笑地,忖道:“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別渴望太多。”
秋伯伯交給他一本韋氏秘籍,説只要練好裹面的功夫,即能成為江湖上一流的高手,那
他為什麼不一起練呢?否則,他也不會慘死在那幾個小廝手上。
韋英風痛苦的想着,自秋長天死後,他一直忍受精神折磨,他恨不得立即手刃敵人,以
泄心頭之恨。
秋長天死後,韋英風即在木尾住下,不回原來他住的小屋了。
他行至牆上的櫥中,拿把一個杯子,輕輕地撫摸着,道:“秋伯伯,以前你不准我動這
個杯子,又不告訴我原因,現在你走了,誰來為我解開謎題?”
韋英風將眼光投向茫茫的前方,彷彿看到秋長天對他慈愛的微笑。
他實在不懂,平時極少出門,又如此慈祥的老人,是誰下得下毒手?下手的理由究竟又
是為了什麼?
秋長天死了,韋英風才發覺有很多事可疑,秋長天如此照顧他,為什麼不肯跟他一起住
呢?
他經過這一段長久的日子,日夜不斷的勤苦磨練紫霞劍法的奧妙與博大,-停下來,他
就思索秋長天留給他的問題,至今仍一無所得。
想着、想着,一不留意——
手中的杯子“砰”一聲落在地上,破成兩片……
韋英風愣住下,這杯子秋伯伯如此珍貴,他卻不小心打碎。
他懊惱着不能好好保有秋長天的遺物……
他閉卜眼睛,兩顆含着無限悔恨的晶瑩淚珠,在眼角上悽然滑落。
當他彎腰,欲拾起碎片時,還怒聲罵道:“我真是該死,怎麼……”
驀然——
韋英風從打破的杯子碎片上,看到幾個字,非常細小,如果不足杯子破了,底朝上,很
難看到,他忙從地上拾起。
湊進眼前,睜開雙眼,很努力地盯着碎片看。
字實在太小了,韋英風拿下門口較亮,很認真的研究杯上的筆劃,好像有七個字,可以
看清的有五個字:“韋XX與柳亦蘭”
這代表着什麼?
韋?
柳亦蘭?
這該是兩個人了,韋XX……莫非跟我有什麼關係?
書英風細細的再研究了一番,可能因為年代已久,仍然不得要領。
他望着片上的字,呢喃道:“柳亦蘭……柳亦蘭……柳亦楓……柳亦楓……他們有沒有
關係?”
這中間看不到的又是些什麼字?為什麼秋長天如此寶貴這個杯子?……
韋?説不定是我的家人,那為什麼秋長天不肯對我説?
甚至不要我碰這個杯子?……
人多的問號,韋英風知道繼續坐在裏面,即使苦思一輩子也找不出答案。
是時候了,他巳將自己關閉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讓孤寂啃齧着他的內心,而濃厚的報
仇,及找根的慾望,與日俱增。
韋英風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要帶着所有的問題,到外而的世界一一尋找答案。
這裏是他生長的地方,除了寂寞些,這些給予他很多,很多。
他親手撫模着屋內的一桌一物,那都是秋伯伯一點一滴的做出來的,從小就習慣於它們
的存在,現在他只有含淚揮別。
屋前屋後,他巡視了一遍又一遍。他將該收的東西都收好,該丟的丟了。
有一他還會回來,他只是出遠門佔辦些事罷了。
他很有耐心的一件件做妥,屋子突然淒涼起來,沒有-絲聲音,好像很久以來就沒有人
住似的。
韋英風默默無浯痴立着,眼小閃着淚光,凝視着這曾經給他歡樂,培育他的地方,帶着
離愁,依依難捨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