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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拂曉搏殺

    天快亮了。

    快亮之前總是會有一陣之黑。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段時光會特別黑暗,但卻能給予人一種掩護。

    柴老二率領着三十個柴家賭坊的漢子,便是利用這時光從白虎鎮以西繞到了福來客店門前。

    於是,東頭的大批如意樓兄弟們也在這時候趕來了。

    福來客店裏很靜,顯然裏面的人全鑽在熱被窩未起來呢,從福來客店外隔着門縫往裏看,許多凳子還堆在桌面上,門上貼的“整修內部,暫停營業”幾個紅紙黑字還未經人撕去呢!

    白不凡光把柴老二召到面前,道:

    “你同郝家兄弟可要留意那個端大夫,聽説他的武功高不可測呢!”

    柴老二點頭,道:

    “只一照上面,我同郝家兄弟專門對付他!”邊瘋狂的操着左掌上一對鋼丸,一付迫不及待樣子。

    白不凡遂對身邊的“馬面書生”陶宏道:

    “你率領五十名兄弟去福來客店後門堵住。”

    陶宏大手一揮,提刀領了五十名兄弟繞道到福來客店後面去了。

    於是,白不凡又對俞裂,道:

    “聽暗號,你率人自正門殺進去,柴家賭坊兄弟們就押後陣做為支援。”

    柴老二忙道:

    “大哥你呢?”

    白不凡指指房子頂上,道:

    “我這就同沙成山幾人在房子上截殺,我知道龍虎營中有許多皆能高來高去。”

    柴老二道:

    “乾脆我與郝家兄弟也跟到房上去,不定那端大夫會往上面衝呢!”

    白不凡一想,點頭,道:

    “也好,我們上!”只見他雙臂一振,“嗖”的一聲,人已落在屋面上。

    緊接着,柴老二,郝家兄弟,沙成山六人也相繼騰身上到屋面上。

    白虎鎮的福來客棧有酒樓,房舍高大,十個人一路穿屋越脊,緊緊跟在白不凡身後,只是他們剛到得後院房脊,屋子裏早有人喝叫,道:

    “什麼人?”

    喝聲中,只見兩人相繼躍出門外舉頭往上面看。

    於是白不凡突的狂叫一聲:

    “殺!”

    他在房上面的喝叫聲,響應的卻是福來客店前後大門,那裏的叫聲如滾雷,夾雜着撞門聲,聽之令人驚心動魄,膽顫不已!

    就在這吼叫聲中,住在客廂中的二十個龍虎營高手,一個個衣衫不整,只穿着單薄的內衣,握刀衝出來,正遇上從前後門殺過來的一眾大漢。

    從後面殺過來的“馬面書生”陶宏,斜身揚刀,口中大喝道:

    “兄弟們,殺光這批清廷鷹犬呀!”

    “殺!”

    另一面,俞裂更是率領如意樓另幾十大漢也狂叫着衝殺而上。

    院子的另一面,善百川見一下子擠了百多名大漢,只得忙把自己二十名龍虎營弟兄集中在院子中央,望向四周,黑鴉鴉被圍得水泄不通。

    突然間,一間房門開處,鐵成剛走出院子來,叫道:

    “喂!你們幹什麼?想行搶呀!”

    房脊上,白不凡冷冷笑道:

    “姓鐵的,你這王八蛋,包藏禍心,原是潛伏在這白虎鎮上的滿洲韃子鷹犬,陰謀想一舉殲滅中原武林英豪,今日我白不凡第一個就饒不了你!”

    鐵成剛叫喝道:

    “姓白的,你膽敢明目張膽造反哪!”

    白不凡冷笑道:

    “即算造反,孃的老皮,也是你們逼的,更何況殺光你們這批兔崽子,有誰來證明是我白某人所為?”

    鐵成剛怒道: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見過紙能包得火?別忘了白虎鎮你的基業大,卻因你的一時衝動而將化為烏有了。”

    白不凡沉聲道:

    “姓鐵的,任你軟硬兼施,白大爺已是鐵了心,王八蛋,你等着挨宰吧!”

    一旁,柴老二也高聲道:

    “我説老鐵呀,你答應告訴我消息的,怎的竟是擺烏龍呀,還以為你因失信而一頭撞死了呢!”

    鐵成剛一目望去,冷笑道:

    “好啊!柴家賭坊的人也來了。”

    善百川早沉聲道:

    “馬大人就快到了,怎的會出這種事情來的?”

    鐵成剛搖頭,道:

    “不知道啊!”

    另一面,戈連沉聲叫道:

    “柴老二,你不怕滅門大罪?”

    仰天打個哈哈,柴老二道:

    “即算是滅門,奶奶的,你也看不到了。”

    白不凡大手一揮,當先自空中落下來,邊大聲叫道:

    “殺!”

    隨在他身後的幾人,也立刻飄身落入院子裏。

    便在這時候,圍堵在四周的人也舉刀衝殺而上。

    一時間,這個大院子裏,叮噹之聲不絕,慘叫聲此赴彼落,由於院小人多,本事再大也難以施展得開,-上來,善百川的二十個龍虎營弟兄還真被放倒四個,傷了三個,雖然他們也連殺圍上來的十幾人,終還是被圍在院子一角,拼命抵擋。

    白不凡落在院子中,直逼戈連而上,因為他知道福來客店真正當家的就是這姓戈的。

    “鐵掌”白不凡雙掌一錯,嘿嘿連聲,道:

    “帳先生,如果你不是在柴家賭坊的地牢表明身份,白不凡到今日還被你小子矇在鼓裏呢。”

    戈連怒形於色,沉聲罵道:

    “柴老二那王八蛋果然不是個人養的,他竟敢大膽的泄露本大人的身份來!”

    白不凡又是一聲冷笑,道:

    “其實你這鷹犬又怎會知道的,柴非一本就是白某人的好兄弟,這種事別人他不説,對我又怎會不提的。”

    戈連見滿院子盡是刀光,福來客店的幾個夥計也全被另外-大羣人堵在一處暗角處羣砍起來,這時候只怕誰也頤不了誰了。

    這光景很明顯只有硬拼了,再説話已是多餘。

    戈連咬牙雙掌上下盤舞中宛似扇風拍浪,呼呼連聲中欺身而上,白不凡沉聲道:

    “來得好!”話聲中掌腿並舉,他號稱鐵掌,一旦舞動起來,聲勢雄渾暴厲,踢腿摔掌毫不稍讓,兩人倏接倏閃,忽合忽分,交互拼鬥,剎時已半鬥了五十招!

    白不凡功力沉穩老辣,招數奇奧,他動作瘋狂,硬接硬踢,完全一副吃定對方模樣!

    戈連身法輕靈,忽掌忽拳,拍打撥擋,全都恰到好處,兩人一交手便是一連串緊動與急快的相互擊打,一時間只怕還真難以分出勝負來。

    白不凡心中暗想,原來這姓戈的還真不含糊,以自己江湖上名聲,竟然會同這姓戈的拼鬥大天光,別人知道姓戈的是參將也還罷了,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同福來客店的一個管帳先生也打了個平手,這張老臉便沒處擱了一一於是-一

    白不凡厲吼一聲雙掌倏變,雙肘稍收即推,一推又收,只見他雙腳一步一個腳印,緩緩的向戈連騰躍的身上推去,口中發出“嗯”聲不斷一一

    “隔室擊牛”,戈連一看便知,心想這老小子在掏出他的壓箱底玩意了!

    有着一種令人發悶的感受,戈連立刻騰躍如飛,身形如穿花蝴蝶般,繞着白不凡疾旋不已-一

    也許他的運氣太差,就在白不凡的追擊中,他竟閃在前廳的-二門口,那兒正守着三個人,柴老二與郝氏兄弟,因為白不凡的交待,由他三人專門對付端大夫的,不見端大夫,他們便死守在出口,絕不放一個鷹犬逃走。

    現在——

    戈連全力閃躍中,他落到了二門口,柴老二一看心中一喜,對於這種送上門而又是舉手之勞的事情,怎會輕易放過?

    沒有示驚沒有聲,柴老二抖手打出一粒鋼丸,兩下里尚不過兩丈遠,等到戈連發覺腦後生風,正要低頭呢,就聽得“砰”的一聲,那粒鋼丸正擊中他的玉枕上,血漿進流中戈連“啃”的一聲倒在地上。

    白不凡一見,點頭道:

    “姓戈的是有兩下子,大哥我小覷他了。”

    彎腰拾起鋼丸,柴老二指着遠處對白不凡道:

    “大哥,姓端的不在,我三人還是殺上前去吧!”

    白不凡細看之下,搖頭道:

    “用不到,早晚姓端的會出現,你三人只要能收拾了他,便是大功-件。”説完直向善百川一批龍虎營高手那裏撲過去。

    別看如意樓這一百多人平日裏在這白虎鎮上不見仗陣,可是在白不凡的親自督率下,個個還真的豁上命往上衝,從院子裏已經抬出二十多個重傷的,可是餘下的仍是越殺越起勁,個個竟是殺紅了眼!

    從後門進來的“馬面書生”陶宏,他領的四五十人正把那福來客店的十來個夥計包括鐵成剛在內,好一陣砍殺,陶宏可是認識鐵成剛的,他若在平時那絕對不是鐵成剛對手,只因鐵成剛的腳傷未愈,行動不便,自然也就功力大減,一根銅杖只有招架之功,已缺還手之力,那範雄,符大炮與於七幾人早被亂刀砍成血肉一灘,另一些也不知何時已死在地上。

    鐵成剛的銅手杖上下翻飛擊打不斷,與陶宏合力的六七把刀,直把鐵成剛逼在山牆一角,只聽得陶宏叫道:

    “姓鐵的已難成氣候,死在眼前,快分出一批人去支援沙爺他們,務必得把那批鷹犬全擺平。”

    鐵成剛狂叫道:

    “你們這羣叛逆,果真是造反了。”

    陶宏嘿嘿笑道:

    “叛你孃的老蛋,老子們只認你是個開飯館的。”罵聲中,他身形一偏讓過擊來一杖,左手一拔右手橫刀如天外寒芒-閃,快不可言的-刀砍在鐵成剛的肩頭上,狂嚎聲中,鐵成剛拋杖奮力擰身,就在血花噴濺中,他作個伸手扶傷的姿式騙過陶宏——

    陶宏那一刀十分有份量,沒砍下鐵成剛的頭,已令他十分驚異,不料一怔之間,鐵成剛的血肩-橫,右手突然快得如流電倒逝般抓向他的面門!

    陶宏雙肩一晃,正欲暴退,卻見鐵成剛的那個手掌五指形同鐵鈎,一撩一送間已扣住他的脖子。

    於是鐵成剛笑了——

    笑聲中他厲烈的沉聲道:

    “媽拉巴子,老子拿你墊棺材底兒!”

    “呔!”鐵成剛雙目突出,張口吐出-大口鮮血-一

    陶宏手中的剛刀已沒到把手,整個刀身,一大半在鐵成剛背後透出來,只是——

    只是鐵成剛的右手五指並未稍松,和着幾聲清脆的隱隱可聽得見的聲音中,那扣牢在陶宏脖子上的五指間已見鮮血崩流一——

    有幾個如意樓兄弟忙舉刀在鐵成剛身上亂砍,甚至連鐵成剛的頭已被劈落在地:但鐵成剛的那個手,五指似已沒入陶宏的脖子!

    於是,陶宏那顆頭無力的垂下來而宛似他背了個人頭西瓜,“咚”的一聲,二人合抱着倒在地上!

    這光景立刻激起一眾如意樓兄弟們的仇恨,有人高呼;

    “為陶總管報仇呀!”

    “殺!”

    善百川所領的二十名龍虎營,論武功,能獨立拼殺的,大概只有善百川鮑面子嶽圖門季先勇,而長河桂青二人已死在亂刀之中,其餘的十四人早被衝成三批,分被如意樓與柴家賭坊的一眾兄弟們圍了起來,如今已所剩無幾了。

    天已大亮,院子內的情形已明,白不凡已與善百川二人接上手。

    那善百川邊戰邊叫,道:

    “季先勇,嶽圖門,你們能衝出去就快迎上馬大人,叫他快繞道,白虎鎮不能來了。”

    不料白不凡早高聲道:

    “兄弟們,千萬守緊,一個也別放走。”

    柴老二雙手叉腰,郝氏兄弟似兩座鐵塔般分站在他的身後面,這時柴老二狂叫道:

    “大哥呀,你只管放心殺,王八蛋們一個也別想逃得出去。”

    一時間,連善百川四人也叫苦不迭,因為自己前後左右盡是刀光霍霍,就算能躍上屋脊,難保不被砍殺幾刀,只有全力上下左右抵擋了。

    “鐵掌”白不凡這時手中已多了一把彎月刀,善百川在龍虎營也是一派高手,一把大馬刀舞得上下翻飛,與白不凡戰在一起。

    白不凡的彎月刀靈巧如蛇,盤旋中不時噴灑出片片星芒,善百川的大馬刀與彎月刀只一碰上,彎月刀便突然向善百川的握刀手腕削去而逼得善百川忙抽刀回擋不迭!

    善百川幾人吃虧在毫無防備之下應戰,更被人前後屋頂兜個正着,心理上已是輸了一籌,氣勢上更是別提了,雖然也搏殺對方近三十多人,但對方仍然前撲後繼的往上圍殺,宛似命是別人般毫不珍惜!

    就在善百川驚愣白不凡的彎月刀上造詣之時,突然身邊不遠處鮑面子狂叫一聲仰面噴出鮮血成盆,而與鮑面子拼殺的正是柯八與文來。

    柯八的一條臂推在文來手上,文來還不斷的叫:

    “快,扶柯老人退出去。”

    再看柯八,人早已昏了過去。

    鮑面子雙手捧着破腹,瘋狂的要把流出的花花腸子堵住,但他還是被人一刀又砍倒在地,壓在他那一堆尚自蠕動的腸子上面,雙目可睜得夠大的。

    善百川突然騰身而起,大馬刀旋動在空中,厲喝聲中他奮力往屋面上躍去,身後面白不凡冷笑連連的道:

    “孃的,這時候你衣衫不整的還想逃啊!”

    急旋身,善百川拼全力一刀往身後劈來,人已落在屋面上,卻見白不凡人影一閃從他的頭上翻過去,正攔住他的去路。

    白不凡原是個大行家,他知道姓善在的落上屋面後必會回馬一刀攔阻追兵,早已在空中連翻三個空心跟頭,連擋帶躲,生把善百川逼在屋檐上方。

    善百川好不容易脱離一堆人的圍殺,如何願意再被逼落,心一狠,咬牙騰空而起,“咔咔”聲中,屋瓦被他踩碎幾塊,人已躍起三丈高——

    不料善百川剛飛向空中,面前只見白不凡與自己不過一尺遠,光景是如影隨形的也騰空而起了。

    空中揮刀連劈,卻被白不凡揮掌盪開,善百川便在這剎那間突覺下腹一涼又緊,緊接着全身力道盡失,雙目昏暗一片,“砰”的一聲夾在一片血雨中落下房來,正摔在鮑面子的屍體上。’

    白不凡剛剛落下院子來,又聽得一連串的淒厲慘叫聲,仰頭望去,嶽圖門與季先勇二人緩緩的倒在六七個如意樓兄弟的屍體上。

    二人失去戰力,人頭早被——邊圍殺的人砍下來!

    搏殺終於在全勝之下結束了,白不凡喘了口大氣,卻突然見二門邊柴老二郝家兄弟還站着,忙高聲問:

    “沒見姓端的出現?”

    柴老二雙手一攤道:

    “沒有。”

    白不凡突然一跺腳,道:

    “糟了,姓端的老狐狸必是見這兒情況,趕着往姓馬的那面報信去了。”

    柴老二一聽,也不答話,回頭一揮手,道:

    “追!”

    於是他與郝氏雙雄直奔出福來客店而去!

    白不凡也不攔阻,命人把福來客店前後門鎖起來,着人把死的掩埋傷的抬入如意樓,自己帶着朱一科、沙成山幾個未受傷的,急急來到回春堂,幾個人在回春堂一陣搜找,哪裏還有端大夫的人影,只得收兵回如意樓去了。

    如果端大夫會在福來客店出現,那才叫糊塗蛋一個呢!他知道馬鳴岐比之福來客店可重要多了,二者相權,他當然暗中往迎馬鳴岐去了。

    康王是天快亮時候就離開了白虎鎮,因為回春堂本與福來客店沒多遠,那時候也是人正好睡,全鎮最安靜,福來客店搏殺的叫罵聲也傳的最遠,端大夫在回春堂一聽便知道是福來客店出事了,他稍做裝備立刻便上了房脊,遠遠的他已見福來客店房子上也有人把守,再看後院黑呼呼盡是人,立刻他作了個決定,趕着去接應馬鳴岐去了。

    端大夫匆忙的出了白虎鎮,他只是稍辨方向,立刻往西南方疾奔而去,天已經在露曙光了。

    端大夫一口氣繞過野狼谷口朝南奔了近二十里,前面有一條石橋,就在那高高的橋墩上,正坐了一個五十上下的灰髯大漢,他的雙目魚尾紋入鬢,顎骨奇大,只有上嘴唇留着短短一道鬍子,細長的鼻子-抽又動的正在用-條紅巾輕柔細膩的擦拭着一把奇形大刀。

    那把刀的刀頭特別寬又大,刀身卻是細而厚,刀把上閃閃的鑲着無數寶石,一件綠色長袍,前襟掖在腰帶上而露出他那條半新也不舊的紫夾褲,皮靴子擦得閃又亮,一看就知道這人愛乾淨!

    尤其是他手中正擦拭得閃閃芒毫畢現而又纖塵不染的奇形大刀,更是令人驚訝,怎麼他會坐在這橋面上恁般的自在悠閒!

    端大夫人才剛上橋,只見紅巾一閃,大刀一橫,橋上那人嘿嘿露出-對大虎牙,那個挑在刀尖上的紅巾,神奇的自刀身上倏然平飛回這人手中!

    “你……‘包頭紅巾’於柏天?!”

    又是一聲“嘿嘿”,大刀疾收,他人已站起身來,道:

    “卓大哥説的不差,白虎鎮上難免會有漏網之魚,果然是有,端大夫你回回頭吧!”

    端大夫一驚,道:

    “你認識我?”

    仰天一聲哈哈,於柏天道:

    “你認得於某,於某自也知道你這位窩藏在回春堂的康王爺了。”

    不錯,這位上寬下窄,看上去冷傲的大個子正是藍旗社魁首,“包頭紅巾”於柏天。

    包頭紅巾可絕非是用紅巾包着頭,藍旗社的人全知道他們魁首的這個外號可着實的嚇人,因為他的那塊三尺見方的大紅巾是來包敵人頭顱的,那是他一刀切下對方人頭剎那間,那塊紅巾宛如紅雲一現,早把落下的人頭包在那塊紅巾中。

    現在,端大夫愣然間,伸手腰間猛抽,“唰”的一聲,一根十三節鏈子鞭已握在手上,他斜身一橫,冷笑道:

    “你們這些該死的叛逆,總以為朝廷不知那武林老爺子何人呢,其實他正是前朝思宗崇禎一脈,以孤臣孽子之心,總想暗中東山再起,江湖上暗中組合你們這些叛逆以為中流砥柱,豈知你們螳臂擋車,難起作用,姓於的,你該知識務方為俊傑,難道不怕朝廷興大獄滅你九族?”

    突的仰天哈哈狂笑,於柏天“嗖”的一聲,大鋼刀橫在胸前,冷然道:

    “我偉大的康王爺,你他娘敢情是在嚇唬三歲孩童吧!”

    端大夫沉聲喝道:

    “你應該知道本王不是在説大話。”

    於柏天聳肩一聲笑道:

    “王爺,你省省力準備拼命吧,老子們的名諱全上了畫冊名譜,一旦被你們弄到手,只怕個個全被你們拉去砍頭,你想老子們會不豁上幹?”

    端大夫道:

    “眼前你若放下刀跟本王走,於柏天,本王擔待你的身家性命安全,如何?”

    “呸”的一聲,於柏天怒吼道:

    “老子頭可斷,血可流,志不可屈,王爺呀,你就省省勁吧!”

    半空中突然“嘩啦啦”一陣鏈子暴響,十三節鏈子鞭宛如盤飛空,中的巨蛇般往於柏天的頭上擊去,端大夫口中厲喝道:

    “本王砸死你這頭不知好歹的瘋狗!”

    “包頭紅巾”於柏天仰天長嘯如夜梟,足尖倏旋,身形平飛而起,空中曳轉中,他的那把大頭怪刀便似火山爆發般在他那左手紅巾的閃躍中刃芒全現出血紅赤霞,激盪的刃芒,挾着無與倫比的罡勁,猶似無數把利刃直劈過去。

    交響如裂帛碎石,雙方的兵刃互撞互擊於空中,空中更見二人指掌互拍互點於鋒刃鞭影之中——

    於柏天右手握刀,左手握着紅巾尚且以食中二指點出一十八指對抗康王的“碎天羅漢掌”,這份功力令康王大吃一驚,覺得這藍旗社魁首是個有兩下子的角色。

    雙方倏合又分,於柏天狂吼一聲,道:

    “我的王爺,你能有這麼一身好本事,只怕花了不少功夫也吃了不少苦才修為的吧!”

    康王冷哼一聲,道:

    “於柏天,你不也是一樣?何需多此一問?”

    “包頭紅巾”嘿嘿笑着邊把左手紅巾以食指旋轉,看去那紅巾宛似有着生命,他緩而有力的道:

    “絕非多此一問,因為於某在想,如果把王爺的魁首包在這塊紅巾之中,便有些令人多麼的惋惜呀!”

    康王雙眉聳動,嘴角一撩,冷笑道:

    “你是在痴人説夢話!”

    於柏天道:

    “是嗎?於某倒覺得自己説的大實話。”

    低沉一聲哼,十三節鏈子鞭疾旋暴砸,康王力道便在掌心源源吐出,是吸力也是阻力!

    於柏天的感受是手中大怪刀有着稍頓之感,於是他不得不驚異這位滿洲王爺的功力深厚,卓大哥命自己在此守橋時便提醒自己,要多留意端大夫,看來果然不差。

    如今雖只是怪刀稍有遲延,但高手過招掌握的便是那一瞬間,康王的手法奇詭,就在於柏天的刀稍滯中,疾快的翻腕抓住刀身,冷哼一聲欲以十二成力道抓斷怪刀。

    於柏天見刀被抓,他卻不慌不忙,左手紅巾“噝”的一聲往康王的面上罩去,且疾快的扣住半空擊來的十三節鏈子鞭。

    於是,就聽得康王“呼”的一聲張口吹出一口氣要把面上的紅巾吹開,不料那紅巾忒也作怪,反倒變罩為平飛,怪異而加速度的擊在康王面上。

    別看-塊紅巾,擊中面上康王已覺出隱隱作痛!

    這時於柏天拋去鏈子鞭,伸指橫身,疾點康王雙目。

    康王抓在刀身上的手正欲折斷鋼刀,見於柏天以雙龍搶珠毒招襲來,不及細想,忙撒手騰身而起,空中他似是心猶不甘的連環踢出八腿,才落在三丈外。

    於柏天伸手抓住即將落地的紅巾,塌肩錯步閃在一邊,輕鬆的又以他那紅巾在刀身上擦拭着,宛似康王污了他的那把怪刀,連正眼也不瞧康王一眼,一副傲視羣倫,令康王驚怒交進!

    二人不知僵持多久,那康王,突的凌空飛旋,空中連翻中,鏈子鞭幻化出千百條巨蛇,看似擊向橋上的於柏天,實則是往橋的另一端衝過去!

    原來康王發覺,如果盡在這橋上耗,只怕耗到天黑也難分勝負,何如衝過橋去,一走了之。

    “包頭紅巾”於柏天怎會讓康王如願?就在康王身形已在空中旋翻中,怪刀掄起如陀螺,連帶着他那高大身形直飛而上,空中又是一陣金鐵交鳴,二人倏然落在橋面上相隔不過二尺距離。

    可也真夠手忙腳亂的,因為二人在這極短的距離內,刀鞭攔劈中,指掌雙腿全不得閒的又是一陣連踢帶打而各不稍退一步。

    無形的旋流,震盪在二人之間發出“呼呼”之聲。

    吐氣開聲,二人各盡全力施展。

    旭日初昇,已離山頭一根竹竿高,便在這時候從白虎鎮方向,三條人影疾若流失般奔來——

    不錯,柴老二與郝氏兄弟三人趕來了。

    那柴老二剛繞過山角,早看到石橋上有兩個人打得十分慘烈,忽的自橋一端打到另一端,再由另一端打回原處,宛似石橋爭霸戰。

    柴老二示意郝家兄弟先掩藏起來,自己悄無聲息的掩近石橋邊,不由得大吃一驚,心中暗叫:

    “我的乖,‘包頭紅巾’於柏天沒死呀,怎的這兒同端大夫幹上去了!”

    心念間,他緊握鋼丸,移動身形到了石橋附近的一棵大柳樹邊:

    可也真夠巧,突聽得石橋上的於柏天大喝一聲,紅巾拋向空中,就在紅巾開始下落中,他雙手握緊怪刀把,雙臂高舉中,怪刀宛似失去影蹤般發出“噝”的一聲!

    那是於柏天殺頭絕技,行走江湖他從未失過手,但這一次——

    康王看出厲害,忙翻身倒縱,一招“龍躍大海”,躍退四丈,兀自覺着對方刃芒刮面。

    他剛自慶幸躲過對方殺着,突然間耳後生風,猛回頭,一團黑影已擊來,再偏頭去躲,那是萬萬不能,猛可裏不及細想,張口就去咬。

    於是,一聲脆響中,康王甩頭狂叫一聲,哇哇吐出一口破碎不堪的牙齒,一隻鋼丸落在地上。

    鋼丸落地,康王極力搖頭鎮定自己,但他絕想不到便在一團紅影閃晃中,但覺脖子根一涼,半聲他也未叫出來,一顆人頭已消失在那塊再次飄來的紅巾中。

    柴老二心中一寒,因為於柏天的手法可真絕,就在康王人頭剛要落下時候,於柏天的怪刀回撩,人頭便被紅巾所包,於柏天的怪頭刀只一陣暴旋中,紅巾已包着康王那顆五金魁首。

    於柏天挑着紅包,紅包在滴血,血又滴落在沒有頭顱的屍身上,於柏天仰天一聲狂笑……

    柴非一忙招呼郝氏兄弟出來,三人到了於柏天面前。

    於柏天望望三人,點頭道:

    “柴老二,可是白不凡着你趕來的?”

    柴老二道:

    “白樓主已解決了福來客店所有的人,我三人便是追這姓端的來的。”

    點點頭,於柏天道:

    “如今康王已死,三位如何打算?”

    於柏天絕不強人所難,因為這是去玩命的,雖然他心中着實願意三人跟他去攔截馬鳴岐-批韃子。

    柴非一望望郝氏兄弟,道:

    “我們三人……”

    郝元亮早沉聲吼道:

    “他孃的,半夜到如今,全看別人拚殺,我兄弟只是守在-邊看熱鬧,連姓端的也不是死在我兄弟的板斧之下,真沒有意思!”

    郝元光也道:

    “哥,我們成了無用武之地的人了。”

    於柏天哈哈一笑,道:

    “關洛道上的郝家兄弟,老夫早有耳聞,如果二位真想殺個痛快,那就跟我走,如何?”

    郝元亮忙笑道:

    “好!我兄弟便跟你走就是。”

    於柏天對柴老二道:

    “你呢?”

    柴老二挺胸道:

    “柴非一豈肯落在人後的,於爺你吩咐吧!”

    於柏天仰天又是-聲大笑,道:

    “走,我們先去接田頭陀去。”

    柴非一聽説接田壽,心中暗想,原來大刀寨那一仗,田頭陀竟還是完整一個人,倒是令人吃驚于田壽的武功。

    卓文君奉父命連夜趕回清風台,已經是天色大亮了。

    清風樓下客室中,田壽還在呼呼大睡呢,卓文君連叫帶拖的把田壽叫起來:

    “端大夫你請來了?”

    卓文君搖頭,道:

    “姓端的是個滿洲王爺,他不會來了。”

    田壽一驚,道:

    “那你連夜趕回來何事?”

    卓文君面有興奮之色,道:

    “我爹要田叔午時前趕到野狼谷口呢,田叔可要快!”

    聽説大哥卓清風有了消息,田壽雙目見淚,卻又罵道:

    “什麼玩意,他當的什麼大哥,一走就是兩年多,連個隻字片語音訊都不説,孃的,還講的哪門子義。”

    卓文君忙笑道:

    “別説是田叔了,連我娘也不知道呀!”

    田壽更火的罵道:

    “他什麼東西,天塌啦,竟連老婆兒子孩子全拋下,這算什麼嘛!”

    卓文君又道:“決去吧,我爹有急事等田叔去呢!”

    田壽突然跳起腳來叫道:

    “我不去,兩年多撇下我這個苦行頭陀,有事才想起我呀,算啦,這種大哥我還是不要的好,小子呀,去對你爹説,叫他另請高明。”

    涎着臉,卓文君道:

    “好吧,我就長話短説,田叔要想知詳情,見了我爹你再問。”他喘口氣又道:

    “武林老爺出事了,他有本畫冊名譜落在馬鳴岐手中,上面全是當今武林中有頭面的人,清廷有了它,田叔呀,便是你想八根清淨也全免談了。”

    田壽大驚失色的道:

    “武林老爺功力不凡,難道他……”

    卓文君道:

    “被馬鳴岐押着正往京中解呢,這便是我爹要你去野狼谷的主要原因。”

    田壽突然指着卓文君鼻尖道:

    “好個糊塗蛋臭小子,恁般大的事何不早説!”

    卓文君笑道:

    “小侄來不及説呀!”

    田壽立刻叫道:

    “快弄些幹食,替我備快馬……”他突然又問:“你爹何時回來?”

    卓文君道:

    “爹沒説。”

    田壽正要再問,黃倩已匆匆下樓來,急急問:

    “君哥,爹回來了?”

    卓文君道:

    “我見過爹了,只是他辦完大事便會回來的。”

    黃倩回身上樓,邊笑道:

    “我去把這好消息告訴媽去。”

    老夫人才剛剛走下樓來,田壽已同卓文君二人拍馬離開清風台趕着去往野狼谷口了。

    這時候遠在野狼谷口,山風“嗖”聲淒厲,枯樹野草倒向一面,地上快溶化的積雪顯得有些雪泥難分,而山嶺上面又見烏雲出現,光景是今年的第三場大雪就要下了。

    原本是日頭高照,午時快到的時候已是天昏地暗,山坳裏的野狼羣又在淒厲的嗥叫,似是預感着天要塌下來了。

    天沒有塌,天怎會塌呢?

    只是四個枯守在野狼谷口的人覺着天快要塌了。

    “包頭紅巾”於柏天不時的站到一塊大石頭上還踮起腳來往谷中望,邊口口聲聲罵道:

    “田壽這死頭陀,怎的恁般慢,我們在這兒焦急不安的等他呢,孃的老皮,他該不會邁動他那臭四方步在遊山玩水吧!”

    柴老二一旁笑道:

    “真是來晚了那也是情有可原呀!”

    於柏天怒道:

    “我願諒他個鳥,哪一點也不能原諒他。”

    柴老二低聲笑道:

    “於爺只怕還不知道吧,兩天多前他才同大刀寨在斷腸谷拼殺了一夜呢!”

    於柏天一怔,道:

    “吆!有這種事?”接着他一頓腳又道:“我們這些武林中人,各自為政不説,還得你爭我辱,相互拚殺,沒聽人説嗎?‘兄弟相互殺,血被外人踏’,如今清廷正千方百計謀我,總想盡方法來消滅我們,大家不力圖圍結對抗,反倒是自相殘殺,孃的老皮,多庸俗無知可憐啊!”

    柴老二忙笑道:

    “大丈夫憂眾人之憂,於爺真英雄也,不過這事全是大刀寨那個常玉春野心想謀清風台所致。”

    冷冷一笑,於柏天道:

    “常玉春什麼東西,跳樑小醜而已!”

    柴老二道:

    “所以呀,只田爺一出面,大刀寨便全完了,姓常的也應了那個斷‘常’谷地名,死在那兒了。”

    突然間,郝老大指着谷中叫道:

    “你們看,來了,來了,哈……”

    四人人踮腳仰面望向谷中,野狼谷內已隱隱傳來急驟的馬蹄聲,兩匹快馬,瘋一般的彈起地上雪泥三丈高,直奔向野狼谷口。

    來的當然是田壽與卓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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