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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栽贓

    現在鐵成剛正推門,門卻並非是他推開的,因為鐵成剛的左手尚未觸及廂門呢,那廂門卻已自裏面拉開來。

    鐵成剛愣然往裏面看,黑暗中只見屋子裏有三個人。

    不錯,是三個人,而且其中一人已開口,光景可不還是柴老二的聲音。

    “鐵大掌櫃呀,這年頭好人可真難做呢!”

    鐵成剛慄然一驚,道:

    “原來是柴兄在此,可有指教?”

    突聽柴老二怒吼道:

    “上燈!”

    喝聲中便見從其他廂房中燃起四盞燈來,剎時送到鐵成剛住的這間小房間裏。

    一室通明,鐵成剛還真嚇一跳,只見柴老二手中正急促的旋動兩粒鋼球呼呼響,門口附近站了兩個手持大板斧的大毛漢子,另外也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二十多個持着刀劍的怒漢,把成剛圍在廳房門口。

    冷厲的一拍桌子,柴老二沉聲道:

    “鐵大掌櫃的,你怎的不進來?”

    鐵成剛環視四周,不由皺眉走入廂房,道:

    “柴兄,你這是做什麼?擺個排場給鐵某看?”

    柴老二“咻”的站起身來,道:

    “鐵大掌櫃的,論交情講道義,姓柴的自認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了,你説你要在我賭坊避避風頭,姓柴的二話沒有立刻留你在此吃住,怎麼的,你姓鐵的不思感恩圖報也就罷了,合着你來避風頭是假,謀我的寶物才是真呀,我操,往後他孃的誰還敢披上好人皮呀,我的兒!”

    柴老二説着邊罵了起來!

    鐵成剛一愣,忙問道:

    “柴兄此話何意?”

    柴老二大牀上面伸手一掀棉被,只見牀上金磚珍珠,就中還有個玉獅子,論價銀只怕總得上萬兩。

    沉聲喝道:

    “姓鐵的,這些算不算是物證?而你……”柴老二邊低吼道:“你去了哪裏?可是連夜把卓大少爺押在我這兒的水膽瑪瑙運出柴家賭坊了?”

    鐵成剛全身一抖,臉都氣白了,他忿然的道:

    “柴老二,這是栽贓呀!”

    柴老二怒罵道:

    “放你孃的狗臭屁,誰沒事栽你的贓?嗯!”

    鐵成剛指着窗口道:

    “三更時分我發現姓風的身邊小娃兒在窗口出現,當時我想起單不同的事來,定是這小王八蛋通風報信的到了大刀寨,一氣之下我去追他,只可恨被他跑了。”

    柴老二指着棉被下東西,怒道:

    “這些東西又該如何解釋?”

    鐵成剛道:

    “我怎麼知道的,反正這是栽贓。”

    柴老二大怒,罵道:

    “放你孃的屁,誰會把這麼貴重的東西往你棉被下面塞呀,這人不會拿着這東西遠走高飛,偏就往你身上栽贓,説給誰聽也不會相信,而唯一可信的就是你,你自得知那卓文君在我這兒的一場糾葛後,你打聽出卓文君有寶物在此,才藉着自己受傷與避風頭而來到我這柴家賭坊,目的只有一個,是想盜取水膽瑪瑙,現在你如願了,而我……我……我柴非一卻輪着坐蠟了。”他一頓,幾乎是要哭出來似的又道:”鐵大掌櫃的,鐵老兄,鐵大爺呀,如果姓卓的找上門來,我拿什麼給人家呀,我的哥哥太爺!”

    鐵成剛真的無話可説了,他卻仍然堅決的道:

    “柴兄,你一定要相信我呀,兄弟我確實是去追那個小王八蛋去了。”

    柴老二突的冷笑連連道:

    “如果鐵兄不拿出水膽瑪瑙,孃的皮,明年今日就是姓鐵的忌日。”

    鐵成剛面色一寒,道:

    “什麼水膽瑪瑙,鐵某見也未見過,遑論盜取了。”

    柴非一伸出右拳頭,道:

    “就是有鵝蛋大小,赤紅顏色,託在手上晃盪,裏面還有水聲響的瑪瑙石,難道你沒盜走?”

    鐵成剛急的直跺腳,道:

    “幾曾見過這玩意兒,孃的老皮,鐵成剛可以發誓!”

    柴老二怒急的罵道:

    “去你孃的狗屁誓,還我的寶物來!”

    客廂中兩人爭論中,突然前面大門有人在敲門,敲的聲音大,廂房中柴非一早喝道:

    “叫他娘滾,今夜歇台子了。”

    於是就見一個持刀漢子跑到大門口,道:

    “回去吧,要來明日清早。”

    不料門口回應道:

    “我們不是來賭的,有事要見柴老二。”

    聽口音是個老者,那漢子道:

    “等等,我去給東家稟一聲看看是否開門。“

    門外那大漢道:

    “只管先開門,柴老二見是我們,他就不會怪你的。”

    不料那漢子還是跑到東邊角上的小廂房口向柴老二道:

    “來人説是要找東家的。”

    柴老二一聽,道:

    “先叫他們進來。”

    於是柴家賭坊的大門開了。

    走進大門來的,還真令人吃一驚,這兩人可不正是看上去僕僕風塵的”偷魂老祖”風嘯山與小千兒二人。

    跟着那人到了廂房外,風嘯山早高聲道:

    “喲,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又是刀又是劍的,敢情是要造反哪!”

    廂房中鐵成剛早看到來了小千兒,他奮不顧身的撲上前去,暴伸左手就抓。

    小千兒似是早有防備,雙肩一晃人已躲在風嘯山身後。

    風嘯山大怒道:

    “你不是鐵掌櫃嗎?我正要找你呢。”

    鐵成剛怒道:

    “你找我?”

    風嘯山隱隱的點頭道:

    “不錯,是要找你,而且我同我這死了幾次的小孩兒就在‘福來客店’附近等了一夜沒見到你,敢情你躲到這兒來了呀!”他不管鐵成剛如何的吃驚,又道:“我問你,你姓鐵的一大把年紀了,你是不是吃屎長大的,否則你必是活回頭了吧,怎麼的,你一而再的非要害死我徒兒,今日你若不有個滿意的交待,我老頭子第一個饒不了你。”

    突然間,柴老二長身而起,疾伸右手抓住鐵成剛衣領,沉聲罵道:

    “我把你這姓鐵的老混蛋,這下子你的醜惡面目露出來了吧,你説是去追這小孩子了,怎的人家卻在你店附近等你呀,顯然你在連天放響屁,快,還我水膽瑪瑙來,否則你今夜死定了。”

    鐵成剛心中突然靈台一亮,知道這一切必是姓風的在暗中弄鬼,因為姓風的可是江湖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偷魂老祖”風嘯山,如果不是他,那麼會是誰?

    鐵成剛雙目噴火的怒視着風嘯山,道:

    “如果鐵某猜得不錯,這一切必是你一手所弄出的傑作,姓風的,我原本要找你合作一樁大事的,可是你卻……”

    風嘯山冷冷打斷鐵成剛的話,道:

    “你同老夫合的什麼作?敢情你是沒找到老夫,自己就親自來這柴家賭坊下手了?我操,你已自己招認一半了。”

    柴老二一聽大怒,奮起右臂施力一推,直把個鐵成剛推向守在門邊的郝元亮懷中,沉喝道:

    “姓鐵的交給你兄弟了!”

    鐵成剛在右肩受傷之下,無力反抗,早被郝元亮暴伸雙手,一把扣緊鐵成剛脖根,施力一捏鐵成剛那張國字面孔,剎是成了豬肝色。

    便聽他“咦呀”聲中道:

    “你們要幹什麼?”

    柴老二道:

    “東西如果不交出來,姓鐵的,你就別妄想走出柴家賭坊。”突然怒喝一聲道:“捆起來!”

    郝元亮雙手捏住鐵成剛脖子,鐵成剛如果不把全身功力運在脖子上,難保不被郝元亮把頭扭下來,便在柴老二的喝聲中,門外早走進一個壯漢,一根拇指粗的麻繩,早把鐵成剛捆牢。

    柴老二托起鐵成剛下巴,冷冷道;

    “一個人如果死了,再是寶貝值銀子也全成泡影,姓鐵的,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鐵成剛面色一寒,道:

    “柴老二,你如果想要得到你失去的東西,普天下只有一個人知道。”

    柴老二一緊麪皮,道:

    “誰?”

    “他!”鐵成剛面向風嘯山,滿面怒憤中又道:“而且也一定是他盜走了你的寶物,放走姓風的,你姓柴的將悔恨終生。”

    柴老二不能不加以疑惑;因為風嘯山可是個江湖偷王。

    不料風嘯山呵呵一笑,道:

    “鐵掌櫃呀,你害得我徒弟還不夠,怎的又往老夫頭上硬栽誣,究竟我與你何仇何恨?再説這捉女捉雙,抓賊要贓,你總不能平白無故胡言-句的就入人以罪吧?”

    柴老二左手鋼丸更見響聲“嗡嗡”中,沉聲道:

    “押入地牢,慢慢折騰這王八蛋。”就在他的吼聲中,門口衝進兩個漢子,左右一架,走出這間小客廂,柴老二便對郝元亮道:

    “今夜且看你兄弟的手段,如果逼出東西,每人我賞你們一千兩銀子。”

    郝元亮與郝元光二人點頭,那郝元亮道:

    “東家放心,收拾姓鐵的只是輕而易舉,只要東西在他手上,就不怕他不乖乖拿出來。”

    風嘯山便在這時對小千兒道:

    “這兒是非之地,我們還是離遠些,小心濺一身血。”

    小千兒道:

    “徒兒真想給這姓鐵的吃一頓拳頭出出氣。”

    風嘯山道:

    “柴二爺會替你出氣的,我們走吧!”

    柴老二一聽風嘯山要走,忙道:

    “風兄何不在此暫住下來,柴老二真心誠意想高攀你風兄呢!”

    風嘯山忙搖頭道;

    “原是想住下來的,只是你這兒出了這碼子事,留下來不走還會惹上一身騷,算啦!”

    柴老二見留不住二人,只得對外面道:

    “代我送客。”

    風嘯山與小千兒往大門走,後面跟了兩個人,那兩個人小千兒一看就認識,敢情就是在後面偏院柴老二獨住的屋子前面守衞的人嘛!

    已經走近大門了,兩個壯漢突然道:“小兄弟,我們可沒當場拆穿你來過偏院呀……”

    小千兒仰頭一笑,道:

    “那是二位聰明,否則姓柴的會剝你們的皮。”

    其中一人哭喪的道:

    “我操,你怎的連我們的銀子全扒走了呢,這未免令人過於難堪了吧!”

    風嘯山人已跨出大門,他頭不回的道:

    “小子把銀子還給他們,叫他們口風緊些。”

    不料小千兒早笑道:

    “銀子我早放回他們口袋了,而且只多不少呢。”

    兩個漢子忙低頭摸口袋,不由得咧嘴笑了。

    “柴家賭坊”有個地下室,很少人會知道,當然連郝氏兄弟也是第一次下去。

    地牢不大,四四方方的總有個十五六丈方圓,四周全是灰磚牆壁,從石階走下去,有兩個漢子先舉着燈在地牢中,兩人把燈高高掛起來,郝氏兄弟早挽起衣袖面孔上全不帶絲毫表情的分站在地牢兩邊。

    柴老二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長方桌後面,他滿面的焦急之色,因為如果問不出水膽瑪瑙下落,只怕連他的老命全得貼上,清風台雖然這兩年已沒有卓清風的消息,但卓清風的兒子卓文君也絕不是一盞省油燈。

    兩個漢子押着鐵成剛走下地牢,沒等柴老二吩咐,那郝元亮已虎吼一聲抓過鐵成剛,暴伸右手,他那酷似小棒槌的食中二指已緊緊的夾住鐵成剛的那隻大鼻子,便聽郝元亮抖着右手左右晃的道:

    “先要你老小於嚐嚐這道小菜。”

    鐵成剛頭夾在郝元亮脅下,雙手又被捆着,如今鼻子被郝元亮狠狠一夾,早見鐵成剛雙目淚水直流不停,連叫聲也是“嗚嗚”。

    要知鼻子被夾痛入腦髓,卻又不見傷,天下大概沒幾個人能受這活罪。

    鐵成剛咬牙咯咯響中直把個頭施力搖擺,卻是郝元亮力大氣足,怎的也擺不脱。

    突然間,郝元亮雙手一鬆,右膝猛可裏頂去,鐵成剛毫無防備的被頂了個就地滾。

    便在鐵成剛身子剛停住時,郝元光早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鐵成剛的頭髮,後脖根就頂在郝元光的膝頭上,鐵成剛成了面朝上的翻着一雙眼睛——一隻流淚的眼睛往上看。

    燈光下已見鐵成剛那鼻子腫大了一倍,且泛着紫色,狀極可怖。

    郝元光嘿嘿笑着道:

    “姓鐵的,你吃過敲喉結的滋味嗎?二十多年的捕頭,只怕你連見過也沒有吧!”

    鐵成剛厲烈的大叫道:

    “柴老二你不是人,你欲以毒辣手段逼鐵大爺,卻是休想得逞!”

    郝元光早沉笑一聲,道:

    “叫你老小子知道厲害。”説着拇指鈎住食指,施力的衝着鐵成剛翻揚起來的宛如小雞蛋大小的喉結上猛彈,發出“嘭嘭”響聲!

    那喉結部位初彈幾下尚能忍受,超過十下已是如被搗碎般的令人難受;

    鐵成剛在忍無可忍而欲死不能中,突然狂叫一聲:

    “痛死我也!”

    柴老二伸手製止;冷冷道:

    “姓鐵的,才只是兩道小菜,你怎的就難以承受,這要是後面大菜端上來,你又該如何消化呀!”

    鐵成剛吼叫着罵道:

    “你奶奶的,柴老二你可真不是東西!這筆帳姓鐵的刻骨銘心記下了,有朝一日我要你加十倍奉還。”

    呵呵撫着山羊鬍笑道:

    “以後的事以後再説,眼前你必須先吃柴二爺的派頭,當然,如果你交出水膽瑪瑙,你鐵掌櫃仍將是我柴老二的座上嘉賓。”

    鐵成剛忿怒的叫道:

    “柴老二,你怎的認準是我鐵某人盜走你的寶物,皇天在上,我真的沒有呀,甚至我連你有水膽瑪瑙的事也不清楚,怎的一口咬定是我盜去的。”

    柴老二一拍桌面,罵道:

    “你他奶奶的咬住老鳥滴溜轉,死不承認呀!給我上大萊,看你硬撐到幾時!”

    郝元光當胸一把抓起鐵成附,施力抵在牆壁上,他伸出蒲扇般大的右手掌,開始在鐵成劇的面上左右開弓的忽扇起來!

    “啪啪”之聲中,先是鐵成剛的鼻子向外噴血,不旋踵間,兩顆大牙隨着滿口血水噴出來,已見鐵成剛雙頰立腫,與那個腫鼻子相映成趣。

    猛力掙扎着,鐵成剛噴着血與淚水怪叫道:

    “我啃你八輩子老祖奶,你們這羣豺狼狗操的,居然用這種非人道的酷刑整治鐵大爺,鐵某幹了大半輩子捕頭,也沒有見過你們這種手段的,你……你們兒竟……是……是不是人呀,我的兒!”

    柴老二冷冷道:

    “手段是毒了些,但那是對你這種不義之徒才施出來的,無他,你必須對你的不義行為要負一定的責任。”

    鐵成剛在捱了幾十大嘴巴後,叫喊出的話也全走了樣,郝元光大手一甩,鐵成剛已就地三個翻滾而到了郝元光腳前。

    於是,郝元光一聲獰笑,反手拔出大板斧來。

    鐵成剛驚怒交加的道:

    “你想……幹什麼?”

    郝元光突的雙腿一分,早把鐵成剛雙腳牢牢夾住,只伸手施力一拉,把鐵成剛穿在腳上的鞋子脱下來。

    郝元光也不多説話,舉起大板斧,只隨手在鐵成剛的腳面上一磨蹭——

    鐵成剛真是哭笑不得,便在一陣搔癢中,郝元光突把鐵成剛一腳按在地面上,大板斧斧背施力砸下去,使鐵成剛狂嚎一聲,幾乎痛昏過去。

    抖動着流血的左腳,而右腳上的小指已碎,鐵成剛混身震顫中大吼一聲往柴老二的木桌衝去,口中大罵:

    “狗東西,老子同你拼了!”

    只是他尚未衝出三步,早被郝元光一步搶前,飛起一腳踹去,便聽得“吭”的一聲踢得鐵成剛就地連血滾,卻在被牆壁阻擋的一剎那,郝元光又一把抓緊鐵成剛頭髮往郝元亮懷中一送,道:

    “老大,接住!”

    郝元亮“嘿嘿”一笑,橫裏一把摔向地上,只把個鐵成剛摔得“哧”的一聲,挺胸未站起來,早被郝元亮如法泡製的也把鐵成剛左腳使力按在地面上,反手拔出大板斧,對準鐵成剛的小腳趾上狠砸下去!

    就聽得一聲脆響,鐵成剛狂吼一聲當場昏死過去。

    柴老二一見冷冷哼了一聲,道:

    “弄醒!”

    鐵成剛就在一碗涼水澆面中倏然醒來!

    抖顫着一臉涼水,鐵成剛痛的水汗不分,卻仍頑強的狂罵道:

    “姓柴的,你最好把鐵大爺殺了,因為鐵大爺根本就沒有動你一草一木,瞎了狗眼的硬生生往鐵大爺頭上栽誣,真不是東西——呀!”

    柴老二一掌又拍在桌子上,冷笑道:

    “姓鐵的,你不會快死的,至少你在未交出東西之前是不會送你上路的,這時候我怎能捨得殺死你呢!”

    鐵成剛厲喝道:

    “就算你挖出老子的心來,也沒有什麼好説的,柴老二呀,鐵大爺根本就沒有盜你的什麼水膽瑪瑙。”

    柴老二嘿嘿一陣笑,道:

    “那麼,你只要挺得住郝氏雙雄的零碎手段,我們就在這地牢中慢慢的欣賞吧!”

    郝元光便在這時一躍而起到了鐵成剛面前,他那高大的身子就在鐵成剛身上一壓,左手捏住鐵成剛咽喉使之不能掙扎,右手的板斧已掠起來了——

    於是鐵成剛想起了荒山上石大海幾人折騰單不同的一幕,那種大卸八塊滋味應比目前自己身受人道多了。

    大板斧的斧刃尖已抵上了鐵成剛的嘴巴,那光景只要郝元光右手板斧扭動,鐵成剛的一口老牙全得被他挖出口外來。

    有一種徹心的痛比之足上的還厲害,還在鐵成剛口中向他體內伸延——伸延——

    鐵成剛便在這種摧殘中狂叫,道:

    “等等!”

    面含冷厲的奸笑,柴非一捋着一嘴稀疏的山羊鬍,馬面卻拉得長長的,伸手道:

    “且等一等!”

    郝元光回頭道:

    “我這就要攪碎他一口老牙呢。”

    柴老二道:

    “鼻臉全腫了,如再攪碎他一口牙齒,説起話來就不清楚了。”

    鐵成剛道:

    “柴老二,鐵大爺認栽,算你狠。”

    柴非一道:

    “你他孃的認什麼栽?只恨柴二爺錯把‘馮京當馬涼’的認錯你這不義之人了。”

    鐵成剛這時再也不敢堅持自己未盜東西,但他卻也不承認,因為他是根本未盜柴某的寶物。現在——

    現在他不得不施以拖延,也許拖延中可顯露一線生機也未可知。

    柴老二已緩緩站起來,他到了鐵成剛面前,“嘖嘖”兩聲,道:

    “你看看,你看看;這是何苦呢,原本右肩受了傷,我柴老二天一亮打算為你找大夫治傷呢,錯,錯就在你鐵兄這一念之差,如今你傷的全不會要老命,可也叫人難以承受的,何若嘛!”

    鐵成剛怒道:

    “柴老二,你叫這個大狗熊滾一邊去,還壓在我身上幹他孃的鳥事。”

    柴老二一擺手,郝元光咧着大毛嘴一笑,遂鬆開捏住鐵成剛脖子的手站起身來。

    柴老二低頭沉聲道:

    “説,東西在哪兒?”

    鐵成剛道:

    “你要東西可以,得把我店裏一個夥計找來,只有他才知道東西在什麼地方。”

    柴老二心想,“福來客店”中的幾個夥計中,是有幾個功夫不錯的,這些人可能往年跟着姓鐵的在衙門混生活,如果比起郝氏兄弟來,必然差上一大截,便在他的這一念間,恍然的哈哈笑道:

    “東西只要有着落就成,且説是你店中何人,我這裏立刻派人去請來。”

    鐵成剛道:

    “取筆紙來。”

    柴老二一愣,道:

    “要那玩意兒幹什麼?”

    鐵成剛罵道:

    “你奶奶的,鐵大爺不寫條子,你會由我回店裏去!”

    柴老二打個哈哈,道:

    “説得有理,得着人去取筆紙。”

    於是,柴老二立刻命人取來紙筆,平攤在地上。

    柴老二命人解開捆在鐵成剛身上的繩索。

    鐵成剛一身血跡斑斑,這時連左臂也在痠痛難耐。

    好一陣喘息中,鐵成剛活動着受傷的右肩,這才慢慢抓起地上筆,寫了四個字:

    “找老戈來!”

    雙腳上的血被鐵成剛滴在紙條上,但柴老二並不在意,立刻命人把字條送往西街的“福來客店”去。

    附近便在這裏已有了雞叫聲。

    於是有兩個女子,各端了一個木盤子緩緩走下地牢,木盤上放的是燕窩粥與八寶糕,另外還切了一盤紅脆醬牛肉與幾個熱芝麻燒餅。

    柴老二對一女子道;

    “送碗燕窩粥喂鐵掌櫃吃。”

    鐵成剛怒道:

    “老子不餓。”

    呵呵一笑,柴老二招呼郝氏兄弟,道:

    “要是我也吃不下,來吧,我們湊和着吃吧!”

    那郝氏兄弟也不客氣,各人抓起熱燒餅撕開來,再抓上一把醬牛肉塞在燒餅裏,立刻就往口中送。

    送條子往福來客店的是個十分精明的年輕人,白虎鎮這時候才真正算得靜下來,有幾隻野狗在街上比伸懶腰,看誰的腰身拉得長,狗嘴巴張得大。

    “福來客店”門口,靜悄悄的還未見夥計出來掃地呢,那年輕漢子走到店門外先是左看右瞧一番,這才伸手拍門:

    “開門?開門!”

    沒多久,就聽得門內問道;

    “天還未大亮,是誰呀不前不後的擾人清夢。”

    “自然有要事才上門的,快開門吧!”

    於是,門被拉開來,有個夥計揉着睡眼,問道,

    “什麼事?”

    年輕人把一張條遞過去,邊冷冷道:

    “我是‘柴家賭坊’的,這條子是交給你們姓戈的夥計的,要他馬上去。”

    門裏兩夥計一怔,道:

    “是我們掌櫃的條子?”

    年輕漢子點頭,道:

    “快叫姓戈的來呀,我先回去了。”年青漢子回頭就走,身後面,那夥計驚叫道:

    “血!這上面怎的有血?”

    於是夥計匆忙的把大門又關上,急急走入帳房中,叫道:

    “不好了,戈爺,只怕掌櫃出事了!”

    原來姓戈的在這“福來客店”是帳房先生之職,昨日與麼小花一戰,技驚單艾珍以後,他似是相當不滿鐵成剛,但見鐵成剛受傷,也就未深責。

    這時候他才剛剛起身,見夥計把紙條送來,忙着拿近窗邊細看,不由驚異道:

    “是鐵成剛寫的,但這上面的血……”他湊近鼻尖聞了再聞,雙眉一揚又道:“這些血是剛落上不久,顯然老鐵已受制於人了。”

    那夥計忙道:

    “大人的意思……”

    姓戈的凌厲目芒一瞪,那夥計忙低下頭來。

    就在姓戈的一陣沉思後,他立刻收拾一番,又把店中所有的人喚起來,加以詳細吩咐,這才匆匆走出福來客店往柴家賭坊走去。

    姓戈的叫戈連,他人才登上柴家賭坊台階上,早見到那送條子的年輕人站在大門邊,笑道:

    “條子是我送的,你怎的這時候才來?”

    戈連哈哈一笑道:

    “不巧我正在上茅房,所以來晚了,真對不住。”

    年輕夥計哈哈笑道:

    “看這個巧勁兒。”説着當先往大門裏走去。

    戈連跟在那人後面,到了大廳廊上,繞過通道而到了一間柴房,房門口還有七個握刀漢子堵住去路,其中一人沉聲道:

    “是福來客店來的夥計?”

    年輕人點點頭,回頭一招手,道:

    “跟我進去!”

    戈連一怔道:

    “這是什麼地方?”

    年輕人回頭喝道:

    “你家掌櫃就在這屋子裏,去吧大個子。”

    戈連是個大個子,但他卻是滿面紅光身材不胖,一副傲骨嶙峋,神采奕奕,這種人如果是乾飯館的,大概沒幾個人會相信,但白虎鎮上牛鬼蛇神,誰又知道誰是老幾?

    戈連一頓,當即隨年輕漢子走入那間柴房,靠東邊有個四方洞口,裏面有燈光照出來,便在這時候,年輕人站在洞口對下面道:

    “柴爺,姓戈的來了。”

    便聞洞口下面柴老二道;

    “請他下來吧!”

    不用請,戈連已沿着台階走下去!

    地牢中四盞燈,照得地牢亮晃晃的,有張長方桌,上面放着些吃的,柴老二揉着兩枚鋼球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直捋山羊鬍子,見姓戈的下來,早對郝元光施了個眼色。

    郝元光哪有不知道的,他沉喝一聲揮斧就劈。

    戈連一怔,立刻斜身錯步閃向一旁,且大叫道;

    “這是幹什麼?”

    閃晃中,戈連已躲過郝元光的十三斧,而使得郝元光兇性大發的罵道:

    “我操,有本事嘛,再接老子幾斧頭!”

    一旁地上的鐵成剛早狂叫道;

    “柴老二,你這個黑心王八蛋,我把戈連找來,你怎的也對他下毒手!”

    柴老二嘿然笑道;

    “鐵大掌櫃呀,總得先制住這姓戈的才好問話吧!”

    騰躍在斧影刃芒中,戈連厲喝道;

    “姓柴的,有什麼話敞開了説,擺出這種唬人架式又算那門子光景!”

    鐵成剛道:

    “叫他們住手!”

    柴老二得意的道:

    “何不邊打邊回答柴某問話。”

    戈連冷然一哼,道:

    “鐵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地上坐的鐵成剛沉聲罵道:

    “我被人栽贓誣陷,姓柴的王八蛋卻一口咬定是我偷盜了他的什麼水膽瑪瑙,當真是豈有此理又莫名其妙。”

    戈連邊打又道:

    “誰是人證,物證又在哪裏?”

    柴老二卻應道:

    “一部份贓物在他睡的被子裏找到的,難道能否認?”他一頓又道:“剛才他還説在你那兒,這才把你閣下大駕請來此地,怎麼樣,你還能支撐多久?”

    “柴老二,你這頭老狐狸,我早該來收拾你的,卻叫你在這白虎鎮上興風作浪幾年。”

    不料柴老二冷笑一聲,道:

    “你是什麼東西,口出狂言的臭小子。”又是一掌拍在桌面上吼道:

    “你兄弟齊上,先砍下這小子一條腿來!”

    郝元亮見兄弟半晌未佔到便宜,而這細高個子兀自尚高談自如,心中早已想撲上去,如今柴老二在喝叫,大板斧一揚,口中厲烈的“哦!”早見他流雲般的旋劈而上,出手之間就是七斧十三砍,兄弟二人這一連手,立見地牢中氣流激盪迴旋不已,銀芒飛射、流閃連連,像煞銀河中千百支流交織飛射!

    戈連斗然沉喝一聲,身法倏變中,雙手倏伸突拍,犀利的招式中,整個身形似飄忽在一片刃海,騰閃不已!

    坐在地上痛得死去活來的鐵成剛,早罵聲叫道:

    “姓柴的,你會不得好死,還不快叫他們住手!”

    柴老二自然看得明白,他心中暗想,怎的“福來客店”中養了這麼一頭頑豹,怪不得姓鐵的一張紙條把這姓戈的招來,敢情不是吐實話,而是要玩硬的了。

    心念間,柴老二道:

    “柴老二整人只是不得已,姓鐵的,你若不吐實情,今日就是沒完沒了,非殺出個結果不罷手。”

    柴老二的話等於是給郝氏兄弟聽,兩個人一左一右閃騰劈砍得更見激烈。

    戈連在一陣拍擋中,突然一個平飛,身法快得令人吃一驚,他卻已落在地牢台階上面。

    戈連未再走,而郝氏兄弟卻無法聯手攻擊。

    一看這情形,柴老二驚異的道:

    “姓戈的,你想逃?”邊指着地上鐵成剛又道:“只要你衝出地牢,姓鐵的就死定了。”

    冷冷一哼,戈連道:

    “我為什麼要逃?”

    柴老二打個哈哈,道:

    “不逃就好,下來吧,我叫他們收起傢伙。”

    柴老二緩緩走近戈連,道:

    “水膽瑪瑙,我要水膽瑪瑙,因為那玩意兒不是我的,你們該知道,三尖山清風台可不好惹,我姓柴的還要在這白虎鎮混下去的。”

    “姓柴的,你認定水膽瑪瑙是被我們掌櫃偷的?”

    柴老二堅定的道:

    “除他天下沒有第二個人了。”

    鐵成剛怒罵道:

    “放屁,明顯我是被人栽贓呀!”

    戈連面色極為難看的望了鐵成剛一眼,對柴老二道:

    “且容戈某私下同我們掌櫃説幾句話如何?”

    柴老二一聽,稍作思忖,當即點頭道:

    “好吧,我們且站一邊。”

    於是,柴老二把郝氏兄弟與另外四個漢子召到台階下面,而戈連卻走近萎坐地上,滿面痛苦的鐵成剛身邊。

    他發現就這一夜折騰,鐵成剛似是老了十年。

    低頭,見鐵成剛雙腳赤裸,兩腳小指已碎,滿面腫脹中,鼻子喉結全變了樣。

    不由一咬牙回頭看向台階處的柴老二。

    鐵成剛這才低聲道:

    “大人,我真的冤枉呀!”

    當然,姓戈的身份也只有福來客店的人,尤其是鐵掌櫃知道:這時候他的希望就全在這姓戈的身上了。

    戈連的咬牙,鐵成剛相當清楚。

    鐵成剛低聲道:

    “福來客店的人足以能對付柴家賭坊而有餘……”

    戈連突的一瞪眼,道:

    “你少開口。”

    於是,姓戈的緩緩站起身來,走近長桌前面。

    猛然間,他沉聲對台階邊的柴老二道:

    “我告訴你那水膽瑪瑙在什麼地方。但為了不讓他人覬覦,你把他們趕到上面去。”

    柴老二一喜,但旋即又道;

    “這裏沒有外人,你只管説出來無妨!”

    用力的緩緩搖着頭,戈連道;

    “不,有別人我就不説。”

    柴老二望望郝氏兄弟,道:

    “姓戈的如果弄鬼,你兄弟只管放手砍殺,甚至那福來客店所有的人一個也不放過。”

    郝元亮點頭,道:

    “柴爺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姓戈的若玩詐,我兄弟饒不了他們。”

    柴老二點點頭,這才揉着手中鋼丸到了戈連面前,道:

    “姓戈的,有什麼話你該直説了吧,柴大爺可不喜歡耍婆婆媽媽的,須知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呢!”

    戈連泛泛一笑,緩緩伸手入懷——

    於是,他取出一件東西。

    那並非是水膽瑪瑙,但卻管用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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