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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蠻荒王妊

    一陣小銅鐘響,大船再度調頭,徐徐轉向正南。

    江玉帆遊目一看,大船業已到了葦林盡頭。

    一到牽林盡頭,阮媛玲也同樣的遊目察看,她看到的卻是昏暗沉沉,茫茫的一片湖面。

    這時,灰髮老人對小銅鐘敲得當當直響,十分急切,顯然是在催促艙下划槳要快。

    果然,大船調正船身後,速度逐漸加快,船頭再度顛簸起來。

    就在這時,驀見一局踞後舵座上的灰衣老人,神情一驚,脱口急呼道:“不好,前面有船攔截,”

    如此一嚷,坐在船板上的二、三十名弓箭手,紛紛震驚的跳起來張望。

    江玉帆回頭一看,目光也不由一亮

    只見昏黑的大戰船,僅主桅高杆上掛着一盞斗大紅燈,整個船上均無燈火。

    這時,三艘戰船,一字排開,中間相隔約數十丈,正乘風破浪的向這面如飛駛來,看來最多還距有兩百丈。

    看了這情形,江玉帆也不禁感到驚異迷惑。

    正感驚異,身邊的阮媛玲已笑着道:“現在你總該明白我和他們多費唇舌的原因了吧?”

    江玉帆轉首一看,這才發現阮媛玲嬌靨綻笑,十分得意。

    正待説什麼,艙廳兩側突然一陣大亂。

    江玉帆和阮媛玲同時一驚,急忙轉頭,只見數十弓箭手,正在紛紛準備弓箭,江玉帆大喝一聲:“住手”

    大喝聲中,右掌疾翻

    蓬然一聲大響,鐵皮震裂,木片橫飛,艙廳前的左角檐,立被震碎了一大片。

    數十弓箭手看了這等聲勢,俱都驚得面無人色,愣在當場。

    阮媛玲立即厲叱道:“快把弓箭丟進水裏去!”

    數十弓箭手一聽,不由遲疑地紛紛抬頭去看依然敲打着小銅鐘的灰髮老人。

    江玉帆這時才發現灰髮老人,正以小銅鐘指揮着大船徐徐調頭。

    看了這情形,江玉帆頓時大怒,不由怒喝道:“還不住手!”

    手字出口,屈指猛彈,“當”的一聲輕響,小銅鐘猛的一陣激烈搖晃。

    灰髮老人定睛一看,張口瞪眼,大驚失色!

    只見小銅鐘上,已被江玉帆的彈指神功貫穿了兩個大如龍眼,既光滑又圓整的小洞。

    灰髮老人這一驚非同小可,想到江玉帆這一彈如果彈在他的天靈蓋上,後果如何,不問而知了。

    阮媛玲就在灰髮老人震驚發呆的一剎那,再度怒叱道:“快把弓箭丟至船下,哪一個最後丟,哪一個的腦袋開花,”

    話聲甫落,二、三十名弓箭手,不等灰髮老人吆喝,紛紛將弓箭丟向船下,唯恐落在人後。

    這時,三艘如飛駛來的大戰船,已形成包圍之勢,距離已不足百丈了。

    江玉帆凝目一看,中央大船的船頭上,正站着金杖追魂阮公亮和雙劍無敵柳長青夫婦。

    其次是陸佟韓朱四女和悟空、一塵、風雷拐等人。

    再其次是許多身穿水靠,手持高大擋箭牌的彪形大漢,不少人的手中尚拿着弓箭。

    左右兩艘大戰船上是阮老大和阮六等人,同樣的各有兩排手持高大擋箭牌的弓箭手。

    江玉帆打量間,中央大船已到了三十丈外,同時隨着小銅鐘的聲響已漸漸慢下來。

    這時,江玉帆才發現自己這艘大戰船,隨着小銅鐘的沉寂,早已停止划動了。

    阮媛玲首先揮動着手中的朱雀劍,興奮地大聲道:“爹,娘,四位姊姊,我們已經把翻江豹的二子小女乾兒子都解決了!”

    金杖追魂陰沉着老臉,沒有回答,看來真令人汗毛直豎,渾身起雞皮疙瘩。

    中央大船和阮老大的船,已緩慢地靠近了天水寨的大戰船,阮六的戰船遠停在數十丈外,作着監視之勢。

    阮媛玲一俟大船靠近,再度喊了聲爹。

    江玉帆也拱手一揖,恭聲呼了聲岳父岳母。

    陸佟四女和悟空、獨臂虎等人,雖然神情焦急,一臉的關切,似乎因為金杖追魂夫婦是前輩,俱都不便先開口詢問。

    只見神色陰沉,面目有些猙獰的金杖追魂阮公亮,先向着江玉帆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接着望着身後的一箇中年人,舉手一指天水寨的灰髮老人和二三十名弓箭手,低沉有力地道:

    “把他們殺了餵魚!”

    話聲甫落,兩船弓箭手,同時暴諾一聲,聲震耳鼓,紛紛搭箭舉弓。

    江玉帆一見,立即丟掉手中長矛,高舉着雙手,大聲道:“諸位慢着!”

    兩船弓箭手一見新姑老爺發話,不能不聽,紛紛停止拉弦。

    金杖追魂見江玉帆出聲阻止,不由沉聲道:“玉兒,他們燒了這麼大一片的蘆葦,斷了西岸數百户漁民的生路,還不該殺?”

    江玉帆趕緊拱手恭聲道:“他們如此胡作非為,不顧民命,當然該殺,而且死有餘辜……”

    金杖追魂一聽,立即緩緩地點了點頭,沉聲地道:“很好,那就把他們亂箭射死……”

    江玉帆趕緊斷然道:“不,因為玲妹已答應他們,如果他們合作,非但不殺他們,還放他們回瓦崗湖……”

    金杖追魂立即搖着頭,沉聲道:“不行,老夫要把他們斬盡殺絕,不留一個活口,要他們知道我阮公亮的厲害!”

    阮媛玲立即委屈的道:“爹……”

    話剛出口,阮公亮已瞠目怒聲道:“閉嘴,事情就壞在你的手裏。”

    阮媛玲一聽,立即畏怯地低下了頭。

    雙劍無敵柳長青心疼愛女被呵斥,趕緊在旁緩聲道:“老爺子……”

    豈知,子字方自出口,阮公亮已厲聲道:“你少開口,他們如此膽大妄為,視我阮某人如無物,不但侵犯我洪澤湖,還大膽的放火燒葦林,難道還不該給翻江豹那老狗點顏色看看嗎?”

    柳長青見阮公亮動了肝火,也已識趣地閉嘴不敢再説,只是以眼神向江玉帆望來,示意他再試一試。

    這時,江玉帆,陸貞娘,以及悟空等人才知道,外間傳説金杖追魂阮公亮最聽女兒的話,最怕老婆並不確實。

    江玉帆受了老丈母孃柳長青的鼓勵,再度向阮公亮一拱手,恭聲道:“岳父大人,請恕玉兒多嘴,違背您老人家的意思,他們駕船前來洪澤湖,暗中監視水簾山莊,火燒蘆蕩,雖然罪不容誅,但他們也是身不由主,不敢不聽命翻江豹的指使,並非他們的本意。”

    説此一頓,舉手一指橫屍船面上劉立韋,劉汾梅,及劉金彪三人,續道:“現在為首三人,均被王兒與玲妹擊斃,尚無法確定是誰……”

    金杖追魂一聽,不由急聲問:“當真都死了嗎?”

    江玉帆立即正色道:“請岳父大人過來一看便知。”

    金杖追魂“噢”了一聲,道:“讓老朽看看!”

    説話這間,手提烏金蛇頭杖,凌空飛過船來。

    柳長青和陸佟四女以及悟空等人,也紛紛向這邊縱來。

    但是,左右兩船上的近百弓箭手,依然舉弓搭箭,對正着驚惶不安,面無人色的天水寨數十弓箭手,只要金杖追魂一聲令下,羽箭齊發,立死亂箭之下。

    阮公亮飛過船頭,先察看了一眼劉立韋和劉汾梅,“嗯”了一聲,又向劉金彪身前走去。

    阮媛玲一見,不由焦急的低聲道:“玉哥哥,劉金彪還沒死,你為什麼説他死了?”

    江玉帆淡淡一笑,道:“他的五臟已碎,岳父的那粒‘補血丹’恐怕也救不活他的命!”

    阮媛玲一聽,不由生氣的道:“那你還讓我糟蹋一粒藥丸?”

    江玉帆一笑道:“不讓你糟蹋一粒‘補血丹’,能騙得過他們嗎?”

    阮媛玲綻唇一笑道:“你明明知道是劉家兄妹,為什麼騙我爹説你無法確定是誰?”

    江玉帆不由得意地一笑道:“讓他老人家過來看一看,消消氣,也許就饒了那些可憐蟲!”

    阮媛玲明媚的一笑,正待再説什麼,陸佟韓朱四女和悟空等人也都紛紛的縱了過來。

    韓筱莉首先含笑嗔聲道:“我們都替你們急死了,你們兩人還有心在這裏談情説愛!”

    阮媛玲被説得嬌靨一紅,正待分辯,佟玉清已正色道:“所幸你們走後,負責後山了了望的弟兄,即時向阮伯父報告,説湖中葦林,一片昏黑,沒有看到漁火,不知是何原因……”

    阮媛玲一聽,不由埋怨道:“當時我們出來時,他們為什麼不報告?”

    朱擎珠解釋道:“阮伯父也是這樣責備他們,他們説,直到你和玉哥哥二人出來後,他們才覺得情形有異……”

    陸貞娘則接着説:“多虧堂主提醒,大家也覺得情形有些不妙,立即命令大家上船,待等繞過南面山頭,這邊已響起殺聲吶喊,不久就冒起了濃煙。”

    站在四女身後的鬼刀母夜叉,立即補充道:“聽到這邊發出殺聲時,阮老湖主曾斷定‘天水寨’中一定有他昔年的舊部,否則翻江豹絕不會在後山派人埋伏!”

    江玉帆微一頷首,正待説什麼,發現金杖追魂阮公亮;手提着烏金蛇頭杖,正神色陰沈的向着數十弓箭手走去。

    雙劍無敵柳長青,一面跟在阮公亮的身後,一面向大家招手,示意江玉帆也跟過去。

    江玉帆等人知道,阮公亮一定是過去盤問天水寨的弓箭手中,有沒有他昔年的老部屬。

    很顯然,如果有不善察言觀色的弓箭手,坦白承認是老部下,很難逃過他的烏金杖。

    江玉帆有鑑於此,正待舉步,驀聞身後的禿子“哎喲”了一聲,急叫道:“小心我的肉!”

    江玉帆和陸佟五女回頭一看,俱都忍不住笑了。

    只見黑煞神獨臂虎,方啞巴和優小子,幾個人正圍着禿子大擰濕衣服,即使沉默寡言的銅人判官也不例外。

    江玉帆見這幾個渾人、猛漢,平素爭執鬥嘴,吵得臉紅脖子粗,但到了緊要關頭,卻能個個如兄弟般相互照顧。

    看罷一笑,即和陸貞娘等人急急向阮公亮立身處走去。

    只見阮公亮先以威稜如電的目光,掃過每個渾身戰慄的弓箭手臉上,繼而沉聲問:“你們這裏頭有沒有昔年水簾寨的弟兄?”

    江玉帆一看阻止不及,趕緊向着數十弓箭手搖了搖手。

    數十弓箭手一看江玉帆的手勢,心知不妙,是以俱都沒有吭聲。

    江玉帆急上兩步,走至阮公亮的身側,恭聲道:“方才玉兒和玲妹已在他們之中,探得一些口風,翻江豹這次的確請有高手助拳……”

    金杖追魂“噢”了一聲,不由關切地問:“可知都是哪些人?”

    江玉帆恭聲道:“如果岳父大人,饒他們不死,他們為了感戴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自會將知道的報告出來。”

    金杖追魂阮公亮,輕捻着小鬍子,緩緩點着頭似在沉吟。

    風雷拐早已看出盟主的意向,趁機朗喝道:“阮老湖主已饒你們不死,還不跪下磕頭!”

    如此一説,天水寨的數十名嘍羅弓箭手,紛紛跪在船面上,同時齊聲高呼:“多謝老湖主!”

    金杖追魂自然也看出江玉帆和風雷拐的意思,一個是自己的東牀佳婿,一個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兩個人的面子當然不能違拂。

    是以,望着數十弓箭手,陰沉地哼了一聲,微一頷首,沉聲道:“饒了你們不死當然可以,但老夫和江盟主的問話,你們都必須照實回答……”

    數十弓箭手一聽,再度齊聲高呼:“小的們一定照實回答!”

    金杖追魂微一頷首道:“好,你們都起來吧!”

    數十弓箭手齊聲呼謝,紛紛站起身來。

    江玉帆雖然早已看到灰髮老人混在數十弓箭手中,但他和阮媛玲都沒有將他喊出來。

    首先是怕阮公亮認識他將他殺了。

    其次是向他問話他也未必肯説,還不如問嘍羅來得可靠。

    再者,如果把灰髮老人叫出來,他虛構一些事實,再問其他弓箭手,為了怕灰髮老人事後報復,極可能順着灰髮老人虛構的故事説。

    有鑑於以上三點,所以江玉帆和阮媛玲都沒有指定灰髮老人問話的意思。

    禿子作事向來機警,盟主面前也向來極少多嘴,這時當然也不會自作聰明。

    只見經驗老道的阮公亮,他不籠統的大聲問,那樣會造成彼此觀望,誰也不肯説。

    是以,他要利用切身利害的心理,向着一箇中年弓箭手,用手中的烏金蛇頭杖一指,沉聲道:“你出來!”

    被叫到的中年弓箭手一聽,渾身一戰,面色大變,腿立時抖個不停。

    久久,他才惶恐不安,戰戰兢兢地走過來。

    金杖追魂阮公亮,極懂得利用恐嚇手段。

    只見他緩緩舉起蛇頭杖,以杖尖對正那人的眼睛,低沉有力,咬牙切齒問:“你叫什麼名字?”

    中年弓箭手早已嚇得兩腿發軟,牙齒打架,期期艾艾,結結巴巴,半天才惶聲説:“小的……叫……藍得!”

    阮公亮陰沉的嗯了一聲,切齒問:“翻江豹那老狗一共請來了幾個幫手?”

    名叫藍得的弓箭手,趕緊惶聲回答道:“五個……”

    阮公亮突然怒聲問:“哪裏請來的?”

    藍得顫聲道:“蠻蠻……蠻荒……大蠻山……”

    阮公亮聽得金杖一震,脱口輕“啊”,神色立時大變,向前伸指的烏金杖,也不自覺的緩緩放下來。

    同時,木然自語似道:“會是他們五個?”

    阮玲見父親震驚得這個樣子,知道翻江豹請來的助拳高手,必是蠻荒極厲害的人物。

    但是,父親當着這麼多的人嚇成這副樣子,實在覺得難堪,因而嗔聲:“爹,那五個人是誰?難道他們有三頭六臂?”

    阮公亮一定神,似乎自覺有些失態,趕緊沉聲道:“他們就是我平素對你談過的昔年中原五妖道,他們被武林各派,包括九宮堡的江老堡主在內,苦苦追殺,狼狽的逃入蠻荒山區……”

    阮媛玲立即嬌哼一聲,不屑地道:“武林敗類,齷齪之徒,莫説在蠻荒苦練了二三十年,就是苦練二三百年,也不一定能成氣候!”

    金杖追魂阮公亮一聽,不由生氣地道:“你小孩子懂得什麼?俗話説得好,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呀!”

    説話之間,發現江玉帆一直神色自若,俊面含笑,而十一凶煞和陸佟韓朱四女也無人面透震駭驚愕之色。

    看了這情形,老臉不禁一熱,覺得自己赫赫有名,武林黑白兩道,無不懼怕三分的金杖追魂,未免大膽小如鼠了。

    於是,故意望着江玉帆,關切地問:“玉兒,你的意思如何?”

    江玉帆雖然心中不服,但他在表面上,卻不敢對長者有絲毫輕蔑之色,依然恭謹的道:

    “既然岳父指出對方五人,俱是不可輕視的高手,玉兒覺得事不宜遲,應該趁天水寨暗椿悉數殲滅,而翻江豹尚未獲悉他的子女和乾兒子被殺之前,火速趕去……”

    金杖追魂聽得一愣,不由震驚地問:“你和玲兒還想去呀?”

    江玉帆立即正色道:“不,這次全體一起去,直奔瓦崗湖!”

    阮公亮一聽,不由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嘆了口氣,道:“好吧,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是山上滾下來的石頭,不滾到山腳下是不會圓滑的。”

    江玉帆趕緊恭聲解釋道:“玉兒認為,既然對方事先在此暗加布置,顯然已有了周詳準備,即使我們悄悄前去,他們仍可按照他們事先佈置的對付我們……”

    金杖追魂一聽,似乎也想通了,是以,未待江玉帆話完,立即毅然道:“好,就聽你的,咱們馬上就去……”

    江玉帆立即阻止道:“不,玉兒不希望岳父和岳母也牽涉在這樁事件之內!”

    金杖追魂聽得面色一沉,正待説什麼,雙劍無敵柳長青已提醒道:“孩子不讓你去是為了你着想,怎的到現在還不瞭解玉兒的意思?”

    金杖追魂一聽,頓時想起自己封刀洗手,過着一般武林人物的正常生活,實在沒有強出頭的必要。

    再説,江玉帆身為同盟龍首,自己去了,由於身為長輩,反而影響他的統御和指揮。

    心念及此,立即愉快地一頷首,道:“好,一切由你!”

    説罷,轉首又望着身後另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沉聲道:“阮七……”

    阮七一聽,趕緊抱拳恭聲道:“小的在!”

    阮公亮陰沉着老臉,怨毒的舉手一指二三十名弓箭手,繼續沉聲道:“活的帶回去處理,死的丟進水裏餵魚……”

    江玉帆一聽,趕緊急聲道:“岳父……”

    阮公亮聽得一愣,不由迷惑地道:“你又有什麼事?”

    江玉帆湊近一步,即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向阮公亮説出了他的計劃。

    最後,以商議的口吻,繼續道:“如此不但可增加對方的疑慮,一旦知道了必然怒不可遏,立即率眾出擊,那時便可一舉成擒了。”

    阮公亮聽後,雖然連連頷首,但仍有些憂慮遲疑地説:“果真是那五個人妖,你們仍要小心為是!”

    江玉帆趕緊恭聲道:“玉兒等自會謹慎行事!”

    阮公亮微一頷首,繼續道:“好吧,你們就乘我來時的船去吧!這邊的事情我會命阮老大辦理!”

    江玉帆恭聲應了個是,即和陸佟四女,以及悟空、一塵等人,紛紛向阮公亮夫婦施禮道聲再會,即向大家來時的中央大船縱去。

    眾人縱上中央大船,才發現阮媛玲正向着阮七交待事情,根據她臉上的機警表情和目光所注視的情形判斷,顯然是告訴阮七,灰髮老人要特別留意和看置。

    只見阮媛玲交代完畢,辭過阮公亮夫婦,飛身縱了過來。

    韓筱莉和朱擎珠不知原因,一俟阮媛玲縱過來,立即含笑齊聲道:“俺的小妹妹,你又在那裏指揮什麼事體?”

    阮媛玲一笑,但卻正經的道:“那個大戰船的舵主就隱藏在弓箭手中,小妹特地叮囑了一下阮七,要他注意防備他逃走。”

    話聲甫落,精明幹練的阮六,已急上一步,抱拳躬聲道:“請問新姑老爺,現在是否馬上開船?”

    阮媛玲一聽,立即羞紅着嬌靨低叱道:“什麼新姑老爺,難聽死了,從現在開始一律改稱江盟主,或少堡主……”

    佟玉清和朱擎珠似乎怕被大船上的阮公亮聽到,也含笑低聲道:“兩位老人家高興,你又何必阻止呢?”

    但是,江玉帆卻望着阮六,吩咐道:“開船吧,越快越好!”

    阮六恭聲應了個是,立即轉身向後舵座上的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揮動了一個手勢。

    一陣小銅鐘的清脆聲響,大船立即徐徐移動,似在後退調頭。

    大船一經前進,江玉帆等人再度向着對面大船上的阮公亮夫婦揮手致意。

    阮公亮也揮了揮手,唇角尚掛着一絲微笑。

    但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雙劍無敵柳長青,目光直視,顯然是因為愛女阮媛玲,乍然回來又驟然離去而感傷。

    大船速度逐漸加快,小銅鐘已停止了敲擊,阮公亮等人的三艘大戰船,也漸漸的遠拋在原地。

    再看遠處葦林大火,顯然因為中間有不少水道隔離,大部分火勢已熄。

    江玉帆見距離阮公亮等人的大船已遠,立即請大家進入艙廳落座。

    艙廳內雖然寬大,但除了精緻的桌椅,沒有任何陳設,看來卻十分清潔。

    阮媛玲立即在旁笑着道:“這是我爹當年的指揮船……”

    話未説完,大家同時驚異地“噢”了一聲,特地又左右仔細地看了一番。

    阮六伺機恭聲問:“啓稟盟主,現在湖面上已漸起霧,是否藉着大霧的掩護直開天水寨?”

    如此一説,大家紛紛轉首看向船外。

    只見遼闊昏暗的湖面上,突然升起了一層淡薄的白霧,而且,一絲湖風也沒有了。

    佟玉清首先望着江玉帆,提醒道:“你方才既已和阮伯父有了計劃,這時候便不能搶前動手!”

    具有同一心法的陸韓朱三女一聽,也贊同地點了點頭。

    江玉帆深覺有理,正待説什麼,阮媛玲已命令道:“直接開到於寶發處,只有他那個地方較隱蔽而又不易引人注意。”

    阮上八恭聲應了個“是”,轉身走了出去。

    朱擎珠關切地問:“不是準備到老洪七祖孫那兒去嗎?”

    阮媛玲立即正色道:“現在這麼多人去就不行了……”

    風雷拐關切地問:“請問阮姑娘,那位於寶發朋友的底細……”

    阮媛玲立即寬聲道:“他也是我爹的心腹,在瓦崗湖和洪澤湖的水域交界處以捕漁作掩護……”

    一塵突然關切地問:“姑娘以為他那裏可以隱蔽這麼大的一艘船?”

    阮媛玲極有把握的一笑,道:“到時候大家就知道了。”

    話聲甫落,一個青年壯漢,左手提着一籃粗質茶碗,右手提着一個紅泥瓦壺,逕由艙廳門外恭謹的走進來。

    悟空和尚一見,正待説什麼,獨臂虎已搶先驚異的道:“怎麼着?這艘大王船上還有煮食的傢伙?”

    阮媛玲“噗哧”一笑道:“大王船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現在這艘船早已改成阮老大他們監督漁船捕魚時的工作船了……”

    鐵羅漢聽得心頭一驚,不由焦急的問:“這麼説,這艘大王船上沒有煮飯吃的鍋碗瓢勺了?”

    朱擎珠立即嗔聲道:“這些人中,只有你是餓死鬼投生的,唯恐明天早晨餓着肚皮……”

    話未説完,鐵羅漢已一咧大嘴,愁眉苦臉的道:“師祖奶奶不是説,人是鐵,飯是鋼,就是鐵打的羅漢,銅澆的金剛不吃飯也不行,何況俺這個羅漢還是肉做的呢?”

    大家一聽,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但是,悟空和尚卻正色道:“大聰弟的話也不無道理,如今咱們前去瓦崗湖,已不如當初那麼單純,翻江豹既然請來了高手,必然已有了萬全準備,説不定雙方扯個十天半月的,船上沒有伙食怎麼成?”

    阮媛玲一聽,立即頗有信心的笑着道:“這一點大家放心,這就是我要阮六直開於寶發處的原因,一方面補充伙食,一方面大家好好的休息幾個時辰?”

    話聲甫落,獨臂虎突然懊惱的一跺腳,猛的用拳一錘自己大腿,同時恨聲道:“都是他孃的俺不好,當初在黑虎嶺上把翻江豹一刀殺了不就結了……”(前情請看《金斗萬豔杯》)

    話未説完,黑煞神也頗有同感的大發牢騷,憤憤道:“就是嘛!現在你説這算啥?當初在陸地上,俺芮歪嘴是天不怕地不怕,頭掉了也不過碗大個疤,現在呢?提心吊膽,擔驚駭怕,唯恐掉進水裏餵了大王八……”話未説完,全聽艙的人俱都哈哈笑了,就是正在倒茶的青年壯漢,也忍不住謹慎的露出笑臉。

    佟玉清首先欽笑正色道:“當初放走了翻江豹,完全是為了玲妹妹的處境和立場,怕的是影響到‘水簾山莊’,免得阮老伯和翻江豹失和,如今得到這個結局,也是當初沒有想到的事……”

    話未説完,韓朱二女以及風雷拐等人,紛紛頷首稱是。

    黑煞神和獨臂虎見老妹子説了話,自然不便説什麼了。

    這時,船速加快,陣陣含有濃度的湖霧,不時由窗外掠進來。

    江玉帆看了這情形,立即患得患失的道:“這樣滿湖大霧,實在是我們進襲天水寨的好機會,不過,大家連日沒有得到好好休息,而對方又請了高人,還是先求穩當,次求變化,較有必勝的把握!”

    如此一説,大家紛紛頷首應是。

    一向極少講話的銅人判官,突然懊惱地道:“奶奶的,翻江豹那老小子,他是他孃的怎的和蠻荒五個人妖吊上的膀子呢?”

    鬼刀母夜又一聽,立即豪氣地道:“管他孃的什麼人妖妖道,碰上一刀一個,兩刀一雙,三刀砍得他叫親孃……”

    陸佟韓朱阮五女中,除了陸貞娘沒笑外,俱都忍不住抿嘴笑了口啞巴方守義,突然站起來,齜牙咧嘴翻白眼,比手劃腳扭腰身,指指阮媛玲,豎豎大姆指,同時嘴巴里也嘿嘿啊啊個不停。

    這一次啞巴表演的特殊,就是已經大部明瞭啞巴意思的江玉帆和佟玉清,也鬧不清他説了此在麼,究竟是什麼意思。

    阮媛玲被啞巴指了指,當然知道是與她有關的事,是以,啞巴一講完,趕緊迷惑地去看風雷拐劉剛和一塵道人。

    風雷拐一笑道:“方壇主是説,翻江豹請來五個高手,既是蠻荒五人妖,必是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

    大家一聽男不男女不女,頓時明白了啞巴方守義方才扭腰擺屁股的意思,因而也笑了。

    又聽風雷拐繼續説:“方壇主説,既然對方敢來,必然已有所恃,我們可以根據阮老湖主聽到五個人時的震驚神色,便可斷定對方音年被各派聯手逐出中原時,已經具有驚人的武技了,所以我們大家都不應像往常一樣的託大……”

    大家一聽,紛紛贊同地頷首稱有理?

    韓筱莉首先望着阮媛玲含笑催促道:“那就請玲妹妹把那五個人的過去講一遍吧!”

    阮媛玲一笑道:“其實,我當時也是在旁聽我爹對我娘講的,由於事不關己,而且又是許多年前的事了,所以我也沒有用心去聽……”

    朱擎珠立即在旁寬慰地説:“你知道多少就講多少,也許你一説,左右護法和劉堂主他們也都想起來了!”

    阮媛玲一聽,只得一笑道:“好吧,現在我才真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好好的聽……”

    話未説完,黑煞神突然楞楞的道:“就是嘛,姑娘要是能掐會算的話,也早就拿紙筆把它記下來了……”

    大家一聽,俱都笑了。

    阮媛玲倒有些認真的笑着道:“真的,人要真能掐會算那該多好!”

    鬼刀母夜又一聽,立即含笑催促道:“請姑娘快説吧,你就是天上玉女投胎,王母娘娘不給你喝了迷糊藥她也不會讓你下凡來……”

    如此一説,大笑之聲再度掀起來。

    黑煞神再度哈哈大笑着道:“阮姑娘是天上的玉女,咱們盟主就是天上的武曲星……”

    風雷拐發現大家都笑了,只有一直悶悶不樂的陸貞娘強展笑靨,因而望着黑煞神,忍笑沉聲道:“芮壇主,不要胡説了!”

    由於大家仍在愉快地笑,黑煞神哪有那份機警去注意陸貞娘?

    是以,這時一聽風雷拐不要他胡説,反而煞有介事的正色道:“可不是嗎?不是天上的武曲星,能娶到天上的玉女,人間的公主作老婆嗎?”

    説到公主時,還特的肅手指了指佟玉清。

    悟空憨姑獨臂虎以及銅人判官,等人俱是剛直渾憨人物,這時一聽,更是興奮地連聲喝“好”,有的還拍了幾下巴掌。

    但是,只有一塵道人,風雷拐,以及佟玉清注意到陸貞孃的嬌靨,突然變得煞白。

    顯然,如果不是大家都在座,陸貞娘可能會把黑煞神給殺了。

    因為,根據陸貞娘那樣美豔無雙的嬌麗面龐,這時看來都有些怕人,她內心這時的震怒,也就可想而知了。

    風雷拐一看,趕緊站起身來,怒目瞪着黑煞神,怒斥道:“談事歸談事,玩笑歸玩笑,玩笑怎可開到盟主和五位姑娘的頭上來了?成何體統……”

    如此一喝斥,俱都不好意思再笑了。

    黑煞神本想瞪眼反駁,因為他認為他的説笑,韓朱阮三位姑娘不是也都格格笑了?

    但是,當他看陸貞娘時,這才驚覺不妙,因而到了嘴邊的話趕緊住口不説了。

    韓筱莉、朱擎珠,以及阮媛玲斂笑後才發現陸貞娘嬌靨煞白,眉籠殺氣。

    再看佟玉清,豔麗的唇角雖然仍掛着一絲笑意,但由她的神色間可以看得出,她不但有滿腹心事,還有着濃重地憂鬱。

    韓朱阮三女彼此互看一眼,還鬧不清陸貞娘為什麼生氣。

    陸貞孃的神情變幻,江玉帆當然看到了。但他仍望着風雷拐含笑揮手,示意他坐下,同時,自然地含笑道:“劉堂主不必責備芮壇主,在座的都是生死與共的兄弟姊妹,當初結盟時分出職位,只是不便大家在大庭廣眾之下稱兄呼弟……”

    如此一説,悟空、一塵等人,紛紛恭謹的欠身應是,廳艙中的氣氛立時變得嚴肅,低沉。

    坐在江玉帆一側的陸貞娘,神色漸趨緩和,並緩緩的低下螓首。

    江玉帆繼續自然地笑着道:“小弟並不覺得芮壇主有什麼不對,兄弟姊妹間逗趣,哈哈大笑一陣才顯得親切,而現在大敵當前,正好藉此鬆弛一下心情!”

    悟空等人聽罷,再度恭聲應了個是。

    就在這時,艙廳後突然傳來一個蒼勁聲音,似是對正竹筒孔洞向底艙下吆喝:“南西面減半數”

    阮媛玲一聽,立即興奮地道:“到了於寶發處了!”

    大家聽得精神一振,不由齊聲道:“這麼快?”

    風雷拐趁機提議道:“盟主,咱們到艙外看看?”

    江玉帆一聽,立好頷首稱可,於是,大家紛紛起身走向艙外。

    大家立身船頭,只見滿湖大霧,對面一座巍峨黑影,似是兩三座山頭。

    正在打量之際,憨姑突然舉手一指前面湖面,脱口急聲道:“盟主,您看那是啥?”

    江玉帆等人聞聲一驚,急忙循着憨姑的指向一看,只見七八丈外的鄰鄰水面,漂浮着一件東西,乍然間看不清是什麼物體。

    就在這時,船頭木板下,突然傳出一個吆喝聲音。

    “阮六爺,快去報告新姑老爺,前面發現一具浮屍!”

    江玉帆等人聽得一驚,阮媛玲突然震驚的説:“會不會是於寶發的住處被翻江豹挑了?”

    阮媛玲如此一驚呼,大家心中立即掠過一絲不祥朕兆。

    這時船已距離那具浮屍不遠了,船速愈來愈慢,幾乎令人覺得它已停止了。

    身後一陣雜亂的急匆匆的奔走聲,同時傳來阮六的惶聲低呼道:“江盟主,姑奶奶……”

    江玉帆等人,聞聲回頭,只見阮六神情緊張的率領着幾個身穿水裝的壯漢,正急步奔了過來。

    阮上八想是發現了江玉帆等人正在船頭上俯首下看,是以,要報告的話也住口不説了。

    阮媛玲一見,立即吩咐道:“快叫他們下去看一看,於寶發那兒可能發生事情了!”

    阮六一聽,恭聲應了個是,即向跟在身後的幾個莊丁,急聲吩咐道:“派兩人快下去看一看,看看是不是咱們的人。”

    其中兩個莊漢應了聲是,急步奔至船舷,嘩嘩兩聲,水花高濺中,同時縱入水內。

    這時,大船已完全停下來,因為那具浮屍仍浮在原處。

    只見兩個莊漢極快地遊至那具浮屍前,伸手握住浮屍的兩個腳腕,以極熟練的手法用力一旋,浮屍立即仰翻過來。

    江玉帆等人凝目一看,浮屍穿着一身緞質密扣緊身勁衣,面目青紫,張口瞪眼,顯然是被鈍器擊落水中。

    打量間,已聽身後的阮六道:“這人不是於寶發的弟兄!”

    阮媛玲也寬心地道:“我也看得有些不像!”

    朱擎珠關切地問:“你們都認識於寶發的人?”

    阮媛玲望着朱擎珠,一笑道:“至少於寶發的手下打漁時不會穿這麼好的緞質勁服!”

    大家深覺有理,紛紛頷首稱是。

    阮媛玲立即回身望着阮六,道:“要他們上來吧!”

    阮六一聽,立即向着水中的兩個莊漢,揮了一個上來的手勢。

    接着,又望着阮媛玲,恭聲問:“姑奶奶,大船可是繼續前進?”

    阮媛玲立即頷首應了聲好。

    一直微蹙劍眉的江玉帆,突然叮囑道:“進入湖灣時不要大快!”

    阮六恭聲應了個是,轉身離去。

    一塵道人立即恭聲問:“盟主可是覺得這具屍體,在於寶發朋友的居處附近發現,其中不無可疑之處?”

    江玉帆頷首道:“不錯,小弟正是這個意思。”

    説此一頓,又望着陸佟五女和悟空等人,繼續道:“小弟認為翻江豹既然知道水簾山莊的後山密道,於寶發四人隱在此地捕漁的事也瞞不過他。”

    大家一聽,紛紛贊同地點了點頭。

    風雷拐則表示道:“根據那具屍體落水的時日來看,發生事情的時間就是前兩天!”

    江玉帆嗯了一聲,大家本能的去看水中的那具屍體。

    這時,大家才發覺船身已在徐徐向前划動。

    阮媛玲則憂急的道:“照這麼説,於寶發他們可不是早已遭了翻江豹的毒手了嗎?”

    江玉帆劍眉一蹙,道:“那也未必!”

    阮媛玲則不解的問:“要不然,他們為什麼沒有去向我爹求援報告呢?”

    韓筱莉一笑道:“他們這裏一切如常,前去報告什麼?”

    阮媛玲聽得反而一震,不自覺的憂急問:“若是翻江豹已派人來過了呢?”

    鬼刀母夜叉突然道:“俺的傻姑娘,那還用問嗎?當然是凶多吉少了。”

    阮媛玲一聽,頓時驚得嬌靨煞白,銀牙咬着櫻唇,鳳目閃輝,逕向湖灣深處望去。

    大家一看,這才發現大船已駛進了湖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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