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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珠胎暗結

    夕陽西墜,暮色已臨,歸巢鴉羣,正吵叫着飛往遠處的濃郁茂林,蒼茫的原野上,早已沒有了人蹤。

    但是,就在通往洪澤湖的寬大官道上,卻正有十六七匹駿騎快馬,縱騎如飛,向東疾馳。

    這一行急急飛馳的馬隊就是離開了武當山的“遊俠同盟”。

    英挺俊拔,一身銀緞公子衫少年盟主江玉帆,神情急切,一馬當先,陸貞娘、佟玉清、韓筱莉、朱擎珠,以及嬌小美麗的朱雀玉女阮璦玲,則緊緊跟在他的馬後左右。

    悟空、一塵、風雷拐、銅人判官、黑煞神五人沿着道左飛馳。

    獨臂虎、鬼刀母夜叉、禿子、啞巴和憨姑五人則沿着道右疾奔。

    鐵羅漢坐騎是一匹烏騅馬,尼股上掛着兩個大鐵錘,一忽兒跑在前,一忽兒跑向後,向來沒有一定的位置。

    天漸漸黑下來,前面也現出一座燈火點點的大村鎮,看來必極繁華。

    高坐馬上的鐵羅漢一見,立即興奮地哈哈笑道:“在前面的大鎮上吃飽了飯,跑到後面的大鎮上來宿店,這還是俺第一遭碰見的事,哈哈……”

    他雖然自覺有趣地嚷着,卻沒有一個人接碴,就是和他最談得來的黑煞神,也沒理他。

    看看將至大鎮前,一身黃絨勁衣,背插朱雀劍的阮媛玲,竟突然一催座馬,縱至江玉帆的馬右,嬌聲道:“玉哥哥,這座大鎮是洪澤湖西岸,最大的湖產貿易中心,我們由鎮外繞過去,可能更快些。”

    説話之間,已到了鎮外的三叉路口前,阮媛玲即在馬上指了指右邊繞向鎮外的一條鄉道。

    江玉帆贊同地點點頭,即和阮媛玲並騎撥馬,逕向東南馳去。

    鐵羅漢一見,像頭上潑了冷水似地大聲道:“嗨,這是怎麼回事?姊夫盟主,該宿店了呀?”

    朱擎珠一聽,立即回頭嗔聲道:“還有十多里路就到了,你吼什麼!”

    鐵羅漢立即委屈地道:“俺困了嘛!”

    朱擎珠脱口斥聲道:“困了就在馬上睡!”

    話聲甫落,自己也忍不住噗哧笑了。

    佟玉清立即笑着道:“大聰弟,忍耐一下吧!到了水簾山莊,阮伯母一定會請你吃大蝦!”

    鐵羅漢只要談到吃,上刀山,下油鍋,赴湯蹈火,都可以。

    這時一聽吃大蝦,精神頓時一振,不由興奮地問:“真的呀,佟姊姊?”

    鬼刀母夜叉立即忍笑正色道:“你佟姊姊什麼時候説過瞎話?你就準備着大吃特吃吧!

    只怕你連一個大蝦也吃不下……”

    鐵羅漢聽得一愣,不由憨聲問:“為啥吃不下?”

    鬼刀母夜又立即提高嗓門,正色道:“你還不知道哇?洪澤湖的大龍蝦長得比棒槌還要大……”

    話未説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

    繞過大鎮,天色已完全暗下來。

    這時夜空晴朗,繁星萬千,正東十里以外,現出黑壓壓的一片房屋,閃爍着數以百計的點點燈火。

    韓筱莉一見,即在馬上興奮地問:“玲妹妹,那裏就是洪澤湖嗎?”

    阮媛玲立即頷首笑着道:“是的,那裏都是湖邊的漁村和堤林。”

    説話之間,大家已馳上了官道。

    朱擎珠見馬上就到了洪澤湖,仍沒見老湖主金杖追魂阮公亮派人前來迎接,不由自語似地憂急道:“我們前來打擾阮老伯,不知丐幫把消息給傳到了沒有?”

    阮媛玲立即會意地道:“一定會傳到的,他們不必渡湖進入水簾山莊,僅到湖邊的碼頭上講一聲就可以了。”

    黑煞神卻憨直地道:“到現在沒見有人來接,俺可真擔心在湖邊過夜呢!”

    阮曖玲一聽,不由噗哧笑了,同時笑着道:“小妹不是最好的嚮導嗎?就是消息沒有傳到,湖邊也有別院,也有湖船,咱們還是可以進入水簾山莊的呀!”

    鐵羅漢立即擔心地道:“這麼一來,棒槌大的湖蝦可就吃不到了呀!”

    阮媛玲一聽,立即笑着道:“傻弟弟你放心,就是玲姊親自下水抓也得抓幾隻大湖蝦……”

    話未説完,再度掀起一陣愉快地哈哈大笑。

    就在這時,身後數十丈外的鎮口,突然傳來一聲烈馬怒嘶。

    眾人聞聲回頭一看,只見兩匹快馬正由燈光閃爍鎮口,逕向這邊如飛的奔馳過來。

    由於兩匹快馬上的人俱都揹着燈光,看不出他們的面目和衣着。

    但是,大家根據兩馬的猛衝兇勁,知道是剛剛由鎮內起步的。

    兩匹馬的速度的確快得驚人,就在大家回頭凝目打量的一瞬間,兩馬已追近了三十多丈距離。

    只見右側馬上的一人,突然向着這面,連連揮手,朗聲問:“嗨,前面可是我們家的新姑老爺嗎?”

    禿子、啞巴等人一聽,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獨臂虎哈哈笑着道:“不錯,你們家的笑新姑老爺在這裏!”

    如此一回答,大家的聲更烈了。

    風雷拐覺得不應該這樣惡作劇,因而回怒斥道:“你們怎可這樣亂來?可是想要砸咱們‘遊俠同盟’的金招牌!”

    這個罪名安的大,不但獨臂虎嚇得探首看了一眼在前面縱馬疾馳的江玉帆,就是禿子憨姑鬼刀母夜叉等人也嚇得趕緊收斂了笑聲。

    因為對方找錯了人我們可以不理,但不可以占人家的便宜,一旦人家追上來責問,大家都無話答對。

    由於大家繼續向前疾馳,後面兩馬上的人,不由焦急地大聲道:“姑奶奶,小的是阮六,您為什麼不停馬呀?”

    阮媛玲一聽是阮六,嬌靨頓時紅了,不由一揮停馬手勢,急撥馬頭,同時嗔聲道:“原來是這個狗才!”

    江玉帆等人一聽,俱都恍然似有所悟,立即吆喝勒馬,紛紛將馬停下來口就在大家停馬的同時,緊追而至的兩馬也到了近前。

    大家這才看清兩匹馬上坐着兩個身穿墨綠勁衣的青年壯漢。

    只見兩個青年壯漢,一見嬌靨含嗔的阮媛玲,趕緊在馬上欠身抱拳恭聲道:“小的阮六阮祿特來恭迎新姑老爺和諸位男女大俠……”

    話未説完,又羞又氣地阮媛玲已縱馬到了近前,照準右邊馬上的青年壯漢,呼的就是一馬鞭,同時怒叱道:“你這是怎麼個説話法?”

    但是,看看馬鞭就要抽在阮六的身上,亮影一閃,佟玉清伸手拉住了阮媛玲的手腕,同時含笑道:“玲妹,他們高高興興地來接我們,辛苦了半天你怎的忍心再打他們!”

    阮媛玲嬌靨通紅,表面上生氣,芳心裏甜蜜,這時見佟玉清將她拉住,只得望着阮六阮祿兩人,佯怒嗔聲道:“還不快上前見過江少堡主!”

    阮六阮祿兩人早已嚇得面色大變,呆在馬上。

    這時一聽,急忙抱拳恭聲道:“小的阮六阮祿參見姑老爺!”

    悟空、一塵等人一聽,俱都哈哈笑了,鬧了半天,這兩個小子還不知道為什麼差點兒捱打呢!

    江玉帆俊面緋紅,就在馬上拱手和聲道:“兩位管家辛苦了!”

    阮媛玲怕陸貞娘聽了這個稱呼不高興,因為自離開了武當山,這一路行來,很少看到她像往日那樣的愉快過,總是有些悶悶不樂。

    當然,阮媛玲心裏自然明白,在她們五人中,佟姊姊最受玉哥哥寵愛,朱姊姊則是江老爺子親命文定地未婚少夫人,而她阮璦玲自己,卻是她父親金杖追魂阮公亮,當着天下英豪的面,公然稱呼江堡主親家公。這時,家中的下人卻又公然稱呼江玉帆新姑老爺。

    為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只得趕緊岔開話題,關切地問:“你們接到丐幫轉達的消息了?”

    阮六趕緊興奮地正色道:“早就接到了,就在今天早晨丐幫還去通報説是姑奶奶和新姑老爺今天傍晚可到……”

    阮曖玲見阮六仍一口一個新姑老爺,心中雖然焦急,但卻斷定絕不是阮六膽敢自己這麼稱呼的。

    是以,趕緊打斷話頭,急聲問:“老爺和夫人怎麼説?”

    阮六更加得意地急聲道:“高興極了,不但命令九嫂率領着大大小小裏裏外外的打掃,還命令上下人等,一律穿新鞋,戴新帽,就像過年似的……”

    悟空等人見阮六興高采烈,越説越有勁,都忍不住笑了。

    阮媛玲趁機忍笑嬌叱道:“少嚕嗦,快去告訴阮老大,叫他趕快備船……”

    話未説完,阮六已興奮地道:“姑奶奶放心,不但船準備好了,就是酒席也早擺在大廳上了……”

    鐵羅漢聽得精神一振,不由興奮地問道:“你們洪澤湖的湖蝦,有沒有棒槌那麼大?”

    阮六先是一愣,接着愉快道:“湖蝦何止棒槌那麼大,有的湖蝦力大可以頂翻了船!”

    悟空等人一聽,再度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鐵羅漢則呆呆的自語道:“那麼大?”

    但是,阮媛玲卻作勢一揮馬鞭,嬌叱道:“滾,改不了的話兜子!”

    阮六一見,嚇得急忙向着江玉帆一抱拳,惶聲道:“新姑老爺回頭見,小的們先走一步了。”

    説話之間,縱馬提繮,一聲吆喝,即和阮祿,如飛馳去

    阮六和阮祿雖然慌里慌張的走了,但大家仍在為他的風趣而發笑。

    阮媛玲只得望着嬌靨綻笑的陸佟韓朱四女,笑聲道:“這個奴才只要打開了話匣子,沒完沒了!”

    於是,大家整隊繼續前進,為了讓湖邊有充裕的時間準備,江玉帆並未放馬飛馳。

    隨着距離的拉近,已能清楚的看到堤林層層,茅舍幢幢,湖堤蜿蜒如龍。

    那些點點燈火,有的是由茅屋上發出,有的是湖邊漁船上的桅燈。

    官道的盡頭,即是一片密集瓦屋,地勢漸漸上升,顯然是湖邊的一個大碼頭,左右漁民至少四五百户,大都沿着堤下居住。

    由於時間尚早,兩街商店仍在經營夜市,只是沒有前面的大鎮繁盛。

    一到街口,阮六早已在那裏恭候。

    阮媛玲似乎怕他嚕嗦,搶先吩咐道:“頭前帶路!”

    阮六恭聲應了個是,撥馬向湖邊走去。

    大家一進街口,馬蹄聲立即引起兩街商店內的注意,不少人跑出來觀看究竟。

    兩街人眾一看走在江玉帆馬側的阮媛玲,俱都精神一振,紛紛驚喜地拱手恭聲道:“阮姑奶奶您好!”

    “阮姑奶奶辛苦了!”

    阮媛玲對這些街人大都認識,也急忙向着兩街人眾揮着玉手,謙和含着嬌笑。

    但在那些人的後面,卻有不少人偷偷的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有的説新姑老爺英俊,有的説阮老爺子有福氣,有的則説,還是阮姑奶奶有眼光,選了這麼一位英俊如子都的少年郎君。

    但是,等到江玉帆和陸佟五女過去後,議論之聲頓時沒有了,俱都震驚的望着獨臂虎和黑煞神等人,神情發呆,噤若寒蟬。

    隨着地勢的升高,大家的視線同時一亮,隨着雪白蘆花的搖曳聲響,涼風吹來湖水特有的氣味。

    只見前面湖水如墨,波光星點,一望無邊,兩邊沿岸的蘆葦中,停着不少大小漁船,有的人在船頭夜釣,有的人則在船內哼着小調,悠閒自得,平淡逍遙。

    大家打量間,阮六已引導着走進一座伸入湖內的茂林。

    由於林內道路寬大,加之前面正有十數盞斗大紗燈迎來,林內景物隱約可見。

    大家見林內有涼亭、石凳、石桌、棋坪,知道是供應遊湖的人休息之用。

    漸漸十數莊漢高擎着紗燈已到了近前,當前一人正是阮祿。

    阮祿一見阮媛玲,立即躬身朗聲道:“湖船備妥,請姑奶奶和新姑老爺暨諸位姑娘大俠立即上船,老爺子和夫人催問好多次了。”

    阮璦玲聽了自然高興,立即吩咐道:“快在頭前帶路!”

    阮祿恭聲應是,轉身當先走去。

    其餘十數漢子,高舉着紗燈,分別走在馬隊的兩邊。

    前進約數十丈,即是一座堂皇的宅第,高大的門樓下懸着六盞大紗燈,依序寫着水簾山莊別院。

    門前一片空場,場邊即是伸入湖中的一座木樁大碼頭,一條燈火通明的豪華大湖船,就停泊在碼頭的盡頭。

    眾人一走進空場,碼頭上立即湧過來二十餘人,當前一名健壯老者,即向馬上的阮媛玲,施禮恭聲道:“老奴阮順恭迎姑娘和姑爺!”

    由於人人如此稱呼,聽來已不覺得刺耳了。

    江玉帆急忙下馬,並肅手請阮順免禮。

    阮媛玲則關切地問:“阮大叔,船槳多少數?”

    阮順趕緊恭聲道:“回稟姑娘,滿槳數!”

    阮媛玲立即興奮地吩咐道:“好,要他們加勁劃,早到一刻賞銀十兩!”

    阮順謝姑娘的賞尚未出口,船艙內已傳來雷也似地歡呼。

    紛紛將馬交給拉馬壯漢的悟空等人,這才恍然大悟,所謂的滿槳數,即是兩面船身上,每一槳孔均有一條槳。

    禿子啞巴幾人大概數了數,一面槳孔不下二十多個,一旦四十多條槳划動起來速度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何況尚有三隻大桅帆。

    這時最愉快地要算阮媛玲,她立即望着陸貞娘等人,興奮地道:“四位姊姊,左右護法,咱們快上船吧,十幾裏水路很快就到!”

    鐵羅漢一聽還有十幾裏水路,不由懊惱地嚷着道:“還有那麼遠呀,那得什麼時候才能吃到大湖蝦?”

    禿子立即扯了他一下,悄聲道:“你怕啥,越餓吃的越多嘛!”

    鐵羅漢一聽,深覺有理,立即嘿嘿笑了。

    就在這時,一陣鶯聲燕語,像花蝴蝶似地由船上奔下來七八個俏麗侍女,紛紛向着走上船來的江玉帆和阮璦玲,施禮恭聲道:“恭迎小姐姑老爺!”

    阮媛玲見檀郎的俊面又紅了,趕緊説道:“回船上好好的伺候着!”

    侍女們嬌聲應了聲是,立即歡呼一聲分立兩邊,恭迎江玉帆等人上船。

    大家登上船面一看,黑煞神和獨臂虎等人,都是哇哇叫了幾聲。

    因為,富麗豪華的大湖船,不但艙廳內宮燈明亮,金碧輝煌,就是船板也漆得明鏡一般。

    船廳內漆幾亮桌,貼金椅額,陳設之精美,實不亞於官宦宅院的書室小廳。

    大家立在船面上,七八個侍女紛紛為江玉帆和陸佟五女彈塵。

    黑煞神、鐵羅漢等人,似乎有自知之明,用不着侍女們提心吊膽的前來伺候,各自彈掉身上的風塵,就在船面上早已擺好的面盆內洗了一把臉。

    彈塵淨面完畢,立即進入艙廳,大家心情愉快,感到十分輕鬆。

    侍女們立即送上茶點香茗。

    大家並沒有立時就座,分別立在窗前瀏覽湖景夜色。

    湖邊蘆花中,湖心水面上,燈火點點,有的漁船仍在捉蝦捕魚。

    大家不知道水簾山莊在何處,紛紛要求阮媛玲指點位置。

    阮媛玲這時才含笑道:“諸位不要慌,要等繞過別院宅後才能看得到。”

    一陣悠揚的小銅鐘響,龐大的湖船隨即緩緩地離了岸,兩舷羣槳划動,湖船徐徐向前。

    由於長槳的划動,不時有湖魚躍出水面。

    船行漸遠,湖風徐徐吹進艙內來,大家都不由精神一暢。

    隨着船速的加快,艙底下擎木催槳的梆梆聲也逐漸緊密起來。

    看看繞至別院宅後,阮媛玲就舉手一指窗外道:“諸位快看,那裏就是了!”

    眾人一聽,俱都精神一振,循着指向一看,目光不由一亮。

    只見無際汪洋的水邊,隱約出現一片黑暗山影,幾座山峯,高低起伏,根據湖面形勢,顯然是在湖的中心,看來極為險峻。

    大家知道,那裏就是金杖追魂阮公亮當年稱霸湖上的大寨總壇。

    當年阮公亮統領水上豪傑,盤據在湖中姥山,戰船數百,水旱兩路嘍羅近萬,聲勢赫赫,威鎮洪澤湖百里地面。

    就在十數年前,決心放棄水上霸業,解散嘍羅,焚燬戰船,仍居住在大寨內,經過一番改建,定名為水簾山莊。

    由於阮公亮嫉惡如仇,俠肝義膽,在雄踞湖上時,便嚴令部屬,立下不義之財不可取,無辜之人不可殺戒條,因而沿湖一帶的漁民,照樣過着安定捕漁的生涯。

    因而,阮公亮洗手後不幾年,便被武林各派列為武林世家的第四位。

    禿子、啞巴黑煞神幾人中,當然很想知道金杖追魂昔年雄霸湖上事蹟,但是,卻沒有一人敢開口向阮媛玲髮間。

    隨着湖船的繞行,已看到那片山影的半腰間懸着三盞紅燈,根據距離判斷,那必是三盞斗大燈籠。

    又是一陣小銅鐘的清脆聲響,船速突然加快,疾駛如飛,船頭浪花飛濺,傳來啪啪的響聲,對正三盞紅燈駛去。

    阮媛玲一見,立即愉快地笑着道:“不出半個時辰就到了,諸位請坐下來用茶吧!”

    於是,大家懷着愉快地心情,轉身走向座位。

    就在大家轉身的同時,不少人驚得脱口驚呼。

    因為這時大家才發現佟玉清一個人獨坐在角落裏,玉手按撫着胸部,臉色有些臘黃。

    江玉帆心中一驚,急忙奔了過去。

    陸韓四女也驚呼着佟姊姊玉妹妹的圍了過去。

    悟空等人對老妹子更是關心,紛紛焦急地圍在四周詢問,你一言,他一語,頓時亂成一片。

    這些人中,要算阮媛玲最焦急了,因為馬上就要高高興興地見到父母,如果佟玉清突然病了,勢必掃了每個人的興致。

    是以,她急忙分開眾人,和江玉帆同時扶着佟玉清,焦急地問:“玉姊姊,你到底覺得怎樣?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佟玉清見大家如此緊張,內心十分不安,抱歉的強自一笑,剛要開口,“哇”的一聲,揮手推開江玉帆,一口苦水吐在痰盂內。

    江玉帆一見,急忙取出絹帕,深情的為她拭掉唇角的苦水,同時關切地問:“怎的會這樣呢?”

    佟玉清羞紅着嬌靨,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最近這兩天總是噁心想吐,這一回,怎麼也忍不住了!”

    鬼刀母夜又一聽,不由計算了一下離開小綠谷那間茅屋的日期,一算之下,不由大吃一驚,頓時一愣。

    朱擎珠一聽上船,立即直覺的道:“玉姊姊恐怕是暈船吧!”

    鬼刀母夜叉一聽,急忙一定心神,照準兀自站在一旁的一塵屁股上,猛的擰了一下,同時恨聲道:“老妹子暈船難過,你這死老道也不過去看一下!”

    一塵道人被擰得一齜牙,慌得趕緊急聲道:“好好好,我給老妹子看一下。”

    説話之間,急忙走向近前,江玉帆和阮媛玲立即閃開讓他察看。

    一旁的陸貞娘卻似有意似無意地道:“玉妹妹去年去長塗島,海上風高浪大,並沒有這種現象呀!”

    江玉帆內心淳厚,一聽之下,立即附聲説:“是呀!現在的船雖然快,可是並不顛嘛!”

    阮媛玲一聽,立即似有所悟望着幾名侍女,急聲吩咐道:“快去告訴阮大叔,要他把船慢下來!”

    佟玉清一聽,急忙起身阻止道:“玲妹不要,我吐過以後好多了!”

    由於佟玉清的突然站起,一塵道人也鬆開了佟玉清的脈門。

    大家立即關切地問:“玉姊姊怎樣啊?”

    “雜毛護法,看出個名堂沒有?”

    “什麼毛病?是不是暈船呀?”-

    塵道人搖搖頭,逕在自己的藥囊裏翻動鐵刀布包各種藥瓶。

    鬼刀母夜叉見老雜毛沒有反應,心中越發有氣,不由恨聲道:“你倒是説個病情呀?”

    説話之間,舉起蒲扇般的大手,又要去擰。

    一塵道人一見,大驚失色,一面問躲,一面慌急地大聲道:“慌什麼,我也得在腦子裏想一想呀!”

    陸貞娘立即鎮定地問:“恐怕還是甄小倩的餘毒作祟吧?”

    如此一問,佟玉清的嬌軀一戰,面色大變,江玉帆的俊面卻紅了。

    一塵道人覺得這件事是紙包不住火,大家早晚總會知道的。

    因為豔麗健美佟玉清,從今天起,她的纖纖柳腰就要一天比一天大了。

    是以,一面由藥囊裏拿出一個雪玉小瓶,一面漫應道:“是的,是的!”

    説罷,立即望着佟玉清,將手中的小玉瓶一搖晃,含意頗深道:“從今天起,想吐的時候就吃一粒丸藥,不要再服仙芝露了。”

    佟玉清聽罷,嬌靨蒼白,木然地連連點頭,用她有些顫抖玉手將小瓶接過去。

    鬼刀母夜叉一見,急忙接過玉瓶,順手拔開瓶塞,立有一陣撲鼻的酸甜氣味衝出來。

    冰雪聰明的陸貞娘,芳心一震,嬌靨立變蒼白,經過了她這些天的默默觀察,完全證實了她的想法,她的美好遠景,也隨之完全破滅!

    神情一呆的鬼刀母夜叉,急忙一定心神,立即倒出一粒深紅色的藥丸來。

    韓筱莉趕緊端過一杯熱茶,讓佟玉清服下。

    一塵道人一俟佟玉清將藥丸服下,立即望着鬼刀母夜叉,催促道:“陪着老妹到船艙內去歇一會兒吧!”

    如此一説,朱擎珠和韓筱莉都急忙上前來攙扶。

    陸貞娘一見,神情愈加黯然,竟悄悄地走向艙外船面。

    佟玉清向二女道謝,她要自己走進後艙去,當她看到陸貞娘黯然走出艙廳去,內心十分難過,這是她最不希望,也是最怕發生的事,但是,卻終於發生了。

    她轉首看看檀郎,發現江玉帆正呆呆的望着她,眉宇間透着驚異和迷惑,似乎仍在揣摸她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天,仍會發生嘔吐現象。

    看了這情形,她不禁暗佔口搖頭,覺得男人都是傻子。

    禿子、啞巴黑煞神,以及憨姑悟空等人,大都以為佟玉清體內仍有餘毒,只有風雷拐覺得“遊俠同盟”中,將要發生一件巨大的事情。

    這件劇大事情,雖然不致使“遊俠同盟”解體的危機,至少沒有了以前的和諧氣氛。

    船雖然仍在飛似地向前疾駛着,但較之方才似乎慢了少許,由於湖船龐大,飛駛起來並不覺得大顛簸,因為每個茶杯內的茶水並沒有濺出來。

    由於陸貞孃的走出艙廳,阮媛玲似乎也進入底艙去關照老阮順,艙廳內僅剩下一個侍女,其餘的則是悟空等人。

    雖然發生了這麼一件大事,但毫無牽掛的鐵羅漢卻早已倚坐在角落裏呼呼地睡着了。

    風雷拐一見,立即向着一塵道人使了一個眼神,示意他過來。

    一塵道人似乎也正有着心事,覷目看了一眼正起身走向船面的江玉帆,立即走了過來。

    一至近前,立即悄聲道:“什麼事,劉老拐?”

    風雷拐見問,不禁有些生氣地道:“你別跟我老頭子裝糊塗,你該去向盟主提醒一聲!”

    一塵道人知道風雷拐已看出了苗頭,只得蹙蹙眉頭聳聳肩道:“盟主的傑作,他自己還會不知道。再説,彩虹龍女蕭女俠,也沒有把盟主交代給我……”

    風雷拐一聽,不由氣得怒聲道:“你雜毛吃什麼醋,鬧不好咱們大夥都別想進九宮堡!”

    由於風雷拐的聲音大了些,一旁吃點心喝香茶的禿子、啞巴、黑煞神幾人,立即聞聲走了過來。

    黑煞神首先道:“啥事情進九宮堡?”

    風雷拐正有氣沒地方出,這時一聽,不由斥聲道:“沒你們的事,到船面上透風去!”

    禿子立即不高興道:“神氣啥?盟主又不是你一個人,你能去咱們不能去?”

    話雖這麼説,幾個人仍識趣的走開了。

    風雷拐白了禿子一眼,繼續望着一塵道人,壓低聲音道:“盟主年輕還不懂這些,鬧出了笑話老妹子的一生就完了!”

    一塵道人一聽老妹子,神情立變凝重,不由關切地道:“你看這件事怎樣着手呢?”

    風雷拐神情凝重地想了想才遲疑地道:“最好是由老妹子直接和盟主談,目前絕不能一讓任何人知道。”

    話未説完,一塵已正色道:“我已給老妹子一瓶止吐的藥,不過也只能矇混一兩個月,嘔吐期一過,也就瞞不住人了……”

    風雷拐立即用眼一挑艙外,繼續道:“現在就瞞不過了,還能等一兩個月?”

    一塵道人一聽,也不由回頭看了一眼靜立船面上的陸貞娘。

    風雷拐繼續道:“現在只有等進入水簾山莊後,請老妹子親自對盟主説,然後如此如此,也許較為妥當些!”

    一塵道人不由關切地問:“那老妹子還要不要去瓦崗湖呢?”

    風雷拐不答反而沉聲問:“不去行嗎?”

    一塵道人一聽,頓時無言答對了!

    就在這時,艙外然傳來一陣優揚的小銅鐘聲。

    風雷拐一聽,立即一指艙外道:“船快到了!”

    黑煞神、獨臂虎幾人早已吆喝一聲奔了出去。

    佟玉清,韓筱莉等人也由後艙內走了出來。

    風雷拐和一塵一見,俱都以憂鬱,關切地目光看了佟玉清一眼。

    佟玉清雖然已恢復了原有的嬌豔,但風雷拐兩人卻看得出,她內心深處的極度不安,只是她怕影響了大家的情緒,強自打起精神,裝出一副笑靨。

    倒是跟在佟玉清身後的鬼刀母夜叉,愁眉苦臉,像是想起了她死鬼丈夫似地。

    就在佟玉清幾人走進艙廳同時,興奮愉快地阮媛玲,已像一陣風似地跑進來。

    阮媛玲一見佟玉清,立即驚喜的急聲問:“玉姊姊你好啦?”

    佟玉清原就怕掃了大家的興,是以,趕緊愉快地笑着道:“吃了一塵道長的仙丹妙藥,還敢不好嗎?”

    話聲甫落,俱都哈哈笑了,艙廳內立時恢復了方才的歡愉氣氛。

    阮媛玲笑罷,立即愉快地道:“快到了,大家請到船面上去吧!”

    於是,大家立時愉快地走出艙廳外。

    佟玉清走出艙廳門,特別看了一眼船面上的情形。

    她發現悟空等人拱圍着江玉帆和陸貞娘,正有説有笑的在那裏指指點點……

    佟玉清也本能的看見了二、三里外的湖中姥山。

    她發現姥山崎險崢嶸,峭拔嵯峨,沿湖-面,俱是絕壁突巖,如不經走水道,除卻飛鳥,絕難進入。

    這時她也看清了遠遠看到的那三盞紅燈,原來是高懸在當前的兩座矮峯上。

    由於距離尚遠,還看不出進入的水道在什麼地方,但在感覺上,似乎已到了近前,尤其撞在絕壁下的飛濺浪花,更是清晰可見。

    湖船既穩又快,不但聽到底艙擊木催槳的響聲,同時,也清楚地聽到,船老大的深沉有制的吆喝聲。

    船頭的浪花飛濺,左右兩舷的長槳疾劃,發出了有節拍的嘩嘩水響,湖風也覺得寒涼強勁起來。

    佟玉清打量間,悟空等人已發現了她。

    江玉帆看得神色驚喜,急步迎了過來。

    陸貞娘也滿面含笑的關切問:“你怎的出來了,為什麼不多躺一會?”

    佟玉清親切地笑一笑,依然爽朗地説:“小妹服了右護法的藥,已經沒有吐意了!”

    陸貞娘聽了小妹兩個字,比花還美的嬌靨上,第一次有了不自然的感覺。

    因為,她自己知道,她的芳齡比佟玉清小,而且,她的容貌嬌美,稱得上國色天香,加之嬌軀曲條,任何人都會顯然的看出來,她陸貞娘比佟玉清年輕多了。

    尤其,她身為一谷之主,且被譽為武林第一美人,早已被武林各大門派及武林世家尊敬慣了。

    但是,她現在卻已完全醒悟,女子的美,遠不如女子的德,如果論出身地位,一個被武林命名的谷主,怎比得上前朝大唐文成公主後裔,西藏老王的外甥女呢?

    陸貞娘非常清楚,江玉帆特別喜歡佟玉清,絕不是因為她有高貴的出身,而是喜愛她的賢德,淑慧,和體貼入微的服侍與愛心。

    可是,她這位關係密切的表弟江玉帆,對待她這位美如西子的表姊又怎樣呢?

    尊敬,親切,坦誠,自然,唯獨沒有她渴望的熱愛。

    現在佟玉清很可能有了珠胎,雖然她不敢肯定,也不知道在什麼樣的情形下發生了那種事情那種想來就叫人心跳臉紅的事情。

    當然,最可能的機會,就是一個多月前,在武當山分別追擊甄小倩的時候。

    因為,除了那一次,她一直盯得很緊,她絕不能讓佟韓朱阮四女,跑在她的先頭去。

    雖然,韓筱莉曾私下裏對她表示過,如果她和江玉帆生的男孩不能繼承韓家的煙火,而改為姓韓,她是不能和江玉帆結合的。

    但是,當兩個人熱情如火的時候,那時候恐怕就顧不了那麼許多了。

    現在,佟玉清已有了身懷六甲的症候食慾不振,噁心嘔吐,果真有了身孕,她陸貞娘該怎麼辦呢。

    自古紅顏多薄命,她要盡一切努力佔有一切,她在心裏嗔聲道:“我是紅顏,但不薄命!”

    一陣悠揚的小銅鐘響,逐漸慢下來的湖船,緩緩地來到一個大轉彎處。

    船頭一經轉正,除了阮媛玲和七八個侍女外,大家不約而同地目光一亮,脱口驚啊,有的甚至神情一呆。

    因為,船頭轉過後,大家才發現那三盞斗大紅燈的矮峯下,竟是一條深入山區內的天然長峽水道。

    而真正令大家感到驚訝的是,在燈火輝煌的水道盡頭,竟是一道由崖巔疾瀉傾下的瀑布。

    瀑布附近燈火通明,崖巔兩邊人影幢幢,在瀑布的上方,兩座矮峯之間,高高築着一道巨木水閘。

    大家看了這等聲勢,頓時恍然大悟,要想進入水簾山莊,必須要通過這道大瀑布。

    同時,大家也聯想到,當年金杖追魂阮公亮雄踞湖上的赫聲勢口就在這時,船尾後一道火焰射向半空。

    “叭”的一聲脆響,就在夜空中炸開一圈綺麗的花,而那聲清脆響聲,卻在湖面上,夜空中,久久不停,湖船也箭一般地射進了長峽水道口。

    就在湖船進入水道口的同時,崖巔上也響起數十壯漢的吆喝聲。

    只見那座巨木築成的巨大水閘,隨着數十壯漢的吆喝聲,緩緩的降下來。

    瀑布,依然如萬馬奔騰,挾着震耳欲聾的隆隆水聲傾下來。

    湖船並沒有因為進入水道而稍慢,由於長峽兩邊俱是生滿了綠苔的斷崖,不但兩舷的槳聲,反射回嘩嘩的響聲,就是底艙內的槳手嘿嘿聲,也聽得特別清楚。

    看看湖船距離瀑布已剩下二三十丈距離了,奔馬般的瀑布突然被崖上的巨閘截住,一座高大的拱形圖門立時現出來口但在高大拱門的水面上,尚有一道高大柵門未開。

    由於尚有柵門,而崖上仍有湖水滴下來,大家不約而同轉身準備躲進艙廳內。

    但是,一直嬌面綻笑的阮媛玲,卻笑道:“諸位不要怕,水滴不到你們身上!”

    大家聞言回頭,拱門內的棚門不但已開,而船頭進入拱門的時候,兩條線索也正好將一方橫六、七丈寬的油布拉起,果然沒有水珠滴下來。

    悟空等人看罷,俱都朗聲喝了聲“好”!

    當然,任何人都知道,這種巧妙設計,絕非一年半載能至於此。

    湖船一進拱門,船身震耳一聲大響,疾流瀑布,立時傾下來。

    由於響聲震耳,聲勢驚人,不少人嚇了一跳。

    悟空等人回頭一看,那道高大的鐵柵門也緩緩的關上了。

    這座經過人工改造的高大拱門內,深長數十丈,一眼看不到盡頭,左右壁上,每隔二三丈有一個射箭孔內就伸出一盞斗大的白紗燈,因而拱門內光明如同白晝。

    韓筱莉卻望着後面的隆隆瀑布,不解地問:“玲妹妹,崖上的水閘為何升起這麼快?”

    阮媛莉立即含笑解釋道:“因為後山天湖的水流得大急,水閘如果不開得快,久了就不容易啓開了。”

    朱擎珠不由迷惑的問:“這若是一次通過兩三條船,或者十幾艘船又該怎麼辦呢?”

    阮媛玲見大家這時的目光都一致看着她,知道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這個疑問,是以含笑道:

    “如果船隻多,便先把後山天湖的鐵閘關掉,將水引進其他水道,這邊的水閘便沒有大大的壓力了。”

    説此一頓,突然似有所悟地道:“反正我們要在家裏整理船隻,總得三五天後才能前去瓦崗湖,明天小妹領着大家到後山一看就知道了!”

    悟空等人一聽,紛紛點頭贊好,因為能夠實地親自看一看,昔年被譽為銅牆鐵壁,飛鳥難入的水簾寨,當然是一件令人興奮地事。

    大家一陣議論之後,發現湖船早已馳出了高大拱門,但仍行駛在長峽水道中。

    由於東彎西拐,曲曲折折,加之大家沒有注意,這時除了看到夜空的繁星,早已不辨南北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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