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奔的“毒娘子”聽得一楞,情不自禁停身回頭一看,立刻驚呆了。
只見一個身穿粉紅勁裝,外罩短披風,背插長劍的狐媚少女,神色焦急的穿過人羣,向店內追來。
“毒娘子”覺得這個少女極為面熟,似在什麼地方見過,桃花眼、柳葉眉、懸膽鼻、紅樓唇、瓜子臉,這個少女和自己太像了!
打量之間。
粉衣少女已至近前,擦過她的身邊,直向店內追去。
“毒娘子”一定神,立即怒聲喝問:“喂!喂!你找誰?”
怒喝聲中,飛身向那少女撲去。
粉衣少女理了不理,依舊向店內緊追!
“毒娘子”頓時大怒,一聲嬌叱,人已騰空而起,直向飛奔的粉衣少女身前撲去。
就在她身形將要落地的同時,粉衣少女已縱身飛上房面,一式“綵鳳歸巢”,直撲向獨院精舍。
“毒娘子”頓時補空,不禁又羞又急,接着一長身形,也騰空越牆而入。
身形落處,恰恰擋在粉衣少女身前,柳眉一挑,厲聲喝道,“你是誰,為何追趕我玉弟弟?”
粉衣少女見藍世玉逃進廳內避不見面,心中又急又氣又委屈,粉面蒼白,美目噙淚,嬌軀不停的嗦嗦直抖。
一看“毒娘子”橫身攔道,厲聲喝問,一肚子怒火頓時發作開來,厲聲反問她道:“你又是誰,要你多管閒事?”
“毒娘子”久歷江湖,經驗豐富,一看就知道眼前這個少女,鐵的和藍世玉有一段不平凡的感情糾紛。
因而強忍着怒火,冷冷一笑説:“他是我的玉弟弟,我是他的大姐姐,我為何不能問?”
粉衣少女不由怒聲説:“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胡麗珠,為何不能追他!”
“毒娘子”一聽,立刻傻了鼻子。
胡麗珠受盡千辛萬苦,奔走大江南北,一年來風吹日曬,馬不停蹄,好不容易才找到心愛的玉弟弟,沒想到一見面兒,竟嚇得他轉身飛奔,宛如看到蛇蠍!
想到傷心處,真是欲哭無淚,悲痛欲絕,她噙淚望着小廳內,顫聲低呼道:“玉弟弟,玉弟弟,我是淡霞,我找你已經一年了!”
廳內寂靜無聲,依然沒有藍世玉的回應。
“毒娘子”一定神,心中似有所悟,立即冷冷一笑,譏嘲的問:“既然你是他妻子,他為何不理你呢?”
胡麗珠一聽,頓時大怒,柳眉一挑,厲聲叱道:“你給我站遠一點兒,哪個要你問?”
厲叱聲中,疾揮玉掌,一式“橫掃雲山”,閃電掃向“毒娘子”的面門。
“毒娘子”見藍世玉不理胡麗珠,因而膽氣一壯,一聲嬌叱,扭柳腰、閃躲軀,玉掌一翻,疾扣向胡麗珠的脈門。
胡麗珠盡得“賽楊妃”和胡鎮山的真傳,武功自是不弱,冷笑一笑,橫掃的玉掌,突然變削為劈,直切向“毒娘子”的酥胸。
“毒娘子”久經大敵,雖然暗吃一驚,但仍臨危不亂,忙將上身一仰,腳尖兒輕一點地,業已飛身退至廳階上。
立在廳階上的四個侍女,早已嚇得驚呼尖叫,花容慘變,紛紛逃散!
胡麗珠逼退“毒娘子”之後,飛身直向廳內撲去。
“毒娘子”被逼的心頭火起,一聲厲叱,玉掌翻飛,幻起一片如山掌影,挾着凌厲勁風,迅速將胡麗珠逼退。
胡麗珠明明看到藍世玉進入小廳,然而他卻狠心不肯出來。
因此斷定他已被這個孤媚少婦迷住,滿腹懊惱,變成了無名妒火。
這時,又被“毒娘子”凌厲掌勢逼下廳階,把心一橫,突舉皓腕,“嗆啷”一聲龍吟,寒光暴閃,一泓秋水,已握手中。
兩眼怨毒的望着“毒娘子”,滿面殺氣的咬牙恨聲説:“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這個狐狸精迷住了玉弟弟,今天本姑娘若不將你剁成肉醬,便舉劍自刎!”
邊説邊註定階上的“毒娘子”,手橫長劍,緩緩向前退去!
“毒娘子”冷冷一笑,毫無懼意的説:“既然你無法迷住玉弟弟,那算你沒有本事,今夜你不舉劍自刎,也別想活着離開此地!”
説話聲中。
毒娘子探手腰間小皮囊內,取出三粒“毒磷彈”來。
隱身在小廳屏風後面的藍世玉一看,神色突變,他知道再不出去是不行了。
他不是不敢見胡麗珠,只是覺得見了她,對那天逃走的事兒無法自圓其説罷了。
再者
胡鎮山也是殺害父親的重要兇嫌之一,因而不願見她。
現在眼看胡麗珠和“毒娘子”已經刀兵相見,不管是誰傷了誰,都不是他所願意見到的。
更何況胡麗珠對他有贈藥之恩,和幫助他逃出葦林堡之情。
至於胡鎮山當眾宣佈他們是未婚夫妻一事,那僅是他們一廂情願的事兒,他根本不能承認。
照理説,胡麗珠這一輩子是不能再嫁別人了,可是胡麗珠生性放浪,心如蛇蠍,一向任性胡為,她也不會自甘寂寞的過一輩子。
因而
他不肯承認這一椿婚事,對胡麗珠來説,毫無虧損,她仍是自由之身。
“毒娘子”更是傷不得,明天就要去大洪山,一切全仰仗她的指點相助,她能誘出“獨臂熊”來。
而今夜“白河寨”的人馬又預定在城內會齊,必須由她去聯繫、召集。
心念之間。”
胡麗珠已橫劍通至階前,蓄滿勁力的長劍,正待驟然一擊了。
“毒娘子”也已緊扣“毒磷彈”,凝視着胡麗珠手中的長劍,以靜制動,只要胡麗珠的長劍一舉,她手上的三顆“毒磷彈”,便立即打出。
藍世玉看了廳前的驚險情勢,只好閃身走出屏後,大聲説道。“大家不要誤會!大家不要誤會!”
説話之間。
人已飄身來至廳外。
“毒娘子”見藍世玉已經出來,望着胡麗珠冷冷一笑,立刻就將“‘毒磷彈”放進皮囊內。
胡麗珠見藍世玉身穿藍衫,神采俊逸,較之以前又長高了,完全像一個成熟的年輕人,芳心中自是有一種説不出的欣喜。
但一想到藍世玉剛才見了她轉身逃走,避不見面一事,又令她痛如絞心,淚水就像決堤似的流了下來。
藍世玉本就心地善良,再加上胡麗珠對他一直關懷備至,他不忍心讓她傷心難過,於是歉然説道:“珠姐姐快請廳上坐!”
這一聲珠姐姐,立即補償了胡麗珠一年多來的奔波辛勞,心裏雖然略感安慰,但是她所受的委屈,卻無法一時消除。
藍世玉見胡麗珠花容憔悴,滿面淚痕,如呆如痴的立在那裏,似乎並沒有聽到他説些什麼。
他因而又歉聲説:“珠姐姐請原諒小弟難言之苦,剛才躲避,實在情非得已,小弟在此陪禮,請不要再生氣了。”
邊説邊向胡麗珠拱手一揖。
胡麗珠黯然一嘆,翻腕收劍,流着淚説:“一切內情,‘芙蓉仙子’已對我講過,姐姐願意協助你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如果殺害令尊的真是我爹,這也是造化弄人,什麼都不必再説,姐姐自認命苦……”
藍世玉神色黯然的點了點頭,立即作了個肅客手勢,請胡麗珠到廳裏坐。
“毒娘子”愈聽愈糊塗,由於藍世玉沒有提到胡鎮山的事兒,是以一時之間,她也弄不清楚。
胡麗珠看也沒看“毒娘子”,便逕向廳內走去。
“毒娘子”見藍世玉一直稱呼胡麗珠“姐姐”’。以為他並不否認胡麗珠是他妻子,因而感到又落寞、又嫉妒!
藍世玉一俟胡麗珠走了過去,才向“毒娘子”肅手請進。
“毒娘子”嫵媚的一笑,心中似才略感好受一些,轉身與藍世玉並肩走進小廳內。
四個侍女驚魂甫定,你端茶,她送水,俱都戰戰兢兢的。
藍世玉一指“毒娘子”,瞅着一臉幽怨的胡麗珠,代為介紹説:“這位是白河寨的熊夫人……”
“毒娘子”見藍世玉無法介紹下去,立即自動的説:“馬翠萍。”
藍世玉又趕緊介紹胡麗珠説:“這位是葦林堡古堡主的掌上明珠胡麗珠姑娘。”
“毒娘子”眉梢一挑,立即嬌聲一笑説”
“原來是古堡王的千金,久仰,久仰。”
藍世玉見胡麗珠仍面有愠色,僅淡淡的向“毒娘子”輕頷螓首,因而怕“毒娘子’難堪,兩個人再打起來。
他立即解釋悦:“白河寨熊寨主與古堡主俱是多年老友,交情極厚,今後雙方見面機會正多,熊夫人見多識廣,閲歷極豐,為人爽快淳直,珠姐姐今後應該多向熊夫人請教才是。”
胡麗珠一直懷疑“毒娘子”與玉弟弟定有着不尋常的關係,因而心中充滿妒意,但是她為怕藍世玉難堪,勉強向“毒娘子”客氣了幾句。
藍世玉見胡麗珠勉強,而“毒娘子”卻神色自若,似乎毫不在意,於是有意岔開話題,向胡麗珠道:“珠姐姐,我們自湖濱分別之後,你這一年多來可好?”
胡麗珠見問,還未説話,眼圈兒已先紅了。
“毒娘子”世故較深,不願聽兩人之間的私事,又不放心白河寨的人馬是否已經到齊了,因而起身説道:“玉弟弟和胡姑娘慢慢敍吧!我先去街上看看本寨的弟兄們可曾到齊了。”
邊説邊逕向廳外走去。
藍世玉急忙起身目送,並感激的説了聲“謝謝!”
胡麗珠見藍世玉起身相送,也只好立起身來,同時她已看出玉弟弟和“毒娘子”之間,在情感上似乎遠不如她自己。
她心裏仍有一些懷疑,因而一俟“毒娘子”走出院門,立即不解的問:“玉弟弟,你怎會和白河寨的人混在一起呢?”
藍世玉還不清楚“芙蓉仙子”究竟對她説了些什麼,所以不敢先把去華山學藝的事説出來,僅僅由前去白河寨向魏北璋追問仇蹤,開始説了一遍。
胡麗珠聽後,立即不解的問:“你現在打算去哪裏?’”
藍世玉毫不遲疑的説:“大洪山!”
胡麗珠一聽,神色立刻一變,脱口輕“啊”一聲説:“大洪山!大洪山區方圓何止百里,三嶺九峯十二寨主,俱是黑道聞名的高手、莫説你一個人前去,就算合我們三人之力,能否進入山區,都成問題!”
藍世玉一看胡麗珠的神色,證實了“毒娘子”並沒有危言聳聽騙他,同時他也斷定胡麗珠還不知道他赴華山習藝的事兒。
於是,藍世玉淡然一笑,悲忿的説:“父仇不共戴天,即使是明知死路一條,也不能畏死不去!”
胡麗珠黯然一嘆,憂戚的説:“好吧!姐姐隨你前去,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也甘之如飴!”
藍世玉聽了甚為感動,但是他卻不願胡麗珠為他犧牲生命,立即感激的説:“父仇深似海,豈可假手他人,萬一姐姐有個閃失,小弟必會遺憾終身……”
胡麗珠未待藍世玉説完,滿眼淚水,嬌軀顫抖説着:“姐姐為你離家背井,自絕幹父母,終日馬不停蹄,甘冒風霜之苦,到處尋找你的下落,這一年多來,我為你憔悴……我為你廢寢……忘食……想不到……今日你卻……”
説至此處。
淚下如雨,泣不成聲。
藍世玉聽得黯然神傷,內心格外感激,在這一剎那,他覺得胡麗珠變了,幹是趕緊安慰她説:“姐姐的情義,小弟終生不忘,只是……”
胡麗珠打斷藍世玉的話,雙手掩面,悲痛的大聲説:“不要説了,不要説了……”
藍世玉不願再惹胡麗珠傷心,頓時沉默下來。
四個侍女俱都知趣的躲到廳外去,她們不瞭解這位文質彬彬的英俊公子,為何不好好讀書,偏偏交些武林中女子。
一陣沉默之後,胡麗珠的哭聲漸漸停住了。
藍世玉有意的岔開話題問道:“珠姐姐,剛才你説‘芙蓉仙子’對你説了些什麼是嗎?”
胡麗珠取出絹帕拭眼淚,不答反問道:“你那天騎着老馬,可是早就有意逃走!”
藍世玉對於這些問題早有準備,因而毫不遲疑的説:“你看小弟當時的情形是早就有意逃走嗎?”
胡麗珠自是不信,但是她仍不解的問:“那為何搜遍了整個丘陵茂林,沒有發現你呢?”
藍世玉劍眉一蹙説:“説來湊巧,否則我早被老馬摔死了,那天我伏在馬背上,跑到一座高崗下,忽然一陣巨大潛力捲來,老馬立時停住了……”
胡麗珠迫不及待的問:“可是那個黃袍異人?”
藍世玉趕緊點了點頭,補充的説:“還有‘芙蓉仙子’媛姑姑!”
胡麗珠連連點頭,想是覺得藍世玉説的與“芙蓉仙子”説的完全相符,於是繼續不解的問:“黃袍老人可是當場將你帶走了?”
藍世玉頓時想起恩師“獨醒子”,曾在媛姑姑住處現身嚇走胡鎮山夫婦的事。
於是,他立即搖了搖頭説:“不,我們先回到湖濱小漁村媛姑姑住處,第二天夜晚,才離開媛姑姑的家裏。”
胡麗珠聽得連連點頭,接着關心的問道:“這一年多,你一直是在跟着那位異人學藝?”
藍世玉頷首應了聲是。
胡麗珠關心的繼續問:“那你現在的武功是不是已大有進步了呢?”
藍世玉微蹙劍眉説:“當然有進步了,不過,究竟進步了多少,小弟自己也不得而知。”
胡麗珠看了藍世玉的神色,斷定他的武功進境恐怕不多,因而不解的問:“玉弟弟,你在何處學藝,那位黃袍異人究竟是誰呢?”
藍世玉立即為難的説:“請姐姐原諒,曾奉恩師面諭,師門源淵,不得與任何人談及。”
説此一頓。
發現胡麗珠面有不悦之色,立即解釋説:“不過,令尊大人知道小弟恩師的來歷,將來姐姐一問便知。”
胡麗珠對藍世玉的回答似乎感到不滿,正待發問,驀見院門前人影一閃,“毒娘子”已由外面匆匆的走進來。
藍世玉舉目一看,只見“毒娘子”柳眉微蹙,神色凝重,因而斷定白河寨的人馬,沒有追上“矮腳虎”。
於是和胡麗珠同時起身相迎,一俟“毒娘子”進入廳內,立即追問了一句:“他們可曾追上‘矮腳虎’?”
“毒娘子”柳眉一蹙,感嘆的説:“‘矮腳虎’果然是一個鬼靈精,所有驛站,均來看到他前去換乘馬匹,直到樊城才發現他的蹤跡……”
藍世玉一聽。下由急切的問:“可曾追上?”
“毒娘子”黯然搖了搖頭説:“前兩天已經過去了。”
藍世玉立即焦急的説:“奇怪,白河寨距此數百里,又隔着武當山,他是怎樣過去的呢?”
“毒娘子”忙解釋説:“據北路追蹤的人判斷。他是沿白河、經均縣、奔光化,直抵樊城,第二天,他斷定寨中必會派人追趕、因而先隱藏在暗處,俟追趕他的人馬過去之後,再開始前進。最後到達樊城,已進入大洪山‘獨臂熊’的勢力範圍。白河寨的人馬即使追上他,也不敢逮人了。”
藍世玉聽得暗暗焦急,同時也暗暗贊服,那天夜裏在白河寨,他就看出“矮腳虎”是個短小精幹的人物。
在一旁的胡麗珠,忽然雙目一亮,不由急聲問:“玉弟可有馬匹?”
“毒娘子”搶先的回答説:“我已給玉弟弟從二十匹快馬當中選了一匹,‘烏騅’……”
藍世玉未待“毒娘子”説完,他立即為難的説:“有馬我也不會騎!”
胡麗珠不由嗔聲問:“上次馬驚可曾摔傷了你?你有一身好武功,只要稍加註意,便不會有問題。”
“毒娘子”似乎已決定將自己的愛馬贈給藍世玉,於是插嘴説:“既是這樣,我騎‘烏錐’,玉弟弟改騎我的‘白龍駒’,不但快,而且穩,跑起來鞍頭上放碗水都不會濺出來!”
胡麗珠知道這是誇讚寶駒的話,但是她卻趁機附和説:“這樣太好了,‘白龍駒’是千萬良馬中選出來的,快速平穩,馬中翹楚。玉弟弟儘可放心的騎了。”
邊説邊轉首望着“毒娘子”問:“我們現在就起程吧?我那匹‘赤火’,足可媲美昔年關老爺的‘赤兔’,雖不能説‘日行千里不黑,夜走八百不明’,但今夜啓程,放馬飛奔,後天絕早當趕到大洪山……”
“毒娘子”立即阻止她説:“來不及了,即使‘矮腳底’還沒有到,信鴿早到大洪山了。”
藍世玉這時被她門説的沒了主意,不由焦急的問:“依夫人之見,應該如何?”
“毒娘子”胸有成竹的説:“既然事情業已無法挽回,索性沉着行事,原本兩天可達。
我門偏偏五天始至……”
胡麗珠一俟“毒娘子”進入東廂,立即望着藍世玉機警的悄聲問:“喂,我給你的‘萬靈解毒丹’你還帶在身上嗎?”
藍世玉被胡麗珠問得一楞,點了點頭説:“我仍帶在身上!”
胡麗珠像妻子關心丈夫似的悄悄低聲説:“快,現在就服一粒!”
藍世玉被她弄糊塗了,立即解釋説:“我曾服過‘靈石玉乳’,血液中潛存着抗毒功效。”
胡麗珠曾經歷過一次失敗,因而深信不疑。
於是,她嫵媚的一笑説:“睡吧,明天見!”
邊説邊含着欣慰愉快的微笑,飄然轉身,逕自走出廳外,另外兩個侍女,也緊緊跟在她的身後去了。
藍世玉不禁呆住了。
他覺得和胡麗珠這一年多沒見,她完全變了,不但變得嫵媚動人,温順可愛,而且給人一種柔和恬美的感覺。
想起她在葦林堡的時候,輕桃放浪、心狠手辣、驕橫任性,揮劍殺人,的確是個蛇蠍尤物。
是什麼改變了她?時間?歷練?抑或愛情?
他仍記得小時候媽媽曾經説過:“女大十八變”,看來這句話一點兒也不假。
一念至此,兀自搖頭笑了。
伺候“毒娘子”和胡麗珠的四個侍女,又齊集中在大廳上聽候藍世玉使喚。
藍世玉揮手令她們去休息,自己移過一張太師椅,端坐其上,閉目盤膝,默運“佛光神功”,靜心調息起來。
星轉鬥移,不覺三更已過,鬧嚷的襄陽城,也逐漸靜了下來。
躺身牀下的胡麗珠,思前想後,心緒不寧。
她一想起這一年來所受的苦,和傍晚遇到藍世玉時的難堪,美目中又情不自禁的流下兩滴淚來。
如今。
託天庇佑,終於找到了玉弟弟,但是今後的命運,誰也無法預知,但願能和玉弟弟常相廝守。
一念至此。
她才想起大廳上的藍世玉,不知道有沒有被蓋,會不會冷,睡的可好?
於是,悄悄下牀,她要去大廳看看玉弟弟。
就在她悄聲下牀的同時,一聲極輕微的開門聲,逕由外面傳來。
胡麗珠心中一驚,立刻想到了“毒娘子”。
於是屏息靜氣,悄聲舉步,直向前窗走去。
來至前窗,舉起纖纖小指,在窗紙上戮了一個小洞,覷目看去。
果然不錯。
只見“毒娘子”正悄聲屏息,輕輕推開房門。
胡麗珠一看,頓時大怒!
她心中暗暗罵道:“這個狐狸精果然在打玉弟弟的歪主意。”
正待推窗而出,驀見“毒娘子”助下挾着一條錦被。
胡麗珠一看怒氣變成了妒火,不由輕哼一聲,心説:“我的丈夫要你關心!”
心中一動。
她要暗窺“毒娘子”下一步有何舉動。
幹是再度走至窗前,覷目一看,不禁感到萬分不解。
只見“毒娘子”立身院子裏,目光呆滯的望着大廳,似乎被一種令她感到奇怪的事兒給驚呆了。
胡麗珠立身之處,無法看到廳上,於是立即飄身來到房門後,悄悄拉開一線門縫,發現廳內,燈光明亮,並無異樣,只是看不到玉弟弟在什麼地方。
正待閃身出去,驀見“毒娘子”緩緩搖了搖頭,輕輕一嘆,又挾着錦被悄悄的離去。
胡麗珠雖然頗為不解,但是她決定已不再送錦被,萬一玉弟弟不要,豈不是反而被“毒娘子”看了恥笑。
他回到牀上、和衣而睡,想到“毒娘子”的那一聲輕嘆,鐵的是在玉弟弟身上發現了什麼奇怪的事兒。
當然她不會想到,“毒娘子”曾看到盤膝閉目,端坐行功的藍世玉兩扇和頭頂上,隱約現出一圈圈瑞光,
幸虧是老經事故,閲歷豐富的“毒娘子”看到,如果那破四個小侍女看到、一定會驚的大呼小叫。
但是“毒娘子”和胡麗珠兩個人的一舉一動,卻沒有逃過藍世玉“佛光神功”的感應.只是他不願意中輟運功能了。
梆聲五響,天已黎明瞭。
四個侍女已端水整鋪,侍候藍世玉等人盥漱。
早飯間。
三個人計劃着路程,“毒娘子”沒説昨夜的事兒,胡麗珠也沒吭氣兒,藍世玉當然也就變得裝糊塗了。
飯後結賬,三個人並肩走出店外,胡麗珠的“赤火”,早由店夥拉來。
三匹健馬系在一起,吸引了不少圍觀的路人。
“白龍駒”金鞍銀鐙,雙繮嵌玉,馬身細長,毛白如雪。
“烏騅”渾身如墨,長鬃、亮毛、高額。
“赤火”通體棕紅、雕鞍、絲繮、嵌玉金鐙。
三匹健馬,俱是良駒,看的街人無不讚嘆稱奇。
藍世玉等一出店門、圍觀健馬的路人,頓時散開了,無數驚羨的目光,紛紛向三個人望來。
同時。
一個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議,不知道是在評論三匹健馬,抑或是在評論藍世玉三個人的英俊和豔麗。
“毒娘子”首先將“白龍駒”由馬椿上解了下來,輕輕拍了拍雪白的長鬃,立即拉至藍世玉面前。
藍世玉心情略顯緊張,但看了白龍駒的温馴相,頓時放心了不少,伸手接過馬繮,也親切的撫摸了一下兒它的長鬃。
胡麗珠和“毒娘子’“,直待藍世玉認鐙上馬之後,才分別縱上“赤火”和“烏騅”。
三個人驕騎策馬,緩緩向東關馳去。
健馬鐵蹄,踏在寬大的青石街道上,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一些輕薄青年,不時向狐媚的“毒娘子”、豔麗的胡麗珠,投來貪婪的一瞥。
藍世玉一心策馬,只想着如何進入大洪山區,對於兩街的情形並未注意。
三個人出了東關,由官道直向正東馳去。
寶馬畢竟不凡,放開鐵蹄,奔馳如飛,鐵蹄過處、塵土飛揚。
由於藍世玉騎術欠佳,是以“毒娘子”和胡麗珠不時注意控制馬速。
藍世玉覺得白龍駒又快又穩,毫無顛簸之痛苦,因而寬心大放。
一陣飛馳。
不覺已馳出十一二里。
就聽
“毒娘子”壓低聲音説:“玉弟弟,快回頭看,這五個人跟在馬後很久了。”
藍世玉心中一動,忙回頭看去。
只見數十丈外,五匹健馬上各坐着一個勁裝壯漢,正揮鞭打馬,加速追來。
胡麗珠頓時大怒,柳眉一剔,怒聲説:“無知鼠輩,前來送死!”
藍世玉不願多事,立即催促她説:“我們也放馬飛馳一程吧!”
“毒娘子”含意頗深的笑了笑,並沒有説什麼。
三匹健馬,快逾閃電,白龍駒一聲長嘶,赤火、烏騅齊鳴!
一晃眼,又前進了十數里。
藍世玉回頭再看,只見身後黃塵滾滾,直上半空,五人五騎,已被拋得無影無蹤。
就在這時。
一陣極速的飛禽振翅破風聲,逕由三人頭上劃過,“毒娘子”仰首一看,得意的笑了。
藍世玉和胡麗珠頗為不解,下意識的仰首上看,只見半空中一點灰影,快逾流星,直奔正東,眨眼已至百丈之外。
兩人頓時大悟,那點灰影,必是身後跟蹤的那五個人放的信鴿,同時也明白了“毒娘子”
何以得意的一笑,當然是説急也沒有用,還是按程向前趕路好。
一念至此,立即將馬速放慢下來。
胡麗珠、“毒娘子”也隨之減低了馬速。
驀地
身後空際,又傳來一陣極速的飛禽破風聲。
藍世玉、“毒娘子”、胡麗珠,三個人心中同時一動,知道後面那五個人又放了信鴿。
思忖之間,一隻信鴿業已劃空飛來,高度最多五六丈。
藍世玉心中一動,就在“毒娘子”和胡麗珠望着飛鴿,無計可施之際,默運神功力透五指,悄悄將手舉起,猛力彈出。
一道鋭利指風,直奔空中。
“噗啦”一聲,空中信鴿一陣翻滾,直向十數丈外的田野間墜落。
“毒娘子”和胡麗珠看得心中一驚,同時脱口歡呼起來。
信鴿直線下墜,噗的一聲,掉在田間地上。
“毒娘子”和胡麗珠微微一楞,撥馬奔了過去。
藍世玉遊目看了一眼前後,發現並無行人,也緊跟着她們倆馳向田野。
“毒娘子”飄身下馬,俯身撿起地上信鴿,發現已經死去。
“毒娘子”即對藍世玉和胡麗珠説:“快走,這真是天意,想不到這隻信鴿會突然中風。”
邊説邊飛身縱上烏騅,將信鴿藏進鞍囊內。
胡麗珠有些茫然,她不相信事情會有如此之巧,藍世玉默默不語,暗覺好笑。
三人馳上官道,繼續向前疾奔。
不出五里,前面現出一座石橋。
奔至橋邊一看,小河水流甚急。
“毒娘子”忙將信鴿取出來,扭下鴿子上的小筒,順手將信鴿丟進河內。
藍世玉和胡麗珠一看,俱都暗贊“毒娘子”心細。
“毒娘子”一面奔馳,一面用纖纖玉指取出小筒內的卷兒,展開一看,立即笑着説:
“現在我們可以放心走了,沿途絕不會再有人跟蹤了。”
邊説邊輕撥馬頭,靠近藍世玉,將小信紙卷遞了過去。
藍世玉接過小紙卷兒一看,只見上面潦草的寫着:“點子三人,內有‘毒娘子’,至平江分舵主鄭。”
藍世玉看完,順手交給胡麗珠。
他對大洪山消息傳達之快,不禁大吃一驚,同時也在暗贊“毒娘子”遇事機警,而且有先見之明。
胡麗珠邊看邊望着“毒娘子”不解的説道:“你怎麼知道沿途中不會再有人跟蹤呢?”
説罷。
纖指一捏,即將信紙捏成一個小團,順勢彈進路旁的枯草中。
“毒娘子”見胡麗珠對她不加稱呼,心下極感不悦。但礙於藍世玉在場,又不能不回答。
因而她淡然一笑,冷i令的説:“這隻信鴿不能到達平江鎮,那邊的鄭舵主就不知道點子是誰,線索一斷,當然也就無人可追了。”
胡麗珠不以為然的又問:“不是還有第一隻信鴿嗎?”
“毒娘子”有些輕蔑的説:“第一隻信鴿是通知大洪山總寨主‘獨臂熊’龐得衝的……”
藍世玉一聽,立即讚佩的點了點頭。
胡麗珠本來就對“毒娘子”無端跟着前去大洪山不滿,現在一看她臉上的輕蔑神色,愈加有氣。
於是也以譏嘲的口吻道:“龐得衝那兒,不是已有貴寨的‘矮腳虎’去通風報信了嗎?
那五個人又何必再通知大洪山總寨呢?”
“毒娘子”傲然一笑説:“那五個人施放第一隻信鴿的目的,主要是通知龐得衝小心防範,因為有我‘毒娘子’陪玉弟弟前去!”
胡麗珠一聽,直氣得面色一變!
她強忍心中怒火,冷冷的説:“白河寨距離大洪山不遠千里,熊夫人大可以不必前去。”
“毒娘子”眉梢一挑!
她有些惱怒的説:“我去大洪山,旨在要回本寨叛徒‘矮腳虎’,途中和玉弟弟不期而遇,所以才……”
藍世玉一看情形不對.再不加以勸阻,“毒娘子”和胡麗珠勢必愈爭愈烈,最後一定會打起來。
靈機一動。有些不耐的説:“兩位不要再爭執了,還是小弟一個人前去的好。”
這樣一説,“毒娘子”和胡麗珠果然都不吭聲兒了。
藍世玉覺得這方法很有效,但“毒娘子”和胡麗珠爭執的真正原因,他仍不得而知。
中午時分,三個人就在平江鎮進餐。
雖然看到一兩個極似平江爭舵的勁裝大漢,但對藍世玉等並未細加註意。
飯後出得平江鎮,果然沒有人跟蹤。
藍世玉對“毒娘子”更加佩服,覺得這次前去大洪山,的確需要像毒娘子這樣老練的人協助。
胡麗珠對“毒娘子”的機智,歷練,雖然暗暗心折,但對她的狂傲態度,仍極不服。
按照“毒娘子”的計劃,第二天掌燈時分,三個人當可到達大洪山南麓的長壽店。
長壽店是座重鎮,人口眾多,商店毗鄰,熱鬧情形,實不亞於縣城。
山勢奇險,峯嶺綿延的大洪山,就在鎮的北面。
三個人策馬進入鎮內,立即惹起路人注目。
“毒娘子”故意不時暗勒馬繮,逼得烏騅怒嘶不停,白龍駒和赤火相繼長鳴。
藍世玉知道“毒娘子”的用心,旨在引起大洪山長壽店分舵的注意。
街上行人被吵得紛紛掩耳,惶惶讓路,酒樓茶肆中的客人,俱都神色驚異的察看。
平靜的長壽店,頓時掀起一陣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