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三道鬧不清這是怎麼回事,因而也不便向凌壯志探聽,東雲仰首看了一眼天空,即對凌壯志慎重的説:“現在趁老賊生死不明之際,必須大肆宣傳老賊已死的消息,俗語説:
樹倒猢猻散,大河教風聞教主已死,勢必紛紛逃逸藏匿,即使老賊慶幸逃回孟津總壇,殘局已無法收拾了。”
凌壯志立即頷首讚許的説:“為民除害,綏靖地方,如此作雖然有欠光明,但仍不失為可循之途。”
東雲立即宣了聲佛號説:“出家人最忌散播謠言妄語惑眾,但如是出自救人救世,主旨不違佛心,即發妄言亦是至善。”
凌壯志聽得暗自慚愧,連連頷首應是,因為,他覺得東雲説的道理,才是大智大仁的真諦。
東雲三道一稽首,同時和聲説:“小俠珍重,貧道等就此分別,願與小俠有再會之緣。”
凌壯志也急忙拱手含笑説:“三位道長珍重,後會有期。”
華山三道,同聲稱謝,轉身馳出廟外,眨眼之間,已消失在茂林內。
凌壯志一俟東雲三人離去,立即蹲下身去,輕輕握着宮紫雲的纖手,關切的問道:“姊姊覺得如何?”
宮紫雲黛眉一蹙,極為不安的説:“最好能就近找位大夫。”
凌壯志心知情勢嚴重,不由焦急的問:“此地距縣城最近,但必須找個小轎抬你”
説着,焦急的望着左右,這時,他非常後悔讓東雲他們走了,否則,至少可以請他們找頂轎來。
就在這時,黑煞神似的展偉明,神色惶急的跑回來了。
凌壯志一見,心中大喜,急忙由地上立起來。
展偉明越過塌牆,立即慌張的大聲説:“小妹夫,瓊瑤子走了,把我妹子的白馬也騎跑了,我們得趕快去追她。”
説話之間,已到了井前,發現宮紫雲仍坐在地上,不由關切的問:“這位老妹子怎麼樣?
我説的法子可靈?”
凌壯志聽展偉明呼宮紫雲“老”妹子,深怕愛妻不高興,但發現微蹙黛眉的宮紫雲竟微微笑了,也不禁笑着説:“她恐怕需要一頂小轎……”
展偉明一聽,立即一揮手説:“不,坐轎更糟,還不如騎馬來的好!”
凌壯志秀眉一皺,説:“馬跑起來顛得厲害!”
展偉明立即哈哈一笑,説:“小妹夫,你真是聰明透頂,糊塗的厲害,馬跑起來顛,我們不會讓馬用走的嗎?”
凌壯志俊面一紅,也不禁笑了。
宮紫雲緩緩睜開眼睛,羞澀的説:“讓我試試看,此地要找轎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説着,即由地上立起來,彈去身上塵土,並佩好紫華劍。
於是,三人舉步步出廟外,青聰、烏騅,和另一匹棗紅大馬,正偎在林邊,相互嗅聞低嘶,顯得極為親熱。
三人認鐙上馬,緩步向林外走去。
凌壯志關心愛妻,不時注意宮紫雲嬌靨上的神色變化。
展偉明雖關心瓊瑤子的去向,但更關心禁閉在齊雲山大佛寺中的胞妹展偉鳳。
他人雖憨傻,但也有他的聰明之處,他知道瓊瑤子這次回去,必然要嚴懲展偉鳳,帶返天山聽候掌門師兄的派規處分,如今,能救展偉鳳的只有凌壯志一人了。
在武林中有許多事足不可理喻的,有時必須用強、動武,才可解決事情,展偉明念及於此,所以不再急於離去。
三人輕策座馬,十里地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到達西關街上昨夜住過的客店前,天已過午了。
店夥見老客人又回來了,自是十分歡迎,因而特將凌壯志三人引至後店一座清靜的獨院內。
凌壯志先請店夥去街上名醫處,配了一副安胎定神順氣的藥,煎後給宮紫雲服了,果然有效。
飯後,宮紫雲依然感到有些倦意,是以逕去房內休息。
凌壯志很想知道展偉鳳被禁的經過,因而悄悄邀展偉明至廂房內坐。
凌壯志一俟展偉明坐好,立即低聲問:“展世兄,囚禁鳳姑娘的大佛寺,位在什麼地方?”
展偉明見凌壯志仍關心妹妹展偉鳳,心裏甚是寬慰,也壓低聲音説:“皖南休寧縣境內的齊雲山麓。”
凌壯志秀眉一蹙,不解的問:“真怪,瓊瑤子前輩説,有人找到天山派門上興師問罪,不知是哪些人?”
展偉明略一沉思説:“據瓊瑤子對我妹子説,你在卧虎莊阮陵泰封刀大典的晚宴上展露寒玉寶扇時,即被天山派的門人看見,第二天那人便星夜趕返天山金霞宮向天山派掌門人樂遙子報告,其餘三子也指責瓊瑤子教徒不嚴。
當時,瓊瑤子尚有些不信,竭力為我妹子辯護,誰知,那人到達後的第四天,又去了一位什麼黃山天都峯上的貫一老道……”
凌壯志立即不安的點點頭,説:“不錯,我在天都峯上,確曾用玉扇擊退一位身穿紫袍的道長。”
展偉明大眼一翻,怒哼一聲説:“哼,事情就壞在這個雜毛身上。”
凌壯志不由驚異的問:“為什麼?我並沒有擊傷他呀?”
展偉明立即忿忿的説:“這個雜毛老道,將你的壞話説了一大套,説你點暈了少女,剝去人家的衣服,企圖非禮,所幸對方的母親回來的急……”
凌壯志聽得又羞又愧,但又不便向展偉明解釋,實際也無解釋的必要,因而含糊的忿聲説:“真是豈有此理!”
展偉明繼續説:“如此一來,樂遙子和其餘三子,立逼我妹子的師父下山調查這件事,如果屬實,命令即將我妹子先押至天山派門徒主持的大佛寺內。
偏偏事有湊巧,瓊瑤子東來的途中,又遇到一羣去天山興師問罪的男女,為首一個傢伙,聽説是什麼花花太歲……”
凌壯志一聽,心中頓時火起,不由怒聲問:“怎麼?花花太歲那狗賊還沒有死嗎?”
展偉明雖不知凌壯志問話的含意,但卻毫不遲疑的一點頭説:“早死了一個多月了,花花太歲一碰上瓊瑤子,即命一羣男女向瓊瑤子動手圍攻,結果,圍攻的男女,大都被擊傷,最後花花太歲在企圖逃走之際,終被瓊瑤子追上掌斃了。”
凌壯志懊惱的恨聲説:“便宜了這狗賊!”
展偉明不解凌壯志的話意,因而繼續説:“瓊瑤子經過這一連串的不快,似乎對我妹子愈加氣惱,到達趙家僅問了幾句話,便將我妹子帶走了。
當時我放心不下,也跟着一同前去,直到齊雲山大佛寺,才知瓊瑤子是要將我妹子暫時禁閉在那裏。
瓊瑤子見我跟着同去,既不反對也不同意,最後才命我帶着她找你,這次她回去必然將我妹子押回天山去。”
凌壯志惶愧不安的問:“當時瓊瑤子前輩要帶走鳳姑娘的時候,趙總鏢頭的夫人黃飛燕,沒有勸阻挽留嗎?”
展偉明毫不遲疑的頷首説:“有有,不過瓊瑤子回答説,她要親自找到你,看一看你的人品藝業,是否值得我妹子甘冒派規,將師門至寶隨意假手他人!”
凌壯志黯然一嘆説:“這真是想不到的事。”
展偉明焦急的沉聲説:“現在不是嘆氣的時候啦,你必須趕快設法將我妹子救出來。”
凌壯志秀眉一蹙,無可奈何的説:“這是他們天山派懲戒門徒的事,別人怎好橫加干涉?”
展偉明立即苦着臉説:“你不能這麼沒良心,見死不救,你想想我妹子是如何的對待你?”
凌壯志感到無限慚愧的歉然問:“以展世兄的意思是……”
展偉明立即一揮拳頭,斷然説:“我的好辦法,打上齊雲山,衝進大佛寺,將我妹子救出來。”
凌壯志秀眉一蹙,為難的説:“這樣作,出師無由,豈不落個蠻橫不講理?”
展偉明聽得一愣,立即大聲説:“丈夫保護妻子,正是天經地義的事,誰敢説你不講理!”
凌壯志見展偉明愈説愈不像話,尤其聲音愈説愈大,他怕驚醒宮紫雲,急忙壓低聲音説:
“這件事讓我好好考慮兩天,總之,我一定要將鳳姑娘救出來。”
展偉明一聽,心中暗暗感激,兩人的談話,也就此結束。
不覺間,日落天黑,已是萬家燈火了,但宮紫雲的面色依然微顯蒼白,精神仍感倦憊。
第二天,宮紫雲情形已然好轉,三人三騎始策馬南下,三人跨下雖然俱是能行良駒,但為了宮紫雲,都不敢放馬飛馳。
展偉明關心妹妹會押回天山去,焦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沿途酒樓茶肆,千遍一律談論著大河教主已死的消息,同時,三人沿途,萬人矚目,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一個是年少儒雅,瀟灑俊逸,十足的文靜書生,一個是嬌靨如花,絕代風華,直疑王嬙西子,另一個則是黑臉環眼血口,頭大身高胳臂粗,活生生是個黑煞神。
莫説三人中尚有一位舉世震驚的凌壯志,就是僅憑三人的像貌衣着,也會吸引沿途成千的商旅行人。
快馬一日的路程,三人足足走了三天才到達黃河北岸的孟縣邊境。
僅僅五天的時間,雄踞黃河七省多年,勢力龐大的大河教,竟在羣龍無首的情況下,瓦解了。
黃河兩岸的百姓們有了笑臉,略具姿色的農婦村姑們,也開始敢拋頭露面,商旅們無不拍手稱慶,暗暗感激武林中的少年俠士凌壯志。
凌壯志看了這等情形,愈加讚佩東雲三道散播邱銅川死訊的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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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西下彩雲天,斜陽射着數里外的一道矮林橫陵,在油綠的枝葉上,灑上一片橙紅,宛如生滿熟杏的杏林。
坐在紅馬上的展偉明,大手一指陵林,興奮地説道:“前面那座樹林俱是杜梨樹,我來時恰好趕上杜梨成熟,吃起來非常好吃,只是不過癮。”
凌壯志和宮紫雲一聽,不由笑了,一路上渾猛憨直的展偉明,笑料百出,的確為他們小夫妻解除了不少寂寞。
這時見展偉明的興奮之色,似是仍回味着杜梨的好吃。凌壯志明知杜梨大如花生米,吃起來甘美可口,唯一的缺點是不勝吐核,但他仍笑着問:“既然好吃,又不過癮,小弟不懂展兄的意思。”
展偉明搖搖頭,大嘴一咧,苦笑着説:“我大明心急,無那份耐性吐核,索性一起吃了。”
凌壯志和宮紫雲一聽,再也忍不住愉快地笑了。
展偉明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再度指着陵上杜梨林,説:“這座橫陵上,有片數十畝方圓的盆地,道路兩邊俱是高僅過人的杜梨樹,再登上前面的橫陵,就可看到孟縣城內的全景了!”
凌壯志和宮紫雲,俱都會意的含笑點點頭。
由於沿途非常順利,是以凌壯志和宮紫雲,斷定江南高手風聞天河教主已死,因而俱都未敢渡河,可見,生命倒底勝過秘笈。
凌壯志、宮紫雲,兩人心念間,三馬已登上橫陵,凌壯志舉目一看,前面果是一個盆地,左右梨樹枝茂葉盛,道上行人,多已趕過橫陵,前去城內,是以顯得異常冷清。
凌壯志看罷,不由笑了,接着望了一眼即將隱沒的夕陽,愉快的説:“看來今天我們是宿店最早的一天了。”
展偉明立即傷感的接口説:“明日你們乘船東去,我就要渡河南返,今夜我們正好痛飲通宵,不醉不散。”
説罷,又兀自哈哈一陣大笑,想是想到了酒的醇濃甘美的味道。
笑聲未落,梨林深處,驀然想起一聲內力渾厚的無量壽佛。
凌壯志和宮紫雲心中一動,知道有人在此處潛伏,不由冷冷一笑,立即將馬勒住。
展偉明一面勒住馬,一面望着凌壯志,驚異地問道:“陵上沒有廟,怎會有雜毛?”
話聲未落,左右林內,已響起一陣沙沙的腳踏積葉聲。
凌壯志三人遊目一看,只見由左右林內緩步走出來的人竟有數十人之多。
一個身穿紅道袍,戴亮銅道冠的七旬老道,率領七個同着紅色道袍的老道,首先將前路阻住。
另一個勁裝橫刀大漢,即至馬後五丈處,一字排開,將後路封好,左邊的是十幾個奇裝異服,不男不女的年輕人,右邊是七八個中年大漢和一個老人。
唯有右前方較遠處,尚立着兩個蓬頭垢面,手拿打狗棒的老花子,雖然一起走出來,又似是不願參與這件事。
展偉明看得一愣,不由驚異地沉聲説:“怎麼一聲無量佛,竟引出來這麼一大窩?”
端坐馬上的宮紫雲一聽,也忍不住翠袖掩口,暗自笑了。
當前紅袍老道,三角眼精光地瞪了展偉明一眼,瘦削的老臉上立即驚過一絲陰笑,接着,再度裝腔作勢地一稽首,沉聲宣了聲佛號。
展偉明未待老道説話,立時大聲問:“你們可是江南來的?”
紅袍老道似手不屑理睬展偉明似的,僅搖搖頭。
展偉明虎眉-蹙繼續不解地問:“那你們一定是大河教的了?”
紅袍老道知道凌壯志不屑和他答話,只得沉聲説:“貧道莊豐……”
展偉明一聽,立即仰天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如此一笑,全場震驚,即使凌壯志和宮紫雲也被笑得莫名其妙,紅袍老道立即住口,更是茫然不解地瞪着展偉明。
展偉明依然哈哈笑着説:“你叫裝瘋,你的徒弟一定叫賣傻,所謂裝瘋賣傻,混蛋一家。”
話未説完,四周圍立的數十壯漢,雖然個個心情緊張,但也忍不住失聲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紅袍老道莊豐和他身後散立的幾個紅袍老道,俱都氣得渾身顫抖,面色鐵青,莊豐老道三角眼一瞪,厲聲説:“我等有事要找凌壯志,哪個要你在旁多嘴。”
展偉明嘿嘿一笑,説:“我大明雖然不是凌壯志,但我卻有權代他做主,你老道有什麼話不妨對我説,但是,你們必須説明是何門派的弟子!”
話聲甫落,驀聞聲後有人沉聲喝問:“説出來你若是不能做主呢?”
凌壯志三人回頭一看,只見發話的那人,身高六尺,面色發烏,一雙豹子眼,兩道掃帚眉,高顴闊口,鄂下留有二寸許的短鬚,手中橫着一柄寒光閃閃的厚背大砍刀,正怒目瞪着展偉明。
展偉明看罷,立即笑着説:“如果我展大爺不能做主,儘可拿你手中的刀來砍我肩上的頭。”
高顴大漢未待展偉明説完,暴聲應好,接着暴然説:“在下簡衝,乃江北大刀會首,總壇設在大洪山,歷史已經有兩年,內有三堂,外有五壇,分舵無數,徒眾近萬……”
展偉明也未等大刀會首簡衝説完,大手一揮,立即不耐煩地説道:“好了,好了,大爺已經知道了。”
説罷,轉首又望着左邊那十幾個奇裝異服的人,沉聲問道:“你們呢?是什麼會?”
立在當前的一個年約二十八九歲,白面無鬚,長髮披肩,男女不分的青年人,尖聲尖氣地回答説:“我們是陰陽門的兄弟姊妹……”
展偉明未待那人説完,眉頭一皺,不由有些發愣,虎目看了幾個不男不女的人一眼,立即不解地問:“你們誰是男,誰是女?”
油頭粉面的青年人,俏眼向着展偉明一挑,輕佻地説:“你説誰是男,誰就是男,你説誰是女,誰就是女。”
端坐馬上的凌壯志不由秀眉一蹙,感慨地看了一眼愛妻宮紫雲,似乎在説,天下果然有這種人妖。
展偉明輕哼一聲,搖搖頭,似乎要説什麼,但終於沒説出口,於是又望着右邊七八十個中年大漢身前的青衣老者問:“你們是什麼門?”
青衣老者一摸花白鬍須,傲然説:“老夫羅天褚,乃皖西四義幫的幫主。”
展偉明未待羅天褚説完,又望着紅袍老道莊豐問:“你們呢?是什麼道?”
莊豐老道三角眼一瞪,怒聲説:“貧道赤霞觀觀主,原是百年前紅衣教主的十代弟子……”
展偉明立即嘆口氣輕蔑地説:“俱是些左道旁門,陰陽怪人。”
説罷,正待再大聲喝問立在樹下的兩個老叫花子,驀聞馬前紅袍老道莊豐,厲聲説:
“你沒將我們這些左道旁門看在眼裏,但我們也沒將你們放心上,現在廢話少説,你既然有權代凌壯志做主,就請你快些將凌壯志身上的惡魔秘笈拿出來,借與我們兩月。”
展偉明一聽,立即搖搖頭,為難地説:“什麼事大爺都可以答應,只有秘笈我沒權做主……”
話未説完,身後暴起一聲怒喝:“難道你説的話是放屁!”
展偉明虎目一瞪,也大聲説:“展大爺向來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有本事就來砍大爺肩上的腦袋。”
簡衝氣得咬牙切齒,狗眼圓睜,大喝一聲,飛身向前撲來,同時厲聲説:“你道我不敢。”
説話之間,已至展偉明馬後,舉起雪亮大砍刀,猛砍大紅馬的後股。
展偉明頓時大怒,一聲暴喝,右腳急扣馬腹,紅馬身形一閃,右手重逾百斤的大鐵錘,疾如奔雷,猛擊簡衝的右臂。
簡衝欲圖先傷紅馬再鬥展偉明,沒想到對方騎術如此驚人,於是心中一驚,身形如飛暴退。
展偉明哪裏肯放簡衝退走,大喝一聲,身閃離馬,掄錘下擊,奇快無比,聲勢猛不可當。
簡衝暴退的身形尚未立穩,展偉明的鐵錘已經擊至,其餘四個橫刀大漢一見,一聲叱喝,風湧撲上,齊向鐵錘封去。
一陣叮叮聲響,錘影過處,爆起一片火花,四個大漢,急呼驚叫,撤手丟刀,身形踉蹌向後急退。
簡衝一定驚魂,飛舞砍刀,再向展偉明攻來。
展偉明哈哈一笑,沉聲不屑地説:“一窩飯桶,也配使用大刀。”
説話之間,鐵錘已向簡衝的擊來砍刀猛力砸去。
簡衝身為大刀會會首,藝業自是不凡,但比起展偉明來,仍要差上一籌,心知不敵,不由高聲急呼:“羅幫主,你不能見死不救,視若無睹,大刀會垮了,你四義幫也保不住。”
青衣老人羅天褚,似是大刀會的同路人,聞言大喝一聲,即率身後三個中年大漢,向前撲來。
三個中年大漢,一個使三節鞭,一個使流星錘,一個飛舞齊眉棍,立將展偉明團團圍住。
羅天褚率領着三個高手一經加入,立將簡衝的敗象改為優勢。
但,展偉明身高威猛,神力過人,飛掄起百斤大鐵錘,護住全身,羅天褚五人雖將展偉明困住,但卻不敢過份接近。
凌壯志竭力避免造成羣毆圍斗的局勢,他怕宮紫雲被迫動手,再震了胎氣,尤其,他特別注意那兩個蓬頭垢面的老花子。
因為,遠遠站立的老花子,在簡沖和展偉明動手之時,一不注意,竟到了路邊的一座梨樹之後,兩人四目,閃閃生輝,特別注意場中的打鬥。
凌壯志覺得兩個老花子,雖然蓬首垢面,衣衫襤褸,但兩人的眉目間,卻隱隱透着英氣。
這時,紅袍老道莊豐,三角眼不時閃動,似是在打什麼主意,陰陽門的一羣不男不女,也正交頭接耳,竊竊私議。
宮紫雲見展偉明被人圍攻,心中幾次想出手相助,但她有了一次嘔吐教訓,自不敢貿然動手。
展偉明飛舞大鐵錘,愈戰愈勇,血盆大口裏,怪叫連聲,他對凌壯志和宮紫雲不下馬相助,非但不惱,反而愈加神氣,將一柄百斤大鐵錘飛舞得潑水不進,不時向攻近他的人猛擊。
這時,紅日已沒,大地早已暗下來,橫陵上,不時吹來一陣涼風,掀起激鬥場中一片黃塵。
驀然,一點難以察見的細小黑影,由路旁樹蔭下,閃電射向激斗的人羣中。
凌壯志心中一驚,正待出聲怒斥,那點黑影,已射在進入鬥圈使用三節鞭的壯漢身上。
恰在這時,展偉明的百斤大錘,也同時擊至。
“砰”的一響,悶哼一聲,使用三節鞭的壯漢,身形宛如斷線的風箏,直飛數丈以外的樹林中。
展偉明哈哈一笑,大錘施展的更兇了。
凌壯志、宮紫雲覷目一看,只見立在樹下的兩個老花子,依然聚精會神地注視着鬥場中。
驀然,其中一個霜眉方臉的老花子,舉手在樹上摘了一個大如花生米的杜梨。
接着,右腕一揚,一點快如閃電的灰影,再度射向場中。
凌壯志心中一驚,隨着灰影看去,恰好擊中進入鬥圈的持棍大漢,而展偉明的百斤大鐵錘,也及時擊至。
“喀喳”一聲清響,暴起一聲淒厲慘嚎,兩根斷棍落地,一道身形橫飛,展偉明再度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凌壯志愈加對兩個老花子注了意,他猜不透兩個老丐暗助展偉明的用意,如果説是為搶奪秘笈而來,正該坐山觀虎鬥……
心念間,兩點灰影快如電掣,幾乎是同時飛至,而兩點黑影卻同時擊中揮掌劈向展偉明腦俊的羅天褚。
展偉明聞風知警,大鐵錘疾演餓虎反撲,猛砸羅天楮的天靈。
砰然一聲,蓋骨橫飛,血漿飛灑如雨,四義幫幫主羅天褚,一聲沒吭,登時倒地氣絕。
展偉明依然發出一聲得意大笑,手中鐵錘,順勢射向心神驚惶,面色如土的大刀會首簡衝。
凌壯志暗暗讚佩兩個老花子的精絕手法和驚人的彈指勁力,如非內功已達純青火候,絕難臻此……
心念未畢,“當”一聲清響,場中閃起一道寒光直射半空,簡衝手中的大刀,已被擊飛脱手。
凌壯志一定神,展偉明的大錘已搗中簡衝,一聲慘叫,張口噴出一道鮮血,仰面倒地氣絕。
手持流星錘的青年人和大刀會的四個壯漢,早已亡命奔進樹林中。
展偉明擊斃了簡衝,神氣地看了一眼凌壯志和宮紫雲,提着大錘再向紅袍老道奔去,同時傲然大聲問:“老雜毛,現在該輪到你們了,我今天要你們曉得我展大爺,是天生神力,百戰不疲。”
樹蔭下的兩個老花子,一見展偉明又向紅袍老道奔去,神色立變,似乎顯得有此焦急。
凌壯志看在眼裏,心知紅袍老道是不易之輩,展偉明可能不是老道的對手,因而,暗暗蓄勢準備。
紅袍老道莊豐老臉蒼白,冷汗油油,既驚而怒,三角眼怨毒中滲雜着驚急,這時一見展偉明提錘奔來,不由怒極一笑説:“姓展的,你不要神氣,就是凌壯志,道爺也沒把他放在眼裏,何況是你這個有幾分牛力的狂夫,今天道爺不殺你,誓不為人。”
説罷,急忙轉身,在他身後另一個紅袍老道的肩上,撤下一柄精鋼長劍,即向展偉明迎來。
展偉明自覺一連斃了大刀會的會首和四義幫的幫主,自是不會再將老道放在心上,這時聽了老道的話,毫不動怒地哈哈一笑,説:“那很好,你能殺了展大爺,那算你雜毛福氣,只怕你雜毛逃不過我展大爺的大鐵錘。”
説話之間,兩人已至近前,展偉明大喝一聲:“雜毛你先吃我一錘再説。”
話聲甫落,鐵錘倏舉,一式“泰山壓頂”猛向紅袍老道砸去。
紅袍老道莊豐三角眼一亮,面上立現殺機,仰首一看鐵錘到來,袍袖一揮,身形橫飄,手中長劍,寒光一閃,疾向展偉明的百斤鐵錘撥去。
凌壯志一見,面色大變,脱口高聲厲喝:“老道不得殺人。”
“人”字出口,身形已經離鞍,直向紅袍老道撲去。
其餘幾個老道一見,叱喝一聲,縱身飛撲迎來。
但,早在紅袍老道飄身撥劍的同時,兩粒快如電閃的飛蝗石,已經射到,一擊紅袍老道的劍尖,一擊紅袍老道的手腕。
紅袍老道一心想殺展偉明,只要劍尖一撥上大鐵錘,展偉明的腰脅即已完全暴露,老道僅將手腕一翻,即可將展偉明攔腰斬為兩斷。
豈知,就在他心中得意,橫起殺機的一瞬間,兩點黑影已到。
老道心知要糟,招式已經用老,再想撒劍已來不及了。
就在叮叮兩響的同時,展偉明的鐵錘也已經砸到,一聲震撼林野的慘叫,蓬的一聲,紅袍老道的頭胸已被擊中。
恰在紅袍老道慘叫的同一時間,轟隆一聲大響,勁風激旋,沙石四射,四道橫飛人影。
凌壯志全力一掌擊飛了四個老道,聽到身旁那聲慘叫,知道展偉明完了,定睛一看,展偉明提着大錘,正望着他發呆。
展偉明聽到身後大響的確嚇了一跳,這時見凌壯志面色蒼白,目光惶急,額角已滲出冷汗,急忙一定神,大聲笑着問:“小妹夫,你是怎麼了?”
凌壯志心裏有數,知道是兩個老花子將展偉明救了,這時見展偉明尚不知已死了一遭,還哈哈發笑,真是渾人懵懂,不知天高地厚,因而無可奈何的望着他,輕輕籲出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
宮紫雲怕凌壯志説破,傷了大明的自尊心,因而即在馬上提醒説:“凌弟弟,還不見過丐幫的兩位老前輩。”
説着,飄身躍下馬來。
凌壯志急忙一整臉色,轉身向已經走出林外的兩個老花子走去。
展偉明一見,似乎想起什麼,立即神氣十足的大聲説:“小妹夫閃開,我差點沒忘了,還有兩個臭要飯的沒有收拾呢!”
説着,提着大鐵錘,就待向兩個笑嘻嘻的老花子撲去。
凌壯志一聽,真是又好笑,又好氣,不由左袖一揮,即將展偉明的進路攔住,同時沒好氣的説:“展世兄,你也該坐在錘上醒醒神了。”
展偉明被説得一愣,不由又向陰陽門的幾個不男不女的人看去,那裏還有人影在,早跑光了,於是,沉哼一聲,自言自語的説:“哼,便宜了這羣陰陽怪氣的東西。”
話聲甫落,驀聞凌壯志恭聲説:“晚輩凌壯志參見兩位老前輩。”
展偉明聽得一愣,轉首一看,凌壯志和宮紫雲,正向兩位老叫花子行禮,兩個老花子也詳和的笑着説:“見不得人的雕蟲小技,還望賢伉儷不要見笑!”
展偉明一聽,大步走了過去,同時哈哈一笑,説:“原來你們早就認識了!”
宮紫雲轉首望着他笑笑,凌壯志立即正色説:“展世兄,趕快過來拜見丐幫的兩位老前輩。”
展偉明見是凌壯志認識的前輩,只得丟掉大鐵錘,一抱拳,宏聲説:“大明給你兩位老前輩敬禮,方才若不是小妹夫攔阻,大明也險些給你們兩位一人一錘。”
兩位老花子和宮紫雲、凌壯志,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
展偉明雖然沒笑,但咧着大嘴,虎目閃輝,顯得特別神氣。
其中瘦削長馬臉的老花子,含笑望着宮紫雲説道:“令兄實在是位憨厚誠實的人。”
凌壯志知道兩位老花子誤會了,正待解釋,驀聞宮紫雲笑着説:“他人雖然憨厚,但本性卻極正直,方才多虧兩位老前輩暗中援手……”
展偉明聽得一愣,正待追問,兩個老花子卻同時哈哈笑了,方臉的老花子斂笑風趣地説:
“暗箭傷人,實在有失光明,但殺幾個為害地方的幫匪會首,則又當別論了。”
凌壯志和宮紫雲連連恭聲應是。
展偉明愈聽愈糊塗,他簡直鬧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
凌壯志接着拱手問:“交談甚久,尚未請教兩位老前輩的尊姓大名。”
兩個老花子一聽都笑了,方臉的一指瘦臉的老花子笑着説:“老三姓馬,人稱馬三,我姓柳,人都叫我柳二。”
凌壯志和宮紫雲一聽,心頭同時一震,原來兩位老叫花子,竟是和昔年失蹤的丹眼神杖簡尚義,同稱丐幫三老的柳二馬三。
於是兩位一定神,急忙重新見禮,同時恭聲説:“原來是柳馬兩位老前輩,請恕晚輩失敬之罪。”
兩個老花子立即愉快地哈哈笑了。
展偉明的確搞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鬧了半天,凌壯志才問人家是張三還是李四,結果他們也不認識。
驀聞兩個老花子,斂笑愉快地説道:“此地非談話之所,我們找一清靜之處再説,老叫花尚有要事相托。”
凌壯志欣然接口説:“既是如此,我們就進城吧!”
方臉老花子立即笑着説:“三位快馬先行,我們由林內前進……”
久未發言的展偉明,急上兩步,自作聰明地一指宮紫雲的小腹,正色説:“我這位老妹子已經身懷六甲,不能放繮跑馬,我們就一起走吧!”
宮紫雲一聽,只羞得舉袖低頭,紅飛耳後,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凌壯志紅着俊臉也愣愣地不知説什麼才好。
如此一來,丐幫的兩位長老,愈加不便同行了,於是,兩位長老哈哈一笑,説道:“我們先走一步,在北關街口等待三位。”
説罷,甩開大袖子,並肩飛進林內,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展偉明依然神色自若,對方才的失言,似是毫不在意似的,這時見丐幫兩位長老一走,立即催促説道:“要飯的前輩們走了,我們也該前進啦,説真的,我早就餓得肚子叫了。”
説罷,當先向着紅馬走去,拉過絲繮,飛身縱落馬上。
凌壯志看了一眼天上稀疏的小星,不由笑了,接着對仍有些羞意的愛妻笑着説道:“看來今天是宿店最遲的一天了。”
展偉明靜靜地望着凌壯志和宮紫雲上馬,發現宮紫雲羞意仍濃,嬌靨上的紅暈仍未退去,尚一本正經地寬慰解釋説:“老妹子,這怕什麼羞,女人生孩子是天地經地義的事,將來生了孩子,難道你因怕羞,就不掏出Rx房來喂孩子?”
話未説完,宮紫雲紅暈未退的嬌靨更紅了,於是,小蠻鞋用勁一催馬,當先向前衝去。
凌壯志怕愛妻再動了胎氣,驚得脱口疾呼:“不要跑,小心!”
説着,急催馬追了過去。
展偉明看了,心裏似乎很不好意思,催馬追上小夫婦,立即抱歉的説:“真對不起,我不知道老妹子如此害羞,否則,我何必要説生孩子餵奶的事?”
凌壯志對這位渾猛憨直的展世兄,一些辦法也沒有,好在明白就要分手,加之宮紫雲並無氣惱之意,因而也懶得説什麼。
可是,他卻不知宮紫雲雖然心跳害羞,但她的芳心深處,卻一直幻想着肚裏的小東西究竟像誰?是男?是女?
她羞紅着粉臉,微垂着螓首,心裏憧憬着未來小寶寶的可愛,因而不知青馬愈走俞快……
請續看《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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