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聰、烏騅一夜休息,體力充沛,在寬大官道上飛馳勢如奔雷,十分驚人。
兩人每過一鎮,都惹起一陣騷動和議論,中午時分通過壽陽,兩人在南關酒樓進餐,四座震驚,大河教的教徒紛紛走避,想是已得到他們總督察被殺的消息。
酒客中,雖有不少勁裝佩帶兵刃的武林人物,但大都是無名之輩談不上什麼技藝,果真動起手來也都是些花拳繡腿。
飯後繼續前馳,薄暮時分已到了榆社縣城,一路行來,再沒人敢出頭攔劫,也沒發現其他門派的門人高手。
凌壯志、宮紫雲,對大河教勢力之強,組織之密,對黃河數百渡口控制之嚴,的確感到暗暗吃驚,看來要想一舉摧毀這個龐大組織,似乎不是想像的那麼容易。
為了便於明日絕早上路,兩人就在城外一座大客店內,要了一座獨院上房。
幾天來,小夫妻倆都沒有能安適地同牀共枕,相擁而睡,為了讓兩馬得到充分休息,兩人匆匆飯罷,也準備早些就寢。
宮紫雲將房門關好後,覷目望着俊面神色略顯開朗的凌壯志,秋水般的鳳目一轉,接着舉手一指東間內室,説:“今夜你睡在東間,我一個人睡在西間……”
凌壯志一聽,頓時慌了,知道宮紫雲見他一直為死去的萬綠萍難過,而將她冷落,是以才藉分房向他報復。
於是,未等宮紫雲説完,慌得急忙由椅上立起來,不由急聲問:“為什麼?”
説着,神情焦急地大步向宮紫雲走去。
宮紫雲低頭一笑,身形一閃,走了。
凌壯志心中更急,急步追入西間,伸臂將嬌妻攬進懷裏,惶急地重聲問:“姊姊,為什麼嘛!”
宮紫雲偎在愛夫的懷裏,垂首暗笑,佯怒嗔聲説:“從今天起,人家不能和你同牀了嘛!”
凌壯志一聽,頓時呆了,他鬧不清這是怎麼回事,同時,他覺得宮紫雲和他分室,似乎不是為了萬綠萍,因而久久想不通。
宮紫雲側仰螓首,覷目一看,不由噗嗤笑了,同時嗔聲説道:“傻相,拿耳朵來。”
凌壯志立即迫不急待地將耳朵湊至嬌妻鮮紅的櫻唇前。
宮紫雲未言臉先紅了,最後,終於附在凌壯志耳邊,悄聲説了幾句話。
凌壯志一聽,頓時愣了,久久才驚喜地大聲説:“你為什麼不早説?”
宮紫雲的臉更紅了,急忙嗔聲阻止説:“你嚷嚷什麼?這麼大的聲。”
凌壯志立即興奮地壓低聲音説:“這怕什麼,哪個母親不生兒子?”
宮紫雲立即沉聲問:“你怎麼知道是兒子?你重男輕女的是不是?”
凌壯志慌得急忙分辯説:“不,不,我絕不是這個意思,生個像你一樣的天仙女兒,比生個像我一樣的豬八戒要強得多了,快,快躺到牀上休息……”
説着,鬆開雙臂,謹慎小心地將宮紫雲扶向牀前。
宮紫雲本來想罵他一聲貧嘴,這時見他緊張得什麼似的,真是啼笑皆非,不由一扭嬌軀嗔聲説:“你慌什麼,現在又不是馬上生……”
話一出口,嬌靨紅飛耳後,羞得撲身倒在牀上。
凌壯志高興發狂,在這一剎那,所有沉重的心事,鬱悶苦惱,全都忘了。
這時,他緊跟撲至牀上,伸臂將滿面通紅的宮紫雲攬在懷裏,既關切又焦急地低聲問:
“姊姊,幾個月了?”
宮紫雲滿心得意,一個女人能生孩子,這是最驕傲的一件事,因而,微合著鳳目,緩緩伸出兩個春葱似的纖纖玉指。
凌壯志一看,立即瞪大了眼睛,緊張地問:“你為什麼不早説呢?”
宮紫雲笑着説:“現在説也不遲嘛!”
凌壯志不解地問:“你可告訴給師母?”
宮紫雲搖搖頭,含嗔瞪着凌壯志,笑着説:“這等羞人答答的事,怎好向母親説。”
凌壯志立即焦急地説:“你真糊塗,這等大事怎能不讓她老人家知道?明天我們馬上趕回恆山凌霄庵……”
宮紫雲倏然掙脱凌壯志的懷抱,瞪着大眼睛,急聲問:“為什麼?”
凌壯志毫遲疑地説:“從現在起,你便不能乘馬顛簸了,必須安靜休息。”
宮紫雲立即反駁説:“你別大驚小怪好不好?你把我送回那個冰冷的山洞裏,萬一有事,我一人如何應付?”
凌壯志毫不思索地説:“師母自會派小沙尼照顧……”
宮紫雲未待凌壯志説完,立即一歪頭,插言説:“分娩時呢?”
凌壯志一聽,頓時呆了,這的確是個問題,分娩大事,絕不能讓毫無經驗的佛門尼姑照顧,師母雖然有過生產經驗,但也不便以一庵之尊處理這些事。
繼而一想,雙目一亮,脱口急聲説:“有了,明日我們即返金陵,你可以在我們自己家中生產,我也有五年未曾回去了,不知老僕凌富焦急成個什麼樣子了。”
宮紫雲覺得將來生產,的確需要有個安定的居處,先回金陵看看也好,於是微一頷首説:
“明天我們先奔金陵,希望能在途中遇到窮酸書生,打聽出萬姑娘的香冢位置。”
談到萬綠萍,凌壯志立即由興奮中跌進痛苦中,頓時沉默下來。
久久,他才望着宮紫雲,黯然神傷地説:“姊姊,現在小弟有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
宮紫雲見凌壯志突然趨於沉默,對方才無意説出的話,感到非常後悔,這時急忙一頜首,肯定地説:“有話你儘管説好了,姊姊沒有不答應的。”
凌壯志略一遲疑説:“我想將來姊姊生產時,若是男孩叫承萍,是女孩則叫亞綠。”
宮紫雲啞然一笑,愉快地説:“我道是什麼大不了的要求,原來是為小東西定名字的事,這是做父親的責任,你有權為孩子命名,我才不管這些事呢!”
凌壯志由不少次觀察出宮紫雲是個善妒的少女,但,自從結為夫婦後,她變得大方了,因而也笑一笑,説:“你是母親,當然也應該徵求你的意見。”
宮紫雲立即頷首正色説:“我覺得這兩個名字都不俗。”
凌壯志心裏一陣感激,伸臂將宮紫雲攬在懷裏,並肩倒在枕上。
宮紫雲對這個動作,似乎特別熟悉,因而惶急的低聲説:“你又忘了?從今天起,都不可以……”
凌壯志俊面一紅,似有所悟的笑着説:“我知道……”
話聲未落,一陣急速的衣袂飄風聲,就在房上一閃飛過。
凌壯志心中一驚,倏然坐起身來,凝神一聽,急對宮紫雲説:“姊姊先睡,我去去就回。”
宮紫雲已坐起,立即堅持説:“不,我也去,根據這人的輕功,可稱得上第一流的高手,也許大河教有疏於防範之處,江南武林人物已越河偷渡……”
凌壯志見宮紫雲説的與自己的想法完全相同,加之又怕失去那人的蹤跡,因而未待宮紫雲説完,不由一指她的小腹,急聲説:“可是你已……”
宮紫雲含笑接口説:“不妨事,還早得很。”
凌壯志斷定葉小娟母女是被江南幫派掠去,因而對渡河北來的高手特別注意,於是急聲説:“既然不妨事,我們快走。”
説罷,飄身掠至後窗,拉開窗户當先縱了出去,一俟宮紫雲閃身而出,掩好窗門,騰空飛上房面。
這時天已二更,前面尚上仍有不少處亮着燈光,數十丈外的巍峨城樓上,高懸着一串斗大紅燈籠,隨風飄晃不停。
夜空深遠,滿天亮星,遠處一片漆黑,早已看不見那人的蹤影。
宮紫雲不由悄聲説:“這人的身法果然快得出奇,絕不是大河教中的高手,就是他們教主邱銅川的輕功,也不過如此。”
凌壯志知道那人是由城內馳出,根據方才飄風的方向是奔了正西,因而,舉手一指正西,悄聲説:“姊姊,追。”
説罷,兩人展開絕世輕功,直向遙遠的正西黑暗處追去。
凌壯志施展的是陸地飛行術,宮紫雲施展的是百丈如咫,兩人身形快如流失,捷逾驚鴻,但見兩道白輕煙,不見兩人身影。
一陣越野飛馳,離城已有十里,驀見一團烏雲般的快速人影,直向數里外的一片黑壓壓的樹林馳去。
凌壯志根據那人的快速身法,斷定即是要追的人,於是望着宮紫雲舉手一指,悄聲説:
“在那裏了。”
宮紫雲會意的點點頭,兩人腳下同時加快。
追出有二里,那道烏雲般的黑影已進入前面那座廣大茂林,同時,兩人也發現茂林中隱約現出一角屋脊房影。
凌壯志和宮紫雲斷定那人也許就在樹林中的房舍內。
到達林前一看,兩人才發現茂林中俱是高約數丈的合抱大樹,因而,也斷定那幾座屋脊房影,絕不是普通房屋。
由於避免驚動那人,兩人屏息飄身,藉着大樹的掩蔽,直向深處欺進。
前進數十丈,前面林隙間已現出一道塌牆,來至近前一看,竟是一座久絕香火的破廟。
山門似乎是向南,在凌壯志和宮紫雲的立身處,無法看見,對正兩人的是座殘塌過半的側殿後檐。
凌壯志和宮紫雲覺得破廟內不可能住著有人,斷定那人已穿林而過。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轉身正待馳去,破廟內驀然傳出一陣談笑。
繞過側殿山牆,兩人目光同時一亮,急忙轉身形隱在側殿前檐的石柱之後,想不到正面殘破的大殿上,竟亮着燈光。
側殿石柱粗如大樹,上面雕有翻滾雲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恰好將兩人的身形隱住。
兩人悄悄探首一看,只見大殿前門已破,僅殿頂尚屬完好,神龕上的幾座高大神像,法身剝落,已無法辨認以前供着的是什麼神了。
腐朽的供台上,放着一盞孔明燈,由於四周漆黑,因而顯得燈光特別明亮。
談話的人,共有六人之多,俱都分散地席地坐在石塊上。
較居正中的一人,黑色道袍,高挽道髻,紫面膛,黑長鬚,看來四十餘歲,修眉長目,鼻正口方,背插一柄長劍,坐着靜聽的姿勢。
微偏正中的一人,是個頭束儒巾,身穿灰衫的儒士,他白麪短鬚,清眉秀目,正含笑向着身邊一個紅衣嫵媚少婦點頭,似是贊同地方才提出的意見。
在少婦身邊,是一個虯髯壯漢,重眉環眼,目光尚尚,腳前放着一柄大鐵錘,乍然看來至少百斤。
在黑袍道人的這面,尚有兩個身着同一裝束的中年老道,兩人俱背長劍,似是與正中長鬚老道出自同一觀院。
凌壯志和宮紫雲正打量間,驀見灰衫儒士,轉首望着正中的長鬚老道,含笑問道:“東雲道長認為師妹的意見如何?”
那位長鬚老道謙和地一笑説道:“大河教橫霸黃河,強索苛税,百姓商旅不堪其苦,本派掌門師尊,久有除去之心,怎奈本派勢力孤單,不敢妄動,既然貴派欲解民倒懸,本派深感慶幸。以華山、終南兩派之眾,要想一舉消滅大河教,力量仍顯不足,不過,這項義舉一經發動,其他觀望門派,勢必羣起相應,那時大河教勢必不敵……”
隱身石柱後的凌壯志和宮紫雲聽了老道的話,不禁連連頷首,暗暗讚佩,在當前各派自保門户之際,尚有關心百姓疾苦的門派,的確值得可敬。
根據他們的裝束和談話判斷,道裝背劍的必是華山派,灰衫儒士和狐媚少婦,虯髯大漢必是終南派。
心念間,又聽黑袍長鬚的東雲老道繼續説:“至於奪取凌壯志身上的秘笈,本派師尊絕不容許,因為本派劍術精絕,武學淵博,足堪獨步武林,令師妹的意見雖好,貧道卻不敢苟同。”
灰衫儒士和狐媚少婦臉上同時一紅,虯髯大漢也沉重地哼了一聲。
凌壯志和宮紫雲俱都心泛怒意,方才對終南派的讚佩敬意,頓時全消了。
只見狐媚少婦不滿地看了東雲老道一眼,沉聲説:“小婦人的意思並不是要道長親自向凌壯志下手,其實就是我們六人一起上,在他手下也走不過三招,我的意思是説,我們要智取,不要力敵。”
最外邊的那個年輕道士在旁插言問:“不知女施主如何智取?”
紅衣狐媚少婦粉面一紅,略微一笑,説:“小婦人説出來,三位道長可不要見笑,江湖上無人不知凌壯志是個多情種子,長的英俊,人又年少……”
宮紫雲聽至此處,不由用肘輕輕碰了一下凌壯志。
凌壯志只氣得渾身顫抖,俊面鐵青,恨不得大喝一聲,飛撲過去,舉掌將狐媚少婦斃了。
又聽狐媚少婦繼續説道:“小婦人慾用此法擒凌壯志,因而訓練了兩個俏麗小婢,至於如何擒他,現在不便多説;另一個決策就是貴我兩派合力挑了大河教,讓阻在黃河南岸的江南高手,渡河北上,在各大門派幫會羣鬥凌壯志時,我們再乘機下手,從中漁利。”
東雲老道一拂長鬚,淡淡一笑,説:“貧道希望女施主還是採用伺機漁利來得好。”
久不發言的虯髯大漢,似乎有意岔開話題,突然望着狐媚少婦,沉聲問:“師姐是否看清那人果真是大河教主邱銅川?”
狐媚少婦立即正色説:“那還會錯得了,我和他走了個對面,我來時尚特地去他房暗中察看,還見他在房中飲酒呢!”
凌壯志聽得異常不解,方才追的那人,分明是個寬大黑影,怎地會是她如此嬌小的女人?”
又見虯髯大漢不解地問:“邱銅川住的是哪座客店?”
紅衣狐媚少婦轉首回答説:“城內西街老和店。”
灰衫儒士在旁向華山三道補充説:“據邱銅川的親信隨員説,這次邱銅川是得到他女兒的飛鴿報告説,已經盯上了凌壯志的行蹤,邱銅川知道他女兒絕不是凌壯志的對手,所以才親身前來截擊……”
紅衣狐媚少婦立即輕佻地插言説:“有他美麗潑辣的女兒,足以用情絲纏住凌壯志了,邱銅川那老鬼又何必卻駕親征,真是多此一舉。”
東雲老道修眉一蹙,説:“據貧道聽大河教榆社分舵主日落時對貧道説,他們的總督察邱莉花,已在總舵主的家裏被凌壯志殺了。”
紅衣狐媚少婦驚得渾身一戰,面色大變,脱口一聲驚啊,説:“真的呀?”
東雲老道立即肯定地點點頭。
灰衫儒士急忙興奮地説:“這個機會太好了,邱銅川心痛愛女被殺,勢必找凌壯志拼命,三五日內他絕不會返回總壇,我們正好乘此大好機會,發動兩派門人,將大河教的總壇挑了。”
東雲老道讚許地頷首説:“本派的弟子,多散佈在沁陽、平順一帶……”
灰衫儒士未待東雲説完,立即插言説道:“本門師兄弟居住武鄉陵川一帶的甚多,現在我們即可分途通知,齊到沁陽集結。”
東雲老道頷首應好,六人相繼由石塊上立起來。
凌壯志、宮紫雲知道六人要走了,立即準備進入側殿暫避,兩人一轉身,只見側殿後角暗影中,赫然立着一個骨瘦如柴,發髯如銀,身穿一襲寬大黑袍,手握一根蛇頭杖的陰森老人。
兩人這一驚非同小可,各自倏退半步,險些呼出聲來,尤其宮紫雲,看了陰森老人那雙如燈大眼,皮包骨的猴臉,頓時呆了。
人影一閃,風聲颯然,黑袍陰森老人縱出側殿後檐,飛身進入茂林,眨眼已經不見。
宮紫雲頓時一驚,正待脱口急呼,驀聞大殿上暴起數聲怒喝:“什麼人?”
喝聲甫落,嗖嗖數聲,華山三道和終南三人已飛身落在側殿階前。
凌壯志、宮紫雲無暇再想黑衣老人,只得先應付眼前,凌壯志想起狐媚少婦的那些話,頓時怒火高熾,緩步走前兩步,冷冷一笑,説:“在下就是諸位自知不可力敵,而要智取的凌壯志。”
六人一聽,面色大變,終南三人心中有鬼,飛身暴退八尺,一臉震駭之色,俱都驚呆了。
華山三道雖然也感到吃驚,但他們自恃無愧於心,因而只感到十分意外。
凌壯志不齒狐媚少婦的卑鄙陰謀,又氣灰衫儒士的伺機漁利企圖,因而輕蔑地望着終南派三人,不屑地沉聲説道:“在下恩師平生疾惡如仇,除暴務盡,對那些偽善作惡,沽名釣譽之輩,尤為痛絕,你們三人便是那些虛有其表,妄自貪心的小人……”
灰衫儒士雖然震駭凌壯志的威名,但他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尤其當着華山掌門人的首席弟子東雲的面,就是殺了頭,也不能丟了這個臉。因而,未待凌壯志説完,立即怒聲説:
“閣下年紀輕輕,竟然説話如此刻薄,你去打聽打聽,終南派的玉面秀士,行俠仗義,助善除好,可是你説的那種宵小之輩?”
凌壯志不屑地冷冷一笑,説:“既是俠義之士,為何要乘人於危,伺機漁利?由此一點,足失光明磊落。”
終南玉面秀士立被説得滿面通紅,頓時無言可對。
華山三道見凌壯志俊面鐵青,眉透煞氣,俱知他盛怒之下,揮掌可殺數十人,在凌壯志沒向他們發話前,自是不願插言。
紅衣狐媚少婦即在一旁插言説:“本派掌門師尊,命令我等見機行事,不可妄自逞能……”
凌壯志一聽狐媚少婦發話,心中怒火更熾,因而冷冷一笑,輕蔑地問道:“貴派掌門人可曾當面叮囑於你,要你暗中訓練兩名小婢,以使用其騙取在下身上的秘笈?”
狐媚少婦粉面通紅,頓時惱羞成怒,嬌叱一聲道:“快些閉嘴,小婦人和你拼了。”
説着,即在腰間皮囊內,探手取出一條銀光閃閃的索鏈來。
凌壯志一見,震耳一聲厲喝:“你膽敢向前一步,在下立時要你濺血當地。”
狐媚少婦頓時被震住了,想到邱莉花那等美麗年輕的女中高手,尚且被他殺死了,自己這點姿色焉能迷得住凌壯志?何況他身邊尚婷然玉立着一位高雅脱俗、國色天香的麗人?
心念至此,手中握着亮銀索,進退維谷,難堪至極。
手提大鐵錘,一直怒目瞪着凌壯志的虯髯大漢,舉手一指着狐媚少婦,即對凌壯志怒聲説:“她是我們掌門的侄女,你敢動她一根汗毛,我們終南全派便與你拼了。”
凌壯志一聽,不由仰天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聲震殿瓦,如同虎嘯,震得積塵紛紛飄落,接着斂笑朗聲説:“莫説是你們掌門人的侄女,就是勢力龐大,勝過貴派數百倍的大河教主的女兒,在下同樣敢殺。”
玉面秀士故意以威脅的口吻,沉聲問道:“如此説來,閣下是存心與本派為敵了?”
凌壯志劍眉一軒,再度傲然一笑,説:“普天之下所有的教派,只要它掛着光明正大的招牌,而實際盡在武林中為非作歹,在下都要悉數殺絕。”
話聲甫落,虯髯大漢環眼一瞪,暴喝一聲:“好狂妄的小子,我們要試試你有如何驚人的本領。”
暴喝聲中,飛舞鐵錘,一招“泰山壓頂”,挾着懾人狂風,直向凌壯志的當頭砸下,聲勢十分駭人。
凌壯志頓時大怒,大喝一聲:“你也配。”
配字出口,對方鐵錘已經砸到,身形一閃,疾演“撥雲見天”,右手五指趁勢一揮,百斤重的大鐵錘,脱手而飛,直向身後側殿中飛去。
虯髯大漢右臂震麻,虎口痛裂,驚嗥一聲,飛身暴退。
玉面秀士和狐媚少婦,以及華山三道等人,俱都驚呆了。
轟隆一聲大響,鐵錘已擊中側殿的後牆,煙塵暴起,殘瓦橫飛,半面高牆,應聲倒塌下來,華山三道和終南三人連退數步,目閃驚急,額上冷汗頓時滲出來。
凌壯志有意借玉面秀士三人廣為宣傳,因而雙目冷電一閃,註定終南三人,再度厲聲説:
“就煩你們三人,轉告那些狂妄貪心,企圖攫取在下懷中秘笈的江南高手,如果他們的身軀不是鐵澆銅鑄,人不是百鍊不壞的金剛,他們的命運就如同這尊石爐。”
爐字出口,倏然轉身,右掌一翻,如火殷紅,對正大殿前一座五尺青石大香爐猛力推出。
掌心紅芒一閃,暴起一聲震天霹靂,爐石炸裂,碎石橫飛,青煙瀰漫半空,大殿上的積塵飄拂,斷椽跌落,磚石墜地之聲,此起彼落。
剎那間,天昏地暗,飛石帶嘯,正側三座破殿,顯得搖搖欲墜,危危欲倒。
終南三人和華山三道,從來沒見過這等石破天驚的駭人威勢,俱都驚得眼花繚亂,頭腦發漲,幾乎暈倒在就地。
凌壯志收掌轉身,望定驚呆了的終南三人,繼續怒聲説:“在我未反悔殺你三人之前,快些去吧,下次再在企圖攫取在下懷中秘笈的場合中遇見你們,定要你們三人頸上的人頭。”
玉面秀士三人,早驚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三人慌得一定神,同時轉身,騰身越過殘塌廟牆,直向黑暗的茂林中馳去。
凌壯志一俟三人離去。立即一整臉色,面向東雲三道一拱手,謙和地説:“在下凌壯志,尚未請教三位道長道號,方才失禮之處,尚請三位道長不要介意。”
華山三道,俱都有些受寵若驚,急忙稽首,同時宣了聲“無量壽佛”,由東雲老道回答説:“貧道東雲,奉掌門師尊之命,率領東清、東惠兩位師弟,下山暗探大河教虛實,不意在此得會小俠,貧道等倍感榮幸。”
凌壯志知道東雲是大師兄,也就是華山派的下代掌門人,因而謙遜地説:“方才聽得道長一席義正詞嚴之話,令在不由衷欽佩,暗讚道長不愧出身大派,受教名師,未來華山一派之尊。”
東雲道長再度一稽首説:“小俠過獎,令貧道深感不安,聽小俠口氣,貧道等計議之事,小俠和這位女施主全部聽到了。”
説着,謙和地望了一眼走近凌壯志身旁的宮紫雲。
凌壯志似乎想起什麼,急忙一指宮紫雲,含笑介紹説:“這是賤內宮紫雲。”
東雲三道心頭同時一震,急忙稽首為禮,齊聲説:“原來是凌夫人,貧道等失敬了。”
宮紫雲高雅地淡淡一笑,斂衽還禮,同時説:“方才三位道長和終南玉面秀士二人的會談,也被大河教主邱銅川聽去了。”
話一出口,東雲三道面色同時大變,脱口一聲驚呼,俱都愣了。
凌壯志也驟吃一驚,不由急聲問道:“姊姊説的,可是那個骨瘦如柴的陰森老人?”
宮紫雲立即頷首説:“就是他,我當時還未來得及告訴你,三位道長和玉面秀士他們就出來了。”
東雲微一跺足,十分懊悔地説:“夫人一時遲疑,放走這個老賊,今後再想除去必然大費周折,而且,老賊此番回去,必然向本派及終南發動殘酷攻擊,也許還去五台找單掌摧碑趙其南了。”
凌壯志和宮紫雲聽得暗暗焦急,不由脱口問:“以道長之見,我們應該如何除此老賊?”
東雲微蹙修眉,鄭重地説:“邱銅川老謀深算,陰毒多智,不但功力深厚,一根蛇形仗在武林中也鮮少敵手,否則,大河教也不敢猖狂至今了。”
宮紫雲黛眉一蹙,不解地問道:“那他方才隱身殿中,為何不向道長等人下手呢?”
東雲略一沉思説:“據貧道判斷,老賊必是剛剛到此,因為玉面秀士的師妹纖手銀索江玉薔,也到達不久……”
年輕的東惠在旁插言説:“江玉薔來時曾先至邱銅川的老和店暗中察看,以貧道看來,在她認為已極縝密,實則已被老賊發現,因而跟蹤到此地來。”
凌壯志立即搖頭説:“據我判斷兩人並不同途,因為邱銅川的輕功已極驚人,我與賤內奮力直追,並未發現老賊身前兩人,再説,江玉薔的輕功,與老賊相比,似是相差得極遠。”
東雲肯定地頷首説道:“這是當然,既然老賊一直奔此前來,必是事先已獲報告,賢伉儷追至時也許老賊剛剛隱身立穩,由於兩位被大殿上的燈火等所吸引,故而未加註意。”
東清似有所悟地説道:“老賊遲遲不敢下手的原因,必是因凌小俠伉儷隱身柱後,邱銅川暗察形勢,自知極為不利,凌小俠他已無制勝把握,何況還有夫人及我等六人?”
東雲贊同地頷首説:“這就是老賊的聰明處。”
説此一頓,似乎想起什麼,接着慎重的問:“賢伉儷是否急於離去?”
凌壯志不明東云何意,因而不答反問:“道長有什麼吩咐?”
東雲立即謙遜的説:“吩咐不敢當,小俠太謙虛了。貧道的意思是邱銅川現宿老和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如果小俠不急於離去,貧道願即時前去通知老賊,約他明日辰已之間來此與小俠相會……”
凌壯志已經會意,未待東雲説完,立即欣然頷首説:“這樣子太好了,在下明準備到此地。”
東清遲疑的説:“恐怕老賊不敢前來應約。”
東雲肯定的説:“愛女的血仇,秘笈的誘惑,加上稱霸武林的野心,老賊早將生命置諸腦後,定會前來,不過那時絕不會是他孤身一人了。”
凌壯志深怕店中有人發現後窗虛掩,因而匆促説:“我們約定,明日準時見,愚夫婦要先走一步了。”
説罷拱手,挽起宮紫雲,轉身縱出廟外。
華山三道,同時愉快地説:“明日準時見。”
凌壯志挽着宮紫雲馳出茂林,直奔榆社城的西關,這時三更已過,西關街上已沒有一絲燈光。
來至店前,兩人越牆而入,回到室內,桌上燭台上的油燭已快燃完了。
凌壯志進入房內,第一件事是指着嬌妻的小腹,關切地問:“怎麼樣?”
宮紫雲一見,心裏又氣又甜蜜,不由深情地盯了愛夫一眼,含笑嗔聲説:“放心,不礙事,快倒下去睡。”
説罷,立即温柔地服侍着凌壯志上牀就寢。
□□□
吵鬧的旅客吆呼店夥聲,將一對相擁甜睡的小夫妻吵醒。
凌壯志首先睜開眼睛,一看前窗,滿是陽光,驚得倏然起身,同時急聲問道:“是什麼時候了?”
説話之間,已經下牀,匆匆穿上長衫。
宮紫雲睜開惺忪睡眼,也不由急忙撐臂坐起,懊惱的説:“最近是越來越愛睡了,倒在牀上就不想起來。”
凌壯志已開始梳洗,立即體貼的説:“你是情有可原,而我睡至此時不醒,一旦誤了今日的約會,那就絕不可寬恕。”
宮紫雲已整理好衣服,也寬言解釋説:“這是你心情鬱悶之故,昨天你還不也是睡到日上三竿。”
説罷,兩人都忍不住笑了。
兩人略進早點,匆匆走出店外,青聰、烏騅早已係在店前,凌壯志去結帳,宮紫雲逕向兩馬走去。
這時,街上已極熱鬧,進城購貨的商人,出城趕路的客旅,熙來攘往,絡繹不絕。
凌壯志知道時間無多,匆匆付過店資,即向繫馬樁前走去,只見宮紫雲手中拉着青聰,神色迷惑地正和一個謙恭店夥談話。
宮紫雲和店夥一見凌壯志,立即停止談話,齊向凌壯志望來。
凌壯志走至近前,立即不解地問:“什麼事?”
宮紫雲迷惑地説:“小二哥説,方才有個身穿錦緞黑鍛袍的黑臉客人要進店去找你。”
凌壯志輕噢一聲,秀眉一蹙,不解地自語問:“是誰?”
店夥立即一躬腰,笑着説:“那位黑臉客人還説,這兩匹馬都是他的。”
説着,含笑指了指烏騅、青聰。
凌壯志、宮紫雲頓時恍然大悟,不由脱口説:“那是展偉明,他怎地會到此地來?”
説着,望着店夥,焦急地問:“你為何不帶他去見我們?”
店夥怕得罪客人,趕緊恭聲堆笑説:“小的對他説,爺和夫人還沒起來,那位黑爺便説他先去城內店裏取大錘。”
凌壯志仰首看了一下天色,萬分焦急地説:“現在卯時快過了,怎麼辦?”
宮紫雲斷然説:“去遲了可非兒戲,東雲道長三人是否能接得住?”
凌壯志知道情勢嚴重,於是毅然説:“姊姊,我們走。”
説着,即由繫馬樁上將烏騅解下來。
店夥一見,不由急了,立即惶聲説:“那位黑爺一再叮囑小的,要爺和夫人千萬等他。”
凌壯志即對店夥説:“那位展爺來時,你説我們在西北十里一座破廟等他。”
説話之間,早已登鞍上馬,一抖絲繮向街口馳去。
宮紫雲坐在馬上,覷目看了一眼凌壯志的背影,望着店夥機警地低聲説:“那位黑爺説,是否還有其他人?”
店夥連連頷首説:“有有,是位什麼姑……”
宮紫雲敏感地接口問:“是位什麼姑娘是不是?”
店夥抱歉地搖搖頭,笑着説:“小的沒有聽清楚,聽展爺的口氣是位女的已經無疑。”
宮紫雲知道是展偉鳳,氣得怒哼了一聲,撥轉馬頭,直向凌壯志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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