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壯漢驚恐欲絕,跑又不敢跑,因為地下還倒着一個被馬踢傷的人,不跑又擔心自己的命。
宮紫雲怕凌壯志含忿出手,斃了兩個壯漢,因而焦急地説:“弟弟,不要殺他兩人。”
兩個壯漢一聽,驚得魂飛天外,一個嗥叫一聲,轉身狂奔逃去,一個神經錯亂似的,猛向凌壯志撲來。
凌壯志有心生宣傳之效,兼而有震懾作用,於是劍眉一軒,大喝一聲:“鼠輩找死!”
死字方自出口,早已蓄滿功力的右臂,藉着衫袍彈震之力,猛向撲來壯漢的前胸揮去。
暗影中,驀然傳來一聲惶急驚呼:“閣下請住手。”
但是,已經遲了,只聽砰的一聲大響,暴起一聲淒厲驚叫,飛身撲來的壯漢,宛如斷線的風箏,直向三丈以外飛去。
人影閃處,一個一身灰緞勁裝,背插鋼鞭中年人,已將壯漢橫飛的身形接住,背鞭中年人低頭一看,面色大變,發現壯漢面色如紙,腕脈跳動,僅是暈厥,並未受傷。
背鞭中年人這一驚非同小可,斷定他揣測得已經不錯了,心中既驚且喜,想到派出一百多組人,結果點子讓他碰上了。
於是,放下手中壯漢,急忙上前數步,抱拳當胸,朗聲問:“請問閣下,可是昔年俠名滿天下的葉大俠的高足,凌壯志凌小俠嗎?”
凌壯志發現街上已圍滿了看熱鬧的人,故意劍眉一軒,厲聲喝問:“不錯,在下正是凌壯志,爾等欲待怎樣?”
背鞭中年人聽得渾身一戰,急忙恭身陪笑説道:“在下楊智典,乃大河教主壇下,巡迴總督察麾下的督巡香主,在下奉命在此久候閣下多日了……”
凌壯志聽了他那套自報的冗長名號,心中早已不耐,這時,未待對方説完,立即沉聲問:
“何事等候在下?”
楊智典急忙回答説:“我家巡迴總督察久聞凌小俠武功蓋世,宇內無敵,久想借機和小俠交個知心朋友……”
凌壯志一聽,立即仰面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聲如龍吟虎嘯,驚得滿街騾馬亂蹦亂跳,許多圍觀的人,俱都舉手掩住耳朵。
宮紫雲已明白了凌壯志的用意,也證實了明慧大師的話,並未誇大其實,同時也驚於大河教勢力範圍之大,居然將眼線放到五台山以北。
楊智典被凌壯志笑得心神不安,冷汗油然,知道情勢不妙,看形勢,説不定今夜活命難逃。
凌壯志大聲笑罷,接着譏嘲地朗聲説:“你家巡迴總督察果真甘願折節下交,在下倒願和他做個知心的朋友,只是他想交的不是在下凌壯志,而是在下懷中的罕世秘笈吧?”
話聲甫落,人羣中立時暴起無數聲輕啊。
楊智典聽説秘笈就在凌壯志的懷裏,心中不禁驚喜交集,立即想着儘早脱身之計,於是急忙分辯説:“哪裏,哪裏,小俠你誤會了,小俠身具絕世武功,哪個敢動攫取秘笈的歪腦筋,那真是自己找死……”
凌壯志再度哈哈一笑:“閣下説得不錯,就請你轉告你家總督察,要他儘早打消這個卑劣念頭,否則,在下定要他身首異處,血濺五步。”
楊智典一聽,面色大變,立即沉聲説:“小俠當眾侮辱本教總督察,在下身為教中香主,絕不能視若無睹,必須拼卻性命不顧,也要為總督察洗刷恥辱。”
説話之間,舉手翻腕,即將背後的鋼鞭撤下來。
凌壯志冷冷一笑,不屑地説:“你自己不願留條活命回去報信,那也怨不得在下心狠了。”
楊智典立即硬着頭皮,強自沉聲説:“本教教規森嚴,在下自己也做不得主,如不與小俠拼命相搏,回去也必被處以舉掌自斃之罪。”
話一出口,周圍看熱鬧的人立即掀起一片驚啊。
凌壯志頓時大怒,不由舉手一指楊智典,忿忿厲聲説:“今夜在下特意饒你不死,留你一個活口,既速轉告你家教主,在下三日之內,必至孟津,定要斬取老狗項上人頭。”
如此一説,周圍看熱鬧的人俱都驚呆了。
楊智典早已嚇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急忙一定神,極端惶恐地大聲説:“你膽敢辱罵本教教主,既是自走死亡之路,在下為了能將此事轉報本教教主得知,當眾斬斷一臂,回至總壇後,再聽教主處置。”
話聲甫落,急搶手中鋼鞭,猛向自己了左臂擊去,“喀喳”一聲,鮮血飛濺,左臂應聲而斷。
周圍看熱鬧的人一片驚啊,頓時掀起一陣不安騷動。
凌壯志和宮紫雲也不禁看得面色立變,暗暗心駭,兩人卻沒想到大河教的教規如何殘酷森嚴。
這時,對街暗影中,如飛縱出六個壯漢,抬起地上兩個受傷的人,扶着搖搖欲倒的楊智典,惶恐逃走,瞬間消失在暗影中。
凌壯志看得緊蹙着秀眉,心中的殺機愈濃,他決心要將這個組織龐大,勢力雄厚,高手如雲的大河教除去。
宮紫雲也有同感地慨然説:“像大河教這種不良組織,還是及早除去的好,免得留世害人,禍患地方。”
説罷,兩人隨即走至青聰、烏騅身旁,略微檢查了一下鞍囊後,看也不看圍在店外的眾人一眼,逕向店內走去。
兩人一進店門,圍看熱鬧的人們,立即開始了他們的議論,剎那間,店外一片嗡嗡人聲。
這時,四更將盡,天將黎明,東天已升起曉星。
兩人走回獨院上房,宮紫雲未待凌壯志坐穩,立即憂急地悄聲問:“弟弟,你怎地公然宣稱秘笈就在你的身上?”
凌壯志立即沉聲説:“不如此怎能將那些妄想攫取秘笈的人誘來?”
宮紫雲依然壓低聲音,正色説:“如此一來,對方人多勢眾,都想搶到秘笈,那時你將窮於應付。”
凌壯志胸有成竹地哈哈一笑,説:“正因為他們都想搶得秘笈,才會人人相互監視,各懷異心,雖是人多勢眾,卻是一片散沙,屆時俱都保持實力,以圖居中漁利。”
説此一頓,也略微壓低聲音説:“這樣做,我們處於主動,讓他們跟着我們身後東追西走,疲於奔命,而免卻咱們四處明察暗訪之苦。”
宮紫雲鳳目一亮,似有所悟地説:“你想在這些人中查出小娟她們的下落?”
凌壯志毫不遲疑地點點頭説:“當然,擄去張師母和小娟做人質的幫會門派,必然處心積慮,設圈套,布巧局,暗中引導我們進入他們的陷阱,在極有利的境況下向我們要挾下手,強迫交出秘笈來……”
宮紫雲一聽,黛眉微豎,輕哼一聲,忿忿地説:“哼,那樣做他們簡直是自己找死。”
凌壯志淡淡一笑,解釋説:“到了那時候,我們便到了無法自拔,任人擺佈,只有被人牽着鼻子走的份了。”
宮紫雲聽得異常不解,因而一直茫然望着凌壯志。
凌壯志看了微現魚白色的天空,風趣地一笑,説:“進去假寐一會吧,現在好戲才開始,令你意想不到,防不勝防的事,還在後頭呢!”
説着,起身將房門掩好,挽着一臉迷惑神色的宮紫雲,並肩走進內室。
兩人盤膝牀上,開始調息,漸漸朦朧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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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天光已經大亮,西牆根前的花架上,已灑滿了柔和朝陽。
凌壯志走至外間,即將房門拉開,兩個店夥提着臉水,端着早餐,早已誠惶誠恐地立在院門外邊。
兩個店夥一見房門大開,立即滿面堆笑,恭恭謹謹的走進來,兩人一到階前,同時恭聲問:“爺,您早。”
凌壯志立即謙和的頷首一笑,也説了聲“早”。
兩個店夥見凌壯志態度和藹,緊張的心情,似乎平靜了不少。
凌壯志和宮紫雲一俟店夥走後,匆匆梳洗略進早點,即向店外走去。
來至店外,昨夜停在街上的騾馬貨車,早已渡河走了,這時,正有一批批的車馬由渡口方向馳過來。
兩人結帳上馬,輕催絲繮,即向渡口馳去。
來至渡口,恰好趕上一艘車馬方船,是以兩人很順利地渡過黃河。
渡過黃河,海拔三千的五台山,已橫亙在二十里外了。
凌壯志和宮紫雲,齊抖絲繮,急催坐馬,直向五台山前馳去。
青聰、烏騅奔馳如飛,二十里路,僅僅半個時辰,便到了五台山北麓。
兩人仰首一看,山勢崎險,白雲悠悠,氣勢不亞於恆山。
快馬飛馳,前進中,宮紫雲纖手一指,大聲説:“我來時就是走的那座山口,裏面路徑雖然崎嶇,但通過山區,卻可節省數十里路。”
凌壯志舉目一看,只見兩座縱嶺之間,斜向伸出山口,由於樹木茂盛,往下細看,或不知路徑的人,不到近前,絕不知那是一道通向南麓的隘口。
看罷,立即頷首愉快的説:“既然省時省路,我們仍走這條隘路吧!”
於是,兩人一撥馬頭,直向山口馳去。
進入山口,風力較強,兩馬速度絲毫未減,嗒嗒如雨的蹄聲,由兩邊斜嶺間反震過來,清脆悦耳。
隘路逐漸狹小,向左一轉,視界頓時大開,前面竟是一座四面環山,數里方圓的亂石大綠谷。
綠谷的對面,是一道兩座絕壁對峙的狹道,看來寬僅數丈,形勢十分險惡。
凌壯志看罷,立即有所感觸地説道:“這等險要隘口,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宮紫雲雖有同感,但她卻發出了一陣銀鈴般的愉快嬌笑作為答覆,笑聲隨風飄蕩,聲漫滿谷。
笑聲未歇,跨下飛奔中的青聰、馬騅,驀然發出一聲悠長怒嘶,聲震四野,千峯迴應。
凌壯志和宮紫雲心中一驚,舉目凝神,轉瞬之間,那道絕壁隘口,已多了一小隊人馬。
兩人相互對看一眼,似乎在説,五台山中何時盤踞了一批綠林強盜。
青聰、烏騅,繼續向隘口飛馳,口中一聲接着一聲怒嘶,似是向阻在前面的人馬示威。
這時,隘口中湧出來的一小隊人馬,已極從容的橫阻在隘口外面,看來有二三十人之多。
凌壯志凝目一看,當前一匹紅馬上,威稜地坐着一個背插長劍,一身青色勁裝的少女。
青衣少女二十一二歲,雙頰淡紅,眉目如畫,纖纖的柳腰,合度的身材,説來也算得上是個美麗少女,只時,眉目間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兇殘煞氣。
在青衣少女的身後,數匹大馬上,坐着六名俱都佩有兵刃的中年人,其餘二十幾人,均是勁裝壯漢。
凌壯志打量間已至青衣少女不遠,只得和宮紫雲同時將馬速慢下來。
青衣少女柳眉微剔,杏目尚尚,神色異常冰冷,端坐在馬上,動也不動,目光一直在凌壯志的俊面上和宮紫雲的靨面上閃動。
凌壯志一見青衣少女那副孤傲樣子,就有些不耐,加之在馬後人眾個個橫眉怒目,俱都神氣十足,愈增心中怒意。
來至近前,兩人距對方五丈之處,同時將馬勒住,凌壯志雙目一掃青衣少女等人,立即輕蔑地問:“五台山一向清靜安定,尚未聽説山中有劫路的強盜,不知你們是哪一個寨的山大王?”
青衣少女冷冷一笑,沉聲説:“你是真的不知,還是明知故問?”
凌壯志佯裝一愣,正色説:“在下初離師門,孤陋寡聞,是以尚不知女大王的威名。”
青衣少女柳眉一扇,冷冷一笑,説:“難怪楊香主回報,説你瀟灑儒雅,説話狂傲刻薄。”
凌壯志佯裝恍然大悟,立即輕蔑地插言:“原來你們是以前黃河幫改組的大河教……”
青衣少女見凌壯志一直冷諷熱嘲,根本沒將大河教放在心上,不由暗暗生氣,再看青馬上風華絕世的宮紫雲一直以不屑的目光望着她,當然更沒把大河教放在眼裏,因而柳眉一剔,怒聲説:“你不要將大河教看得一文不值,告訴你,沒有大河教控制着所有黃河渡口,哼,如今各大門派的頂尖高手,早已渡河北上,將你身上的秘笈奪走了。”
凌壯志一聽,仰面哈哈一陣大笑,傲然沉聲説:“莫説你們大河教,就是那些企圖攫取秘笈的各大門派,在下又何曾將他們看得能值幾文?”
青衣少女一聽,直氣得粉面鐵青,嬌軀微抖,神色間充滿了怨毒,但她目光一閃,舉手一指宮紫雲,怒聲問:“她是誰?”
凌壯志立即沉聲説:“她是誰與你無關,不勞你問。”
青衣少女杏目一瞪,厲聲説道:“凡在本教地區走動的人,本總督察都有權過問。”
凌壯志中一動,頓時想起昨晚自斷手臂的楊智典説的話來,想不到青衣少女就是大河教的巡迴總督察。
心念未畢,驀聞宮紫雲怒聲説:“我是他的妻子,你又待怎樣?”
青衣少女一聽,花容色變,頓時一呆,接着一定神,厲聲説道:“你是他的妻子,我就殺你。”
説話之間,飛身縱落馬鞍,倏然舉起玉腕,鏘一聲龍吟,光華一閃,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青衣少女一撤劍,身後人馬立即散開,六個中年人,也紛紛躍下馬來。
宮紫雲何曾將青衣少女放在眼裏,不由冷冷一笑,輕蔑地説:“莫説是你,就是你們教主邱銅川也不敢如此狂妄大言。”
凌壯志飄落馬前,逕向橫劍玉立的青衣少女走去。
青衣少女自信能擊敗宮紫雲,這時見凌壯志爭先出手,心中不禁暗暗生氣,於是冷冷一笑,沉聲説道:“既然你爭先出手,本督察就試試昔年烏衣狂生的太虛九劍,是否如傳説的那麼驚人。”
凌壯志也冷冷地説:“與你交手,何須施展太虛九劍……”
青衣少女一聽,頓時大怒,厲叱一聲:“我就不信你用其他劍法能勝得了我手中的劍!”
厲叱聲中飛身前衝,手中長劍一招“鳳啄神蛟”,劍尖幻起幾朵銀虹,直向凌壯志的前胸點到。
凌壯志知道如不將青衣少女制服,休想順利過去,因而冷冷一笑,沉聲説道:“不信你就試試。”
“試”字出口,暗凝功力,劍身光芒暴漲,一俟對方劍尖點到,身形一閃,橫飄五尺,長劍反臂揮出,直撥青衣少女的劍尖。
雙劍交出,立即響起一片嗡然龍吟。
青衣少女身形一震,粉面立變,右腕痠麻,長劍險些脱手,頓時呆了。
已將凌壯志和宮紫雲團團圍在核心的二三十名壯漢,俱都看得面色大變。
凌壯志不願逼人太甚,因而橫劍沉聲説:“你們不是在下的對手,快些閃開,讓在下過去。”
青衣少女一定神,立即怨毒的厲聲説道:“想過去不難,只要勝了姑娘的手中劍。”
“劍”字出口,再度前撲,神情如瘋如狂,手中長劍,翻騰飛舞,幻起一片洶湧匹練,直向凌壯志的身前滾來,聲勢威凌駭人。
凌壯志頓時大怒,厲聲大喝:“不給你一些顏色看看,諒你也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喝聲中,疾演乾坤八劍,身形如電一施,刷刷刷連出三劍,陰陽巽兑、正反離幹,接着一招“雲收霧斂”。
剎那間,劍勢如虹,光密如幕,銀花閃閃,快捷如電,森森劍氣中,發出絲絲懾人嘯聲。
青衣少女一見,面色大變,第一招尚堪應付,第二招已經手忙腳亂,第三招錚然劍響,脱口一聲驚呼,長劍脱手而飛,直射半天。
圍立四周的馬上壯漢,同時發出一聲驚啊,俱都驚出一身冷汗。
已經下馬的六個中年人同時大喝一聲,各揮兵刃,立將粉面如土,冷汗油然的青衣少女護住。
凌壯志停身橫劍,註定青衣少女等人,冷冷一笑,説:“在下尚不致追殺手無兵刃之人,爾等大可不必如此。”
説罷,抬臂將劍送回鞘內,轉身一看,宮紫雲早已登鞍上馬,因而身形微動,騰空而起,直落烏騅鞍上。
凌壯志端坐馬上,轉首望着宮紫雲,輕微地説聲走,輕抖絲繮,策馬向十數丈外的隘口走去。
兩人一前進,橫阻在隘口的馬上壯漢,立即神情緊張,紛紛撤出兵刃,齊聲吶喊示威。
青衣少女咬牙切齒,極怨毒地盯了策馬前進的凌壯志和宮紫雲一眼,轉首望着隘口的一羣馬上壯漢,嬌聲厲喝:“閃開!”
吶喊示威的壯漢一聽,宛如得到大赦,紛紛撥轉馬頭,立即馳離隘口。
凌壯志和宮紫雲看也不看青衣少女等人一眼,一抖絲繮,兩馬飛蹄前馳,直向隘口奔去。
進入隘口,狹道奇險無比,但青聰、烏騅卻依然狂奔如飛。
宮紫雲最初對愛夫爭先出手的舉措,非常不快,但,後來見凌壯志一直未對青衣少女假以辭色,心中才平靜下來。
最後直到將青衣少女的長劍擊飛脱手,才明白凌壯志爭先出手,實是對自己過份關心愛護的表現。
這時,兩人並騎飛馳,不時温柔的望着身邊的凌弟弟,不知應該如何開口,向愛夫説兩句討他歡心的體貼話。
而凌壯志卻不時暗察兩邊崎險的山勢,他怕隘道內,仍有大河教的人潛伏。
漸漸天空佈滿了陰雲,隱約聽到遙遠天際傳來的雷聲。
出了山區,大地一片昏沉,已分不清是何時辰。
宮紫雲仰首一看,不由蹙眉焦急地説:“弟弟,恐怕要下雨了。”
凌壯志舉目一看,不由苦笑了笑,説:“十數里內俱是丘陵坡林,如果在遇不到村落前就下雨,我們恐怕要成落湯雞了。”
女人最怕淋雨,尤其少女,衣服一濕,緊貼嬌軀,那時曲線玲瓏畢露,真是又羞又急,宮紫雲自是不能例外,因而焦急地説:“弟弟,快將毛毯解下來披在身上吧!”
説着,正待轉身去解鞍上的毛毯,驀見凌壯志雙目一亮,舉手一指前方説道:“好了,前面必是村落。”
宮紫雲心中一喜,舉目一看,只見數十丈外的樹林內,正升起無數道白煙,因而,愉快地説:“弟弟,他們正在炊飯,我們也有些餓了,今天就宿在那裏吧!”
凌壯志欣然應好,兩人催馬加速,直向升起炊煙處馳去。
六七里路,瞬間已到,只見升煙處,竟是一座二十餘户的小村落。
就在兩人下馬落地的同時,幾顆豆大的雨點,已打在兩人的身上、臉上。
凌壯志和宮紫雲急忙登上台階,舉手在門環上輕輕釦了幾下。
一陣沉慢的腳步聲由門內傳出來,接着大門緩緩開了,開門的竟是一個僕人裝束的老頭。
凌壯志立即拱手含笑説:“天將落雨,請老公公代為轉告貴宅主人,暫容兩人住在貴府上歇息一宵,明日及早上路。”
老頭祥和地看了凌壯志和宮紫雲一眼,立即緩緩地點點頭,含着微笑説:“二位請進來吧,我家主人一向好客,請先至客廳上坐。”
凌壯志和宮紫雲同時説聲多謝,舉步走進門內。
門樓下一間門房,裏面已有燈光,蒼頭即對由門房內迎出來的另兩個僕人裝束的壯漢,吩咐説:“你倆快將客人的馬,由側門拉到馬棚裏去,天要下雨了,愈快愈好。”
兩個壯漢,恭聲應是,即向門外走去。
凌壯志和宮紫雲跟在老頭身後,繞過高大的迎壁,即是寬廣的庭院,正中即是客廳檐前懸掛着的紗燈,廳內燃着油燭,十分明亮。
這時大廳內正坐着一個身軀修偉,六旬上下的銀灰勁裝老者和立在左右的兩個小童。
凌壯志看得心中一動,想不到這家的主人,竟是一個身具武功的武林人物。
只見銀灰勁裝老者蒼髮、霜眉,銀鬢,虎目尚尚,面色紅潤,一望而知內功火候,似極深厚。
銀灰勁裝老者一見老頭帶進客人,立即起身,含笑迎出廳來。
但當老者見了凌壯志的衣着、年齡、相貌,紅潤的面色立變蒼白,頓時愣了。
凌壯志心知有異,悄悄碰了一下宮紫雲,暗示她提高警惕。
在前引道的老頭想是老眼昏花,沒有看清主人臉上的神色變化,來至階前,依然恭聲説:
“老爺,這兩位客人是因雨借宿的。”
銀灰勁裝老者一定神,急忙抱拳當胸,連聲含笑説道:“請進,請進,請廳上坐。”
説着,他手作着肅客之勢。
凌壯志雖然已生戒心,但表面上依然神色自若,於是急忙拱手,謙和地説道:“天陰將雨,特來府上打擾。”
銀灰勁裝老人強自鎮定激動神色,故意爽朗地哈哈一笑,説:“四海之內皆兄弟,人生何處不相逢,哈哈,歡迎兩位光臨。”説罷,分賓主落座,宮紫雲就坐在凌壯志的椅側,兩個小僮急忙將香茶端上來。
銀灰勁裝老人一俟兩個小僮將茶擺上,即對恭立廳口的老頭吩咐説:“胡海,有人來時急速報我知道。”
説話之間,目光閃動暗示眼神。
老頭似是會意,恭聲應是,轉身退了出去。
銀灰勁裝老人又向兩個小僮一揮手,説:“你兩個可至院中站立,聽候召喚再進來。”
兩個小僮也恭聲應是,匆匆走至廳外。
凌壯志、宮紫雲對銀灰勁裝老人的舉措感到十分不解,因而兩人相互遞了一個機警眼神。
銀灰勁裝老人一俟兩個小僮走出廳外,立即一抱拳,註定凌壯志的俊面,壓低聲音問:
“小俠可是昔年葉大俠高足凌壯志?”
凌壯志看這人相貌,似是不像為非作惡之人,但他如此發問,也許目的不在秘笈,因而急忙拱手,謙和地回答説:“不錯,在下正是凌壯志。”
銀灰勁裝老人修偉的身軀一顫,面色再變,又望着高雅絕美的宮紫雲,略顯激動地問:
“這位姑娘是……”
凌壯志立即回答説:“賤內宮紫雲。”
銀灰勁裝老人再度一抱拳,説:“原來是凌夫人,失敬,失敬。”
宮紫雲也高雅地一笑,欠身為禮。
凌壯志等此人神色愈形緊張,心知必有原因,於是恭聲問:“前輩如有教言,儘可直説,在下當洗耳聆聽。”
銀灰勁裝老人捻鬚黯然一嘆,説:“老朽趙其南,在這山西境內小有名氣,人稱單掌摧碑,所謂名利害人,數年前,黃河幫改組為大河教,老朽受本教大教主垂青,榮任為山西境內的總舵主,但這些年來,老朽身體一直多病,因而也未去總舵視事……”
凌壯志和宮紫雲俱是聰明絕頂的人,一聽老人的口氣,即知是因小有名氣,才被教中強迫任為總舵主。
單掌摧碑趙其南關切地望着凌壯志問:“現在江湖上已經掀起一場爭相攫取小俠身上罕世秘笈的風波,這件事不知小俠可曾知道?”
凌壯志立即頷首,説:“在下已經風聞有此傳言。”
單掌摧碑趙其南立即正色説:“現在已經不是傳説,而是事實了,尤其大河教勢在必得……”
凌壯志劍眉一軒,立即沉聲問:“貴教既然勢在必得,何不向在下動手……”
趙其南傷感地哈哈一笑,説道:“這些事只有那些野心勃勃意欲稱霸武林的梟雄、劣豪才有此貪心,老朽已是垂暮之年,對此早已失掉興致了。”
説着,一整臉上神色,繼續説:“二十五年前,令師對老朽有救命之恩,二十多年來,愧無一報,老朽方才告訴小俠的一番話,只不過是聊表寸心,談不上報答令師的恩德,現在江湖上風聲日緊,各派高手多被阻於黃河南岸,老朽奉勸二位,還是找一隱僻之地,暫避一時方為上策,舍下雖處荒野,但卻是個是非之窩。”
凌壯志和宮紫雲聽得異常不解,不由同聲不解問:“前輩此話怎説?”
單掌摧碑趙其南黯然一嘆説:“大河教主邱銅川的女兒邱莉花,已率領教中高手北來,意欲分途截擊凌小俠,據説今日凌晨,邱莉花率領一隊人馬,經由老朽門前馳過,直奔五台山南麓……”
凌壯志心中一動,不由插言問:“前輩可曾見過邱銅川的女兒?”
趙其南立即略帶怒意地忿聲説:“老朽怎會不識?小俠別以為對方是個美麗少女,而她心狠殘毒的手段,卻尤勝過昔年的九華魔女。”
宮紫雲嬌哼一聲,立即不滿地插言説:“她如此任性胡為,還不是仗着父親是教主,狐假虎威?”
趙其南忙正色説:“凌夫人切莫小覷那個人,她不但武功不俗,尤善詭謀,死在她手下的高手,真不知凡幾,尤其她父親又任命她為巡迴督察,更是如虎添冀,為所欲為。”
凌壯志一聽,恍然大悟,原來大河教主邱銅川的女兒,就是山中攔路,一臉怨毒的青衣少女,因而忍不住冷冷一笑,不屑地説:“原來是她。”
單掌摧碑趙其南一聽,面色立變,不由驚異地問:“怎麼,小俠也認識她?”
宮紫雲立即解釋説:“中午時分,我們曾在山中交手,三招不到就被凌弟弟將她的長劍擊飛……”
趙其南聽神色異常激動,不由急聲問:“小俠可曾將她……”
凌壯志淡淡一笑,説:“暫且放她一條自新之路。”
趙其南不由頓足深嘆,異常懊悔地説:“小俠一念之仁,錯過除害機會,今後不知要有多少人遭受其害。”
凌壯志聽得俊面一紅,心中雖然有些後悔,但也覺得趙其南説得有些過分。
就在這時,廳外已送來一桌豐盛酒菜。
單掌摧碑趙其南一俟酒菜擺好,立即舉起酒杯來,謙和地説:“小俠和夫人終日馳騁,想必早已餓了,來,讓老朽敬一杯,為二位洗塵。”
説罷,仰首一飲而盡,宮紫雲僅飲了一口,凌壯志也幹了一杯。
酒過數巡,賓主正歡,驀然數聲馬聲,劃空傳來。
單掌摧碑趙其南一聽,脱口一聲輕啊,面色立變蒼白,頓時呆了。
凌壯志凝神一聽,蹄聲如雷,快馬不止十匹,斷定正向小村馳來,再看夜空,漆黑如墨,雖然仍有閃電,但,一直沒有下雨。
單掌摧碑趙其南驚慌中一定神,立即惶聲説:“會不會是大河教主的女兒邱莉花?”
凌壯志冷冷一笑,説:“她來的正好,在下正要除去此害。”
趙其南一聽,立即驚恐萬狀,惶急地搖着手説:“小俠千萬使不得,看在老朽全家十口人的生命分上,請您再饒她一次。”
凌壯志看得甚是感動,同時,也愈加體會出趙其南何以會被迫去任大河教山西之職的真正原因。
就在這時,對面迎壁外,人影一閃,那個守門的老頭,已神色驚慌地跑進來。
單掌摧碑趙其南一見,驚得倏然由椅子上站起來,瞪着一雙虎目,惶急地望着倉皇奔來的老頭。
就在老頭奔至大廳階前的同時,迎壁外面,驀然傳來一陣渾厚怪聲笑罵:“哈哈,格老子趙老大,當了黃河教的山西總舵主,便不認多年的老朋友了,非但不出迎,還賞閉門羹……”
笑罵聲中,迎壁處人影一閃,接着走進一個頭大如巴斗,高約四尺的怪誕老人來。
怪誕老人,蓬髮葱籠,霜髯橫生,濃眉大眼,面大如盆,一襲破舊大褂,直到膝間,走起路來,一搖三擺,實在有些可笑。
單掌摧碑趙其南一見,宛如大難中遇到了救星,立即興奮地哈哈笑了,同時邁步迎出廳來。
凌壯志和宮紫雲雖未見過這位形貌怪誕的老人,但卻知道,他正是嫉惡如仇,殺人無數,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四大怪中的二怪大頭矮腳翁。
由於矮腳翁是惡人怕,好人敬的前輩老人,凌壯志和宮紫雲急忙由椅子上站起身來。
矮腳翁一見凌壯志,先是一愣,接着雙目一瞪,震耳大喝一聲:“好個混蛋小子,我矮腳翁到處找你,你卻躲在趙老大家裏喝酒,快還我乾女兒的命來。”
大喝聲中,鬚髮俱張,神情如瘋如狂,伸出蒲扇般大的手掌,直向凌壯志的面門抓來,迅快無比,一閃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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