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壯志早年時常騎馬,對於騎術並不生疏,三人來至馬前,黃飛燕和展偉鳳騰身躍起,分別飄落在一匹紅馬和一匹白馬上。
一聲清叱,兩馬同時一聲驚嘶,放開四蹄,如飛向前面的烏騅追去。
凌壯志不便施展輕功,伸手接過一匹青鬃白花大馬,尚未認鐙,青馬已經昂首打轉,長嘶連聲,充分顯示出青馬的烈性,十數家丁一見,急忙又跑過來兩人,同時幫助扶鞍墜鐙,拉緊繮繩。
凌壯志神色自若,依然跨馬認鐙,伸手接過繮繩,身形尚未坐穩,青馬一聲驚嘶,倏然人形高立。
十數家丁一見,同時一聲驚呼,青馬附近的家丁,紛紛縱退。
凌壯志上身微俯,兩股用力,身形穩如泰山,青馬一聲痛嘶,放下前蹄,狂馳如飛,疾如奔電。
十數家丁一見,俱都呆了,他們真不相信,一位文弱書生,竟有如此精湛的騎術,不由同時暴聲喝好。
青馬衝出西柵門,沿着馬道,再向正北,十數丈外的後宅車馬門,早已大開,左右分別立着數名家丁。
來至車馬門下,青馬一聲怒嘶飛奔衝出,數名家丁,齊聲催馬吆喝,青馬奔的更快了。
車馬門外,是片稀疏樹林,林外即是田野,一片葱綠。
凌壯志舉目一看,飄萍女和展偉鳳的三馬,沿着西進鄉道飛馳,早在百丈以外了,白馬上的展偉鳳尚不時關懷地頻頻回頭望來。
青馬烈性如火,神情宛如瘋狂,放開四蹄,昂首豎鬃,長嘶一聲接着一聲,直向前面三馬追去。
凌壯志坐在馬鞍上,只覺影物旋飛,大地倒逝,身下毫無顛簸的感覺,心中不由暗呼好馬!
距離前面三馬愈來愈近,眨眼之間已經追上,距前面一片廣大柳林也不遠了。
凌壯志雖然心急早些看到展偉明,但他卻不願快馬超前,可是青花大馬卻不聽他的指揮,一聲怒嘶,擦過三馬身邊,直向林前馳去,快如脱弦之箭。
驀聞白馬上的展偉鳳惶聲嬌呼:“小心青馬使壞,它是以前趙鏢頭的坐騎!”
凌壯志一聽,知道青聰是匹好馬,想到它和趙鏢頭飛馳大江南北,遠走關東寨外,不由對它心生喜愛,因而,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撫摸馬的長鬃,青聰立即報以歡愉低嘶。
一陣怒叱厲喝傳來,夾雜着聲沉力猛的哇哇怪叫。
凌壯志擒頭一看,已至柳林前沿,青馬身形絲毫未停,一聲怒嘶,如飛衝入,直向喝聲怪叫處奔去。
柳林不密,光亮充足,地面也極堅實,鐵蹄擊在地面,清脆震耳,林空迴音。
凌壯志遊目一看,只見林木深處,十數揮刀舞棍的勁裝惡徒,正奮力圍攻一個黑煞神似的彪形大漢。
彪形大漢,面目漆黑,頭戴黑緞八角壯士帽,身穿黑緞大錦袍,腰繫黑線英雄帶,手舞一柄大鐵錘,那陣哇哇怪叫,正是發自他血盆似的大口裏。
這個黑煞神似的彪形大漢的確夠得上威猛懾人,那柄大鐵錘看來十分沉重,飛舞起來呼呼生風。
圍攻的十數惡徒,看來似佔優勢,但任何人都不敢過分向錦袍黑漢接近,只是在周圍虛張聲勢,企圖耗盡黑漢的體力。
錦袍黑漢,確具神勇,環眼暴眸,濃眉如飛,每掃出一錘,其中幾個惡徒必被迫得紛紛後退。
凌壯志急忙勒馬,他斷定走錯路了。
正待撥馬向南馳去,驀聞錦袍黑漢粗魯地大聲説:“馬上小子,是好漢就快來幫展大爺打抱不平。”
凌壯志一聽“展大爺”頓時愣了。
一陣急如驟雨的蹄聲,帶來一團勁風,驀然一聲清脆嬌叱:“無恥鼠輩,膽敢以多為勝!”
嬌叱聲中,黃影如雲,展偉鳳騰空離馬,直向十餘惡徒撲去。
十數惡徒一見,知道來了援手,一聲吆喝,分向西北南三面亡命狂奔。
錦袍黑漢一見,撒手丟掉大鐵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向西飛奔的兩個惡徒,大聲説:
“妹妹,別放走那個禿頭和沒耳朵的兩人!”
説罷,逕自坐在大鐵錘上休息,似乎他已經沒事了。
展偉鳳再度一聲怒叱:“狂徒還不納命來!”
怒叱聲中,黃影如煙,一連幾閃,已截至兩個惡徒身前,金華過處,幻起無數扇影,閃起一片金星。
一連兩聲尖厲刺耳的慘叫,鮮血如泉,疾射八尺,兩個惡徒的人頭,直飛上半空。
凌壯志和飄萍女黃飛燕,早已下馬立在一邊,他看到展偉鳳黛眉微剔,粉面帶煞,那副殺人狠勁,實不下於葉小娟。
驀聞坐在大鐵錘上休息的錦袍黑漢,向着飄身而至的展偉鳳一招手,煞有介事地朗聲説:
“鳳妹回來,剩下的那幾個傢伙,下次我碰到了再收拾他們!”
説話之間,展偉鳳已縱至黑漢的面前,舉手一指凌壯志,嗔聲説:“快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位客人。”
錦袍黑漢看了凌壯志一眼,提起大鐵錘走了過來。
凌壯志已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但他仍不放心地望着黃飛燕,低聲問:“這位是?”
飄萍女黃飛燕爽朗地笑着説:“這位就是你要找的展偉明世兄嘛!”
説着,舉手指了指已走至面前的錦袍彪形黑漢展偉明。
展偉鳳櫻唇忍笑,粉面微紅,鳳目柔情地睇了凌壯志一眼,立即低下頭去,顯得很不好意思。
凌壯志微一蹙眉,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和他原先想像中的展偉明,真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雖説一母親生的兄妹並不一定酷肖近似,但也不能像展偉明和展偉鳳兩兄妹相差得如此懸殊。
哥哥生像威猛,簡直像個黑煞神,妹妹卻容華絕代,美的宛如仙女。
心念間,正待拱手向黑漢展偉明見禮,展偉明已傻虎虎的先説了:“你就是我妹妹對我説的那個又讀書又練武的什麼凌壯志?”
説着,一雙大環眼,尚不停的在凌壯志身上閃爍打量。
黃飛燕怕凌壯志不高興,立即粉面一沉,忍笑嗔聲説:“大明,你怎的對客人這樣的不恭敬?”
凌壯志早已看出展偉明是個渾猛憨直人,是以毫不為意,於是愉快的一笑,急忙拱手説:
“小生正是凌壯志,今後尚請展世兄多多賜教。”
展偉明大嘴一裂,愣愣的説道:“聽你説話,倒真像個讀書人,我先問問你,‘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的叟你可知道指的是誰?”
展偉鳳未待凌壯志回答,立即不耐煩的搶先回答説:“人家沒有你知道的多,你還是不要考人家吧。”
展偉明裂着嘴嘿嘿一笑,得意的説:“叟就是指孟老夫子,孟老夫子是梁惠王的舅舅,所以叟也就是舅舅。”
凌壯志乍聽,覺得展偉明雖然憨猛,倒還懂得不少典故,繼而聽到最後,真是啼笑皆非,不倫不類,但他仍正經的頷首應了聲是。
飄萍女黃飛燕望着微含薄嗔的展偉鳳,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接着望着展偉明,佯怒嗔聲説:“快上馬吧,我們回家啦,你不是還沒有吃飯嗎?”
展偉明一聽“吃飯”,精神大振,眉頭一揚,急忙由趙福手裏將黑馬拉過來,同時有些不好意思的説:“老趙福,我的肚子早餓了,我要先回去了。”
趙福祥和的一笑,恭聲説道:“大爺你儘管先請,這點路老僕還有信心跑得回去。”
展偉明縱身飛上馬鞍,凌壯志與展偉鳳和飄萍女黃飛燕,也相繼認鐙上馬,四人一抖絲繮,輕步向林外馳去。
馳出林外,四人並騎前進,展偉明轉首望着凌壯志,有些埋怨地大聲問道:“喂,我妹妹好幾天前就説你快來了,為什麼你今天才到?”
飄萍女黃飛燕見展偉鳳的臉紅了,怕展偉明心直口快,毫無遮攔,急忙沉聲説道:“人家凌相公是讀書人,志趣高雅,不像你整天渾吃猛睡,人家一路之上賞古蹟,登名山,所以今天才到。”
展偉明一聽登名山,黑臉神色立變,目光驚急地望着凌壯志,緊張地問:“你來時可曾去馬鞍山遊玩?”
凌壯志見展偉明面色大變,知道他必是在馬鞍山曾吃過大虧,於是,立即頷首説:“小生昨夜去過了!”
展偉明聽得一聲驚啊,展偉鳳和飄萍女黃飛燕也不禁同時黛眉一皺。
凌壯志心知有異,立即不解地問:“展兄,有什麼不對嗎?”
展偉明緊張地搖搖頭,惶聲説:“乖乖,像你這等年少英俊,瀟灑倜儻的小白臉,女淫賊金豔娘,居然沒將你捉進羨仙宮,你的命可也真算不小。”
凌壯志一聽女淫賊金豔娘,渾身一戰,面色立變,不由急聲問:“展兄怎地知道金豔娘住在馬鞍山中?”
飄萍女黃飛燕見凌壯志神色有異,心知凌壯志與金豔娘之間,必有不可解的仇怨,因而插言説:“上個月大明經過馬鞍山,險些被金豔娘掠進羨仙宮裏去。”
凌壯志驚異地噢了一聲,強抑心中的激動,他知道展偉明説的羨仙宮,即是他昨夜在馬鞍山大翠谷中看到的那片宮殿樓影。
他外表儒雅文靜,但他的個性卻十分急躁,他一聽到了金豔孃的消息,決心即刻前去,為恩師雪仇。
仰首一看,什時已經過了,他想,如白晝前去,自是不便施展輕功,最快也得明日午前趕去,如能乘馬前去,今夜三更以前也許即可到達山前。
心念已定,立即勒住繩繮,展偉鳳兄妹和飄萍女黃飛燕三人,也隨之將馬勒住了。
凌壯志馬上拱手,俊目望着神色茫然的展偉鳳三人,鄭重地説:“女淫賊金豔娘乃師門仇人,小生訪她已經很久了,現在既然知她棲身馬鞍山,小生決心即刻前去找她了斷。為了爭取時間,夫人的青馬請暫借小生用一兩天,後日傍晚即可趕回奉還。”
飄萍女黃飛燕立即阻止説:“既然已知金豔娘在馬鞍山,不怕她跑上西天,我們可先回家用過什飯後再去也不遲。”
凌壯志謙遜地説:“小生性急,如不即時前去,必然咽不下食,夫人盛情,只侍奉還青馬時,再行叨擾了。”
説罷,撥轉馬頭,就待離去。
展偉鳳驟遭劇變,芳心十分紊亂,這時,見凌壯志即將離去,不由關切的急聲説:“要找金豔娘,也不急在一時,大家回去妥為計議,我燕姊姊大明哥再陪你同去……”
凌壯志何曾把金豔娘放在眼裏,因而,未待展偉鳳説完,淡淡一笑,説:“對付穢名四播的金豔娘,小生自信足可應付,怎敢勞動夫人、姑娘和展兄。”
説話之間,俊目閃光,眉宇間充滿了煞氣,一撥馬頭,高呼後天再會,兩腿一夾馬腹,青馬放蹄如飛,急向西北奔去。
飄萍女黃飛燕看得柳眉一蹙,她雖知凌壯志是個會武功的讀書人,但,她不知凌壯志的武功究竟到了什麼火候,這時竟然將人人畏如蛇蠍的金豔娘根本沒放在眼裏,她認為凌壯志未免有點太狂了。
展偉鳳只知他曾隨鐵鈎婆和萬綠萍去了卧虎莊,至於凌壯志的武功精劣,她也不甚清楚。
這時見凌壯志飛馬馳去,芳心萬分焦急,唯恐愛郎不知金豔孃的厲害,因而急忙揚聲嬌呼:“遇到金豔娘,特別注意她口中的‘綻舌牛毫穿心針’和紅綾絹帕中的‘醉仙香’。”
話聲甫落,即見百丈外的凌壯志,馬上轉身,高揮左手,同時傳來他的聲音:“謝謝鳳姑娘,小生已聽先師説過。”
黃飛燕一聽,粉面立變,凌壯志的話聲不高,但字字清晰可聞,她的確有些不敢相信凌壯志會有如此高的功力。
再看展偉鳳含愁的嬌靨上,綻露出內心的欣喜,似是為她的獨具慧眼而感到驕傲。
展偉明楞楞的坐在馬上,一直瞪着環眼,張着大嘴望着飛馳遠去的滾滾塵影,呆呆的説:
“他雖然沒有我知道的多,看來似乎比我強多了。”
飄萍女黃飛燕立即提醒似的大聲説道:“人家是能文能武的少年書生,武功內力,均在你我之上,詩詞歌賦,無一不精,比起你這個渾吃猛睡的黑炭頭,自是強得多多了。”
展偉明聽了毫不在意,看了一眼目光仍痴痴望着遠處一點塵影的展偉鳳,哈哈一笑,愉快的説:“難怪我妹妹近來有時坐立不安,有時笑口常開,原來我要當大舅子了。”
展偉鳳一聽嬌靨紼紅,輕啐一聲,羞澀的嗔聲説:“我的事以後不要你管。”
説着,急撥馬頭,當先向前馳去,飄萍女愉快的一笑,緊緊跟在馬後。
展偉明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興奮的説:“我一直擔心妹妹嫁不出去,想不到這麼快便找到户頭了。”
説罷,雙腿猛的一扣馬腹,黑馬一聲長嘶,如飛向前追去……
通往馬鞍山的大道上,一匹青聰大馬,疾如奔雷般地向前狂馳着,青馬長嘶連聲,行人紛紛讓路。
但坐在馬鞍上的凌壯志,仍不停地抖着絲繮沉聲低喝。
一座一座的村鎮都拖在馬後,紅日尚未沉入西天地平線,馬鞍山的兩重突峯,已隱約可見。
傍晚時分,凌壯志飛馬衝進距馬鞍山尚不足十里的一個小鎮上。
小鎮人口不多,僅有數百户人家,但酒樓客店卻佈置得異常高雅。
凌壯志心中暗喜,他確沒想到青聰竟有如此快的腳力,下馬一看,青聰通體是汗,宛如水洗,鼻孔直冒熱氣。
走至一座大客店前,早有店夥將馬接去,凌壯志特別叮囑了幾句,並賞給拉馬店夥一塊碎銀,才大步走進店門。
梳洗沐浴,匆匆飯畢,已是定更時分了。
凌壯志交待店夥幾句,逕自走出店門。
這時街上燈火明亮,行人不多,但幾座酒樓上卻極熱鬧。信步向東,趁機轉進一道窄巷,走至黑暗處,騰空飛上房面,直向馬鞍山方向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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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黝黑,夜風疾勁,小星暗淡無光,馬鞍山矗立於夜空的兩座高峯已無法看見。
凌壯志心切師仇,盡展輕功,快如劃地飛星般,片刻已達馬鞍山西麓,身法未停,直向山區深處馳去。
穿林過嶺,登崖越壑,凌壯志仍按照昨夜路線前進,飛馳不足半個時辰,已到了南峯角下的那片怪林。
於是,騰空飛上林端,舉目一看,只見大翠谷中,燈火高點,樓影幢幢,正中最高的一座巍峨大建築物前,火光通紅,直衝半天。
凌壯志看得心中一動,暗忖:金豔孃的淫窟中莫非發生大火?繼而細看,又不見滾滾火苗和濃煙,同時也聽不出紊亂的嘈雜的聲音。
心念間,踏枝飛行,直向大翠谷馳去,凝目細看,金豔孃的羨仙宮紅磚綠瓦,畫棟雕樑,有騎樓飛閣,有宮殿大廳,氣勢果然非凡。
驀然,一聲蒼勁怒喝傳來,接着是一陣蕩人心神的格格媚笑。
凌壯志心中一驚,知道有人正在搏鬥,那聲蕩人心神的格格媚笑,必是發自金豔孃的口中,同時,他斷定,能逼得金豔孃親自下場動手的人,絕下是江湖上一般普通庸手。
心念間,身形驟然加快,穿過院外松林,直達紅磚高牆跟前,一長身形,騰身而上。
就在他雙腳剛剛踏上的同時,驀然一聲暴喝:“什麼人!”
暴喝聲中,人影閃動,一片耀眼寒光,攔腰掃到。
凌壯志無心戀戰,身形如電一旋,一個勁裝大漢的厚背大砍刀,頓時掃空。
緊接着,凌壯志飛起一腿,暴起一聲惶急驚叫,勁裝大漢的高大身軀,直向牆外栽去。
不遠處,再度響起幾聲大喝,十數持刀大漢,紛紛撲來。
凌壯志看也不看,直向火光最亮處的巍峨大廳前馳去。
飛馳中,只見大廳階前,數十勁裝大漢,高舉數十大火把,照得廳前地面耀眼通紅,廳前立着不少男女,場中一灰一紅兩道人影,旋轉如飛,忽降忽升,打得激烈無比。
凌壯志知道紅影必是金豔娘,於是,震耳大聲一喝:“女淫賊納命來”
這聲大喝,宛如平地焦雷,廳前所有的男女,俱都面色大變,紛紛驚急地望過來,場中激烈打鬥的兩道人影,也倏然分開了。
凌壯志飄然落在場中,舉目一看,渾身不禁一戰,面色立變,原來和金豔娘打鬥的那道灰色人影,竟是德高望重的晉德大師。
驀聞晉德大師沉聲宣了一聲佛號,焦急地説:“阿彌陀佛,凌少俠來得正是時候,快將宮姑娘救過來,她胸前已中了金豔孃的綻舌牛毫穿心針!”
凌壯志大吃一驚,遊目一看,這才發現風華絕代,國色天香的宮紫雲,鳳目微閉,粉面蒼白,正仰面倒在大廳階前,而橫劍監守她的兩人,正是昨夜在南峯怪林上,踏枝飛行的兩個麗裝侍女。
凌壯志看得暗暗心駭,他認為宮紫雲這等武功奇高,機智絕倫的少女,尚遭金豔孃的毒手,稍時和女淫賊動手時,倒真的應格外小心。
心念未畢,驀聞一陣恍如銀鈴般的聲音笑着問:“我説小兄弟,你是乘什麼風來的呀,年紀輕輕的就那麼大的火氣?”
凌壯志聞聲轉首,定睛一看,不禁呆了。
只見方才與晉德大師激烈打鬥的那道紅影,竟是一個一身紅衣,綴滿金星,看來年齡最多二十三四歲的妖豔少婦。
紅衣妖豔少婦,瓜子形的嬌小粉臉上,膚細如脂,兩道柳葉眉,畫得似彎月初升,一雙桃花眼,似有情、似挑逗地閃閃生輝,懸膽瓊鼻,菱形櫻口,柳腰纖纖,嬌身健美,渾身上下,充滿了冶蕩狐媚。
這時紅衣妖豔少婦,似瞠似怨,媚眼斜視,雪白的貝齒,輕咬着鮮紅的櫻唇,手中握着一方鮮紅綾巾,正深情含笑地向着這面走來。
凌壯志一定心神,覺得妖豔少婦雖然光顏照人,但令人看了心中立生厭惡,因而冷冷地問:“你是什麼人?竟與在下稱兄呼弟?”
妖豔少婦格格一笑,尚未回答,晉德大師已搶先焦急地大聲説:“凌小俠,小心她手中的綾巾醉仙香,她就是隱居此地多年的金豔娘。”
凌壯志一聽向他走來的妖豔少婦竟是年近四十歲的女淫賊金豔娘,心頭猛然一震,再度愣了。假設不是晉德大師親口指出,他絕不會相信女淫賊仍是一個這麼年輕的冶蕩少婦。
就在他分神一愣的一剎那,忽然一聲嬌叱,一團紅影已飛至面前。
凌壯志大吃一驚,大喝一聲,身形暴退如風。
晉德大師也怒喝一聲,縱身向金豔娘撲來。
但金豔娘一聲格格蕩笑:“倒下吧,我的小兄弟!”
蕩笑聲中,嬌軀疾進如煙,手中那方鮮紅的綾巾,飄然一旋,直向面門揮來。
凌壯志大吃一驚,他確沒想到金豔孃的身法如此奇怪,只覺眼前紅影一閃,一陣濃香撲鼻,金豔孃的紅綾巾已撲在他的面上。
同時,耳邊聽到晉德大師的怒極大喝:“金豔娘,你逼人大甚,老衲只得大開殺戒了。”
凌壯志深怕金豔娘緊跟撲上點他的穴道,身形一閃,橫飄八尺。
金豔娘一見,一聲驚呼,倏然停身,張着醉人的小口,呆了。
飛身追撲的晉德大師,見凌壯志中了金豔孃的醉仙香,居然沒翻身栽倒,心中一驚,急剎衝勢,也愣了。
凌壯志在九華山紫芝崖習藝五年,連食兩株千年紫芝,身心已達寒暑不侵,百毒不傷之境,金豔孃的醉仙香雖然絕毒無比,但仍敵不過千年紫芝的靈氣,因而,凌壯志毫無感覺,並未中毒。
金豔娘一定神,以為凌壯志身上必然放有祛毒的珍物,於是強自狐媚一笑,蕩聲説:
“小兄弟,看你年紀輕輕,居然身懷異寶,如此姊姊越發喜歡你了。”
説話之間,輕擺柳腰,再向凌壯志走來。
凌壯志見自己沒被金豔娘迷倒,膽氣大壯,秀眉一剔,震耳一聲大喝道:“淫婦閉嘴,今夜小爺前來,定要取你的性命,你已死在眼前,尚且搔首弄姿,自稱姊姊,真是恬不知恥,像你這等下賤女人,豈能留你活在人世。”
説話之間,聚功雙掌,俊面註定金豔娘櫻唇,也緩步向前迎去。
由於宮紫雲中了金豔孃的綻舌牛毫穿心針,凌壯志心中有了顧忌,是以不敢貿然出手。
驀聞晉德大師急聲説:“凌小俠,快去救宮紫雲姑娘,子時一過,宮姑娘便有生命之憂,現在金豔娘舌下已無牛毫穿心針,由老衲監視她,你儘管放心救人。”
話聲甫落,飛身前撲,右掌一揮,猛向金豔孃的香肩擊去。
金豔娘沒有迷倒凌壯志,心中已十分懊惱,這時見晉德大師飛身撲來,頓時大怒,身形一閃,橫飄兩丈,同時厲聲説道:“晉德禿驢,你不要自恃輩份,倚老賣老,須知我金豔娘可沒把你放在眼裏,今夜如讓你們活着出了羨仙宮,我金豔娘立即焚燬莊院,舉掌自斃!”
晉德大師毫不動怒,立即合十宣了個佛號,説:“阿彌陀佛,果真如此,實乃武林一大幸事!”
金豔娘一聽,只氣得渾身嗦嗦顫抖,牙齒咬得格格直響。
晉德大師暗凝功力,慈目一瞬不瞬的盯着金豔娘,只要她不探懷取“生毫穿心針”他絕不先動手。
這時,全場一片寂靜,除數十火把噗噗燃燒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羨仙宮的一羣男女高手,俱都緊張的望着場中。
凌壯志仰首看了一眼黝黑的夜空,知道必須將宮紫雲搶救過來,再見機殺女淫賊金豔娘。
舉目看去,只見看守宮紫雲的兩個麗服侍女,柳眉微剔,杏眼圓睜,櫻口閉得緊緊的,手中各橫一柄精鋼劍,正傲然盯視着他。
凌壯志暗衡情勢,必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方能將宮紫雲救過來,否則,只要她們玉手一揮,手起劍落,一代佳麗宮紫雲便立時香消玉殞了。
他看得出,羨仙宮的高手,俱都遠遠站立,唯獨兩個麗服侍女立身場中,再與昨夜二女的輕功加以對照,斷定她們必是羨仙宮僅次於金豔孃的高手,因而愈加不敢貿然救人。
凌壯志俊目註定二女,緩步向前逼去。
前進中,驀聞金豔娘陰狠地怒聲説:“你倆儘管放手搏殺,我不喜歡這種又瘦又小的軟綿貨。”
凌壯志一聽,頓時大怒,金豔娘居然當眾説出這些話,可謂無恥已極,他斷定兩個麗服侍女也絕不是什麼好東西,因而,陡起殺機。
但,他知事體重大,絕不能因盛怒而衝動,於是冷冷一笑,俊面立變鐵青,冷電般的目光,註定兩個麗服侍女,沉聲説:“在下念與你們曾有一面之緣,特的奉勸一句,放下寶劍,各退五步,在下絕不殺你兩人……”
話未説完,人影一閃,穿紅衣的麗服侍女,飄身擋在宮紫雲身側,怒哼一聲,冷冷的説:
“好大的口氣,你自己的生命尚且難保,你還奉勸別人!”
凌壯志冷冷一笑,繼續前進,正待答話,驀聞綠衣少女大聲説:“紅姊姊,小心上了他的當,誰和他有一面之緣。”
凌壯志心頭一震,暗呼綠衣少女厲害,於是冷哼一聲,故意輕蔑的説:“昨夜三更,南峯怪林,在下尾隨你們兩人甚久,一個説娘娘要修仙,另一個説不要銅羅漢……”
話未説完,兩個侍女面色大變,鬢角間,立時滲出汗來。
一聲厲叱,紅衣侍女飛身向前撲來,手中長劍,一招“白蛇吐信”,已猛剌凌壯志的前胸。
凌壯志心中狂喜,紅衣侍女果然中計,於是冷哼一聲,疾演“追魂幻蹤”,身形如電一閃,一連幻起無數白影。
金豔娘一見,面色大變,驚得嬌軀猛然一戰,晉德大師雙手合什,立即低聲宣了聲阿彌陀佛。
他出手如電,右手一繞,已扣住紅衣侍女持劍的手腕,大喝一聲,暴起一聲尖鋭嬌呼,紅衣少女的長劍已被凌壯志掃在手中。
金豔娘雙目一亮,面現猙惡,脱口一聲厲叱:“快殺了宮紫雲!”
驚呆了的綠衣侍女一定神,一聲厲叱,長劍猛向地上的宮紫雲斬去。
凌壯志勃然大怒,倏起殺機,震耳一聲暴喝,手中長劍幻起一道耀眼匹練,閃電擊向綠衣侍女的長劍。
“當”的一聲輕響,火花飛濺,一道寒光直射半空,綠衣侍女手中的長劍,立被擊飛。
凌壯志飛眉如劍,面透殺氣,一聲厲喝:“賤婢納命來……”
厲喝聲中,寒光一閃,立即暴起一聲尖厲刺耳慘叫,凌壯志的長劍已刺入綠衣侍女的前胸。
紅衣侍女一見,飛身撲至凌壯志身後,一聲不吭,出手如風,戟指偷點凌壯志命門。
凌壯志聞風而知,一聲冷笑,一個閃電轉身,手中長劍順勢掃向身後。
寒光過處,再度暴起一聲尖鋭慘嚎,鮮血飛濺,五臟齊出,紅衣少女已攔腰斬為兩段。
金豔娘驚呆了,晉德大師也呆了,所有在場的高手壯漢俱都驚呆了。
方才還是兩個美貌如花的年輕侍女,如今已是血肉模糊,成為倒在血泊中的兩俱駭人屍體。
這僅是眨眼之間的事,功力淺鮮,高舉火把的數十壯漢,只覺白影電閃,看得眼花繚亂,接着兩聲慘叫,最受娘娘喜愛的兩個侍女,登時倒地氣絕。
羨仙宮的男女高手,俱都面色如土,目閃驚急,個個驚得呆若木雞。
凌壯志一連殺了兩個惡婢,心中怒火愈燒,殺機愈盛,一聲大叱:“淫婦納命來!”
“來”字出口,飛身向粉面蒼白的金豔娘撲去。
驀聞晉德大師高聲疾呼:“凌小俠,不要殺她!”
凌壯志聞聲立即剎住衝勢,轉身不解地望着晉德大師。
晉德大師焦急地説:“現在救人要緊,宮姑娘生命已在片刻之間,只要金豔娘拿出解藥來,請小俠看在老衲的薄面上,饒她一次……”
話未説完,場外飛身縱進一人,直向金豔娘奔去。
晉德大師和凌壯志轉首一看,只見一個面黃肌瘦,身背長劍的中年人,急急奔至金豔娘身前,即將背後的長劍交給金豔娘。
接着,又飛身縱回原處。
凌壯志看後,不由發出一陣輕蔑的冷笑。
金豔娘握劍在手,膽氣大壯,加之宮紫雲已中了綻舌牛毫穿心針,愈加有恃無恐,望定晉德大師和凌壯志,傲然一笑,説:“要想救活宮紫雲,只需本娘娘一粒金丹,但姓凌的小子,你的師父是誰,是何門派,與本娘娘有何仇恨,必須説個明白……”
凌壯志未待金豔娘説完,切齒恨聲説:“像你這種武林敗類,人人得而誅之,你與在下雖無仇恨,但你卻害慘了在下恩師的一生。”
金豔娘冷冷一笑,説:“你不説出你師父是誰,本娘娘怎知與他有何仇恨?”
凌壯志不知恩師是誰,也無法説出曾與金豔娘有什麼仇恨,逼得他心中怒火愈熾,不由怒聲説:“你一生作惡多端,慘害過的人是誰,你自己心裏有數,何必明知故問?”
金豔娘格格一陣怒極浪笑,惡毒得意地説:“有的人為我枯竭而死,有的人為我殘廢終生,被我金豔娘害慘的人,一生之中無計其數,誰知你的師父是誰?”
凌壯志一聽,頓時大怒,厲聲怒叱喝道:“無恥淫女,寡廉鮮恥,快些拿解藥來。”
金豔娘有恃無恐地冷冷一笑,搖着頭説:“你不説出你的師承門派,本娘娘絕不拿出解藥來。”
凌壯志雙目冷電一閃,震耳厲聲説:“小爺就是不説,看你膽敢不拿解藥。”
話聲甫落,飛身前撲,刷刷刷攻出三劍,一片翻滾匹練,光華刺目耀眼,挾着一陣絲絲劍嘯,直向金豔娘擊到。
羨仙宮的男女高手一見,俱都暗暗心駭,同是一柄精鋼長劍,但在場中白衫少年的手中施展出來,宛如一刃神兵利刃,寒芒飛灑,令人不敢直視。
金豔娘自知今夜已是凶多吉少,因而心緒十分紊亂,加之凌壯志內力深厚,劍術精湛,俱是劍魔“烏衣狂生”的曠古絕學,是以三劍攻到,只能快封疾避,左躲右閃,頓時鬧了個手忙腳亂。
晉德大師看出凌壯志已動了殺機,如果殺了金豔娘,要想救活宮紫雲,勢必大費周章,因而大聲急呼:“事關大體,望凌小俠暫息一時之怒。”
凌壯志連環攻出三劍,金豔娘已逼得手忙腳亂,只要再緊逼一劍,金豔娘立即命喪劍下。
這時聽了晉德大師的大聲急呼,只得剎住攻勢,怒目瞪着已經驚得面無人色,失去狐媚的金豔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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