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可真成全了他們夫妻倆。俗話説,人心都是肉長的。為了報答多玉嬌對他們的好處,才不斷地向多玉嬌泄露多爾袞的秘密。多玉嬌公主才再三懇求漠北雙兇借奉命入關之機,暗中協助先天無極派。
聽到這裏,曹玉心中一喜,急切地問:“漠北雙兇是否告訴過你老,是誰殺了佟老爺和靈隱寺的老方丈?五鳳朝陽刀落在誰手中?我們要是始終盯緊了陰冷霜,能不能奪回五鳳朝陽刀?幽魂谷的真正老巢是張公洞,還是碧鮮庵?”
聽小神童問得這麼急和這麼多,連浸沉在極度悲哀之中的白心野都禁不住地發笑了,連忙接口説:“據白午陽告訴我,狡詐奸猾的多爾袞,詭計百出的陰冷月,惟恐五鳳朝陽刀不能到手,一方面派出幽魂谷的人馬明修棧道,暗地裏又派更為高明的人物來暗渡陳倉。就連身為九千歲多爾袞貼身侍衞的白午陽夫婦,也只知道秘密接收寶刀的地點在白羅天女塔,至於是誰來交寶刀,那就不知道了。”
半天沒有作聲的尚不雅突然開口道:“漠北雙兇夫婦口中所説的白羅天女塔,是不是靠近碧鮮庵不遠的那座塔?”
白心野説:“不錯!”
小神童靈機一動説:“照這麼看來,張公洞可能是明修的棧道,而碧鮮庵才真正是暗渡的陳倉。咱們加緊點吧。”
從張公洞到碧鮮庵,兩下相距不足十里路。放在小神童曹玉、白心野和尚不雅三人的腳底下,片刻工夫就到了。
三人打量了一下天色,頂多也不過丑時剛過。就在爺兒仨剛跨上據説晉代梁山伯和祝英台二人讀過書的尼庵台階時,一個四旬左右的黑麪虯鬚人,表情剛毅,威武雄壯,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肩挎九耳八環刀,搶步過來向曹玉招呼道:“邊城豹奉命前來接少俠,令師武掌門和東方公主馬上就能趕到此地。”認出面前的黑麪虯鬚人竟是號稱邊氏三雄中的老二邊城豹時,小神童曹玉為難了。因為剛被萬里孤鴻梟去首級、剖腹殺死的焦德海,就是邊氏三雄的親師叔,也是活殭屍焦德元的親弟弟。邊氏三雄目前雖已歸附石城島,成為三奶奶侯國英的麾下,畢竟殺死的是他們的親師叔。
到底生薑還是老的辣。萬里孤鴻白心野坦誠地向邊城豹説:“老朽為了給兩位結義兄弟報仇,失手殺死了令師叔焦德海。為友為敵,只有任憑賢昆仲三人所決定了。”
邊城豹人本粗魯,一聽師叔被殺,神情哪能不陡然轉厲!不由伸手握住了肩上的九耳八環刀把。
小神童曹玉直埋怨萬里孤鴻白大伯這話説得太冒失,剛想向邊城豹細敍詳情,只聽倉的一聲響,眼前像打了一道立閃,九耳八環刀挾着一股子勁風,纏頭裹腦,斜削白心野的太陽穴。
早有思想準備的小神童,鐵腕猛然一翻,先用自己的冷焰斷魂刀,磕開邊城豹的九耳八環刀,並迅即將身軀一橫,切入了二人的中間。
一旦搶得時機,舌尖嘴巧的小神童,馬上以簡練的語句,將九泉枯骨如何慘殺九鼻獵犬和碧眼金雞二人,這才引起萬里孤鴻白心野的復仇殺人等情,一齊告訴了邊城豹。
邊城豹再痛惜師叔的慘死,經小神童這麼一敍述,也不好再動手拼命了。何況他也真不是白心野的對手,只能趁着曹玉搭好的台階下來了。
碧鮮閹和善卷洞隔水相對,距離白羅天女塔也不遠。庵的面積雖不大,尚稱幽雅清靜。
眾人剛剛進入碧鮮庵,邊氏三雄中的老大邊城龍在前,武鳳樓和東方綺珠隨後趕到了,只是不見了老二邊城虎。
東方綺珠真怕眾人以拜謁金枝玉葉公主的禮節參見她,忙不迭地先扯了武鳳樓一下,示意他代替自己來阻止。
大家這才按普通禮節相見,由小神童將如何在周處墓會見權守業、吉司臣兩前輩,如何跟蹤躡跡到張公洞,以及權、吉兩前輩慘死在焦德海之手,一一向師父回稟了一遍。
邊氏三雄聽説自己的師叔焦德海,殺死權守業和吉司臣在先,並且死狀極慘,當然怪不得萬里孤鴻屠宰九泉枯骨了。
突見留在碧鮮庵四周把風的邊城虎,縱身撲進庵內稟報説:“啓稟武掌門,我發現有四個不明來歷的人,從白羅天女塔畔,往碧鮮庵方面趕來了。”
武鳳樓現在身分雖然已是一派掌門,終因白心野和尚不雅不僅年紀比自己大,成名也比自己早,加上他為人謙和,反而轉請白、尚二人拿主意。
白心野畢竟身為客人,哪肯事事擅專!微微一笑説:“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和禿子暫時避開,主意還是你來拿!”
武鳳樓和邊氏三雄相交甚厚,自無客氣的必要,又不願他們和幽魂谷的人直接衝突,遂請他們哥兒仨也出去隱避。
留在碧鮮庵中的人,就只有武鳳樓、東方綺珠和小神童了。別看現在的小神童,到哪裏都可以獨當一面,但是在師父的面前,他可就只有循規蹈矩,謹小慎微,一句話都不敢胡亂説。見師父沒有讓自己離開庵內的意思,遂用就地十八翻的絕技滾入一片冬青叢中。
片刻也不想離開武鳳樓身旁的東方綺珠,早將一隻玉手悄悄地搭上了武鳳樓的手臂,纖足微頓,使用綵鳳飛翔的身法,和武鳳樓二人彈地向上一躥,雙雙隱入碧鮮閹的正殿。
緊接着四條人影相繼從碧鮮庵外越牆縱入,登上了殿前台階。
武鳳樓目光閃處,早看清出現在皎皎月光之下的四個人,赫然是先天無極派的舊仇家,也是自己師徒的老對頭雲南獅子山正續寺赤松上人的俗家二師弟紫竹居士艾紫竹、帶藝投入赤松和尚門下的江湖三殘。
武鳳樓的心房狂跳了,他做夢.也想不到,殺死靈隱古剎方丈和裘元烈、佟元超等人,以及盜走五鳳朝陽刀的,竟是赤松和尚這一夥人。看起來,這件事情更為棘手了。
不提武鳳樓暗暗尋思,驀地,一條淡淡的人影,形如鬼魅似地從庵門之外飄了進來。
有道是:光棍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以武鳳樓現在的武功造詣,一眼便可以瞧出,最後進入庵內的這人,在輕功提縱術上,要比紫竹居士艾紫竹還要高得多。
看到這裏,武鳳樓心中更大吃一驚。
不料,等到最後進入庵內的那人,大模大樣地面對紫竹居士一站時,就連經多見廣的武鳳樓也幾乎懷疑自己的兩眼看花了。
原來,最後進入庵內的那人,不光太不起眼,簡直不像是個身負絕頂輕功的江湖人,倒像極了一個沿街乞討的窮苦老太婆。
只見她身穿一件又肥又大的破夾襖,和身材極為不相稱,猶如在本身的上半截罩了一個大軟罩子,衣襟上不但是斑斑點點,弄了許多髒痕,而且打着補丁的所在,大半又都脱了線縫,在身上東拖一片,西掛一片,實在不成樣子。頭上的頭髮蓬亂得像焦草一樣,上面還灑落了許多灰塵,也不知道她腦後梳成髻了沒有,只見那一團焦草在她的頭上蓬起來足有一寸高,兩邊腮上各披下一綹頭髮,一直披到嘴角邊,鼻子裏兩行清水鼻涕與沾着嘴角上的口水流成了一片,額角前的覆發,將眼睛遮住了大半邊;下穿同色破夾褲,右褲角幾乎蓋嚴了腳面,左褲角斷去了一大截,幾乎連膝蓋也遮不住;腳上的兩隻破弓鞋,前露腳趾頭,後露腳後跟。那副形相,委實是難看到家了。
最讓人奇怪的是,以江湖三殘的身分,如今見了這個形同乞丐的貧婆子,竟然一齊躬下身來招呼:“為了獅子山和幽魂谷的精誠合作,真沒想到能驚動嶽前輩,愚兄弟三人在這裏給你老人家請安了。”
面對江湖三殘的躬身致敬、貧婆子竟然大咧咧地揮手讓他們退下,卻把兩道寒芒逼人的怪目光,死死地投射在艾紫竹的臉上。
一向眼高於頂的艾紫竹不高興了,他本是赤松上人的二師弟,在雲貴邊荒一帶的聲威是何等的高大,哪能容得貧婆子對自己如此不恭!當下臉罩寒霜地冷然道:“貴方太也不講江湖信義了,讓我們爺兒四個在白羅天女塔白白捱了一宿凍。到如今,一聲唿哨,又把我們請到這座碧鮮庵。快喚出你們的主事人,就説紫竹居士要見他!”
貧婆子先上下打量了一眼艾紫竹,然後陰森森地説:“我以為獅子山派來什麼樣的大人物和我嶽羣玉來接頭,弄了半天,原來是你這位被小神童削去一層頭皮的艾紫竹。老身我向來不屑和敗軍之將多説話,喚你們當家主事的赤松和尚來!”
這真是哪壺不涼不提哪一壺。艾紫竹當日在雲南獅子山正續寺內,一招不慎,被曹玉用冷焰斷魂刀削去一片後腦勺之事,始終認為是平生的奇恥大辱,誓死非報雪不可。如今竟讓這個不起眼的貧婆子當面提出來,氣得他臉色一紫,真力陡聚,右掌一立如刀,用追風閃電十三斬的招式切向貧婆子的肩頭。
嶽羣玉怪聲一笑,身化海鷗戲波,不僅避開了艾紫竹的凌厲一擊,反把自己的身軀貼到艾紫竹的右肩後。假如二人是敵非友,舉手投足之間,就能將紫竹居士置於自己的凌厲襲擊下,嚇得艾紫竹愕然後退了。
武鳳樓腦際一亮,陡然憶起了三個極為厲害的人物來,再從這三個人物的身上牽引出另一個始終和先天無極派勢不兩立的冤家對頭,武鳳樓的心跳動得更加厲害了。
書中暗表:這個形似貧婆子的嶽羣玉,江湖人送外號金匕飛錘,是個極為厲害陰狠的女煞神。她有個胞弟嶽下峯,江湖人送綽號風雨青龍,也是一個陰狠毒辣的黑道大煞星。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金匕飛錘有個胞姐嶽瑤台,就是先天無極派的叛徒。説得更明白一點,死在武鳳樓短刀下的笑傲五嶽蕭奇,就是這位金匕飛錘嶽羣玉的親姨外甥,怎能不讓生性謹慎的武鳳樓更為心跳加速!只見金匕飛錘嶽羣玉將兩隻又幹又癟的瘦手互握一下道:“按照雙方事先的約定,你現在必須馬上交出貨物來!”
艾紫竹雖已嚐到嶽羣玉的厲害,但他到底不愧為獅子山的第二號人物,懶懶地將眼皮一翻開口道:“誠如你所言,按照雙方事前的約定,獅子山是該今天交出貨物,但貴方遲遲不交出應該交出的東西來,又怎好責怪我們不守約。”
這一番對話,聽入武鳳樓的耳內時,一則以喜,二則以憂。喜的是,雙方口中所講的貨物,如果真是那口五鳳朝陽刀的話,現時還沒有落入多爾袞所派之人的手中,事情還大有轉機;憂的是,自己所要對付的人太多了,既有獅子山一派,又有幽魂谷的一夥,還有千朵蓮花山的蕭天白以及岳氏三姐弟等人。真稱得上是人多勢眾。
又聽嶽羣玉怒斥道:“你們雲南獅子山也太小氣了、憑堂堂的滿洲大清的九千歲,還少得了你們的那一份獎金和賞賜?真要把事情給他辦砸了,九千歲會屠淨你們這一羣貪得無厭的小輩們。”話還未落音,突從庵門外伸進一個又光又亮的禿腦袋,扯着破竹似的沙啞嗓子大罵:“哪個山旯旮崩出來的臭娘們,竟敢辱罵獅子山的尚大爺!我要不扒下你的褲子揍屁股,你也不相信馬王爺從來都是三隻眼。”
這時候的天色離天明不遠了,武鳳樓先瞟一眼小神童曹玉的隱身處,發現這小子不知什麼時候早已挪窩了。再看無法無天尚不雅大搖大擺地從庵門外闖入,萬里孤鴻也在後面,明白這兩位怪老人是想各憑本身的精湛武功,先稱一稱金匕飛錘嶽羣玉的真正斤兩,不想讓自己過早地暴露出來。武鳳樓和東方綺珠二人,只好倚偎着旁觀了。
一向殺人都不眨眼的嶽羣玉,哪經受過這種難聽的辱罵,脱口一聲:“賊禿子找死!”身化匝地黑煙,左手一爪裂屍,右手一掌碎心,雙手襲向無法無天。
別看尚不雅身具先祖飛天蜈蚣尚青雲的兩宗武林絕技,練成了金剛指和蜈蚣掌,一旦面對這個武功詭異陰狠的嶽羣玉,也真不敢掉以輕心。只見他猛地將短胳膊短腿胖肚皮一齊收縮,登時變成一個圓球,不退反進地滾向嶽羣玉。
唬得嶽羣玉凌空一個倒翻,自己硬把自己甩出去一丈多,算是被尚禿子逼退了一招。
無法無天嘲笑道:“怪不得俗話常説‘是公強似母’,這句焦乾崩硬的大實話,還真一點都不假。幸虧我手腳一點都沒動,就把你嚇成了海里蹦。我要真的動手動腳不老實,還不得把你嚇成一攤泥。”
氣得嶽羣玉左手抽出金匕首,右手甩出一條鏈子錘,一招芒針刺背,直扎尚不雅的丹田穴;錘出飛星流丹,狠砸無法無天的頭頂。
尚不雅脱口一聲:“好傢伙!”五短肥胖的身軀,愣敢施展納芥藏身的輕功,閃避開金匕、飛錘雙襲擊,並覷機戲還了一招獨釣金龜來。
連連襲擊沒有得手,氣得嶽羣玉兩眼血紅,怒吼一聲:“我饒不了你這該死的胖老鬼!”罵完,遠攻一招五雷轟頂,近襲一招屠夫揮力。
無法無天身化鳳舞彎翔步,招出連理分枝掌,既架住閃開嶽羣玉的這一擊,並又還了一招撩陰腳,直穿嶽羣玉的襠中。
嶽羣玉實在被無法無天氣瘋了,大吼一聲:“咱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絕放不過你尚禿子!”
尚不雅腳踩一浪三波步,掌化遊蜂戲花蕊,含有調戲味道地抓向嶽羣玉的左乳房。
年近五十尚未嫁人的嶽羣玉,又被尚不雅這一招給嚇退了。
旁觀者清的萬里孤鴻白心野,早從尚不雅一味戲耍遊鬥之中看出來,無法無天尚不雅可能自覺不是金匕飛錘的對手,關心尚禿子成名半生不易,亮出自己的青鋼劍,橫身欄護在無法無天尚不雅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