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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武鳳樓原出身於一省封疆大員門第,對雲南沐府的軼事自然頗為詳盡。知闞紅梅絕非艾紫竹赤松和尚之流,再加上她守身如玉,武功高超,連萬里孤鴻白心野都大有憐才之意。才讓自己親自出來對付她,我可要小心對待了。

    紅梅閣主見武鳳樓穩立當場,一味地沉默不語,認為他有輕薄之意,玉面轉寒之下,凌厲地點出了一劍。

    平素都不肯狂傲自大的武鳳樓,既不打算和闞紅梅真拼生死,手底下自然拘謹了兩分。反臂一刀,將她點來的一劍格出,一尺二寸長的短刀還是橫在胸前,並不主動出擊。

    闞紅梅的第一劍不過是投石問路而已,第二劍就變成“斬雲斷峯”,鋒芒乍現了。

    武鳳樓不慌不忙地再次用刀一格,又將她的利劍磕了出去。

    紅梅閣主微微一哂,手中劍突然化為“斬雞嚇猴”和“入海斬蛟”,上斬武鳳樓之頸,下斬武鳳樓的雙足,劍招開始凌厲起來。

    武鳳樓岸然挺立,手中刀“開天劈地”,上架“斬雞嚇猴”,下磕“入海斬蛟”。

    別看三次出手都被挺立不動的武鳳樓一一格退,秀美俏麗的紅梅閣主絲毫不以為然地又一連攻出“劈星斬月”、“攔腰橫斬”、“劈荊斬棘”三劍,疾如迅風,快似閃電。

    武鳳樓仍是不慌不忙地使用三師叔所傳的一招快刀“三分鼎立”,又一次輕而易舉地將對手攻來的三劍封出圈外。

    闞紅梅玉面開始泛紅了。她雖對武鳳樓其人早有耳聞,總認為他出身宦門,即使先天稟賦不錯,也耐不住三伏三九之苦。功力再高,也絕不是自己的十合之將。現在她對武鳳樓刮目相看了。

    闞紅梅長嘆了一口真氣,手中劍撒出一層寒芒,“斬首示眾”、“閻王斬鬼”、“高祖斬蛇”、“斬斷雙足”,遍襲武鳳樓的當頂、腰際、胯部和雙腳四處。

    武鳳樓雖素不服人,對紅梅閣主以閨中女兒之身,竟將劍術練到如此的境界,確屬難能可貴。怪不得白心野都起了憐才之心。

    知平常的刀法絕對化解不開對方這極快的四劍,武鳳樓被迫用上了學自南刀桂守時所贈刀譜中的快刀“六出祁山”。

    闞紅梅再是得天獨厚,也侷限於女兒之身。所以專門在快字訣上下功夫,幹素對自己的快劍招數極為自負。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那迅如飄風的四招快劍,不光讓武鳳樓用短刀一一擋退,並還將手中短刀向自己兩邊肩頭部位虛空劃了兩下。由此足可讓明,人家的短刀正好比自己快了三分之一。

    舉凡練武之人誰不清楚,高手相搏,其勝敗生死往往只在瞬息之間,更別説比對手慢三分之一了。這查是換了別人,只消交代幾句場面話,既可藏拙,又可保全自身的以往威名。

    可惜紅梅閣主自從藝成出師以來,始終佔盡了上風,從未輸過一招半式。一股爭強好名、僥倖取勝的想法,促使她想再拼一次。深深地狂吸了一口真氣,集聚所有的功力,把追風閃電十三斬中最厲害的三斬“斬魂斷魄”、“斬軀截肢”、“亂劍斬屍”,三招化為六劍,勢如掀天狂浪地斬向了傲立不動的武鳳樓。

    闞紅梅這一暴怒死拼,只喜得黑道三殘大聲喊好,赤松上人也起立點頭。認為武鳳樓絕不會再逃出追風閃電十三斬下。氣得尚不雅一個勁地埋怨白心野,不該指定武鳳樓上場。

    甚至連萬里孤鴻也有些自感失策了。

    只有曹、秦二人知道,武鳳樓贏定了。

    陡聽武鳳樓一聲輕嘯,聲如龍吟,手中一尺二寸長的短刀刷地吐出了九道寒芒。他終於被迫用上刀譜中最快的那一刀“九九歸一”。

    一片金鐵交鳴之聲響過,除去擋開了對方的三斬六劍外,還餘威未盡地虛空劃了三刀。

    不到黃河心不死、腳踩河邊才脱鞋的紅梅閣主,終於收劍後退了。

    武鳳樓先將短刀收回衣底,才雙手高拱解説道:“鳳樓幼承家訓,長出師門,一向不敢以武功自傲,事關本派的生死榮辱,失手冒犯閣主了。”

    一見武鳳樓得勝後,還如此彬彬有禮,再想到人家乃是先天無極派的掌門,全派榮辱繫於一身,闞紅梅開始對他涼解了。

    深知打鐵得趁熱的小秦傑,立即向赤松上人問:“以我掌門師伯的這幾手刀法,加上當時還有五鳳朝陽刀在握,那天在峨嵋雙飛橋上,能不能置上人三位高徒於死地?”

    事實俱在之下,再肯袒護徒弟的赤松上人也不得不默默點頭。

    萬里孤鴻明知正續寺已無鬥志,反倒緩緩步出道:“向燈的既然都已出手,我和無法無天尚老弟既然身入寶山,倘若空手而回,豈不太顯得俺哥倆這向火的窩囊了。哪位願意賜教,我白心野統統接着。”

    赤松上人老臉一紅,愧然起立合什道:“老衲昏朽,聽憑門下扇動,多次向先天無極派挑釁,都承蒙武掌門和江三俠手下留情,今後除將三個劣徒幽拘寺內,不準再去江湖走動,老衲自己也當反躬自責。”

    武鳳樓做事一向都不為己甚。到了這種地步,哪會再趕盡殺絕!交代過場面話之後,就率眾告辭了。

    回到原來的古洞之後,頭一個就是小搗蛋咕噥道:“好熱鬧的一場全武行,剛剛開鑼上場就散戲了,真沒勁。”

    尚不雅也跟着説道:“原打算活動活動老筋骨,這下子也泡湯了。”

    只有萬里孤鴻白心野向他瞪眼罵道:“今天真算便宜你禿老亮了。假如不是秦傑小娃兒堵得紫竹居士艾紫竹心慌意亂,曹玉娃兒捨命狠拼,真夠你尚不雅喝三壺的。”

    氣得尚不雅甩臂一指,划向了白心野的左臂,嘴中還亂罵白吃先生不止。

    白心野身形一閃,順手從石桌上拿走酒壺和野味,自去暗洞中喝酒去了。

    秦傑向大師兄丟了個眼色,示意他趕快把魏銀屏的下落稟告給掌門師伯。他自己卻纏磨着尚不雅,傳授他金剛指和蜈蚣抓去了。

    聽罷徒兒的稟告,武鳳樓幽然嘆道:“人世盡多傷心事,碧空明月偏常圓。自從我第一天見到你師孃起,她就沒有舒心過一天。我算害苦她了!”

    小神童乘機進言道:“白前輩古道熱腸,尚老伯待人至誠。不向他們敍明真情,如何肯放師父長行!倘把事情説明,又怕泄露了機密。倒不如採納傑弟的主意,把他留下。一來他會向白、尚兩前輩委婉解釋,二來也可多學一些武功。只請師父簡單留言,咱們師徒好馬上啓程。”

    武鳳樓一面點頭稱善,一面揮筆寫道:玉兒代傳師命,整裝連夜登程。傑兒留下,侍奉長者。留書敬告,臨別悵然。鳳樓去矣,相見有日。悄悄拋筆,帶曹玉暗暗出洞。

    一來去掉了小搗蛋這個累贅。二來因為小神童曹玉受了點傷,武鳳樓不得不騎上馬匹,專挑偏僻路徑,直插湖南玉笥山。

    一路之上,武鳳樓心急如焚地馳行,沿途向不入店投宿。一日三餐,僅中午一頓打尖暫歇,早、晚兩頓全用買來的乾糧充飢。趕路累了,只消靜坐片刻,略事休息,就匆匆上道。

    三天後,馬匹暈倒,小神童傷口已合,師徒二人牽馬就道。幸虧小神童的先天無極真功已高達七成以上。饒是這樣,有時還須師父牽手馳行。以路程計算,稱得上快逾奔馬。

    來到衡山腳下的南嶽鎮,小神童已顯然不支。武鳳樓再趕路心切,也怕累壞了自己的徒兒。決定在此休息一晚。

    衡山古稱南嶽,是著名的五嶽之一,山勢雄偉,盤紆數百里,大小山峯七十二座。以祝融、天柱、芙蓉、紫蓋、石廩五峯為最著。山上文物古蹟、歷代石碑甚多,光最為著名的廟殿就有南嶽大廟、祝融殿、祝聖寺、藏經殿、方廣寺、上封寺,南台寺、福嚴寺等。其中以祝融寺之高、藏紅樓之秀、方廣寺之深,再加上水簾洞之奇,被稱為“南嶽四絕”。

    師徒二人進入客店後,草草進了一些飯食。小神童想吩咐店家多送些熱水來,打算讓師父一洗征塵,好睡個舒坦覺。

    剛剛出了角門,忽然有個人影一閃。小神童開始認為是店家來送茶水,哪知仔細一看,卻是一再栽在先天無極派手下的火神爺南宮烈。小神童不由得心往下沉。

    這倒不是小神童曹玉怕了火神爺南宮烈,他是怕影響了師父和師母魏銀屏的相見。如因這一耽擱,殺人如麻千里空再攜她移居別處,自己的師父豈不要抱恨終身!眼珠一轉,寒聲斥道:“屢次敗軍之將,難道還敢言勇?”

    火神爺南宮烈切齒恨罵:“老夫一再不慎,三次毀在李鳴和你這小子之手。致使堂堂的烈焰幫瓦解冰消,我那世代相傳的毒霧神針火器,也被六指追魂老賊偷給了缺德小子。害得我多次領受叔父責罵。不料,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們師徒恰巧讓我碰上。而今我奉叔父毒劍雷珠南宮焰之命,前來下帖約請,明天中午,在南嶽水簾洞會面。相信武鳳樓已非昔比,絕不能以一派之尊而怯敵溜走。接住!”説完之後,甩手拋出一封柬帖來。

    小神童哪肯示弱!伸手先將柬帖接着,然後説:“屆時準到!”直到目送火神爺離開了客店,曹玉手拿柬帖,不禁作起難來。

    有心把柬帖呈送給師父,以師父他老人家的為人和秉性,天塌地陷,火海刀山,那是非去不可。有心把柬帖藏起來,雖能保得師父和師孃順利見面,但事情傳揚出去,不僅先天無極派威名掃地,師父一怒,輕則把我逐出門牆,重則廢除武功,這倒讓我束手無策了。

    正在他手執柬帖、左右為難之際,脖子後面一涼,似乎被人用嘴吹了一下。

    小神童本來思路敏捷,應變神速。今天由於心神不寧,才讓人在後面戲耍了一下。氣得他身形疾轉,一個翻身亮掌,震向了身後。

    哪知他快,身後的那人比他更快。如影隨形地轉到曹玉的身後,又朝他的脖子後吹了一口涼氣。

    小神童更為有氣,矮身一個旋風腿,先掃向身後的那人;反手去抽肩頭的冷焰斷魂刀時,不禁心頭着實地吃了一驚。原來他的冷焰斷魂刀竟自不見了。

    直到晃身橫移五尺後,他才發現兩次吹他的脖子並拿走自己那口冷焰斷魂刀的,不是別人,竟是無法無天尚不雅。

    救兵自天而降,小神童心中一喜,連忙問:“尚前輩是一人來此嗎?”言下之意,自是希望萬里孤鴻白天野也能同到。但一想到還有小師弟秦傑,心中先灰了一半。

    無法無天尚不雅暫不回答小神童曹玉的問話,嘻嘻一笑説道:“我在客店門外,就發現了剛才那個老兒的來路不正。尾隨進來一看,竟然偷聽了你倆的全部對話,才知那個老兒是當年號稱劍門三雄的烈焰幫主火神爺南宮烈。”

    曹玉奇道:“你老人家不是向來不在江湖走動嗎,怎會知道有個烈焰幫?”

    無法無天不高興地説:“我雖不在江湖上走動,更和黑道人物格格不入,可我卻和南宮家族別一個有名人物南宮焰有些交往。”

    曹玉忙問:“你老人家聽説的這個南宮焰,是否外號人稱毒劍雷珠?”

    尚不雅把頭一點説:“你小娃兒也知道有個毒劍雷珠南宮焰?”

    曹玉説“一個時辰之前,晚輩都不曉得江湖—亡有這麼一號。”

    尚不雅一聽,忙問:“如此説來,你是剛剛見到過此人了。不知他現在何處?”

    小神童將接自火神爺手內的柬帖,向無法無天的面前一送説:“南宮焰現在裏面!”尚不雅急忙接到手中,快步來到有燈光的地方,展開一看,只見上面乾巴巴地寫着“限明日正午來水簾洞”九個草體字,下面畫了一把長劍和一十三顆黑忽忽的小圓珠。不禁哎呀了一聲説:“此次的約會,要比前天的正續寺兇險多了。”

    曹玉一怔:“為什麼?”

    無法無天説:“毒劍雷珠南宮焰乃南宮家族中的領袖人物,其輩分之長,威望之高,都超過身為烈焰幫主的南宮烈。特別是他的那口毒劍,和你手中的這口冷焰斷魂刀又有不同。冷焰斷魂刀身上雖淬有劇毒,但持刀人得身負奇絕武功,殘傷了對手,倘不能讓敵人負傷流血,豈不也和普通刀劍一般平凡無奇嗎?”

    曹玉追根問:“那南宮烈的這口毒劍……”

    尚不雅談虎色變地説:“南宮老兒的這口毒劍可就大不相同了。它名為毒劍,不如説是毒刺恰當。因為它似劍非劍、似刺非刺,形狀介開劍刺之間。稀奇的是,它的毒一不在劍刃上,二不在劍尖上……”

    小神童曹玉插口説道:“我明白了,它的毒肯定儲藏在劍柄之中,劍脊中留有小孔,用機簧噴出,是也不是?”

    尚不雅脱口讚道:“好聰明的娃兒,你真算是舉一就可以反三。只是你絕猜不準這個兇險無比的南宮焰使用的是什麼毒物?”

    曹玉神色一變説:“難道他劍中之毒,竟會是閻王藤不成?”

    尚不雅像泄了氣的球一樣説:“真讓你娃兒給猜對了。這老匹無所用之毒,正是你剛才所説的閻王藤毒。這種毒物劇烈無比,一滴足可噴死大牛一頭。根部之毒,還可泄人真氣,乃練武之人最大的剋星。還有他的一十三顆雷火珠,體積雖然極小,其爆炸面積可達兩丈方圓,絕非武力可以抵敵。”

    小神童愣了半晌,向尚不雅納頭便拜道:“晚輩有一事相求,請前輩無論如何也得助我一臂之力。”

    尚不雅毅然説:“曹玉娃兒,你太小瞧我尚某的為人了。這件事既然讓我趕上了,你就是不求我,我會置身事外嗎?就讓他南宮焰有能力將我毒死和炸焦,我也不會皺眉頭。”

    小神童連忙説:“你老人家錯領會晚輩的意思了。我想求你的,不是馬上去找毒劍雷珠南宮焰拼命,我是想請你老人家幫助我將師父哄走,最好請他老人家今晚就動身。”

    尚不雅愣了,大敵當前卻騙功力最高的本派掌門人離開南嶽,曹玉這娃兒怎麼能想出這種餿主意!小神童看出尚不雅茫然不解,走上前去伸出雙手,抱着他的一條粗胳膊,搖晃着説道:“這種事情,一時半刻也説它不清。請你老人家快去勸我師父,讓他老人家馬上動身。”

    在小神童的一再懇求下,心中糊塗成一鍋稀粥的尚不雅,剛想轉身向角門內走去,陡從角門裏面傳出武鳳樓深沉的聲音説:“不必去了!”

    見師父把自己和尚不雅所説的話都聽去了,小神童恨不得自己扇自己兩個大嘴巴,扇自己又一次當局者迷。以師父的為人機警、久經大敵,自己離開房中這麼久,能不引起他老人家的懷疑嗎!説不定連和火神爺南宮焰的對話,都讓師父聽去了。

    果然武鳳樓一口道破地説:“你前腳出房,我後腳就跟着出來了。本想親自答覆南宮焰,又怕辜負了你的一片孝心。才一直隱身旁側,以作策應。南宮烈下帖剛走,我正想提前回房,尚先生的突然出現使我想起萬里孤鴻有一匹踏雲踢月捲毛獸,肯定用它馱着他和傑兒隨後也追來了。如果我猜得不錯,他老兄可能就隱身在那一片綠竹叢中。”

    尚不雅剛想説“就讓白吃老兄能沉得住氣,秦傑那小搗蛋也不會這麼老實”,竹叢一分,萬里孤鴻左肋下挾着被點了啞穴和軟麻穴的小搗蛋,笑吟吟地出來了。

    無法無天尚不雅見秦傑被白心野點了穴,氣得一把奪了過來,一面給他解開穴道,一面衝着萬里孤鴻白心野罵道:“你老小子要是真夠狠的話,現在就到黃庭觀去。”

    白心野慢吞吞地説道:“天都黑了,我去黃庭觀幹啥?”

    尚不雅嘴角一撇説:“你白吃先生連毒劍雷珠南宮焰當了黃庭觀主都不知道,光會拿人家十幾歲的毛孩子練點穴。是也不是?”

    白心野伸手一把重新將秦傑扯了回來,拉着就朝外面走。

    無法無天晃身阻住他的去路,喝問道:“你想帶秦傑娃兒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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