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童的兩眼鋭利,一望而知,這個奇怪的胖老頭懷有深不可測的武功,必定也是雲貴苗疆一帶的厲害人物。在沒有弄清楚他的真實身分來歷前,自己倒真不能大意。
想到這裏,也套用了師弟秦傑的藥方,向胖老頭施了一禮,也被對方伸手攔住了。
小秦傑一開口就單刀直入地問:“以前輩的身分,獅子山任何一個去處都可待住,為何卻住在這個神秘不測的地方?”
胖老頭臉色一正,身軀刷地立起,聲音也變得極為嚴肅地説:“你道此是何處?此乃當年燕王朱棣叔奪侄位,率兵南下,金陵將有城破之危時,建文皇帝宮中的御前統領硃砂掌西門清親率得力助手飛天蜈蚣尚青雲,沿途為建文帝開闢避難處所,最後找到了這個天然的避難所在。建文帝才在此山上結茅為庵,出家當了和尚。後來西門清統領受建文皇帝的派遣,潛回中原,去結納武林人士、江湖豪俠,企圖復國,終未有成。可嘆硃砂掌西門清那樣的英雄豪傑,竟在太湖殺身報主了。當時建文帝的身邊只剩下飛天蜈蚣尚青雲一人隨護,就連建文皇帝的那首膾炙人口的七言詩,也被飛天蜈蚣尚青雲以指力刻劃在暗洞石壁上。”
小神童肅然問:“此乃本朝開國初年的事情,前輩如何曉知得這般詳盡?”
胖老頭神情悽然,兩隻小眼睛中頓現淚光,長嘆一聲答道:“飛天蜈蚣乃老夫的先祖。他老人家生前規定,後代子孫中誰不能練成他的獨門金剛指力,不准許誰住進這座天然洞府。”
小秦傑兩眼霍霍地直盯在胖老頭那十根又白又胖的手指上,不無懷疑地問:“聽前輩的話音,現在輪到你老人有家住在此洞了?”
胖老頭暫不回答秦傑的問話,晃身欺到左側的石壁前面,伸出右手的一根食指,筆走蛇龍地在石壁上劃道:“閲罷楞嚴磐懶敲,笑看黃屋寄團瓢。南去瘴嶺千層回,北望天門萬里遙。款段久忘飛鳳輦,袈裟新換袞龍袍。百官此日知何處,唯有羣鳥早晚朝”。字寫得鐵劃銀鈎,異常蒼勁有力,實出於曹、秦二人的意料。
看出二人對自己由衷的欽敬,胖老頭高興了,轉身躍回暗洞,取出自己釀造的百花酒,和一大塊烤熟的鹿脯以及兩隻自己紅燒的山雞,還有一條煮得稀爛的山羊腿。
小秦傑飢疲交加,得此精美的食物,他可就毫不客氣地大啃大嚼起來。
三個人推杯換盞,相處雖然甚歡,由於不知胖老頭和赤松老和尚有何淵源,曹玉始終不敢暴露自己的來意。
喝到酒酣之際,小秦傑忍不住了,首先請問了胖老頭的姓名。在獲知對方名叫尚不雅之後,突然單刀直入地問:“請尚前輩恕我直言。江湖之上,武林之中,誰都知道僧俗不能同道,一山難容二虎。前輩和正續寺之間……”小秦傑故意遲疑不往下再説。
尚不雅哈哈大笑説:“我尚不雅乃飛天蜈蚣嫡傳子孫,先祖尚青雲又是當年開闢獅子山的主要人物之一,理應是此山的……”
沒等尚不雅把最後兩個字吐出,明洞外面有一個蒼老的聲音笑罵道:“你尚禿子窮得連褲子都穿不上了,還好意思以獅子山主自居!有能耐讓正續寺的禿驢們將你供起來,也省得老讓好朋友天天跟你啃半生不熟的山羊腿了!”
氣得胖老頭尚不雅把手中正啃的一條雞大腿抖手向洞外一甩,雞腿疾如飛矢地射了出去,嘴中還氣得大罵:“老子天天忙得像冤孫,供你白心野白吃、白喝、白住宿,你老小子反倒羞辱起我來了!”
聽説洞外那個就是神行書生白天野的胞兄,武林中人稱萬里孤鴻的白心野。曹、秦二人心頭狂喜,一齊喊了聲“白老前輩”,就雙雙躥了出去。
出現在他們二人面前的,是一個白衣如雪、鶴髮童顏的古稀老人。此時正兩指捏着那條雞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曹玉和秦傑。
小神童和小搗蛋同時前跨兩步,屈膝跪在萬里孤鴻白心野的身前,異口同聲地説:“晚輩曹玉、秦傑叩見白老前輩!”
白心野甩手擲去了那條雞大腿,先用手絹擦乾淨手指,才躬身將二人扶起道:“一看你們二人的長相,我就有些懷疑。果然是你們二人找到此處。見過鳳樓了嗎?”
隨後跟着出來的尚不雅向白心野急問道:“這兩個娃兒是鳳樓老弟的什麼人?”
萬里孤鴻白心野手指着尚不雅笑罵道:“怪不得有人常説,頭大了不呆,腦袋小了不精明。連經常聽鳳樓形容過的小神童和小搗蛋你都認不出來,血笨蛋一個!”
尚禿子一聽面前這兩個小傢伙就是自己新近結納的好朋友武鳳樓的徒弟和徒侄,笑得他連小眼也像合在一起睜不開了。右手扯着小神童,左手拉着小搗蛋,開心地大笑説:“我尚不雅真是聰明一世,混蛋一時,竟沒有認出你們來。趕快讓我和白吃老兄將你們倆帶進內洞,去見你們的掌門人。”説完,首先把小神童推給了白心野,他一把抱起小秦傑,返身躥進明洞,就湧身向暗洞中跳去。
別看尚不雅粗胳膊短腿胖身軀,一經施展開輕功,簡直靈巧如貓,拉輕車走熟路似地把小搗蛋秦傑帶進了暗洞。
原來這暗洞的面積比外面幾乎還要大三四倍,到處遍掛鐘乳,亮如白晝,天然形成的石幔、石簾、石榻、石桌、石凳等佈滿了洞內。
小秦傑進入暗洞的第一眼,就看見掌門大師伯武鳳樓正盤膝端坐在正當中的石壁前面,像是在參詳着什麼,小搗蛋只好悄沒聲息地跪了下來;相繼進入暗洞的小神童曹玉,一見師父果然在此,鼻頭一酸,幾乎流出了淚水,也悄悄地挨着小師弟跪在了地上。
經此一來,白心野和胖老頭對先天無極派更為欽佩起來。
過了有一盞熱茶的工夫,先天無極派現任掌門人武鳳樓才站起身來,讓萬里孤鴻和尚不雅坐下後,方傳諭曹、秦二人起來。
等掌門人武鳳樓就座之後,小神童就把太湖一蛟杜大年、八極怪叟段常仁、黑道四瘟神、赤松老和尚四批人如何同時到徐州尋仇,和自己如何奉命尋師,途經惡鬼谷,恰逢義父司谷寒被三湘七澤屠鐵甲所害,以及巧遇殺人如麻千里空,才聞訊趕來獅子山等詳情,向師父稟告一遍。
聽得萬里孤鴻白心野和尚不雅兩位老人頻頻點頭讚歎。
聽得武鳳樓憤然起立説:“來到獅子山,我何嘗不知這裏是三殘之師赤松老和尚的禁地,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三殘的頭一個師父袁常流確實死在泗水劉公的手下,更不願得理不讓人。想不到這夥兇魔竟敢乘三師叔惡戰脱力後,勾引其他惡魔大舉暗襲。這是他們咎由自取,不能怪我武鳳樓向他們興師問罪了。”
戳破天都嫌窟窿不大的小搗蛋,乘機進言道:“大師伯,是冤是仇,非報復不可。是瘡是癤,非出膿不行。殘劍、斷刀、缺斧等惡人懷恨二十年,絕不肯知難而退。赤松老禿驢讓我整治得屁滾尿流,更不會善罷甘休。趁着白、尚兩位老人家在此,乾脆將帳一總結清完事。”
眾人聽秦傑重新提起赤松老和尚被小搗蛋用巴豆精整治成順腚淌的狼狽模樣,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就連一向為人極為持重的武鳳樓,也破例地笑了。
尚不雅一拍頭頂説:“當年秦叔寶為朋友兩肋插過刀。我尚某人雖和正續寺同住一山,一向各不相犯,此次説不得也要伸手摸摸他們了。”
萬里孤鴻白心野説得更乾脆:“夜長自然夢多,事久會起變化。倒不如咱們三人聯名投貼,公開和正續寺的一羣老禿驢招呼一番,也好舒散一下多年不動的老筋骨。”
小秦傑恨不得馬上就和正續寺一見高下,好請掌門師伯武鳳樓迅速趕往烈女嶺,去和魏銀屏相會。馬上取來了筆墨柬貼,交到萬里孤鴻白心野的手上。
白心野推辭道:“咱們這一羣人中,數禿老弟的字最好,我看還是讓他執筆吧!”
尚不雅不高興地説:“區區一張柬帖,哪來那麼多的講究。讓秦傑娃兒把筆一揮算了!”
小秦傑先將柬帖展放在石桌上面,將筆蘸飽後,向萬里孤鴻白心野説道:“請你老人家指定姓名的先後排列!”
白心野微微一笑説:“此去是以先天無極派為主,你掌門師伯理當寫在最前面。老朽我來獅子山是客,自應排在第二,禿老弟只好屈居第三名了。”
尚不雅哈哈大笑説:“你白吃先生別認為這樣就指氣着我尚不雅,那你老小子就算想錯了。因為誰的名字排在前誰出力最大,吃虧的可不是我。”
白心野也不和他辨白,就踱到了秦傑的身後,觀看小傢伙揮毫書寫。
等小秦傑把第一行先天無極派掌門人武鳳樓、第二行萬里孤鴻白心野十七字寫完後,他先讓秦傑停下筆,問尚不雅譏笑道:“你尚老大眼看快六十歲的人了,家傳的金剛指和三十六式蜈蚣抓也很具懾人的威力。竟連一個小小的綽號都沒混上,怎配和我們二人聯名並列!反正不能在先天無極派掌門人武鳳樓、萬里孤鴻白心野兩行字後面,寫上乾巴巴的尚不雅三個字!”
尚不雅還真讓他一下子説怔了。
萬里孤鴻白心野是誠心誠意耍尚禿子的狗黑子,強自忍住不笑,向小搗蛋秦傑説道:“柬帖既然歸你書寫,索性連尚老大的外號你也替他起一個吧!只要你娃兒把外號起得好,尚不雅絕不會虧待你。”
小搗蛋靈機一動,口中答應了一聲,提筆寫出了最後一行字:無法無天尚不雅。
萬里孤鴻先看一下尚不雅那一抹溜光的禿頭,再琢磨一下無法無天這四個字的含義,忍不住兩手捧着肚子,彎腰大笑起來。
武鳳樓師徒剛想開口申斥小秦傑,斥責他信口開河,胡説八道,哪知尚不雅看了那四個字的綽號後,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極口稱謝道:“老夫愧不敢當,老夫愧不敢當。”看樣子,他對無法無天這四個字竟自先認可了。
柬帖寫好,曹玉一把拿起,就要親自送去,不料被秦傑奪到了手內説:“大師哥是本派掌門大弟子,不宜過早露面,還是我去吧!”
對秦傑很有好感的尚不雅,借送他出洞的機會,竟陪他一同去了。
來到規模宏大、氣勢雄偉的正續寺前,剛被小秦傑送號為無法無天的尚不雅附在秦傑的耳畔悄悄説道:“你只管放大膽子,一切有我!”説完之後,隱身不見了。
帖子投進去不久,斷刀金昌就一頭闖了出來。一眼看清楚果是秦傑,頓時臉泛紫雲,雙眼暴睜,咬牙切齒地罵道:“好你個罪該萬死的小畜生,暗中搗鬼,把我恩師擺弄得狼狽不堪。今天還敢上門送死?我先宰了你這個小王八羔子!”
小秦傑撇嘴一笑説:“運籌幃幄之內,決勝千里之外的楚霸王,反會死在骨瘦如柴的韓信之手。你斷刀金昌只要敢罵我一聲無法無天,我就佩服你小子膽大。”
斷刀金昌不知是計,又看出附近無人,接口就大罵:“好你個無法無天賊小子,我今天非屠了你不可!”隨着罵聲,還“倉”的一聲,抽出斷去一截的鋼刀。
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小子把禍惹大了。只見尚不雅忽從左側那棵松樹帽子上一蕩身就跳了下來,一直欺到斷刀金昌的身前,用極為冰冷的聲音斥道:“憑你小子手中的這把斷去一截的破鐵片子,就夢想着給我老人家送終!”
斷刀金昌瞧出是尚不雅來到,剛想解説自己縱有天大的膽量也不敢對尚大叔無禮時,兩連臉腮上早捱了四個大嘴巴,嘴中所有的牙齒全被尚不雅給打掉了。
別看斷刀金昌在黑道上也是個狠角,一旦碰上尚不雅,還真得孬下來。當下他滿口流血叫屈道:“我和你尚大叔一向無冤無仇,你為何胳膊肘子向外歪,偏向別人!”
尚不雅冷聲罵道:“你小子還敢説和我無冤無仇?我明明親耳聽見你不光罵我尚不雅是賊小子,還口口聲聲非要屠了我不可。為了免除後患,還是讓我先屠了你吧。”
對尚不雅的為人,斷刀金昌哪能不知!真怕他説到做到立即向自己下手,口説:“尚大叔,你老人家誤會了。”人早已退回到山門以內。
依着尚不雅就要追進廟去,當面找赤松老和尚理論,小秦傑道:“殺人不過頭點地,老人家還是適可而止吧!”
反正柬帖已經投入,給不給回帖都一樣。一老一少一路説笑着回來了。
次日辰時,武鳳樓和白心野、尚不雅以及曹玉、秦傑等五人,一齊來到了正續寺。
光憑一個萬里孤鴻白心野,正續寺住持方丈赤松上人就很存戒心,何況還有無法無天尚不雅。所以老方丈一聽出門上的小沙彌來報,就親自率領寺內所有執事的僧眾,一齊迎到了山門以外。互相寒喧已畢,請武鳳樓等眾人進入了大雄寶殿。萬里孤鴻白心野第一個站起來發話道:“先天無極派從創始人常不醒前輩起,不僅收徒極苛,並且律己甚嚴。
特別是第三代掌門人蕭劍秋,素性忠厚,為人拘謹,大有長者之風。第四代掌門武鳳樓出身於封疆大員門第,其父曾為帝王之師,當今皇上未登基前還和他敍過口盟兄弟,身分是何等的高貴!不知何時何事開罪了你們正續寺,多次向該派尋仇鬧事。白某斗膽,想請赤松上人示知。”
白心野自幼飽讀,口才極佳,短短幾句話,就為武鳳樓此番登門問罪鋪平了道路。
赤松上人不得已答道:“殘劍、斷刀、缺斧三兄弟為報殺師之仇,長跪正續寺前三晝夜,淚盡滴血。老衲憐而收之,並許其代報師仇……”
萬里孤鴻馬上揮手截斷了赤松上人的長篇大論,插話道:“上人的話,使白某如入五里霧中,請問,令徒前師袁長流死在何人之手?距今已有多少年了?”
赤松上人只好據實説:“三殘之師袁長流,死於泗水公劉廣俊之手,時至今日已不下二三十年了。”
萬里孤鴻白心野故作稀奇地追問:“殺人者既是泗水劉公,時間又遠在二三十年前,為何遲至今日方才討還血債,為何又向先天無極派索討?越發令白某我糊塗死了。”
殘劍駱日見師父赤松上人被白心野追問得張口結舌,連忙搶着説:“愚兄弟多次潛赴徐州報仇,都鍛羽在一個不知姓名的老兒手下。去年劉廣俊身死,我們兄弟只説仇難得報。不料今年四月初,突然發現了劉廣俊之弟劉月卿的蹤跡。”
早已洞悉一切詳情的白心野,故作欣然一喜説:“以江湖三殘之力,去殺一個公侯門第出身的公子哥兒,還不手到擒來!令師袁長流之仇得報了。”
赤松上人頓足嘆道:“哪知這個劉月卿乃是當代女魔侯國英改扮,致使我三個劣徒全部鍛羽而歸。”
萬里孤鴻又故意插話道:“聽上人之言,莫非還有第二次鍛羽不成?”
赤松上人老臉一紅説:“第二次老衲親自出頭,又遭無恥小輩暗算,才使第二次尋仇又無功而回。”
經過別有用心的白心野從對方口中套出了全部隱情,得到掌門大師伯允許後的小秦傑忽然站起,口利如刀地説:“説在下暗算你大和尚,我絕不否認。罵我是無恥小輩,我也不屑回敬。我請問大和尚,三殘兄弟為何在正續寺前長跪三晝夜?”
赤松上人哪知是計!傲然答道:“那還不是仰慕老衲有天南一劍之稱。”
不秦傑得理不讓人了,把嘴一撇譏笑道:“你赤松老和尚既端起臭架子,承受了人家三個晝夜的跪求,又將三殘收歸門下,竟在二十年內甚至終泗水公劉廣俊一生,都不能替徒兒報仇,還好意思以天南一劍自居!豈不太也厚顏無恥!”
赤松上人真讓秦傑這幾句話給糟蹋苦啦,不光老臉羞得通紅,身軀也氣得亂顫。若不是顧忌自己的身分,真恨不得親自出手宰了秦傑出氣。
這時候,他的俗家師弟紫竹居士艾紫竹、小師妹紅梅閣主闞紅梅,一齊從他的兩側站了起來。心地陰沉的紫竹居士冷笑着説:“雙方既已公開招呼上,勢難善罷甘休。白老俠士尚不雅既打算向燈,我艾紫竹和小師妹闞紅梅自然向火。何必再舌箭唇槍地浪費時間!倒不如各憑師門所學一較短長。不知武掌門意下如何?”
武鳳樓未出師門,就面對奸閹魏忠賢的一毒、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兇、八魔等爪牙,身處險境,歷經惡戰。雖明知赤松老和尚的追風閃電十三斬厲害,怎肯向正續寺示弱!沉穩地一笑説:“紫竹居士快人快語。武某此次前來,就是要瞻仰瞻仰貴門的追風閃電十三斬。”
老奸巨滑的艾紫竹陰險地詭笑説:“武掌門千里而來,僅僅是為了想瞻仰瞻仰?”
武鳳樓坦然一笑説:“事情明擺在那兒。第一次三殘鍛羽雙飛橋,第二次令師兄知難而退在古彭城,難道説還會有第四、第五次不成。”
艾紫竹當然明白武鳳樓的言下之意。先天無極派和正續寺的糾紛,這一次非全部了結不可,絕不準再有第四、第五次發生。假意把大拇指一豎稱讚道:“武公子不愧是堂堂的一派掌門,真能拿得起、放得下。只要武掌門能勝過我艾紫竹一招半式,我保證跺腳一走,永遠不再幹預你們兩家之事。”
向來都不肯吃虧的小秦傑,頭一個不答應了,頭搖得跟貨郎鼓似的笑着説:“不是我秦傑誇嘴,要真來這一套,你艾紫竹準得差上一大截。想集你們師兄妹三人之力和我掌門大師伯車輪戰?門都沒有。咱們最好誰也別打算冤誰。你既然是來向火的。我這裏就有向燈的。真想摸摸頭頂算一份,我請萬里孤鴻白老前輩陪你。你要自己琢磨着不是他老人家的對手,現在退回去還來得及。”
好一個嘴利如刀、又缺又損的小搗蛋,他的這一手簡直是在送紫竹居士的忤逆不孝。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艾紫竹就是拼着血濺五步,也不能讓秦傑的幾句話嚇回去。
一咬牙,抽出自己的青鋼劍,等候萬里鴻白心野出場。
武鳳樓哪肯第一陣讓白心野這樣大人物出場,沉聲叫道:“玉兒,上!”
曹玉應聲而出了。看出掌門大師伯並沒怪自己多嘴,小秦傑的嘴就不想閒着了,哈哈大笑説道:“告訴你紫竹居士,握在我大師兄手中的那口刀,就是當年號稱南北兩快刀中南刀桂守時所用的冷焰斷魂刀。這口刀可是:冷焰一現,你準完蛋。”
氣得紫竹居士三尸神暴跳,怒目怪張,手中的青鋼劍一顫,一招“子龍截江”斬向了曹玉的腰際,在一氣三分迷之下,連一般的江湖禮數他都不顧了。
尚不雅伸出又白又胖的手,撫摸着秦傑的頭頂誇道:“輕搖三寸不爛之舌,就能讓對手心迷智昏,你娃兒真可算是一代奇童!”
白心野噗哧一笑説:“他要不是個絕代奇童,能把艾紫竹噎個半死,能給你禿老亮起出‘無法無天’的綽號來嗎?”
他們二人這一唱一和,聲聲字字,完全鑽進了紫竹居士的耳中,氣惱交加之下,手底下施展出的追風閃電十三斬可就功力大減了。
小神童不容紫竹居士施展出最後的三斬,冷焰刀厲芒暴閃,“天地雷行”、“奔雷閃電”、“驚雷轟山”,一連就揮出了三刀。
紫竹居士的雙目不盲,一眼就認出曹玉所用的刀招,竟是當年和神劍醉仙翁並稱為武林兩醉鬼的抬手不空郝必醉的天雷八式,就更加又氣又凜了。
小神童為了使自己能拼掉紫竹居士這把硬手,給師父減去一個勁敵,他竟毅然採用了冒險硬拼的打法,故意在“雷鳴九天”和“震雷巽風”中微露一些空隙,吸引對方乘機進攻。
紫竹居士果然展開快攻了,一連三劍,迅猛無比地斬向曹玉。
內家真力最少比對手低三成的小神童,牙關猛然一錯,真力陡然齊聚,用“暴雷擊蛟”、“雷電交加”、“雷殛妖魔”三刀迎了出去。
一連串的金鐵交鳴之聲響過,小神童竟被震得步眼錯亂,連連後退。
練武人常説:手亂了輸不了,腳亂了贏不了。艾紫竹一見小神童的腳底下已亂,心中一陣狂喜,一招“盤肘刺扎”,青鋼劍顫如靈蛇地點向了小神童的左肋。
捨命相拼的機會到了,曹玉猛地把身形向上一長,故意讓自己的左胯捱了一下,而趁紫竹居士一劍刺中、心頭狂喜的一剎間,陡然用上了郝必醉所傳的“藥到病除”。
艾紫竹所幸發覺較早,本身的功力又高,加上早看出小神童所用的刀招是傳自招手不空郝必醉之手,心中有所警惕,亡魂喪膽之下,死命地將頭一縮,雖僥倖逃脱了一刀斃命之險,卻被一刀從後腦勺上削下一大片皮肉。
小秦傑點腳躥出,扶回大師兄,還忘不了點醒艾紫竹道:“姓艾的,你中了我大師哥的苦肉計了。儘管你這一劍刺得不輕,我大師哥最多躺幾天準好。那口冷焰斷魂刀上可是淬過劇毒的。”
這幾句話,嚇得艾紫竹几乎趴下。
小秦傑哈哈一笑説:“看在你紫竹居士為人並不太壞的份上,我大師哥破例網開一面。”嘴裏説着,從懷中摸索出一粒小黑丸,抖手拋給了艾紫竹。
可嘆一貫傲氣凌人的紫竹居士,也懂得“天下除死無大事”。一把接過小黑丸,馬上塞進口內,一直脖子嚥了下去。
氣得手掩傷口的小神童,狠狠地瞪了小搗蛋一眼。
不解其意的尚不雅小聲埋怨:“冷焰斷魂刀再毒,三兩個時辰也死不了他。拿捏他們一下多好,偏你這娃兒嘴冷心軟。”
小神童強忍住左胯的劇痛,沒好氣地説:“解藥全在我身上,他哪裏來的什麼解藥!”
無法無天先是一怔,等到回想起秦傑的小黑丸是從懷中摸索老大一陣子才取出時,心中恍然大悟,不禁笑道:“弄了半天,艾紫竹剛才吃下的,原來是從你娃兒身上搓下來的泥灰散呀!你可真冤苦人家紫竹居士了。”
聽得白心野也大笑起來。
紅梅閣主闞紅梅師兄妹情深,甩脱自己肩上所披的紫色斗篷,玉手搭在腰間的配劍把上,含憤走了出來。
闞紅梅年近四旬,是赤松上人入門最晚的小師妹,自幼承蒙師長鍾愛。一身功力,反在二師兄艾紫竹之上。加上好孤芳自賞,至今未嫁,年雖不惑。恍若三十許人。一見她含怒出場,富有心計的白心野就決定這一陣讓武鳳樓自己出去應付。
武鳳樓自從四個月前向西湖靈隱寺送還了那口五鳳朝陽刀,也按三師叔所畫的尺寸,打造了一口背厚刃薄長度也是一尺二寸的鋒利短刀。在萬里孤鴻的授意下緩緩走出。
闞紅梅家住雲南昆明大觀樓附近的紅梅閣,自號紅梅閣主。遠祖闞坤乃是黔國公沐府的護衞領隊。對武鳳樓剷除魏閹、輔佐當今登基之事久有耳聞。今天親眼得見武鳳樓,也不禁大為對方的修長身軀和英俊雄姿所奪。雖有憐才之念,只為二師兄傷得極重,不由玉齒一錯,決心用追風閃電十三斬挫敗武鳳樓,藉以折辱整個的先天無極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