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中間的竟是兩個三十多歲的黑衣俏婦,面貌姣好,身材俏麗,極為風騷撩人。
並肩走在最後的是三個六旬老者,面如鐵板,目眨厲芒,清一色過膝褐色大衫,白布過膝襪子,三鑲福字布履,形象極為陰森,讓人看過一眼,就絕不想再看第二眼。三批人一直來到相距江劍臣等三人的不遠處,才一齊站住了。
侯國英從二十歲起,就身任錦衣衞總督,再加上自幼長生深宮大內,一貫眼高於頂,傲氣凌人。分明看出這八個人無不身負絕頂武功,顯然還是有備而來,她也絲毫不放在心上,緊緊地貼在丈夫江劍臣的身側,輕聲吟道:“傑然高閣出清音,彷彿仙人下撫琴,試向雙橋一傾耳,無情兩水激牛心。”吟完之後,冷冷地掃了那六男二女一眼。
橫排在正當中的那個褐衣壯漢突然開口問:“誰是劉月卿?”
武鳳樓心中一動,朗目一閃,飛快地向後面的三個褐衣老者掃去。
突然發現這三個褐衣老者的身上雖明顯地沒有帶兵.刃,可是每人的肩上都掛着一個狹長而沉重的包袱。
女魔王侯國英又笑吟吟地説:“別看這座雙飛橋是峨嵋山有名的風景勝地‘雙橋清音’,分跨黑白二水,但這裏山高谷深,兩水飛瀉而下,水出橋後,拍擊着合流處的牛心石,浪花飛濺,水勢湍急,並且逆黑水上行不到二里處,就是有名的‘一線天’。那裏兩山壁立如削,形成夾縫,又長又窄,可是個殺死人不要償命的好地方。誰要是膽小怕死,還是別上這個地方來為好。三年前,我就親眼看見有人在這地方宰了六個大男人兩個小媳婦。”
剛才問話的褐衣壯漢臉色泛紫,怪眼怒睜,又惡狠狠地問:“你是不是徐州劉月卿?”
雖然局面已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侯國英還是笑吟吟地温閃秀目,向嶺下那片綠廕庇日景色出奇的地方看去。
一字橫排的三名褐衣壯漢暴怒了,互相一對眼神,霍地一下子全部拔出了腰中的魚齒怪刀。
侯國英故作愕然一驚,澀聲問道:“你們是燒香還願的遊客,還是打家劫户的強盜?怎麼上來就拿刀弄槍的!”
還是那個中間的褐衣壯漢陰森森地叱道:“爺們的眼裏,誰也別想給揉進沙子去。你大概就是徐州泗水公劉廣俊老兒之弟劉月卿吧?”
女魔王連忙答道:“不錯!”
三名褐衣壯漢刷地一下子分別搶佔了女魔王的左右和身前三個位置。看樣子馬上就要下手了。
女魔王的嬌軀陡地一顫,裝作大吃一驚地問道:“你們想幹啥?”
欺到女魔王侯國英身前的那名褐衣壯漢陰笑道:“殺人!”
女魔王的緊張神情一緩,好像很開心似地説:“三位還想叫在下再一次大開眼界,再看一回殺死六個大男人和兩個小媳婦的驚人場面?”
褐衣壯漢怪吼一聲:“小子找死!”出手一招“刀劈秦嶺”,魚齒怪刀帶着刺耳的鋭嘯,砍向了侯國英的當頂。
女魔王侯國英的身形不僅不退,反而一欺身,踏中宮直進,左手纖指一併,一招“牧童指路”直穿褐衣壯漢的手腕脈門,右掌一抬,“叭”的一聲,正好扇在了褐衣壯漢的左邊臉腮上,不光五道指痕頓時腫起,嘴角上也流出來一道血絲,顯然這一掌揍得不輕。
左右兩側的兩個褐衣壯漢,一見自己的大哥一照面就讓對頭扇了一個大嘴巴,不覺更為暴怒,隨着兩聲厲吼,形如瘋虎狂撲而上。左邊的是一招“橫斷雲峯”,魚齒怪刀帶着金刃劈風之聲,夠奔女魔王的脖頸。右側的褐衣壯漢出手一道厲芒,招化“勁風掃葉”,掃向了侯國英的雙膝。
女魔王侯國英自從當年在京城郊外跟丈夫江劍臣學會了先天無極派的絕頂輕功“移形換位”,可沒少下功夫。
她現在的功力,最少已超過了九成。別看左右兩側的兩個褐衣壯漢的刀招凌厲兇猛,女魔王侯國英只施展一式“風旋雲轉”,就輕而易舉地閃避開了,陡地把兩條玉臂一抖,用的還是一招極為普通的“左右開弓”,就分別揍了左右兩個褐衣壯漢一人一個大嘴巴,聲音還真又脆又響。
常言道: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這三個褐衣壯漢在三湘七澤之間樹萬多年,也是湘鄂一帶出了名的凶神惡煞,綽號叫岳陽三刀。老大杜長虹,老二杜長宇,老三杜長光。沒想到兩個照面不到,就讓女魔王給每人揍了一個大嘴巴,眼珠一紅,三刀齊揮,怪吼連連,兇狠毒辣地攻向了侯國英。
一看岳陽三刀弟兄刀招凌厲,力道上也極為迅猛,女魔王心中一凜,不敢再行託大了,一連使用了“彩雲飛卷”、“玉蝶穿花”、“乘龍引風”三種身法,閃避開岳陽三刀的三刀合圍,順手從衣底抽出來紫電軟劍,一招“龍蛇飛舞”吐出了一片青虹,逼得岳陽三刀一齊後退了三尺。
武鳳樓素知三嬸孃侯國英手下極黑,稍微冒火,就會追魂奪命。從這三位褐衣壯漢的口音和掌中使用的魚齒怪刀上判斷,可能是洞庭湖一帶水面上的黑道人物。為怕他們和曹玉的義父鬼王司谷寒有關係,趕忙身軀微晃,強遮在女魔王的身前,藹然問道:“三位朋友貴姓,仙鄉何處?口口聲聲追問泗水劉二公子,為了何事,能否坦誠相告?”
由於峨嵋山的事務已畢,武鳳樓也早去掉了化裝,變回了劍眉星目、玉面朱唇、身材修長挺拔的翩翩少年,那口五鳳朝陽刀也帶在了身上。所説的話彬彬有禮,和女魔王截然不同。
岳陽三刀都是粗野兇猛的黑道江湖人,哪把形如公子哥兒的武鳳樓放在眼裏!老二杜長宇怪眼一瞪喝道:“老子姓啥,幹你屁事!什麼仙鄉不仙鄉的,老子不懂。趁早給我閃開,別讓老子的魚齒怪刀送了你小子的忤逆不孝。”
這也就是碰上了武鳳樓,不管換上哪一個,非得馬上動手不可。
饒是這樣,武鳳樓還是臉色一肅,沉聲喝道:“看你們三個人的樣子,也是多年的老江湖了。同在武林中,皆屬一家人,怎許説話這等無禮。趁早亮出你們三個人的萬兒,免得自誤!”
這在武鳳樓來説,確實是怕他們三人和君山惡鬼谷的人有關,真怕大水淹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才不厭其煩地一再盤問。
哪知一貫兇狠蠻橫的岳陽三刀,哪肯買武鳳樓這筆帳!還是老二杜長宇獰然一笑説:“吆喝你小子兩聲,你小子就敢説二太爺無禮。一刀宰了你小子,看你小子還能給二太爺安上個啥罪名?”
話剛落音,手中的魚齒怪刀厲芒一閃,劈向了穩立不動的武鳳樓。
武鳳樓左掌斜揮,一下子盪開了對方的怪刀,身形向前一欺,右掌陡地翻出,實實地貼上了對方的臍下關元穴。
嚇得岳陽三刀中的老二杜長宇臉色一白,頓時從鬢角上沁出了冰冷的汗珠,動也不敢動地僵在了當場。
武鳳樓寒聲喝道:“朋友的姓名住處,還不想告訴在下嗎?”
岳陽三刀之首杜長虹臉色鉅變,急忙道:“我們兄弟三人,家住岳陽杜家彎,名叫杜長虹、杜長宇、杜長光。有眼不識泰山,請少俠掌下留情,饒恕我二弟一條性命!”
武鳳樓素性仁慈,動手拼鬥向來手下都留有尺寸,何況岳陽三刀已開口求饒,還被自己三嬸孃每人扇了一個大嘴巴。臉色一緩,頓時收掌後退。
岳陽三刀中的老大身形一轉,先把魚齒怪刀插回肩後,雙手一拱,滿面羞慚地向後面三個褐衣老者説道:“杜某兄弟三人不才,一照面就輸給了人家,實在幫不上三位老當家的什麼忙,就此別過!”話一説完,想示意二弟杜長宇、三弟杜長光收刀退走。
站在右邊的那個黑衣少婦格格一笑,嬌軀一晃,正好阻在了岳陽三刀的面前,甜甜地一笑説:“幫忙幫到底,三位杜兄怎麼好意思甩手就走呢!”
杜長虹臉色一紅,忿聲説道:“二姑娘在一旁難道看得還不清楚,憑我們哥兒仨這兩下子,真的幫不上什麼忙,還是讓我們哥兒仨走了吧!”
黑衣少婦笑得更甜了,唉喲了一聲説:“一個時辰之前,三位杜爺還豪氣三千丈,自誇三口魚齒怪刀藝壓江湖,怎麼一轉臉就變成太陽下的南瓜秧子——蔫啦!”
杜長虹的臉色馬上由紅變紫了,怪眼一瞪説:“杜某兄弟三人經師不到,學藝不精,當場被點子各扇了一個大嘴巴,已經夠丟人現眼了。難道二姑娘還想讓我們三人把命留在此處?”説完想帶着兩個弟弟溜走。
黑衣少婦再一次阻住了三人的去路,豔光照人的俏臉上頓時罩上了一層冷霜,寒聲説道:“為了求三位杜爺拔刀相助,我們姐妹幾乎變成了粉頭窯姐兒,哪一頓飯不是我們姐妹親自下廚房,哪一杯酒不是我們姐妹給斟滿端上。臨上場想甩手就走,你們岳陽三刀也太會捉我們的冤大頭了。冤家對頭正點子就在眼前,説什麼三位杜爺也得淌上一身汗,灑下半滴血,心意盡到,力氣用足,實在不是點子的對手再走人,千萬別損了令尊太湖一蛟杜大年的赫赫名頭。”
一聽岳陽三刀是太湖一蛟杜大年的三個兒子,武鳳樓心中馬上雪亮了,暗暗心驚這個黑衣少婦心機、手段的惡毒陰狠。凡是涉足江湖的人們,哪一個不知道太湖一蛟杜大年、湘江四霸和洞庭龍王等是結拜盟兄弟!生平又特別護短,若要把岳陽三刀毀在此地,還真得把湘鄂一帶水旱兩道的人物全給得罪了。先天無極派雖是不怕他們,也犯不上結怨這麼一大片呀。
武鳳樓正在心中暗暗思索,猛聽杜長虹怒聲説道:“二姑娘,別看我們兄弟為人粗野,還真沒有憨到不透氣的地步,你一笑勾魂李碧君的心意我明白……”
不容岳陽三刀杜長虹再往下説,突然從一笑勾魂李碧君袖中飛出了數十點黑芒,其中三分之二罩向了先天無極派掌門人武鳳樓,三分之一襲向了岳陽三刀。
意料之外的突然偷襲,來勢還真異常霸道,換上別人,決難逃脱一笑勾魂的惡毒暗器。就連得盡師門真傳的武鳳樓也被逼得施展出“平地生雲”身形拔空而起,才閃避開李碧君的這兇狠一擊。
再看離一笑勾魂近一些的岳陽三刀,形狀可慘到極點了,兄弟三人不光一齊栽倒地上,並還雙手掩住了面門。
侯國英怕武鳳樓為人老誠,着了一笑勾魂的道兒,斜跨兩步,橫身在武鳳樓的面前,脱口讚道:“好高明的手法!”
一笑勾魂李碧君蕩然一笑説:“劉公子莫非也想嚐嚐!”
女魔王侯國英臉色一變,連連搖頭説道:“小生不想!”
隨着最後一個字剛出口,女魔王玉臂一揮,學自義父神劍醉仙翁的龍蛇九劍中最厲害的一招“龍頂摘珠”暴然出手,冷芒從一笑勾魂的脖頸間一閃而過。
説也神奇,一笑勾魂分明已被女魔王摘下了腦袋,那副苗條嬌軀卻仍在當場直直地站着。
直到她的姐姐七手黑狐李碧霞撲過去搶救,她才撲地而倒,身首分在了兩處。
站在中間的那個褐衣老者一下子直欺到女魔王的身前,厲聲喝道:“你為什麼要冒名頂替劉月卿?”
侯國英噗哧一聲説:“幹你何事?”
右側那個褐衣老者陰森森地説:“不管這小子是不是死鬼劉廣俊的兄弟,宰了他先出出一口惡氣!”
隨着話音,反手卸下肩頭的包袱。噗地一下子抖開,一柄缺去一角的精鋼巨斧,握在了爬滿青筋的大手中。
女魔王侯國英終於證實了,面前的三個褐衣老者就是和已故泗水公劉廣俊結下了殺師之仇的黑道三殘,也就是因為有這三個凶神惡煞,才使自己新拜的師父八變神偷任千吾,在徐州華祖廟一隱就是三十年。
分明是勁敵當前,侯國英反而輕聲一笑説:“看樣子,尊駕三人果真是從前袁常流門下的三位高足,現在黑道中赫赫有名的江湖三殘。尊駕排行居幾?”
褐衣老者鷹眼一睜,厲芒暴閃,答非所問地道:“你絕不是劉老兒的二弟劉月卿!”
女魔王面容一肅道:“如假包換!”
另一個褐衣老者兇狠地嚷道:“大哥,從這小子死心塌地地來冒名頂替劉月卿這一點來看,他準和泗水劉家有極深淵源,先出手宰了他,出半口惡氣也是好的。”
出面和侯國英答話的那個褐衣老者臉色一寒喝道:“老二,魚兒已遊釜中,還怕他蹦出去不成!還是問清了再殺。”
經過這一番問答,不需對方自己通名,女魔王已算清,向自己問話的褐衣老者就是三殘之首殘劍駱日,被稱為老二的褐衣老者是斷刀金昌,亮出兵刃的褐衣老人自然是三殘中排行最末的缺斧水晶了。
殘劍駱日獰然説道:“光棍眼裏不揉沙子,從你一劍就擺平了大名鼎鼎的一笑勾魂,你就絕不是那個花花公子劉月卿。趁早説出真名實姓,免得自誤!”
女魔王一笑反問道:“依尊駕看來,我應當是誰?”
殘劍駱日臉色一變,一反手將肩上的包袱抖開,亮出一口斷去半尺一截的殘劍説:“能真正施展出‘龍蛇九劍’者,自然是神劍醉仙翁的傳人了。”
女魔王芳心一震,暗暗驚凜,義父神劍馬慕起在武林中的地位,是何等崇高!特別是自己剛才施展的“龍蛇九劍”,還是義父他老人家四十年以前使用的劍法,自從研創出“顛倒乾坤大九式”以後,就不屑使用了。看殘劍的年紀最多也不會超過耳順,竟能一眼之下就説了出來,自己真不好對他們輕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