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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缺德十八手李鳴火了,抬腿一腳又想向跪在地上的小傢伙踹去,黑瘦老者心中一急,趨前一步懇求道:“請二位息怒!小主人説得一點不錯,他那姓名的諧音很容易讓人想到罵人上面去。”

    缺德十八手李鳴和武鳳樓兄弟二人這才相信小傢伙的話是真的,缺德十八手李鳴又和聲説道:“話已説明,就更不會怪罪你了,快把姓名告訴我們。”

    那小娃娃這才又磕了一個頭稟道:“弟子姓秦,乳名蝶兒,亡父生前將秦蝶改為秦傑。”

    真是天緣湊巧,這小子竟然和缺德十八手李鳴昨天晚上的化名一字不錯,看起來冥冥之中果然有這段緣份,李鳴和掌門大哥武鳳樓都驚奇得差點叫出聲來。

    心思靈巧的小秦傑這才將自己的出身來歷,一一稟報給武、李二人。

    原來秦姓在安國城內本是大族,士農工商,各行各業都有。秦傑的父親秦泰十八歲考中了武舉人,也於同年生下了秦傑,實指望飛黃騰達,青雲直上,不料天不與永壽,二十歲上就夭折而逝。幸得秦泰生前有一至交好友,姓朱名盛,原是五行門的弟子,卻練了一身鷹爪功力,從小就為秦傑打下了練功的基礎,因為有自知之明,怕誤了孩子的前途,始終不敢收之為徒。偏偏缺德十八手的威名一時傳遍宇內,小秦傑心嚮往之,一心一意地模仿了起來,才引出了今天的這幕喜劇。

    水到渠成,不需秦傑再多苦求,掌門人武鳳樓已經做主替師弟李鳴收下了秦傑。有了這可靠的地方落腳,打聽峨嵋五龍的下落可就方便多了。重新讓酒樓給準備好菜蔬,直吃到日落西山,才一齊回到了秦府。二人也趁此恢復了本貌。

    秦傑的母親張氏親自出堂,向武、李二人道了謝,又懇請二位師長嚴加約束搗蛋鬼秦傑,才退回內宅。

    一團高興,直到半夜子時,秦傑還是依依不肯離二位師長身側,缺德十八手一高興,將自己那套十八羅漢手一招不剩地傳給了徒弟,並詳細講解了用法和訣竅,然後讓秦傑將那對大得出格的日月五行輪拿來。

    秦傑這小子撲哧一笑説:“師父你老人家想必早已看出,我的那對玩意是擺出來嚇唬外行和膽小鬼的,世上有用那麼大的日月五行輪的嗎?我是讓木匠師傅用木頭給我刻的,再塗上油漆,你別説,還真能唬他一氣。”

    聽這小子竟然這麼調皮搗蛋,連在一旁靜坐的武鳳樓都被引笑了。

    就在這時,房門外人影一閃,隱約中好象是黑瘦老者朱盛,小傢伙秦傑藉口讓人送茶閃了出去。

    在門外朱盛向秦傑報道:“據家下人回來報説,南關藥王廟果然住有五個來歷不明的人,年紀、穿着、口音、極為龐雜,很象是傳説中的峨嵋五龍。只是現代藥王皇甫濟以醫行道,濟世活人,聲望極佳,也極受一方父老們的擁戴,人在他的廟中,倒是不可不防。”

    小秦傑絲毫也不以為意地説:“我師父志在必得的人,豈能因為皇甫濟而畏手畏腳,在咱爺們一畝三分地上,要是讓人跑了,我秦傑就更是窩囊廢了!讓幾個小子今夜睡足,明天跟着我去捆大活人。”

    這小子説的聲音再低,也被隱身在門內的缺德十八手李鳴聽了個一清二楚。怪不得狗屠户魏方在世時,曾取笑矬金剛竇力説:武大郎玩夜貓子,什麼樣的人玩什麼樣的鳥。如今李鳴一見秦傑小小的人兒,不光膽子大得出奇,和自己相似,就連辦起事來的乾淨利索,都和自己差不了許多,缺德十八手暗暗高興了。

    次日一大早,秦傑先過來侍候師伯、師父洗漱。用早點已畢,又請出母親和武、李二人閒話,他自己就藉機溜走了。

    安國藥王廟在縣城的南關,北宋建中靖國元年建成,大明嘉靖年間重修。它坐東朝西,佔地極廣,前面有牌樓、山門,門前有石獅子一對,並豎有三丈高的鐵旗杆兩根,門內有馬殿、鐘鼓樓、藥王墓亭、大殿和後殿等,廟宇雕樑畫棟,狀極肅穆。

    據本縣縣誌記載:藥王姓邳名彤,安國縣人,是東漢光武帝劉秀駕下的開國功臣,才兼文武,精通醫道,轉戰南北,功勳卓著,特別是光武帝幾次染疾,都賴其深湛的醫術而愈。是以遐邇聞名,死後葬之於安國南關。建中靖國元年,北宋徽宗追封靈貺侯,並建廟祭祀。明代又重修廟宇,並在西廂房塑有秦越人、張仲景、張子和、華陀、孫思邈、劉河間、孫林、張介影、徐文伯、皇甫士安等歷代十大名醫象陪祀,現在的當代藥王皇甫濟乃名醫皇甫士安的後代。

    秦傑乃當地首户,其父在世又名重一方,剛剛徐步踏入了藥王廟,藥王皇甫濟就親自將他引到了自己的靜室之內,小童兒送上了茶水,便躬身退了出去。

    秦傑單刀直入地問道:“藥王爺,你老人家好大的膽子,明為濟世活人,暗中窩藏匪類,你是能對得起自己的先祖皇甫士安老先生,還是能對得起藥王爺這塊金字招牌?”

    藥王皇甫濟氣得臉色大變,張目斥道:“黃口乳子,胎毛未退,竟敢教訓起老夫來了。看在汝父為本廟的最大施主,不與你一個小孩子家計較,快出廟去吧!”説完之後,真的就要舉茶送客。

    小秦傑一仰臉,先把杯子中的茶水一氣喝乾,然後一甩手,“吧”的一聲把茶杯摜於地上摔成了粉碎,正色説道:“藥王爺,咱爺們多年來可都是好裏、好面、好棉花,暖得咱們雙方的心中都熱乎乎的。我今天是夜貓子進宅,好的壞的都有,也知道我一個小孩子家有點兒人微言輕,嚇唬不了你這位當代大藥王,可秦某人不是傻瓜笨蛋。你皇甫濟不會不知,我秦傑要沒有彎肚子,還真不敢逛你這家鐮刀鋪。你廟中住的五個壞傢伙要是偷偷地跑了,也跑不了你這座大廟。”

    小秦傑這麼一嚇唬,心中有鬼的藥王皇甫濟果然臉色大變了,他剛想辯駁,小傢伙將聲音放低了許多説:“我知道你老人家一心濟世活人,並不想為非作歹,受匪徒的要挾也不是出於本心。安國乃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怎能容鼠輩橫行!我已上奏朝廷,請來錦衣衞官員,只盼老人家能將功折罪獻出峨嵋五條孽龍,人不知鬼不覺地結了此案,你老照舊還是受人尊敬的藥王爺。”

    真真假假,有實話有瞎話,只説得藥王皇甫濟臉色一變再變。他默察秦傑這小子的沉穩冷靜,開門見山,估計他來頭不小,否則絕不敢孤身來此,又一想安國縣城內姓秦的人家幾乎佔四分之一,每人一口唾沫,也能把藥王廟給泡起來,自己投靠峨嵋派,原來是畏其聲威,勉強屈服,怎能為峨嵋五龍去鋌而走險。可是隻是憑自己一人的功力,要想縛住五條孽龍獻給秦傑。也等於痴人説夢。正在皇甫濟臉色連變,忐忑不安的時候,秦傑微微一笑説:“你老人家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總認為自己一人無縛龍之力,你就不會在‘藥’字上動點腦筋。”

    一句話提醒了藥王皇甫濟,他一想是啊,以藥物之力,何求不得!那真是要死的不會活一個,配劑毒藥即可;要活的不會死一個,一束迷香就可以全部暈倒,任人擺佈。再説由自己親自下手,絕不會引起峨嵋五龍的疑心,因為自己已被逼應聘作為峨嵋派內三堂專司藥物的香主了。

    二人又計議了一下動手時間,秦傑就高高興興地回到了家中,見了師伯武鳳樓、師父缺德十八手,將自己威逼利誘藥王爺投藥活捉峨嵋五龍的前前後後,一一詳述了一遍。

    武鳳樓點頭嘆道:“以峨嵋五龍之兇之狠,今日竟跌翻在傑兒一人之手,豈非天懲惡人!只是焦一鵬狡詐多端,未必能輕易如願,還是妥為籌劃地好。”

    缺德十八手卻深信不疑地衝口説道:“此事必然能成,這算傑兒入門之後的第一功。我會去求爐中仙陶旺為你打造一對得心應手的日月五行輪賞你。”

    小秦傑喜出望外地磕頭謝過了師父李鳴。

    按説秦傑這一次策劃藥王皇甫濟收拾峨嵋五龍之舉,不管是從地利還是人和上來説,都應該是十拿九準,手到擒來的,哪知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下午藥王皇甫濟親自前來告知説,峨嵋五龍突然離開藥王廟,去向很可能是北方,並且走得非常匆忙。藥王空有毒藥迷香,也英雄沒有了用武之地了。

    秦傑氣得小臉一紅,跺腳埋怨藥王皇甫濟誤了大事。

    皇甫濟有理説不清,只好自認倒黴,任憑秦傑説三道四。

    倒是缺德十八手李鳴説道:“峨嵋五龍必是嗅出了我們弟兄的行跡,河北的垛子窯又被我們挑了,三少主又在河南失蹤,他們擔不起這個沉重,有可能去京城找無情劍冷酷心哭訴去了。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藥王爺有心,還愁沒有人來喝你煞好的藥汁!”

    聽缺德十八手李鳴為自己開脱了罪責,藥王皇甫濟千恩萬謝地走了。李鳴轉臉見小傢伙垂頭喪氣的樣子,就拍了一下秦傑的頭頂説道:“此次沒有網住峨嵋五龍是時機對他們有利,非戰之罪也。幸好沒有打草驚蛇,藥王皇甫濟依然如故地順從他們,還愁他們不會再來上鈎!用得着垂頭喪氣嗎?”

    小秦傑這才有了些精神,也不磨纏着要跟隨二人進京了。看他規規矩矩的樣子,也很象個聽話的孩子,缺德十八手心中暗笑了。

    臨動身的時候,缺德十八手李鳴突然向武鳳樓説道:“傑兒已是咱們先天無極派的門下,五兒比他還小的時候,就出道闖練了。請大哥允准,讓孩子跟咱們走吧,説不定還有用他之處呢!”

    武鳳樓只好點頭依允,喜得小傢伙眉開眼笑,收拾了下行囊,備好了三匹好馬,朱盛還給他帶上了五十張金葉子,拜別了母親和朱大伯,跟隨掌門師伯和師父揚鞭就道了。

    次日下午,爺兒三人就策馬進入了北京九城,小秦傑初次遊歷京師,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恨不能跳下馬來狠狠地逛他三天兩後晌,只因怕師父怪罪,不敢出口而已。

    也是該着出事,武鳳樓很喜愛這個調皮的小傢伙,看出秦傑貪玩的心意,為了不使孩子失望,到了前門附近,他就跳下馬來,手牽馬匹,徐徐地走着。

    秦傑高興極了,讓馬匹隨在二位師長的馬後緩緩地走着,他自己就東張西望地看了起來,那些琳琅滿目的京廣雜貨、綢緞布匹、精美糕點、酒樓飯店,一家挨一家,一座連一座,真令小傢伙目不暇收。

    逛着逛着,秦傑突然看見一羣兵丁推推擁擁着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從一條小巷中走了出來,後面跟着一個武官,肋下佩刀,象是這羣兵丁的頭目,他停下腳步不走了。

    等這羣人來到切近,秦傑才看清那個四十多歲的人,身材五短,焦黃的一張瘦臉,灰白相間的一頭蓬亂頭髮,兩隻三角眼,一對半截眉,鼻孔微塌,唇薄如刀,一套質地怪不錯的衣服上,沾滿了泥土油漬,一副地老鼠的功架,滿身京城土混混的油滑相,正和那羣兵丁亂嚼着舌頭説:“我劉二孬名孬人不孬,除去好喝兩盅酒,賭幾場輸贏不大的小牌,從來一不欠公糧,二不欠私債,安安分分地過日子,你們憑什麼抓我?”

    一聽這個土混混就是自己師父的好朋友野雞溜子劉二孬,秦傑更不能走了。他晃身堵住了巷口,逼得那羣兵丁不得不停下腳來,只聽秦傑沉聲斥道:“這位老朋友説得清楚,人家一不欠公糧,二不欠私債,平常光喝兩盅酒,大不了賭幾場小牌,犯大明律的哪條哪款了?列位就是窮瘋了,也不該向一個混世的苦朋友打秋風。”説到這裏,又衝着從後面搶過來的那名武官説道:“什麼事情都是瞞上不瞞下,請你這位總爺高抬貴手,放了這位姓劉的朋友,我送給你們大家每人一雙鞋襪錢如何?”

    俗語説世事人情皆學問。別看秦傑這小傢伙年不滿十四,三教九流,六行八道,上至官場中營私舞弊,行賄受賄,下至綁票拉户,敲詐勒索,他都是滾瓜爛熟,樣樣精通,所以才把幾句話説得四平八穩,頭頭是道。

    那軍官是名把總,見秦傑雖衣着不俗,口齒伶俐,畢竟年紀太輕,況且他是奉了上司私下裏差遣,前來秘密綁架劉二孬,根本不是劉二孬犯了什麼罪名,就讓秦傑許給他的好處再大,這位把總大人也不敢吞吃。他當下眉頭一皺,不耐煩地斥道:“一個小娃娃,不安分守己地去上學唸書,反而跑到外面來胡闖亂撞。衝着你能認識野雞溜子劉二孬這一點來看,也準是一個小賭棍無疑。識相的滾開,不然連你也一齊捎上。”那把總一面衝秦傑威嚇,一面催手下人奪路而走。

    原來就膽大包天的秦傑,仗着師伯、師父撐腰,哪肯受那把總申斥,加上救護劉二孬心切,趁那位把總不注意,晃身撲出,一個“野馬分鬃”,先將抓住野雞溜子的兩名兵丁推向了一旁,跺腳向劉二孬説道:“一切有我擋着,你趕快溜走。”

    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野雞溜子劉二孬原本是遊蕩在京城下層的一個潑皮,平日裏什麼壞事都能做得出來,地道的土混混一個。自打結識了缺德十八手李鳴,又曾拜見過鑽天鷂子江劍臣,不自覺地身份就高了起來。今天他正在自己的秘密窩巢喝酒,無緣無故地被這羣兵丁抓來,已經憋足了一肚子悶氣,秦傑這會不僅挺身而出救他出險,還催他提前逃走,這就激起了他最近兩年來才有的一股子豪氣,哈哈一笑説:“天塌下來,有地接着,頭掉下來,碗口大的疤痕,小兄弟你太小瞧我劉二孬了。”這小子當頂上的豪氣一振,肚子裏的七成酒量一下子升到十成,頭腦一熱,彎腰拔出自己靴筒裏的手叉子,一個冷不防,竟從軟肋中給那位把總爺插了進去,眼看着他橫屍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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