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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眼見後生晚輩都有這種氣吞山河的勇氣,太極掌門林驚鴻也膽壯了不少,謝過了二人,就獨自一人向河北保定趕去。

    憑林驚鴻的腳力,當天夜裏原能趕到振宇鏢局,因為對方限期三天,還有兩天時間,中途養足了精神,於次日中午才來到振宇鏢局。見到了師弟奇門劍趙正鴻,他將見到武鳳樓和缺德十八手李鳴的前後,和師弟説了一遍。

    奇門劍趙正鴻倒很有一股子硬氣,雖聽説兒子落入敵手,但一爭長短的決心並未少減,反而比掌門師兄林驚鴻有骨氣多了。

    第二天,整整的一天都在煎熬之中度過,沒出現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這更讓人悶得透不過氣來。

    第三天,又是整整一個白天過去了,還是沒有一點預兆,不光奇門劍趙正鴻在病榻之上輾轉反側,心煩意亂,活象一頭獅子被人鎖入了囚籠,連火氣已然退淨的林驚鴻,也坐立不安起來了。

    吃飯的時候,林、趙二人已確信仇敵失約,暫時不會來了,卻突然從西廂房頂飄然落下三個人來。這三人旁若無人,昂首闊步地走進了大廳。

    奇門劍趙正鴻一眼望去,只見除去登門挑釁、用五行掌打傷自己的一老一少外,還有一個黑麪陰森、體魄雄偉的中年人一齊來到。從那一老一少的舉止上看,這最後現身的黑麪中年人,可能是個領袖人物。

    太極掌門人林驚鴻被逼到這個份上,不唱這個丑角也不行了,他把雙手一拱,垂首喪氣地説道:“三位遲遲未到,小老兒坐立不安,敝師弟已聽從了小老兒之勸,讓出這振宇鏢局。只是請三位高抬貴手,念我們兄弟年歲已高,雄心全消,放出我們的兩個孩子,准許我們離開鏢局,永遠吃口安生飯,我們就感激三位的大恩大德了。”林驚鴻這一番話説得極為得體,也非常切合他們師兄弟二人的目前處境。一個太極掌門人,一個鏢局總鏢頭,被別人摘去招牌,俘去了子弟,跟頭已經栽到家了,怎麼有臉再去仰仇敵的鼻息,捧別人的飯碗呢?所以林驚鴻的話,絲毫沒讓三個來敵嗅出一點不對的味兒來。

    一老一少兩名匪徒一齊把目光投向了傲然上座的黑麪中年人,似乎請他拿個主意,答覆林驚鴻、趙正鴻二人。

    就在這時,一個又幹又啞的聲音在大廳門口吼道:“振宇鏢局從嶽大爺開創直到今日,已歷二十多個春秋,八千多個日日夜夜,招牌已闖出了字號,買賣主顧也拉來了不少,上上下下一百多號人風裏來雨裏去,好不容易打出的天下,除去嶽趙兩家的親兒子親孫子,一點不摻假的親骨肉以外,誰他媽的想當孝子賢孫擎家當,老子我都不答應,不服氣的和老子我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皺一下眉頭,都是他乾媽媽養的。”

    一聽有人叫字號,林驚鴻就知道武鳳樓和缺德十八手李鳴趕到了,心中不禁憂喜交加,喜的是兩個幫手如約趕到,憂的是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能是這批凶神惡煞的對手嗎?由於不知道叫字號人的深淺虛實,一老一少兩名匪徒和黑麪中年人都加強了戒備。幾人晃身來到大廳門外,藉着門內射出去的燈光往院中一看,差點沒把幾個人的嘴笑歪了。只見一個五短身材的半百老者,黃蠟蠟一張臉膛,厚眼皮,撅嘴唇,掩口蒼須,醉得眼都難睜,一身料子很講究的衣服,沾滿了油漬和湯水,一雙高底官靴,也滿是污泥,堵着大廳門口,正在瞎罵胡嚼。

    年紀小的匪徒怒喝一聲:“你小子是什麼玩意,敢這般撒野,找死不成。”

    黑麪中年人把目光投向太極掌門林驚鴻的臉上,意思是問他這個不倫不類的人是鏢局裏幹什麼差事的。

    那醉漢聞言又罵開了大街説:“你小子才是他媽的玩意兒,整個保定府誰不知道大爺我是有名的鐵算盤親爹。無名少姓、不夠人物的傢伙,喊我親爹我還不答應呢!”

    那年輕匪徒氣得怒吼一聲罵道:“問你小子話,你怎麼罵人,你是誰的親爹?”

    醉漢伸了伸脖子,嚥下了一口唾沫説道,“老子我是振宇鏢局帳房師爺秦傑,山東英雄好漢秦二爺的秦,大英雄大豪傑的傑,誰説是你親爹了!”嘴裏説着,身子還搖晃不止。

    聽説醉漢是振宇鏢局的帳房師爺,少年匪徒面子上掛不住了,嘴裏罵了一聲:“由爺們接管了振宇鏢局,誰要你這酒囊飯袋爛醉鬼,趁早交出帳房的一切帳目,回家抱你的大頭兒子去吧。”這匪徒也是死星照命,硬沒有看出醉漢是江湖上人見人愁的缺德十八鬼李鳴化裝的,他一心想立大功討主子的歡心,話未落音,人已箭也似的向李鳴撲去。

    缺德十八手李鳴和大哥武鳳樓商議好了,峨嵋五龍不出現,他們絕不露出真面目。一見少年匪徒毫無戒心地撲來,正中下懷,他身體一打晃,形如站立不穩,先讓少年匪徒撲了個空,然後反手一掌,暗暗地運上了真力,趁筍擊中了少年匪徒的後心,讓他一頭向自己身後的影壁牆上撞去。

    可笑這少年匪徒,還沒認清勾魂太歲是誰,便早已一頭撞在了高大的影壁牆上,隨着“咔嚓”一聲響,頓時萬點桃花開,鮮血和着腦漿濺了滿地。

    黑麪中年人氣得牙關一錯,暗罵自己的手下人無能,無緣無故自己撞死在影壁牆上,他用手一推身旁的老年匪徒,低喝了一聲:“手底狠點,先逼他交出帳房的鑰匙,然後送他去極東世界。”

    對於一個醉漢,那老年匪徒哪能放在心上,一飄身欺到缺德十八手的面前,怒聲喝道:“無故打死了人,你小子要被砍頭的。”

    缺德十八手故意裝出外強中乾的樣子吼道:“清平世界之上,眾目睽睽之前,他自己向影壁牆上撞,幹你父親何事!你老小子血口噴親爹,親爹也不抵命,我該回家了。”話一説完,轉身就要逃走。

    老年匪徒受命而來,怎能讓缺德十八手逃出手去,這老小子也是該死於非命,他怕醉漢耍懶撒潑,運足了七成功力,猛然向上一撲,實指望手到擒來,抓得李鳴骨疼如折,痛快地交出帳房一切。哪裏料到,缺德十八手剛剛轉過半邊身軀,就猛然把身子一斜,先閃開了老傢伙的一抓,隨即右腿翻起,一招“浪子踢球”不偏不斜從正中穿入了老傢伙的襠內致命所在。這叫老傢伙如何經受得住,只慘叫半聲,就倒地不動了。

    直到連死二人,黑麪中年人才開始有些疑心。因為至始至終,缺德十八手李鳴戲演得太象了,黑麪中年人一直以為是碰巧所致,特別是李鳴那笨人笨腳,搖晃不定,兩隻手亂抓胡撓的樣子,外加招式一無章法路數,極盡目力,也看不出一點門道。不過連死兩名得力手下,他不能不怒火中燒,側轉身子,剛想去追問太極掌門林驚鴻,早已得到缺德十八手李鳴暗中信號的武鳳樓騰地從人叢中一閃而出,一招“翻天印”正好拍中了黑麪中年人的後心,只打得他一溜翻滾,直滾到李鳴的身前,才躺着一動不動了。

    被兩名手下人攙扶着來到大廳門內的奇門劍趙正鴻激動地連叫三聲“好,真好,好極了!”他恨不得一步搶出,向武鳳樓和缺德十八手李鳴二人施禮道謝。

    缺德十八手撲哧一笑説:“這個黑臉的可不能死,留下來可以派很大的用場,快抬入大廳搶救。”

    現在,缺德十八手李鳴的每一句話聽入振宇鏢局的人耳中,幾乎和聖旨佛音差不了許多。眾人七手八腳將黑麪中年人抬入了大廳,好在吃鏢行飯的都離不開拼命流血,舉凡醫治跌打刀傷一類的藥物,無不應有盡有。服藥推拿之後不久,那人就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又喂服了他一次療傷藥物,人已經好了許多,不致有多大危險了。

    缺德十八手李鳴這才慢吞吞地來到了他躺卧的牀前,冷然説道:“時至而今,你小子該知道親爹是不可冒犯的了吧?”

    黑麪中年人睜大眼睛問道:“你到底是誰?別叫我黑麪郎君死得不明不白。”

    無意之中得知黑麪中年人是陰陽兩極葛伴月的嫡親侄兒葛繼,缺德十八手高興極了,他真感激峨嵋三少主司徒清為他提供了那些雜亂無章的零碎消息,有時候還真能對上號,比如眼前的這個黑麪中年人葛繼吧,無意之中露出了外號,自己馬上就能知道他是葛伴月的嫡親侄兒。

    看見缺德十八手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黑麪郎君葛繼有些發毛,顫聲問道:“你……你……你到底……是誰?打算……把……我……怎麼處治?”

    缺德十八手李鳴面容一寒説道:“你叫什麼名字,能有膽量告訴我吧?”

    自知陰陽兩極聲名狼藉,為正派武林人物所不齒,剛才失口説出了自己的綽號,已經讓葛繼後悔莫及了。仗着他是陰陽教的內壇人物,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外號,他決心不吐露真名實姓,免遭殺身之禍,便接口答道:“我名司徒傑,乃峨嵋派司徒教主的一脈近友,有膽量殺了我,本派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缺德十八手撲哧一笑説:“司徒家有你這一號嗎?別他媽的改名換姓了,親爹問你的話,你只要敢不説真的,親爹露一手給你瞧瞧,説刮你小子三千六百刀,刮到三幹五百九十九刀,你小子要嚥了氣,我就不叫你喊我親爹!”他一邊説,一邊嚷着讓人取刀去。

    缺德十八手李鳴這麼一威嚇黑麪郎君葛繼,鏢局子的手下人也跟着湊趣,真的送上了一把牛耳尖刀。

    黑麪郎君知道事關重大,他哪肯隨便吐露消息,只是一個勁地説自己名叫司徒傑,是司徒教主的同宗旁支,藉以威脅李嗚不敢處死他。

    缺德十八手李鳴還是笑嘻嘻地道:“親爹(秦傑)體上天好生之德,但得一步地,絕不會將你酒血祭奠土地爺,我喊一、二、三,再不説出你肚子裏的真東西,看親爹我怎麼收拾你!”説完,將手中的牛耳尖刀晃了一晃。

    黑麪郎君葛繼雖然嚇得體如篩糠,面色如土,但瞽目飛龍焦一鵬的兇殘狠毒,和規定守口如瓶的戒律,使他雖然遍體淌冷汗,可還是不想説出。

    缺德十八手李鳴真是説到做到,從一數到三,不聽黑麪郎君葛繼回話,手中的牛耳尖刀“嗖”的一聲便劃開了葛繼的衣服,露出了胸前的皮肉。嚇得黑麪郎君葛繼眼球都快要掉下來了。

    缺德十八手甩手又是一刀,葛繼的前胸左乳下頓時出現了一道血槽,他剛想求饒,哪知缺德十八手李鳴一劃開了手,就不肯再停下了,手腕連連甩動,刀光霍霍嚇人,黑麪郎君葛繼的前胸和小腹又出現了橫七豎八的好幾道血槽。

    黑麪郎君葛繼不敢再硬了,什麼焦一鵬的兇殘狠毒,什麼戒律嚴酷,統統丟到了九霄雲外,為了能保全性命,皮肉不再受苦,他不光招出了林大海和趙小鴻被自己囚禁在荊軻山的荊軻塔內,還供出來峨嵋五龍的窩巢是盤在安國縣的藥王廟內。

    缺德十八手這才停住手不再折磨黑麪郎君,他吩咐鏢局子內的下人,先將葛繼送往隱秘之處囚禁,然後向奇門劍趙正鴻、太極掌門林驚鴻説道:“武林之中從來都是失道者寡助,也從來都是得人者昌。振宇鏢局已創業二十多年,基礎不是不牢固,如果聯合你們太極門派的高手,再請出嶽振宇和俞允中夫妻,勢力也不能説不雄厚,這樣既可以發達鏢行大業,又可以光大振興河北一帶的江湖正義。請二位老人家分頭營救被捉去的二人,再派人去狼牙山山洞內接回嶽振宇,然後去請求俞允中夫妻出山。”

    一切安排停當之後,鏢局子的下人送上了飯菜。飯後,武、李二人藉口身體疲乏,需要休息,被林驚鴻親自引到了東跨院中的一處客舍門前,林驚鴻便知趣地告退了。

    武鳳樓和缺德十八手李鳴哪裏是想休息,有多少急如星火的大事,需要二人立即去幹。望着林驚鴻走遠,兄弟二人就掩上了房門,挑亮了燈火。坐在了桌子的兩邊。

    武鳳樓首先提出要設法尋找魏銀屏的下落,免得她遭到惡人的毒手。

    缺德十八手李鳴沉吟了一下説:“對銀屏姐姐的出走,我也是時刻不安,但馬上集中全力去找,絕不會有大的效果,反而誤了進京面君和我奉旨完婚的大事。特別是峨嵋五龍不除,不光河北不得安寧,還可能危及京師。我們如果兩事相衡貴從權的話,目前第一件要乾的就是連夜奔襲藥王廟,立即除去這五條孽龍,免除後顧之憂。”

    武鳳樓點頭答應後,二人才和衣上牀休息。天色未明,為了方便,哥倆並未改回原來的面貌,就悄悄上路了。

    到了安國城內,天色也不過剛到中午,二人一來腹內空空,二來也想從側面打聽一下藥王廟的情形,就一前一後走進了一座名叫迎賓樓的酒樓。

    這座酒樓的規模不小,又正值中午吃飯時人多,幾乎座無虛席,再加上武、李二人又改裝易服,絲毫沒有出眾驚奇之處,幾個堂倌哪有功夫睬他們。

    武鳳樓怕缺德十八手李鳴心中一不痛快,找這家酒樓的麻煩,剛想硬喚李鳴出去,另外再去尋一處吃飯的地方,突然樓梯上一陣暴響,虎勢兇兇地走上了五個人來。頭一個四十歲不到,一張黃白麪皮,細眉長眼,明顯着機警,暗含着奸詐,兩隻黃眼珠滴溜溜地先掃了樓上酒座一眼,確信沒有讓他能岔眼的地方,才將手朝身手一揮,他自己就站在酒樓正中間不動了。

    跟在他身後的四個人,一律是高一頭,寬兩膀的愣頭青,北國春遲,此時天氣還很寒冷,而這些愣種早就敞懷露胸了,其中一個更愣的傢伙,右腿一曲,順手一抽,寒光一閃之下,亮出了靴筒內的手叉子,緊接着手腕一翻,“吧”的一聲釘在了酒樓上首的一張八仙桌子上,圓瞪怪眼喝道:“我家少爺今天在這座酒樓吃飯,所有的驢糞蛋、馬糞球統統給我滾出去,只要有哪個不開眼的小子膽敢齜齜牙,説出個不字,我這把手叉子就會成為他肚子中的蛔蟲,準能攪翻他的五臟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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