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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聽了多玉嬌這親熱嬌嗔的情話,武鳳樓更羞愧得無地自容,也知由於自己的心軟鑄成了大錯。人家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暖玉温香地讓自己抱了個滿懷,人家還親吻了自己,而自己又已經有婦,此次來遼東就是為了盜取詔書以求赦未婚妻魏銀屏的,為此一來,我武鳳樓豈不成了見色迷性的下流之輩了。

    看見武鳳樓羞愧之情更深,頭也垂得更低,不像是因為親熱而至於此,多玉嬌好像明白了什麼,一隻玉手輕搭在武鳳樓的肩上,另一隻手從懷中掏出那捲詔書,再次嬌嗔地“喂”

    了一聲説:“大男子漢,你鼓起勇氣,壯大膽子,睜大眼睛,看看我手中拿的是什麼東西?”

    武鳳樓果然抬起了頭。多玉嬌非常高興,把手中的詔書一下子抖開,直送到武鳳樓的眼前。

    武鳳樓眨了眨眼睛,吃驚已極。他看清楚了,詔書上清楚地寫道:“念怒爾哈赤對大明皇帝一向臣服,治理遼東尚屬得當,特敕封其為遼東總督,免去每年貢銀二十萬兩。此諭。”

    多玉嬌不讓武鳳樓説話,又噗哧一笑説:“為了這件詔書,竟把你這個威震武林、雄視八荒的人物難為得低下了頭!你那種袖手壓服一杵震八荒、靜坐剋制珍珠滾玉盤、單人會四奇的豪氣都到哪裏去了?是因為愛我,而不忍心和滿洲作對麼?”

    武鳳樓見多玉嬌出於愛自己,不惜觸犯彌天大罪,替自己盜來了冊封詔書,還認準自己會去愛她,這豈不是因一念之差,鑄成了聚九州十八地之鐵也鑄不成的大錯!

    見武鳳樓仍是呆然不語,多玉嬌才察覺出味兒不對。她聲音微變,問道:“我置同胞兄妹於不顧,不怕大禍臨頭,殺死了蕭奇,誆取了詔書,實指望能為你解優,不料你反而更形愁苦,莫非是嫌我多事不成?”

    武鳳樓仍是呆然而立,沒有説話的意思。

    多玉嬌的嬌軀發抖了,説話的聲音也微微帶顫:“我知道你和我的哥哥結有深仇大怨,我哥哥也立誓非除去你不可。可我和你中間卻不存在絲毫的芥蒂呀。你是我仰慕已久的英雄豪俠,我不能失去了你,我今天也不顧羞恥了,我要你親口説出來:愛,還是不愛?”

    説時,多玉嬌姣美的俏臉上竟淌下了淚水,武鳳樓正考慮如何用委婉的言詞來講明自己和魏銀屏的關係。和不能去愛多玉嬌的原因,驀地,書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武鳳樓悚然一驚,目光掃處,只見滿洲梟雄多爾袞親王帶着追魂刀陰世義、喪門劍陰世禮、斷骨斧陰世智和他貼身的八侍衞,也就是武鳳樓會過四次面的四棍八錘八個黑衣騎士出現了。

    多玉嬌真不愧是滿洲奇女,她既敢做就敢當,怕武鳳樓一下子陷入哥哥佈下的天羅地網,她霍地一步,搶護在武鳳樓身前,沉聲説道:“深更半夜,你帶這麼多人闖入我的書房,想幹什麼?”

    多爾袞臉上的肌肉一陣收縮,看了一眼站在多玉嬌身後的武鳳樓,反而悲狠狠地問道:“你背後站的是什麼人?”

    事情一旦揭穿,當面鑼對面鼓地一敲響,多玉嬌反而沉住氣,她格格一笑説:“哥哥,怪不得人人稱你為滿洲嫋雄,真是一點不假。對自己的嫡親胞妹也來這一套。”説到這裏,又語氣加重道:“他是誰?你能不認識?事情明擺着,你説這怎麼辦吧?”

    多爾袞幾乎被自己的妹妹氣昏了頭,他做夢也想不到貴為一國公主的多玉嬌,當着自己這麼多部下,竟能説出這種話來。他咬咬牙顫聲説:“交出武鳳樓,回介祉宮認罪,你還是我的妹妹,否則……”

    不等多爾袞再説下去,多玉嬌又搶過了話頭:“否則就要殺無赦,是麼?”

    到這個時候,武鳳樓不能不説話了。他搶着替多玉嬌辯白道:“多爾袞王爺,請不要誤會,直到你大駕光臨的一剎前,公主才認出我是武鳳樓,天塌下來,我武某一人頂着,千萬不要冤枉了公主。”

    多玉嬌噗哧一笑説:“一個英俊的大男人,和一個俊俏的大閨女,深更半夜,關門閉户,想幹什麼?就算你武鳳樓舌吐蓮花,也洗不清我的名聲,別人也不會相信。是懦夫,是膽小鬼,你就橫刀自刎,我多玉嬌馬上就去做望門小寡婦。是英雄,是男子漢,快亮兵刃保護你老婆闖出去!是死!是闖!你掂量着辦吧!”説完,她竟然偎入了武鳳樓的懷內。

    好一個刁鑽蠻橫、潑辣性野的滿洲奇女,她拿出這一手不要緊,明三暗五的大書房可開了鍋了。

    武鳳樓是有苦説不出,反駁已是無用了。不得已,把手摸向了刀把。陰氏三兄弟、貼身八護衞,都恨不得把耳朵堵上,他們深知自己的主子多爾袞為了陰險,性傲好強,這些敗壞滿洲國威的事被人看見和聽見了,説不定會被他殺之滅口。

    氣惱已極的是多爾袞本人,他虎目暴張,兇光厲熾,倉地一聲拔出了腰刀,吼叫着説:“走了武鳳樓,唯你們是問,殺!”揮刀下令,圍殺武鳳樓和多玉嬌二人。

    武鳳樓心中一急,衝口叫道:“公主!快拔劍自衞!”

    面對如狼似虎的眾多強敵,武鳳樓有點沉不住氣了。可多玉嬌倒好,她懶洋洋地向武鳳樓懷中一貼,撒嬌地説:“老婆是你的,你應該保護她,我困了。”説完真地合上了俏眼。

    這下子可把武鳳樓推到了火山刀尖,他不得不拔刀拼命了。

    頭一個上來的是斷骨斧陰世智,巨形月牙斧一招“五丁開山”,劈向了武鳳樓的頭頂。

    追魂刀陰世義向三弟喪門劍陰世禮一打招呼,分左右夾攻,刀掃下盤,劍削右肩,配合五弟三路出擊。

    武鳳樓的短刀一出招,就用上了南刀桂守時刀譜中的“三路分兵”。只聽當!

    當!當!

    三聲金鐵交鳴,攻來的斧、刀、劍完全被武鳳樓的短刀磕開。緊接着四人八錘往上一攻。

    多玉嬌微閃秀目,嬌聲説:“鳳樓,抱我闖出去,屋內狹窄,不好施展。”

    武鳳樓一面施展移形換位神功,連連閃避八錘的攻擊,答了一聲説:“孩子話,庭院中還能少得了強弓硬弩。”多玉嬌在武鳳樓懷中格格一笑説:“傻哥哥,我是一塊最硬的擋箭牌,誰敢射死滿洲的公主?闖出去!”

    武鳳樓兩眼一亮,手腕一翻,掌中的短刀背正好砸在一柄軋油錘上,借勁一飄身,竄進了書記的東間。

    多爾袞揮刀狂呼:“堵住他!”

    就在陰氏三兄弟撤身退出書房時,武鳳樓已用手中的短刀劈飛了東間的窗户。

    抱着多玉嬌,一個“乳燕穿簾”飄向了院中。

    一聲梆子響,埋伏在外面的弓弩手剛把硬弓拉滿,正想射出時,多玉嬌不失時機地一聲嬌斥:“我是多玉嬌公主,不準亂射!”趁弓弩手一怔的剎那間,武鳳樓已擰身上了西廂房。

    等到多爾袞獰聲厲喝弓弩手開弓時,武鳳樓和多玉嬌二人已隱身於夜幕中了。

    闖出了龍潭,逃出了虎口,離開盛京好幾里路,多玉嬌才被武鳳樓放下地來。

    望着神情自若的多玉嬌公主,武鳳樓苦笑了一下説:“鳳樓連累公主至此,如之奈何?”

    多玉嬌毫不在乎地説:“那要什麼緊,我從小性子就野,不耐宮中的死寂。父王母后駕崩之後,我就有一半時間不在宮中,你不要心疼我是金枝玉葉,只要你能待我好,我情願隨你餐風飲雪,你就放心吧!”

    事情壞就壞在武鳳樓沒有機會和時間向她敍述自己的苦衷,所以直到現在,多玉嬌還是一廂情願地愛定了武鳳樓,也認定武鳳樓會真心愛她。

    武鳳樓要是在這個時候不怕她傷心,拋肝吐肺地向她傾訴出一切,事情也許要好一些,可生性寬厚、知恩必報的他,能在對方已拋棄榮華富貴和公主稱號,又豁出性命犯上背兄隨自己潛逃之際,講出那些嗎?他幾次話到嘴邊,卻又吞嚥了回去。

    為提防多爾袞追捕,二人又繼續西行,一直進入了一片山林,才停了下來。多玉嬌倚樹而坐,武鳳樓靜坐調息。

    功行一週,武鳳樓逐漸恢復了體力,再看多玉嬌時,她已甜甜地睡着了。八月關外,山野已深有寒意。武鳳樓倒不要緊,睡去的多玉嬌卻縮成一團。武鳳樓不由得心中一軟,嘆了樓手持長衣,正作勢欲蓋,她心中一甜,一頭鑽進了武鳳樓懷中,沒容武鳳樓輕推,就又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武鳳樓無可奈何地攬住了多玉嬌柔軟的嬌軀,把眼神掃向了山林的四周,怕多爾袞那狼狗一樣的嗅覺聞出二人的藏身所在。

    曉星在天,殘月斜掛,陣陣山風,浸入身體。

    武鳳樓仗着天生的體質和修習先天無極真氣功深,自然不畏寒冷,可多玉嬌就不成了,她一來嬌生慣養,養尊處優,幾時這樣荒山露宿過。困勁一過,就凍醒了,只是由於痴心苦戀武鳳樓,便貼在心上人的懷中,不捨得起來罷了。

    武鳳樓早已察覺她醒了,見她賴在自己懷中不起;知她對自己由仰慕到會面一往情深。

    反正已經如此,即使勉強推她起來,又能表明什麼呢。索性自己也閉上了眼睛,一任她從自己這兒多享受一點温暖,也好讓自己心安些。但他卻忘記了,這隻能越陷越深,最後幾乎使他無力自拔。

    接近黎明時,武鳳樓被一種輕微的、幾乎令人不能覺察的腳步聲驚動了。

    他身在異域,還在強敵環峙之下,自然保持了高度的警覺性,聲音乍傳,他就睜開了雙目。只見一個怪模怪樣的黑衣殘疾老人,夾着兩根精光四射的鐵枴,閃動着鷹隼般的獨目,冷漠地注視着他們。武鳳樓不由心神一震,這個黑衣殘疾老人太怪了,只見他枯瘦的身軀,頂着個碩大無比的腦袋,一抹溜光的頭上沒有一根頭髮。

    塌鼻孔,豁嘴唇,左邊少了一個耳朵,右邊瞎了一隻眼睛,左眼兇睛暴露,兩腿一長一短,兩臂一粗一細。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完整健全。

    看到武鳳樓懷中攬着一個少女,見到自己以後,光有驚奇神情,並無畏懼之色,甚至連站也沒有站起來,這黑衣殘疾老人的自尊心被刺傷了。因他所到之處,備受他人敬畏,即使是一門之主、一派之雄也無不如此。如今一個年輕的後生晚輩竟敢對他這等不恭,你想這還了得。他冷冷地喝道:“深山荒林,攬美潛蹤,不是拐騙,定是誘姦,我叫你難逃公道。”

    喝斥以後,左手拐拄地,右手拐徐徐揚起。看樣子,他要動手了。

    武鳳樓人本温和,又見對方年老體殘,雖被他辱罵了幾句,火氣尚未激出,正想解釋一下,懷中的多玉嬌已被聲音驚醒,猛然一睜妙目,正好聽到老人那幾句話,她一個貴為公主之尊的野性少女,焉能容得。乘武鳳樓分神之機,一下子掙脱出武鳳樓的懷抱。揚手一掌便向老人扇去,嘴中罵道:“該死的老殘廢,敢罵本公主,你活膩了!”

    按説,憑多玉嬌的身手,別説一個殘疾人,就連一般較高的武林人物也逃不脱她這突然暴襲的一掌,可那老人一拐拄地,看樣子連氣都沒提,就一下子向右飄出了三尺,還是一拐拄地,一拐揚起。

    武鳳樓的心凜然了,對輕功一道,他見識的多了,草上飛孫子羽的“草上飛行”,八臂哪叱袁化的“登萍渡水”,六陽毒煞戰天雷的“烈焰趨陰”,醉和尚的“十八金剛步”,還有本門神功“移形換位”,甚至惡鬼谷的“黃泉鬼影”等等,還真投見過像黑衣老人這樣原式不動、不頓身、不疊腰、移出三尺還是老樣子,簡直像神話中所説的五行挪移大搬運!這要換個健全的老人尚還好説,可對面這老人竟是無一處不殘呀!

    聰慧機智絕頂的武鳳樓這回居然迷惑了。既看到老人無一處不殘,竟想不起塞外黑風峽三十年前就已威震江湖的吳不殘,這也是巧事。

    這位被人稱為無不殘的吳不殘,他圖物貪財,受了七兇之首客文芳的厚禮,曾派一子三徒為客文芳保鏢,結果落得全部鎩羽而歸。又聽信了大徒弟三抓追魂邵一目的挑撥離間,決心出峽尋找江劍臣的晦氣,恰巧和武鳳樓狹道相逢。

    以老怪物的孤僻自大、多玉嬌的野性蠻橫,武鳳樓再想置身事外也不能夠了。

    按説多玉嬌一擊不中,應該明白對方的厲害詭異,可偏偏她乍歷情場,心亂神迷,又怕心上人恥笑她無能,不光不知道警惕,反而一欺身又逼了過去。立手一掌,不打臉部,卻劈向了黑衣殘疾老人的左邊肩井。黑衣殘疾老人這一回更乾脆,昂立如故,不躲不閃,一任多玉嬌的纖掌劈中了自己的肩井穴。

    説也可憐,多玉嬌一招得手,被擊者紋風不動,打人者卻被震出好幾步,甩手呼痛。

    武鳳樓心中一氣,飄身而上,左手握住了多玉嬌的玉腕,查看是否被震成了重傷。

    黑衣殘疾老人獰笑了一聲説:“放心吧年輕人,我不會跟他一個女娃兒計較。

    對於你,老夫可就不想寬恕了。”

    武鳳樓毅然放開了多玉嬌的纖手,身軀一挺,傲然問道:“你想怎樣?”黑衣殘疾老人獨目一張,獰聲説道:“叫你和我一樣!”

    聽了這句話,武鳳樓耐性再好也忍受不住了,緩緩地拔出了短刀。黑衣殘疾老人張開豁嘴獰笑説:“從拔刀的手法上來判斷,你是個鶴立雞羣的人,不過碰見我老殘疾,就只好自認倒黴了。”

    直到這時,武鳳樓這才驀地想起了塞外黑風峽的吳不殘來,心頭一凜,重新把刀插回原處,拱手説:“請恕晚輩愚鈍,經你老點明,才認出你是吳不殘前輩,先天無極派門下弟子武鳳樓有禮了。”

    吳不殘上下打量了武鳳樓一番,才寒聲讚道:“傳言不謬,你真是年輕一代的健者,怪不得先天無極派能日益強大,更怪不得我那三個徒兒鎩羽而回。你重新拔刀吧!”

    武鳳樓傲立不動,輕輕地問道:“你老人家真想叫晚輩也變成無一處不殘?”

    吳不殘右手的鐵枴已揚到一發即出的部位,不用嘴回答,只冷冷地點了一下頭。

    武鳳樓還是強抑怒火,沉聲説:“你老雖不怕落個以老欺少的醜名,但恐怕未必能這麼容易!”

    這回吳不殘只冷冷地説出了四個字:“不會太難。”

    已經做到仁至義盡的武鳳樓,霍地一下子,重新拔出那口短刀。多玉嬌哪裏知道厲害,在一旁吶喊助陣道:“鳳樓,不要手軟,再摘去老東西幾個另件,叫他改名吳全殘。”

    武鳳樓心想:若是你知道吳不殘的詳細情況,你會跺着腳催我快去逃命。但他還是右手一揮,虛虛地劃出了一刀,算作首先出招了。

    看到武鳳樓這麼遵規過禮,吳不殘不由得語氣一緩説:“衝着你這麼懂事,我吳不殘改變了主意,決定不把你弄成殘廢,但要你代表江三向黑風峽賠禮服低,我破例放你一馬。”

    武鳳樓這回可不客氣了,雖然手中不是五鳳朝陽刀,但因對方名頭太大,怕貽羞師門,他還是使出了“追魂七刀”。

    只見他手中的短刀突然精光閃射,第一招“鬼魂捧簿”迎向了吳不殘的前胸。

    吳不殘為了身分攸關,不好意思還手,單腳釘地不動,只是斜身閃避。武鳳樓鐵腕翻處,第二招“判官查點”刀光一閃,挑向了吳不殘的小腹。吳不殘的功夫確實不同等閒,武鳳樓施展出七絕中的第二刀,只是把吳不殘逼得滴溜溜一轉,躲開了那一挑,腳底下仍是釘緊地面,寸地沒移。

    武鳳樓美如冠玉的臉上紫霞一現,冷哼一聲,第三刀“閻王除名”,用一切一削的兩種手法,斬向了吳不殘的腰際。吳不殘奇醜的怪臉一變,左拐拄地,橫閃五尺,左手鐵枴也一招“拐仙敲門”,砸向了武鳳樓的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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