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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武鳳樓見譚英和鬼王夫妻這麼親近,不由得眉頭一皺,今晚捕捉譚英一夥想借助鬼王夫妻的打算落空了。

    鬼王司谷寒問譚英道:“賢侄,你為何這等傷心,受了誰的委屈?給大爺我説一説,我好給你作主。”

    武鳳樓一聽,心中不由得一急,他素知鬼王人雖兇惡,但最講信用,稱得起一諾千金。

    怕譚英一説出口,鬼王不明真相,允許為譚英張目,那事情就糟了。他不容譚英回答,飄身穿入壇內,先説了一聲:“大哥大嫂,是小弟給他受的委屈。”

    話到人到,武鳳樓已傲然卓立在眾人面前。小神童一聲“師父”還沒有叫出來,鬼王夫妻也未暇給武鳳樓敍談,三股子勁風裹着三個黑影,三件兵器抖成金蛇亂竄之勢,向武鳳樓身上纏去。

    驟然出現的突襲,太出人的意外了!換了別人,非得慘死在當場不可。可武鳳樓畢竟是先天無極派小輩中最傑出的人物,在毫無防範的情況下,突遭三個拔尖高手的暗算,他竟能施展“移形換位”的輕功步法,一晃兩閃,把三件兵器的凌厲攻勢,完全給閃避開了。

    隨着鬼王的喝彩聲,天壇內出現了三個面含暴怒的老者。

    三人一字並排站在了一起,下首的約五十歲左右,五短身材,圓圓面孔,一雙金魚眼,額下生有微須,手中捧了一條紫荊杵;上首的那個年紀和他相仿,只是身材細瘦,臉皮淡黃,幾根老鼠鬍子稀稀疏疏,兩隻又黑又小的黑眼珠上下翻滾不定,手中握着一條蛇骨鞭;中間的那個有六十歲上下,身材高大、貌相威猛,紫紅臉膛,兩道長眉,一雙細目,大鼻頭,闊嘴巴,滿面急怒,右手執着一掛十三節鏈子槍。

    三個人六隻怒眼,死死地盯着武鳳樓和小神童二人。

    鬼王説道:“原來是湘江三位老友。且慢動手。聽我老鬼一言。”他的話還沒落音,突然從湘江三子的身後傳來了一聲冷笑,繼而説道:“至親不為偏向,同姓不算主謀。你司谷寒的話,能一碗水往平處端嗎?”説時,從湘江三子身後閃出一個怪人,只見他頭大身矮,兩條手臂一長一短,兩條腿又是一細一粗,特別是那張大如圓盤的胖臉上,口耳眼鼻都小得出奇。

    一見四個人的形象,特別是最後這個怪人的形象。武鳳樓想起了他們四人的來歷,知道今天晚上的一場狠鬥是在所難免了。

    原來,一照面,就向武鳳樓猛下煞手的這三個人不是別人,恰是四衞之首譚英的父親譚子時,以及和譚子時並稱為“湘江三子”的左子俊、尤子傑。那最後出現的怪人,不用説肯定是譚英之師、峨嵋派開山祖師司徒賢的俗家弟子陰陽十八抓申恨天了。

    對方的大批出現,不光使武鳳樓心中一驚,連鬼王的心也微微震顫。但他愛兒心切,竟然直着脖子吼道:“申老怪,你説的是屁話!既然知道我不會一碗水往平處端,就不該來到此處顯魂。有誰膽敢不睜眼睛看看天氣是陰是晴,我司谷寒可不管什麼交情不交情。是朋友趁早給我滾蛋。”

    武鳳樓見鬼王一開頭就偏向自己這一方,因此不惜得罪武林中以正派自居的峨嵋山大派,知道他全是衝着曹玉而下的決心。傲骨凌人的武鳳樓怎麼能讓別人替自己當擋箭牌呢?

    他前欺一步,昂然地説:“各位的來意,我武某明白,這與司大哥可絕無牽連,天塌下來,自然有地接着。四衞助紂為虐,罪不容誅,廢了譚英雙肩是家師叔江劍臣,其他三衞,統統是武某親手把他們送入十八層地獄,有帳找我結,有仇找先天無極派報,只怕各位會偷雞不成再蝕掉一把米。”

    武鳳樓剛説完,小神童曹玉已推金山倒玉柱似地向鬼王夫妻拜了下去。慌得鬼王夫妻二人一齊伸手把乾兒子扯了起來。小神童曹玉柔聲説:“爹和娘疼兒之心,玉兒知道,不過今天的事,關係太大,既關係到先天無極派和峨嵋派的兩派之爭,更牽扯上了朝廷要犯,兒請爹孃不光不要插手,也請二老迅速離開此地,權當疼了兒子,也別叫江湖中人恥笑二老的兒子無能,爹孃能答應嗎?”

    鬼王夫妻都被幹兒子曹玉的傲氣和豪性深深地打動了,這兩個一向以鬼怪自居的老人,不由得一齊向曹玉看去,只覺得小神童真長得更高更大了,在美如冠玉的一張小臉上,微挑着兩道長眉,覆掩着一雙朗目,挺直的鼻樑下,配着稜角分明的嘴唇,再加上修長挺拔的身材,昂昂藏藏,已快成了凜凜七尺之軀。

    兩個老怪物眼睛濕潤了,愣了一下,鬼王司谷寒臉色一肅,向妻子低喝了聲:“走!”

    説完率先閃向了壇外,鬼母還遲疑了一下,又猛可地抱住了曹玉,在腮上重重地親了兩口,一咬牙,從兩隻怪眼中噴射出怨毒的光芒,瞪了對方眾人一眼,也一陣風似地隨鬼王走了。

    陰陽十八抓申恨天是這一行人中的領袖人物,他一見鬼王夫妻真的走了,不由得心中一喜,獰然笑道:“武鳳樓、曹玉,你們相信不相信‘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兩句俗話呀?”

    武鳳樓當然明白申恨天是説自己師徒無意中陷入了天羅地網,難以活着離開這天壇。他剛想反唇相譏,小神童卻搶先答話了,他毫無懼色地回答道:“要信你們信,反正俺爺們不信。”

    申恨天狂笑一聲説:“算你小子有種,可擺在面前的,除去我的徒弟譚英以外,咱們還是四比二,兩打一的局面呀。”説完,又冷笑不止。

    不料就在這時,突然門外有一個人諷刺道:“申老怪,你已是成精的怪物了,還他媽的不識數,明明是四三七十五,偏算成四二改作五,真他媽的笑話。”一聽聲音,小神童心頭一喜,武鳳樓也聽出是李鳴到了。對方五個人刷地一齊撤出了壇外,分明對缺德鬼李鳴懷有戒心。

    月光下,只見李鳴笑嘻嘻地説:“列位莫怕,我李鳴一沒請官兵,二沒帶幫手,附帶聲明,還絕不驚動官面,咱們這算是派別之爭,誰勝了,露臉;誰輸了,命短。

    説話不作數,天誅地滅。請在場的人沉住氣。”

    武鳳樓真佩服李鳴的心思周密。如今夜深人靜,一時之間,上哪裏去請官兵和尋找幫手,這羣歹徒若是一驚而散,還真沒地方逮他們去,有了李鳴這一句話,先穩住了對方。只盼能勝過他們,活捉了譚英,那才是上上之策。不等李鳴説完,便也搶先説:“咱們三陣見輸贏,由我師弟、徒兒各選一人,剩下的歸我一人領教可好?”

    申恨天一伸大拇指説:“好,還是武公子爽快,請任意挑選吧!”

    武鳳樓剛想暗示曹玉去挑鬥尤子傑,因為判官筆正好對付紫荊杵,哪知道膽比天大的小神童一下子竟貼到了陰陽十八抓申恨天的身前,還輕蔑地説:“在俺爺們仨中,數我最無能;在你們四口之中,又數你最老邁,咱們二人來一個老少咸宜咋樣?”

    曹玉挑戰申恨天,場子裏的人無不為之一震。頭一個是武鳳樓,不禁又驚又忿;李鳴是冷眼觀察;申恨天直氣得渾身抖顫,因為覺得這是他出道以來最大的恥辱,恨不得撕裂了曹玉,才解心頭之念。其他人都暗自竊喜,認為小神童是自尋死路。

    只有小神童自己依然從容自若地立在申恨天對面,穩如山嶽,毫不在乎。李鳴悄悄對武鳳樓説:“玉兒將來的成就,絕不在你我兄弟之下,從豪氣上已先贏了申老怪一分。”

    只聽陰陽十八抓申恨天氣極敗壞地吼道:“黃口小兒,竟敢找上門來送死!只要你能躲得開我三抓,老夫我就一頭撞死在天壇之內,還絕不准我們峨嵋派其他人向你索命。”

    曹玉真不愧是缺德十八手的衣缽傳人,真把李鳴那一套刁鑽古怪、陰損狠毒完整地繼承了下來。他沉靜地聽完申恨天的朗朗大言之後,噗哧一笑説:“以老前輩譽滿江湖的陰陽十八抓盛名,對付我一個不成氣候的小孩子,值得發這麼大的脾氣嗎?再説你老這麼一把子年紀,也須防氣大傷肝呀!

    先天無極派的移形換位步法,只要練成了五成,躲開你三抓就差不多了,何況我已練夠了七成。真要三抓不中,我曹玉能忍心叫你老人家拿肉去撞石牆去!再説,我要光躲不還手,你老還真能撕得開臉皮向我連下毒手,傳説出去,你豈不落個以大壓小,以老欺少?堂堂陰陽十八抓,伸手去抓一個不還手的小孩子,我要真像我師叔李鳴那樣心眼多,只要一答應、不管輸贏,你老人家的一世英名準完。“

    幾句話,把申恨天説得神情一愣。

    武鳳樓幾乎被自己這個調皮搗蛋的徒弟逗出了笑聲。心想:誰要讓李鳴、曹玉他爺倆張嘴説話,誰就先遭三分黴氣,曹玉這孩子明明只把移形換位步法練到四成,卻説成了七成;明明躲不開申恨天的三抓,反説成是替申老怪着想。有意思的是,申恨天還真的相信了。

    不提武鳳樓暗笑,只聽小曹玉又笑着説:“替老前輩着想,咱們還是不要你一抓我一閃、我一抓你一蹦的為好,既不文雅又不像話。”

    這回武鳳樓幾乎笑出聲來,心想:這小孩子無一處不佔申老怪的便宜,你聽他説的話吧;人家抓他,他只是一閃,他抓人家就成了一蹦了。申老怪還睜着眼聽他胡謅。

    申恨天不光不生氣,反而問了曹玉一句話:“你説咋辦才好?”

    小神童像是很認真地説道:“依我看咱二人三陣比輸贏,比輕功、比暗器、比掌力,勝兩陣為贏,勝一陣為輸,打成平手算我勝,因為我比你老糟蹋的糧食少多了。”

    武鳳樓簡直聽不下去了。不料陰陽十八抓怒極反笑地説:“好!你開出的道兒我全依從,請小娃娃排出主次的比法好了。”

    小神童故意一撇嘴説:“按理説老前輩就太不懂禮節了,我這裏一口一個老前輩,老人家,你卻一口一個小娃娃,叫得多麼難聽。我請你老人家改個稱呼如何?”

    申恨天也覺理短,只得重複一遍道:“請少俠排出主次比法,這你該不挑眼了吧?”

    曹玉小大人似地用手一摸自己的下巴,裝作捋髯的樣子説:“老人家可教也!”

    説時還搖晃了一下腦袋。

    陰陽十八抓申恨天明知小缺德鬼把“孺子可教也”改為“老人家可教也”是罵他,卻又沒辦法反駁,只得裝作不解其意地催道:“快排出比試先後,老朽不耐久等。”

    小神童這才正顏厲色地雙手一抱拳,又一彎腰,向四周作了一個羅圈揖方才説道:“曹玉這次約鬥申老前輩,在小子是拼着肉頭撞金鐘;可老輩就不同了,如有失誤,就葬送了一世英名,為此我讓給老人家一個便宜,咱們先比掌力,再比輕功,後比暗器。另外再重申一句,還是勝一陣算輸,勝兩陣算贏,打平手算我勝。請各位作個見證。”説完一飄身,欺身在申恨天面前,看關定式、以靜制動地等待申恨天發出攻勢。

    這一動真的,武鳳樓的心就猛地懸起來了。一瞟眼,見大缺德鬼李鳴卻神態從容,一點也不顯得緊張。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一大一小兩輩搗蛋鬼能搗出什麼名堂?

    只見陰陽十八抓申恨天的兩隻怪眼一翻,亂髮一飄,右足前點,左足虛提,一招“判官抓筆”便朝小神童劈空抓來。

    不等申恨天的一抓抓出,小神童曹玉卻一下子向右方閃避去,同時兩隻手一陣子亂搖,連連喊停。申恨天怕在場人笑話,只得又把抓出的招式重新收回。

    小神童好像餘悸未止地説:“好傢伙,你老人家這一招‘小鬼抓人’指如利鈎,勁氣激盪,我一個孩子家如何能禁受得住。這一陣算你勝了。”

    武鳳樓心想:這倒好,一招不到,就認敗服輸,你小子可把先天無極派的威風給丟盡了。

    申恨天哈哈一笑説:“還算你有自知之明,老夫陰陽十八抓下,很少留有活口。

    第二陣的輕功如何比法,你劃出道兒吧。”

    小神童重新和申恨天站成對面,很和氣地説:“比輕功很容易藏掖點,比如竄高吧,又不能在半空中劃個道兒,怎麼好評定高低,比縱低吧,像玩猴似的,又失了你老人家的身分,再説峨嵋派的幻波步,也不見得能勝過我們先天無極派的移形換位。”

    曹玉還想滔滔不絕説下去,申恨天打斷他的話頭,突然説:“那你打算怎樣?”

    小神童説:“這一陣算咱們比成平手,你看如何?再者説剛才你一招未用,我已算你勝了一陣,你還是佔了便宜的呀。”

    陰陽十八抓申恨天一想也是,人家小孩子先讓咱白勝了一陣,比輕功算平手不算吃虧,便不假思索,點頭答應了。

    缺德十八手李鳴開心地笑了,他悄聲對大哥武鳳樓説:“玉兒贏定了!”武鳳樓一怔,正不解其意,小神童也開心地大笑了,然後,對申恨天説:“老人家,你輸了。”

    陰陽十八抓申恨天也是一怔。

    小神童把手猛地插入了自己的暗器袋內,一翻手腕,右手掌中已攥着一個暗紅色的鐵管子,正是烈焰幫的鎮幫之寶、火神爺南宮烈的獨門火器——毒霧神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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