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鳳樓迅即從貼身處取出一塊質地極好,但卻褪了顏色的玉色刺繡布片。雖經三人在燈下仔細審察,除去四周邊上刺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線條以外,其他卻一點也找不出可作記號的痕跡。三人雖然掃興,但這畢竟是江劍臣遭受遺棄時的裹身之物。
江劍臣小心翼翼地揣入懷內,詳細地向李文蓮問明楊府路徑後,嚴厲地安排二人並轉告李鳴:不準隨去。自己一直等到二更以後,怕驚動店中客旅,推開後窗,一閃而出。
江劍臣名列五嶽三鳥,渾身輕功已臻化境,人不知鬼不覺地欺近將軍府內。直撲內書房走去。他遙望房中,燈燭未熄。怕有人發現,從房上四下察看,確信無人,才飄身而下,貼近東邊窗下。江劍臣用小指點破窗紙,只看了一眼,不由得心神劇震,顫慄不已。
原來他一眼看到的竟是賣唱老人面容悲憤,滿臉悽苦,一個華貴的中年美婦昏厥在他的懷中,那個賣唱少女卻雙膝跪地,低聲啜泣。江劍臣猛一失神,竟觸動了窗前的竹枝。那賣唱老人陡退半步,翻身現掌,已躥出書房,低斥一聲:“誰敢在此偷聽?”,一招“探囊取物”,猛然向江劍臣抓去。
江劍臣真相未明,竟然暴露了行跡,十分懊喪。有心走開,豈能心甘?無奈,只好不退反進,一個移形換位,反而貼到了老人的右肩之測,顫聲低語道:“老人家別誤會,我是熟人。”
江劍臣的一聲“我是熟人”剛吐出一半,眼前人影一閃,屋中少女玉腕輕翻,一把雪亮的匕首已快抵到他的右肋。江劍臣食、中兩指隨意一揮,迅即挾住了那把扎來的匕首,急説一聲:“注意外人耳目,進屋再説。”
右手一帶,趁勢把少女甩入屋內。左手反扣,抓住那老人的右腕,形似挽手偕行,一同進入了內書房。
房中中年美婦,正是楊府姑小姐楊碧雲。她藉詞遣散下人,偷偷來此。猛見一個生人闖入,早嚇得花容失色。那賣唱父女一見是江劍臣,反倒靜下心來。江劍臣哪肯放過時機?靈機一動,猛地從懷內取出那塊褪了色的布片,雙手一捧,向楊碧雲面前一送,他自己卻一言不發,兩眼凝神注視着楊碧雲的表情變化。
這就是江劍臣聰明過人的地方,若用口説,不知要費多少唇舌才能使對方聽個明白。萬一不是自己的生母,反而徒增難堪。他採用了一針見血的手法,猛然將布片送到楊碧雲面前,然後默察她的變化。如果她真是自己的生身之母,自然一眼便能認出,如果不是,也好留下退路。
楊碧雲一眼看見那幅布片,宛如迅雷擊頂,看樣子想撲上前搶到手裏。可雙腿一軟,卻跌坐地上。她不顧那少女的攙扶,口中發出悽苦欲絕、如痴如狂的低語:“快拿給我!快拿給我!快拿給我!”嘴裏反覆重説着這一句話,又掙扎着要撲上前去。
江劍臣心中雪亮了!他是彙集幾個方面的線索而突然明白的。首先,自己和楊鶴長相的酷似,應了俗話的“三輩子不離姥娘門”,其次,楊鶴中武探花後陪姐姐去嵩山還願,而自己正好是在此期間被棄,楊碧雲和賣唱老人在人前相見時的驚愕,無人處相逢的悲憤,加上自己和老人一見之下勃發親情的天性之感,特別是眼前,楊碧雲又一眼認出了二十七年前包裹自己的布片……天!這個被遺棄了二十七年的孤兒,竟然一下子找到了雙親!
是真?是假?是夢?是幻?一室四人,誰也辨它不清!江劍臣的心象割裂了似地劇痛。他猛地撲在楊碧雲身前,雙膝一屈,貼身跪下,把布片遞到楊碧雲手中,微微仰起了臉來,強忍悲痛,讓她仔細認看。
楊碧雲沒有去接江劍臣遞來的布片,兩隻眼睛卻緊緊地盯着江劍臣的面龐。剎那間,她簡直象瘋魔了一般,哪裏還有往日那雍容華貴賢淑典雅的大家風度?搶奪寶貝似地一下子把江劍臣的頭摟入懷內,失聲叫道:“文龍!這是我們的兒子!是我們失去了二十多年的兒子!我的苦命的兒啊!……”哭着,叫着,竟然昏了過去。
江劍臣知道孃親是驚喜過度,一時昏厥,連忙把母親抱起,輕輕地揉了揉她的幾處穴道,知母親自會慢慢醒轉。他已知面前的賣唱老人果然是自己的生身之父,見他也象似承受不了這突然降臨的喜事,頹然跌坐在椅子上面。
江劍臣一面把母親交給那少女攙扶,一面撲跪到爹爹膝前,以最快的速度,簡要地敍述了自己二十七年的經歷。可憐受盡了人生折磨,飽經風霜,年近半百的司馬文龍手撫愛子,句句血,聲聲淚,飽和着血淚,説出了自己和心上人的半生坎坷。
三十年前,司馬文龍懷才不遇,淪落為大內優伶之後,意志消沉,痛不欲生。作為金屏公主伴讀的楊碧雲慧眼識英雄,對司馬文龍由憐生愛,利用司馬文龍經常在宮中日夜侍奉演出之便,二人得以長相聚首。時間一長,竟有了夫妻之實,自然談到了婚嫁之事。
楊碧雲為了愛情,不顧禮教束縛,竟然向老父楊森稟明瞭要嫁給司馬文龍的堅決要求。難得老將軍楊森一方面疼愛女兒,不忍拂她意願,另一方面也着實憐惜司馬文龍的才貌,幾經思考,意然想允准此事。
按説,這一對恩愛情篤的男女本該花好月圓,共偕白首。不料,好事多磨,十八歲的楊鶴在武科場中高中第三名探花。他科場得意,青雲在望,對姐姐一個將門千金,富中才女,竟然要嫁給一今供人玩樂的戲子,哪裏肯依?一家三口,鬧得天翻地覆,死去活來。
事情被司馬文龍得知,他本就自慚形穢,配不上如花似玉、出身豪門的碧雲,為了不讓心上人和父弟反目,自己悄悄地含恨隱去。偏偏楊碧雲在痛不欲生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楊森父子勒令其墜胎,楊碧雲死不從命,所以才有了一病半年拒不見客之説。
臨產之前,楊鶴以照顧門風為名,誆楊碧雲去高山腳下覓地容身。俟孩子生下,買通收生婆,乘楊碧雲產後昏迷之際,將嬰兒棄於江邊。
楊碧雲清醒之後。發現不見了孩子和那一方自己刻不離身的繡花布片,再三追問之下,楊鶴不得不以實相告。卻不料那包孩子的布片竟是御戲班中一幅矇頭方巾。這幅方巾是司馬文龍扮演武小生戲“獨木關病挑安殿寶”中矇頭的行頭,也是司馬文龍與楊碧雲第一次訂情之物。
自此以後,楊碧雲再也不願見胞弟楊鶴之面,每日黃卷青燈,焚香禮佛。二十七年來,一直默默祈禱冥冥之中的神靈,保佑心上人無災無難,護庇兒子長大成人……
聽了父親的敍述,江劍臣心神震顫,默默垂淚。這時,楊碧雲也悠悠醒來。司馬文龍把那個少女引見給了江劍臣。
司馬文龍含恨出京,飄泊天涯,貧病交加,幾乎死於客旅,幸得一個走江湖的郎中救活了他。那郎中名叫鄔振鵬,家中只有一個妻子。身世也很淒涼。二人一見投緣,司馬文龍就跟他迴轉了故鄉。
一連數年,司馬文龍一直纏綿病榻,多虧鄔振鵬精心調治,才漸漸有了起色。不料鄔振鵬的妻子生了一個女兒後,得產後風死去,鄔振鵬也不久身亡。司馬文龍就把女孩當作親女撫養成人,取名鄔念慈,相依為命,直至今日。
司馬文龍心中思念楊碧雲,感她終身不嫁,每隔三年必獨自一人偷偷來承德一趟,遙望將軍府第,流連數日,一儘自己的相思之情。但他始終沒有勇氣逾越雷池一步,去和心上人楊碧雲見上一面。
這一次,義女鄔念慈死説活纏非跟來不可,還指天立誓,一定要見義母一面,不能讓二位老人老是這樣天各一方,含恨終生。司馬文龍憐她幼失父母,對沒有見過一面的義母孺慕情殷,迫不得已才帶她同來。不料竟因禍得福,夫妻相會,父子重逢。
聽了司馬文龍三十年來的艱辛遭遇,目睹司馬文龍瘦削的面頰和兩鬢蒼然的龍鍾病態,楊碧雲又哭昏在司馬文龍的懷裏。江劍臣雖然心酸悲痛,但找到了爹孃,他的心中還是喜多悲少。
見慈母老是止不住悲悽心情,忙悄聲説道:“一家四口團聚,原是天大的喜事。母親切不可再哭了!孩兒受聖命尋親,吏部只限期一月,還是談正事要緊。只怕孃舅拆散咱們一家骨肉於前,再拒絕認我父子於後。那時,孩兒將難逃違旨之罪,娘看如何是好。”
聽了江劍臣這一番話,楊碧雲果然冷靜下來,悽然笑道:“劍兒放心!當年的悲劇,絕不會重演。那時,一來為娘年幼膽小,二來受禮教束縛,最要緊的還是顧全楊家三世將帥門第,才被你母舅楊鶴強逼威脅拋離了你們父子。
如今,上天慈悲,又把你們送到了我的身邊,還添上了一個寶貝女兒,我怎麼能再受他脅迫?再説,你有大功於朝廷,皇上對你聖眷隆厚,你母舅歡喜還來不及,豈能再不顧骨肉親情!”江劍臣父子聽了,心中也是一寬。
這時,東方已現出魚肚白色,報曉的金雞也一聲聲地叩着拂曉的門環。江劍臣怕母親乍驚暴喜,經受不住,用自己深厚的先天無極真氣又為母親推拿了一遍穴道,然後跪倒在孃親面前,説道:“母親,在咱們全家歡聚一堂的時候,孩兒有一句叫娘傷心的話不得不講,那就是我們父子兄妹爺兒仨要暫時離開你老人家了。”
楊碧雲愕然一驚,好象沒聽懂似的,茫然問道:“劍兒,你説什麼?”江劍臣嘆了一口氣道:“娘啊,孩兒是説我們爺兒仨要暫時離開你了。”
楊碧雲緊緊抓住江劍臣的右手,顫聲説道:“娘死也不會再讓你們離開我的身邊!我馬上派家裏下人分頭去告知你的外公和孃舅,叫他們立即回府,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江劍臣明知不妥,但怎麼能在這種時候惹孃親難過呢?無奈,只好依候在母親身旁,回答着母親滔滔不絕的問話。
鄔念慈也斜靠在義母的身側,一面輕輕地給楊碧雲捶着背,一邊輪流望着三個親人,聽着他倆娓娓的傾訴,興奮地流着眼淚,她爹死娘亡,和義父相依為命,清苦度日經年。如今,一下子有了楊碧雲這麼一個慈祥的義母,又有了素有武林第一人之稱的江劍臣這麼一個義兄,怎能不叫她欣喜若狂?
只有司馬文龍的眉頭,還是舒展不開。他對這突然降臨的幸福,與其説是欣喜,倒不如説是憂患來得確切,他不安地等待着未來的命運。
雖然一宵沒睡,楊碧雲的精神卻異乎尋常地振奮。一大早,全府上下也都聞聽了此事,男僕女婢,家丁偏將,分批前來給他們一家叩賀致喜,楊碧雲笑不絕口,一一發賞。
楊府總管楊安,更是高興非凡。楊鶴現已年過九五,尚無子嗣,有江劍臣這麼一個出類拔萃的少主,作為三世忠僕的老楊安,哪能不樂開了心田!頭一頓早餐,他幾乎沒離開廚房一步,蟹黃湯包,雞絲湯麪,水晶花捲,蓮子銀耳粥……滿桌子精美早點,真是琳琅滿目,應有盡有。闔府上下,歡笑不絕。
楊碧雲打發去京城報喜的家丁,朝發承德,暮抵皇城。年近古稀的白髮老將驚聞喜訊,竟然騎上了追風龍駒,只率四名部將一名中軍,星夜馳回家門。
司馬文龍率一子一女以門婿、外孫之禮拜見了楊森。
老將軍老淚縱橫,先扶起司馬文龍、鄔念慈父女二人,然後把江劍臣拉到自己膝前,目不轉睛地看了半響,慘然一嘆説:“外公該死!聽信你母舅之言,不光使你們全家骨肉失散,也幾乎斷送了我這個‘人中龍鳳’的好外孫。”説罷,竟然大哭起來。
一家人費了好大工夫,才勸得老將軍止住了哭聲。
見了外祖父對自己一家人的態度,江劍臣的心塌實了許多。次日中午,老駙馬冉興帶領武鳳樓、李鳴、小神童曹玉一齊來楊府道賀。楊森見當朝皇親位極人臣的老駙馬對江劍臣等人如此親近,歡喜之下,更為悔恨當日的無情。
特別是楊碧雲和司馬文龍,見了武鳳樓、李鳴、曹玉等三個年輕人,更是喜出望外。只是,在沒有見到三邊總督楊鶴以前,還不能遍告至親好友,共同慶賀而已。
第三天上午,三邊總督楊鶴也得報趕回。意外的是,他的妻女竟沒有同來。楊鶴也表示了無比的悔恨,先拜過了老駙馬,後參見老父親,就緊緊握住司馬文龍的雙手,愧悔交加,含淚賠禮,使江劍臣父子深為感動。
中午宴罷,老駙馬冉興因新君剛立,急需回京伴駕,由武鳳樓、小神童曹玉保護匆匆轉回京城。
等他走後,三邊總督楊鶴向姐姐楊碧雲歉然説道:“由於小弟的執拗,幾乎釀成了人間恨事。為了彌補過錯,也為了消除外界口舌,我想請姐丈和姐姐補行一次婚禮,遍告所有親戚和至交好友,一來紀念你們舉家團圓,二來也慶賀甥兒立下不世奇功。萬望姐丈和姐姐恩准。”説罷,竟然拜了下去。
江劍臣聽罷,不由得一怔。心想:一對兒大女大,年近半百的夫妻還補行什麼婚禮?這樣,不是欲蓋彌彰嗎?深恐舅父楊鶴再使手腕,暗施詭計。但他是個晚輩,怎敢貿然插嘴?只好目視父親,想請司馬文龍説話。哪知母親楊碧雲卻非常贊同,竟然一口應承下來。
老將軍楊森略為思索之後,緩聲説道:“鶴兒之言,不無道理。全城上下,幾乎無一不知雲兒是老守閨閣,始終未嫁。如今突然有夫有子,也確實有損楊門家聲。如能補行婚禮,當眾公佈,未嘗不是一段佳話。”有了外祖父的贊同,不光江劍臣不敢説話,就連司馬文龍想拒絕也張不開口了。
三邊總督楊鶴接着説道:“為了表示隆重,請姐丈隨我暫去三邊。五日後,我傳齊三邊將校,熱熱鬧鬧護送姐丈回府,再請父帥發出喜柬,遍請親朋前來賀喜。這樣,才好贖回我以前的過錯。”説罷,啜泣起來。
楊鶴的一番言詞,使在場眾人頗受感動,只有缺德十八手李鳴默默不語。楊碧雲臉現暈紅,這個善良温厚的女人早已被楊鶴的眼淚和言行深深打動,頓時前嫌盡釋,喜不自勝地向司馬文龍説道:“鶴弟一片至誠,你就依了他吧!”
司馬文龍深情地看了一眼笑靨如花的碧雲,默默地點了點頭,辭別了楊森和妻子兒女,戀戀不捨地隨楊鶴去了三邊任所。
李鳴傍近江劍臣,低聲説道:“舅老爺之言,聽來至誠,老外公之情不算不厚。不過,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怎麼不對勁兒,卻又説不出來,請師父準我暗暗跟去保護師爺爺一下,以防意外。”
江劍臣眉頭微皺,沉吟半晌,輕輕地搖了一下頭説:“你的想法,不為多慮。但舅父好不容易有了轉變,三邊乃兵家重地,你只要露出一點馬腳,惹惱了舅父,後果將不堪設想。還有,只要你一去,絕瞞不過李文蓮的耳目。她要是再一任性插手,豈不是更加麻煩!過了明天,再作定奪吧。”
李鳴平素對師父極為敬畏,哪敢多説?就告辭回去了。
楊府豪門大宅,房屋甚多,江劍臣因受外祖父楊森的鐘愛,被安置在內書房住宿。李鳴走後,他一人回到了住處,心神老是安靜不下來。
他雖阻止了李鳴的行動,但何嘗不是也覺得舅父楊森的舉動有些蹊蹺。他倒背雙手,來回踱步,整整一個下午也沒有躺下來歇息一會。
晚飯後,江劍臣陪着母親、義妹只説了一會閒話,就又回到內書房踱步沉思起來。不料,房門微微一響,突然閃進來一條人影。江劍臣連身子都未轉,就輕聲埋怨道:“這個時候,你闖來則甚?”
閃身而進的不是別人,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屠户李文蓮。女屠户輕輕地貼到江劍臣身側,無限委屈地説道:“人家都快要急瘋了,你反而埋怨起我來?依我看,楊鶴這個冷血東西一準沒安好心。你是當外甥的,自然不好出頭。三邊兵營,我是非去一趟不可。萬一出了一差二錯,可就來不及了。”
江劍臣一着急,又輕聲埋怨道:“這是何等大事,不許你聲張出去。”
女屠户驕橫慣了,哪肯服氣?哼了一聲説:“你不放心李鳴的一身功力倒還罷了,難道連我也信不過?我非叫你知道我女屠户有多大分量不可!”,説罷,蓮足一頓,就想用一式“乳燕穿簾”躥身出去。
江劍臣心頭一驚,哪敢讓她胡鬧?身形晃處,一招“分光捉影”已扣住了女屠户的玉腕,女屠户一發橫,大聲説道:“你再優柔寡斷,非受楊鶴這老匹夫……”江劍臣不容她再説下去,左手一翻,捂住了女屠户李文蓮的櫻口。
正這時,忽聽門外有人叫道:“劍兒,誰這麼大膽,敢罵你孃舅楊鶴為老匹夫?”隨着話音,鄔念慈攙扶着楊碧雲走進了內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