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真夠險的!李鳴剛剛藏好,就從帳外驚慌失措地闖進二人。燭影搖紅之下,李鳴
這才看清男的有二十七八歲,細腰寬背,粉面朱唇,俊美之中夾雜着一股子輕浮之氣,女的
三十左右,桃花為面,水蛇細腰,杏眼蛾眉,體態婀娜,雖然美豔到了極點,可風騷也到了
極點。
二人見錦榻上的貴胄仍沉睡未醒,好象放下了心。正在這時,忽聞外邊大帳一迭連聲地
傳道:“王爺到!”
李鳴不由得一怔,心中暗付:莫非榻上之人不是滿清親王多爾袞殿下?正自狐疑,一羣
來人已進入後帳。
只見當頭一人二十四五歲年紀,身材高大,相貌英武,身穿滿族親王服裝,顧盼威猛,
炯炯有神。他一眼看到那張字箋,迅即取到手中。只看了一眼,已臉色鐵青。遍掃了帳中人
一眼,一聲不響地自去中間虎皮金交椅上坐了下去。
李鳴這才看清了帳內的一切。這個特大帳篷似乎二十丈都不止。中間隔開,後帳更覺寬
敞。下人們重新點燃了巨燭,帳內頓顯明亮起來,李鳴從來人的聲威和在椅上端坐的傲岸,
已確知這才是真正的多爾袞親王。
除去身旁侍立的一個比他身材更高、形狀也更加威猛的少年侍衞之外,椅子後一字並排
站立八人,清一色短打勁裝,辮子盤頭,四人手扶鐵棍,四人各執雙錘。難得的是這幾個侍
從的身材都和那個中年侍從一般高大。
這時,就聽多爾袞沉聲説道:“陳師十萬之眾,高手數十人之多,竟然任人自由進出!
不僅孤顏面掃地,就是列位又何以自堪?總管,速查是誰值夜,押來見我。”
那個站立身旁相貌威猛的中年侍從,滿面愧色地單膝點地,剛想起立去按令查對,先前
進來的妖豔美婦已滿面賠笑向多爾袞奏道:“王爺息怒。鐵總管請起。天大罪責,歸我一身
好了。”,看樣子,她和多爾袞好象有一種特殊的關係。不然,絕不敢在多爾袞盛怒之下貿
然進言。
多爾袞看了她一眼,略帶不滿地説:“他們盡是飯桶,阮副總管何必代他人受過。”
那個被多爾袞稱為副總管阮姓女子,見多爾袞的怒火已消去不少,這才正色稟道:“奴
才和郭兄弟也是發現多處崗哨被人點了昏睡穴,一路尋蹤來此。阿大人也只是被點穴道,未
受傷害,所以還沉睡未醒。幸得王爺聖明,另宿別帳,才使對方不曾得手。看來人行蹤的詭
秘,點穴的巧妙,豈是幾個值夜之人能以對付的?王爺就是殺了他們,也無濟於事。請王爺
摒退眾人,稍事安息吧。”
説也奇怪、堂堂滿洲親王之貴,對一個女子的話竟然言聽計從。一揮手,身後八個大漢
低頭走出。接着,妖絕美婦解開了榻上人的穴道。整個內帳之中,只有正副兩個總管和那個
被妖豔美婦稱為郭兄弟的青年以及多爾袞和阿濟洛了。
多爾袞先問了阿濟洛一下當時的情景。這個笨鳥,竟連來人的形象也沒有看清就被撂下
了。
李鳴這時反倒安全了。經過他仔細思索,才從沒出關前探得的一鱗半爪,判斷出中年侍
從就是素有遼東第一勇士之稱的滿人鐵閣達。此人不光一身鐵琵琶功力已登峯造極,還善使
鐵槍,力大無窮,是多爾袞的王府總管。
妖豔美婦名叫阮如綿,外號翠袖招魂,原是燕趙一帶有名的倒採花女淫賊,後來被北方
大俠俞弁中,一字慧劍洪雪夫妻二人多方追捕,亡命關外,賣身投靠了多爾袞。並以一身淫
蕩媚力迷住了這個滿洲親王,倚為心腹,委為王府副總管。
那個姓郭的肯定是五毒神砂郭雲璞的親侄,一指神功郭雲亮之子,人稱鐵指穿心的淫徒
郭小亮了。
李鳴正自暗暗慶幸盡悉了多爾袞的實力,忽聽阮如綿道:“來人可能身分太高,不願傷
人,只是想挫挫王爺的神威。只要咱不説,他們絕不會抖摟。咱們認吃啞巴虧就是了!反正
朱由檢的底牌,郭兄弟已從其大伯處摸得一清二楚。
小奸王既剛愎自負,武鳳樓又傲骨凌人,我們自有空子可鑽。放心吧,我的王爺!走,
讓我去看看你的秘密寢帳去。”説罷,一雙色迷迷的媚眼也斜着多爾袞,兩頰微現暈紅,就
連身子也變得嬌慵慵綿軟無力起來。李鳴暗罵一聲“該死”,恨不得把她立斃掌下。
果然,多爾袞好象心有靈犀一點通,兩隻狼目之中頓時放射出貪婪的光彩。除去阿濟洛
之外,餘人都出帳而去。眾人剛剛走後,怕死鬼阿濟洛立即扇滅了燭火,也老鼠似地悄悄溜
走了。
缺德十八手李鳴好不高興!他從割裂處穿出,雖然清營內又加了巡查兵丁,還是駕輕就
熟地混出了大營。
等匯合了凌雲、曹玉二人,天已四更過去。匆匆趕回駐地,信王千歲還毫無倦意地坐等
消息。李鳴不禁暗暗佩服信王朱由檢的充沛精力和剛毅秉性。看來,即位重振大明者,是非
他莫屬了。
三人趨前跪下,先請罪,後稟報了一切。信王一笑俯身,先扶起李鳴,連聲讚許,並追
問李鳴能否猜出暗助者何人,李鳴搖頭推説不知。
伺候千歲安歇之後,武鳳樓私下把李鳴拉到一邊,正色説道:“千歲聰穎,你的鬼機靈
又怎麼能瞞得了他?看起來,今晚暗助的必是醉老前輩和戰伯父了。”
李鳴一攤雙手説:“正因為是他們二老,你叫我如何敢在千歲面前奏明?他們二人,可
是天子不朝,諸侯不禮,弄不好會叫千歲下不了台呢。”
武鳳樓一想也是。二人趁天明還有一會,向附近一處丘陵森林之中找去。果然見醉和尚、
戰天雷二人正席地狂飲。一見二人尋來,頭一個就是少林醉聖把眼一瞪,衝李鳴恨聲罵道:
“光一個蕭老大醉心國事,已惹得佛爺不耐。你小子也跟着大魚拉破腮地抱臭腳,把江三從
我們身邊奪走,弄得我們終日悶悶不樂。閒瘋了,今兒給多爾袞這小子開開玩笑,偏偏又給
你裝了門面。晦氣死了!滾,快滾!”
六陽神煞一翻怪眼罵道:“老醉鬼這是發的哪門子酒瘋!什麼‘我們’、‘我們’,想
挑撥俺爺兒倆不和是不?惹翻了,看我是向你,還是向我兒子。”
醉和尚氣得把酒葫蘆掛回腰內,嘴裏罵道:“好哇!跟我不一心。分家,分家!”
武鳳樓笑着插話道:“二位老人家別鬧了,談正經事要緊。多爾袞除去已被鳴弟發現的
幾個幫兇外,還有厲害人物沒有?”
經此一勸,醉和尚才正色道,“要是光這一羣豬狗,我們就不管了,他還網羅了長白山
的邊氏三兄弟,這三個人不算太壞,背後還有僧、道、俗三個老怪物,你可要留神招呼。弄
不好,可就開了鍋啦。”
武鳳樓聽罷,默默無語。戰天雷瞪眼説道:“怕什麼?三個老小子敢護短,一鍋燴了他。
別聽醉鬼的,快回去睡覺。養足精神,明兒好辦大事。”説罷,拉起醉和尚,一溜斜歪地向
樹林深處走去。
一宿無話。
第二天,多爾袞,阿濟洛親自來拜,並請信王一同會獵。朱由檢哪肯示弱?慨然允諾,
雙方的人一見面,眾寡之勢,赫然立判。多爾袞激怒之下傾巢而來,除去十萬鐵甲雄師雁翅
排開,左有鐵閣達,右有阮如綿。身後四棍八錘,虎視眈眈。鐵指穿心郭小亮、謀士阿濟洛
分為文武隨從。另外,還有三個虯鬚黑麪人,漢人裝束,傲然物外,落落寡合地遠遠隨着。
再看信王一方,人就顯得太少了。左邊是冉興、賈佛西,右邊是武鳳樓、李鳴,曹化淳
是小太監打扮,曹玉變成了牽馬童兒,凌雲、吳孟明是帶刀護衞。若非惡鬼谷一百名鬼卒化
裝成兵丁暗護身後,那就更不起眼了。
雙方清楚地知道,會獵只是藉口。在多爾袞一方,是為了宣揚武力,以兵訛詐,而信王
一方則是痛下決心,力挫敵焰,使之不敢舉兵入侵。所以,會獵之事,形同虛設。但信王爭
勝心切,暗令部下擇奇獵取。
午時一到,雙方在一片平坦的山坡上休息。多爾袞早已派人安設桌椅,請信王人等就座,
獻上香茗。信王昂然説道:“孤受皇兄邀請,來此會獵。所以只帶從人,未張武事。不料王
兄竟不惜財力,陳兵十萬,每日耗資不下鬥金。如非另有用心,豈智者之願為?不知王兄何
以教我?”
信王理直氣壯,單刀直入,咄咄逼人。多爾袞無詞以對,強詞辯解道:“滿洲地勢遼闊,
山高林密,易藏不法之徒。為王爺安全着想,不得不如此。”
信王乘機發揮道:“如此説來,王兄所屬,必皆上上之選。今日一見,豈能交臂失之?
武、李二位侍衞,請參見多爾袞親王。”
武鳳樓有心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先天無極真氣陡然一聚,拱手躬身,一股子極大的潛力
直拂得多爾袞襟開五眼,馬蹄長袖獵獵作晌。多爾袞強自抑制,才沒出洋相。
缺德十八手李鳴什麼時候也不忘缺德,搶步直趨多爾袞面前。多爾袞對李鳴陰損缺德的
大名早已貫耳,心頭一凜,怕他使壞,忙不迭站起,鐵閣達、阮如綿各上一步,暗中保護。
李鳴一笑止步,半揖而止,卻把臉轉向鐵指穿心郭小亮道:“閣下為何漢人打扮?貴姓
大名?”
多爾袞坐正了身軀,鐵閣達、阮如綿二人退回原處,這三人都是一怔。鐵指穿心郭小亮
也知李鳴是故意罵人,暗把鋼牙一錯,心想:我對武鳳樓尚有三分顧忌,你李鳴找上了我,
可是自尋死路。先讓你痛快一時吧,小子!遂沉聲説道:“小爺姓郭名小亮,原是漢人。李
侍衞少見多怪了。”
李鳴無事尚且生非,何況有心折他?故意麪容一凜,正容相對,不勝驚慌地説:“恕李
鳴眼拙。閣下原來是一指神功郭二俠的哲嗣,被人譽為父子雙指的鐵指穿心郭少俠!今日得
見,實屬幸甚,非志紀念不可,非志紀念不可!”説到這裏,轉身對賈佛西一拱手説:“為
了對郭少俠表示敬意,由小侄口述,請伯父揮毫如何?”
賈佛西知李鳴必有主意,對盟弟江劍臣的缺德高徒,他豈能不幫?一使眼色,小神童曹
玉已備好筆硯紙張。郭小亮雖知李鳴刁鑽缺損,但對方熱心讚揚,卻拒絕無詞。心想:看你
玩什麼把戲?
缺德十八手李鳴故意稍事思索,緩緩吟道:“認君實感殊榮,賊子匿跡潛蹤。作為武林
一豪客,父子同享大名。”
多爾袞因早蓄入侵之意,對漢文頗為精通,聽完一怔。心想,這個缺德十八手真怪,竟
然對郭小亮父子捧得如此之高,連狡猾如狐的阮如綿也暗暗稱奇。郭小亮粗通文墨,也覺得
李鳴是頌揚自己父子,不由面現得意之色。
等賈佛西一揮而就,由李鳴遞交給郭小亮時,他竟然躬身用雙手接了過來。由於李鳴扮
演得象,郭小亮絲毫也未覺察。眼睜睜一場玩活猴的鬧劇就要圓滿成功,偏偏小神童忍俊不
禁,竟笑出聲來。郭小亮仔細一看,才琢磨出這是半闕貫頂西江月,橫着一念,卻是“認賊
作父”四個字。
這一下子可把個兇狠成性的郭小亮急迷了心,氣炸了肺,激怒之下,殺心陡起,食、中
雙指一併如戟,直向李鳴的乳泉要穴戳去。
他太輕看李鳴了!哪知李鳴善會吃一看二眼觀三,裝得象驚慌顧命,猛旋身軀,卻用掛
在右邊的五行輪的月牙恰好套住了郭小亮的雙指。只聽一聲慘叫,郭小亮的穿心鐵指已齊齊
地削去兩截。李鳴又借身軀旋轉之勢,一招“扁踩卧牛”,已把郭小亮踹出七八尺遠。
信王以手擊案,奮然而立,怒目斥道:“兩國歡聚之下,惡賊膽敢蓄意殺人!王兄作何
處置?”
多爾袞暗恨手下無能,只得忍氣吩咐將受盡了折辱又雙指被殘的郭小亮押了下去。李鳴
見這把火滅得太快,暗恨自己勁沒使足,便宜了惡人。故意連連認錯,反而顯得落落大度起
來。
多爾袞恨不得生吃了他,冷然説道:“李侍衞果然不愧出身於按察使門第,真是文武全
才!孤家是愛武如命,請一獻絕藝,讓人們開開眼界如何?”
李鳴誠心冤他,掌握住一氣三分迷的訣竅,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自顧説道:“久仰親王
文才過人,滿文漢字全精。關內流傳一首字謎小詩甚為有趣,請王駕指教如何?”,説完,
不管多爾袞願不願聽,已高聲朗誦起來:“百萬雄兵卷白旗,天下無人去徵西。秦王不用餘
元帥,罵陣將軍少馬騎。”誦完,向多爾袞深打一躬,以示請教之誠。
多爾袞縱然攻讀過漢文,總不能象漢人學習本族文化那樣廣泛。況且在急怒煩躁的心境
下,哪裏能夠沉下心來去猜字謎?所以,乍聽之下,不禁茫然。
小神童曹玉知李鳴是用火把燎猴腚,怎肯容多爾袞緩氣,哈哈一笑説:“王駕連關內小
兒學數之謎都弄不懂,李侍衞算是白唸了。我告訴你,謎底是一、二、三、四。”
多爾袞幾乎氣昏了過去,一隻毛茸茸的大手猛地向桌上令箭壺伸出。眼睜睜多爾袞就要
不顧一切,下令動手。翠袖招魂阮如綿目視武鳳樓,急急地向多爾袞搖手示意。多爾袞從阮
如綿的眼神中,猛想起武鳳樓離自己不遠,恐怕不等令下,自己就會喪身在他那口五鳳朝陽
刀下,只得強忍怒氣。
他正想另施奸計,一眼看見信王千歲對李鳴滿眼嘉許,毫無責怪之意,頓時火撞當頂,
陡生一計。心想,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李鳴舌尖嘴巧,朱由檢又任其胡為,在自己沒
有安全脱離之前,可不能放手廝殺。猛想起明朝初年,燕王朱棣篡親侄建文帝之位而登基一
事,我不如藉此辱罵一下,煞煞他的鋭氣,看你朱由檢如何下台?
想到這裏,沉下心頭怒火,站起身來,強顏一笑道:“天朝立國,一向以禮義為先。特
別對篡逆者,無不口誅筆伐,人神共憤。我讀漢書時,有一句‘弒君如殺父’,不知李侍衞
以為立論如何?”
多爾袞不愧為梟雄霸王,一忍再忍之下,果然相機反擊了,而且火力還奇猛無比。
信王一聽,頓覺炸開了當頂,走了一股子涼氣,渾身震顫,臉色煞白。多爾袞罵得狠,
罵得巧妙!這是本朝最大的宮廷醜事,就是信王本人也對此耿耿不快,諱莫如深。如今竟被
對方當面鑼對面鼓地罵了出來,怎不叫他身軀抖顫,急怒攻心?
正當朱由檢無可奈何,狼狽不堪之際,缺德十八手李鳴已把話接了過去:“君分有道無
道,不能一概而論。可是王駕千歲卻忘了下一句,那可是神人共憤,天理難容的,‘奸嫂是
欺娘’啊!”
一句話罵得多爾袞心血翻騰,面色慘變,嗓眼一腥,一口急怒攻心嗆出來的鮮血幾乎貫
嗓而出。他清楚地知道,這口血不能吐。一狠心,鋼牙緊咬,又把那口鮮血吞了回去,兩隻
滿帶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鳴。卻又言語不得。
書中暗表,多爾袞和親兄皇太極之妃長期有染,朝野皆知。直到滿清入關順治登基後,
還頒旨示叔母二人成婚,此是後話不提。
李鳴這一舌戰遼東、巧罵多爾袞不大要緊,幾乎遭到了殺身大禍,滅門之災。
總管鐵閣達和副總管阮如綿二人,一個是多爾袞心腹死士,一個是多爾袞私房嬌寵。他
二人當下互換了一下眼色,由總管鐵閣達粗聲説道:“兩國親王會獵,本是為了促進騎射,
富國強民。就是今天來的,也大多是粗人。那些文縐縐的詩呀詞呀,我鐵閣達是一點不懂。
乾脆乘着今天大會之機,我想瞻仰瞻仰武侍衞那口名揚武林的五鳳朝陽寶刀。”
話未説完,他的部下已捧過了鐵閣達的獨門兵器鐵琵琶。但見它通體墨黑,就是那三根
大弦也是五金之精所制。
武鳳樓知此人力大無比,掌中又是這種兇猛的外門兵器,想勝他,非自己不可,就想挺
身應戰。可是,人小膽大的調皮鬼曹玉已跪在信王千歲面前,懇切求道:“王爺千歲,小人
我除去牽馬之外,偷學了幾日拳腳兵器。平時哪有機會?請千歲恩准小人去露一下吧!”
這孩子不説去試試,去領教,偏説去露一下,好象一出去準贏似的。信王知他也鬼得出
奇,既敢出去,必有所恃,含笑説道:“這是頭一陣。輸了可不光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