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沙成山又孤單的騎着他的烏錐馬馳向方家集。他算算日子,距離關天水説的七日之期只剩兩天了,這一路趕回去,也只有半天了,倒要看看關天水還有什麼話來欺騙自己!
於是,沙成山拍馬疾馳。他的心中正在激盪不已!如果再不知道丘蘭兒母子下落,怕真的要發瘋了!
沙成山在馬上,立刻聯想到認識丘蘭兒的時候,自己也正是一人一騎拍馬疾馳!
那情景與人事,怕再也不會出現了!
沙成山低低的呼喚着:“蘭妹……蘭妹,你在那裏喲!”
此刻,沙成山已然肯定那位真正要他項上人頭的人必然是龍騰虎躍二莊的人。
沙成山終於又回到了方家集。迫不及待的快馬到了平安客棧,沙成山真的心頭一陣緊張!
從店內走出來的不是店小二,而是沙成山正欲找的關天水!
仰天一聲笑,關天水站在台階上,道:“沙兄,這趟遼北之行辛苦你了!”
沙成山緩緩走上台階,他面無表情的道:“談不上辛苦,倒是發現一樁陰謀!”
關天水雙眉飛揚的“喲”了一聲,伸手讓道:“沙兄快進去,我今請你吃酒。我們邊喝邊聊,倒要聽聽沙兄發現什麼陰謀了!”
冷淡的一哼,沙成山道:“我不想吃你的酒,快告訴我丘蘭兒的下落!”
關天水道:“關某當然要告訴沙兄,但何妨坐下來慢慢的説!”
沙成山雙肩不動的走進去,關天水立刻命夥計上最好的菜,邊又笑道:“算算日程,也該是今日回來了!”
沙成山道:“姓關的,壓根我對你沒好感,同桌更沒興趣。我所要知道的就是丘蘭兒下落,請説!”
關天水眉宇間閃過一抹冷傲,一笑,道:“沙兄,你總得先告訴關某,遼北你發現了什麼吧?還有那哈氏父子可是得到了教訓?”
沙成山側頭冷目的道:“雙方死傷三百多人,無憂門元氣大傷,三江幫也只有十個人回來。這種教訓不稱之為教訓,自相殘殺還差不多!”
關天水一聲哈哈笑,道:“夠了,三江幫對我們虎躍山莊很夠義氣,無憂門那更不用説了!哈……”
沙成山咬咬牙,道:“如果雙方人都死絕,姓關的,你可能會笑破肚皮了!”
關天水面色一緊,道:“沙兄這是什麼話?”
沙成山憤怒的道:“半部百竅神功,加上害人的毒藥,姓關的,你們究意在搞什麼陰謀?”
關天水冷冷的道:“沙兄,你又誤會我們對朋友的一番苦心了!”
沙成山一怔,道:“苦心?什麼苦心?”
關天水道:“救人的苦心!”
沙成山笑得麪皮不動的道:“害人還差不多!”
他一頓,又道:“先是方寬厚,又見花郎,連那三江幫幫主聶虎也幾乎上當,你還敢大言不慚的説是救人?太可惡了,姓關的,真相都已經大白了!”
猛搖着頭,關天水道:“錯,而且大錯特錯。沙兄,你真的誤解了!”
沙成山心中一愣,面色憤怒的道:“好,你快快給我説明白!”
關天水道:“事情很單純,‘百竅神功秘籍’上面註明,如要脱胎換骨,必須服用一種毒藥。這種毒藥可提神增強功力,但到某一階段,就必須服另一種藥末沖淡,等到這第三階段完成,體內便感到輕快想飛,方達百竅貫通之境。沙兄,這只是個大概,不練神功之人,是不知箇中三昧的!”
沙成山怒指西北方,道:“方寬厚已快死了,這又怎麼解釋?”
關天水毫不緊張的道:“沙兄,你知我為何要在此地住下來?”
沙成山道:“不就是為三江幫與沙某!”
關天水道:“那只是一部分,主要還是來找方寬厚,但他不在莊內,我只好等下去了!”
關天水如此説,沙成山真的迷惘了!
半響,關天水替沙成山斟上酒,道:“來,乾杯!”
沙成山猛喝着酒,他心中那股子疑慮與憤怒,幾乎令他馬上就找人拚命!
重重的放下酒杯,沙成山道:“這麼説來,你是替方寬厚送另一種藥來了?”
關天水道:“不錯!”
沙成山道:“沙某可以看看嗎?”
一笑,關天水道:“沙兄最好相信我的話。如果我隨便取些藥出來,沙兄也不見得懂得!”
關天水説的不錯,沙成山是不會知道。然而,沙成山明明知道關天水胡説八道也無可奈何!
是的,便真的是謊言,這又與沙成山何干?
用力以袖拭嘴,沙成山道:“他人事情我不加過問,關兄還是快告訴我丘蘭兒母子下落吧!”
輕聲一笑,關天水道:“沙兄,後院一輛篷車,敢情可是沙兄出銀子買的?”
沙成山道:“不錯!”
關天水一笑,道:“可還記得篷車上面車簾兩邊掛的是什麼?”
沙成山想了一下道:“那是一對鋼爪!”
重重的點點頭,關天水道:“那就對了。沙兄當知,如今江湖上哪個門派最擅長使用這種兵器?”
沙成山道:“就沙某所知,使用的人不下七八個之多!”
關天水道:“但在這種鋼爪上頗有造詣者,誰也比不過川南的龍爪門!”
説完緩緩的幹了一杯酒!
於是,沙成山怔住了!
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不錯,川南雖距離方家集千里之遙,但江湖上不乏萬里尋仇之事例。對!一定是白良這老兒的傑作!
沙成山咯咯咬着牙,心中思忖——去年初曾在白羊河搏殺了白良的兒子“逍遙公子”’——白快活。
那白良就曾邀約六大武林高手把自己堵在陽城以南三十里處,那一次幾乎沒命。姓白的退走了,帶着重傷退走的。人雖退走,但報那殺子之仇的心並未稍減!
沙成山越想越對,一掌拍在桌子上呼的一聲站起來,道:“關兄,謝了!”
關天水伸手一攔,道:“那麼多天都過去了,沙兄又何必急在一時?川南路途遙遙,就算快馬加鞭也需五七天,吃飽喝足,養好精神再上路吧!”
沙成山重重的道:“恨不能一夜趕到,此時哪有心情吃喝?關兄,失陪了,你一個人請便吧!”
沙成山躍馬而去,也是含怒而去!
關天水連站起來相送也沒有,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遠去的沙成山一陣冷笑,口中哺哺的道:“沙成山,你這個江湖混球,你能走到川南嗎?”
沙成山果然豁出去了!
他在離開方家集之後,心中想的就是丘蘭兒母子——那美麗端莊而又女人味十足的蘭妹,賢淑可人的小女人,如今不知是個什麼模樣了?
兒子——唔!他是一個剛剛出生五日的嬰兒,便立刻遭到如此打擊而聞到了江湖血腥!
蘭妹無辜,嬰兒無辜,只因為他們一個是沙成山的女人,另一個是沙成山的兒子!
一口氣馳了近兩百里,天黑,前面有個小荒村,村口有個簡陋的酒鋪子,鋪子裏剛剛上燈。
沙成山本想再往前趕,他想再馳五十里,二更天應該可以趕到鎮店。然而馬非人,馬要歇腿,要上料。人也要塞飽肚皮。因此,沙成山心有不甘的來到這個小酒鋪子前面!
進了這個茅屋之間的小酒鋪,沙成山這才發覺——一路盡在想丘蘭兒母子,沒吃午飯也不覺得餓。
如今進得小酒鋪,這才覺得肚子裏在咕嚕,渾身上下不對勁,口乾舌燥肚皮鬆。到今天才知那滋味不好受!
酒館裏坐着個大胖子,他真清閒,拉了一個凳子坐在二門邊看殺羊!
二門後站着個大個子,雙手緊抓兩隻羊角,另一個大漢操刀往羊脖子上面宰下去!
沙成山進門的時候,正看到那人仰起一把宰刀,“嘶”
的一聲鮮血標起半丈高!
胖掌櫃回頭見沙成山,立刻湊上來,順手拉過一條毛布在一張桌面上習慣的擦着,笑道:“客官來得巧,正逢上小店宰羊,今夜約莫着是在我這兒宿頭了!”
沙成山用衣袖拭着腦門上的汗水,吁了口氣,道:“掌櫃的,吃住都有嗎?”
胖臉一抖,掌櫃的道:“開店不怕肚皮大的,光是一隻羊腿你一人就吃不完。再説睡的地方,你也只一個人,夜睡八尺只不過湊合兩張飯桌子!”
沙成山指着門外,道:“先弄些草料黃豆,喂一餵我的馬,也許我四更天就上路!”
胖掌櫃一笑,道:“行,等我那倆夥計把羊皮剝下來,掏空肚子放到鍋裏,便立刻侍候你的馬!”
沙成山道:“現成吃的可有?”
胖掌櫃立刻背誦着:“酒館雖小,樣樣俱全,要葷的,醬牛肉,牛舌牛肚牛肝腸,滷的牛筋像黃金錠,豬羊肉更不用説了,光豬肉能切八大缽,羊肉你是喜歡燜的還是清蒸羊肉,要不就是香味十足的羊肉湯了,至於素的嘛,應景的十味小菜全是素的,你喜歡什麼儘管説!”
吸了一口大氣,胖子又道:“不過酒只有一種二鍋頭!”
沙成山抿抿嘴,嚥了口唾沫,道:“一斤醬牛肉,大碗羊肉湯,葱白豆醬一碟,外帶五張死麪餅。酒嘛!半斤足夠了!”
胖掌櫃笑嘻嘻的道:“吃的馬上到,你先喝喝我店裏的祈葉茶,熱天喝了解渴去火!”
胖掌櫃自己來,吃的喝的很快便全端上桌,二門兩個宰羊剝皮的夥計,他沒有叫他們過來招呼!
沙成山先夾一塊醬牛肉嚼着,胖掌櫃坐在他對面笑呵呵,胖得像剛出籠的大饅頭的一隻手在桌面上叮叮的敲擊着,那笑面,宛似彌勒佛,但沙成山卻看得直皺眉!
沙成山自斟自飲,偶爾也對胖掌櫃笑笑!
酒已喝得差不多了,胖掌櫃緩緩的問道:“客官,你好像心中有事吧!”
沙成山沒有點頭,但他也不加否認!
胖掌櫃一笑,眯着眼又道:“客官,我是説,如果心中有事,最好多吃肉少喝酒,免得誤事!”
沙成山原本存着戒心,他以敏鋭的感觸在試着吃喝,因為此時他不可不防:荒村小店不少黑店!
但此刻聞得掌櫃反而提醒自己,立刻一笑,心中跟着一鬆,道:“半斤二鍋頭還醉不了我!”
他指着酒壺又道:“既知我有心事,顯然我是在喝悶酒,掌櫃的也來一盅!”
起身,胖掌櫃走向櫃枱,立刻取出一個酒壺走過來,笑道:“客官,陪你喝酒可以,但我喜歡喝我自己的!”
沙成山一笑,道:“你不是説店中只有二鍋頭嗎?”
笑笑,胖掌櫃先倒了一杯,一口喝乾,道:“不錯,同樣二鍋頭,但我的這壇二鍋頭已窖了十年,味道上就是與一般的不一樣!”
沙成山拿過酒壺聞了聞,點頭道:“是香,味也濃!”
胖掌櫃取過沙成山的酒杯,滿滿的斟上,道:“你很有眼光,來,我們幹!”
胖掌櫃很快的把一壺酒與沙成山分享完,自己便晃呀晃的道:“你自己喝吧,我不勝酒力,不陪你了!”
沙成山笑笑,旋即喝着自己的酒,等到死麪餅吃完,雙目澀澀的不對勁!
緩緩的站起來,沙成山晃了一下雙肩,口中自言自語的道:“孃的,怕不就像騰雲駕霧嘛!”
胖掌櫃指着屋角兩張桌子,道:“醉了沒關係,你湊合着在那兒躺着,你那馬已經去上料了!”
沙成山舌頭僵僵的道:“謝……謝!”
胖掌櫃幫着沙成山把兩張桌子湊在一起,邊笑道:“個舅子的,在此開了這片小酒鋪子,總想湊足了銀子再搭蓋一間客房,孃的屁,天不從人願,一天裏賺不到幾文錢,勉強混口飯吃!”
説完拍拍桌子,又道:“客官,你湊合着睡吧!”
搖搖晃晃的坐到桌面上,沙成山道:“這要比夜宿荒山好多了!”
胖掌櫃抖着胖嘴吃吃笑道:“你睡吧,客官,願你做個又香又甜的好夢,我……我……不陪你……了!”
胖掌櫃歪着肩膀走進櫃枱,他伸頭看看二門,有個黑漢走到他面前,道:“掌櫃的,馬兒上料,黃豆半鬥,可別忘了算銀子!”
胖掌櫃眯起眼,道:“錯不了啦,快去收拾,準備再宰這頭肥羊吧!”
屋子那面,沙成山已發出鼾聲,他的右腿高高的架在左膝上,雙手按在後腦勺,光景是另一種舒坦睡相!
笑笑,胖掌櫃道:“叫他們出來吧!”
黑漢雙手猛拍三下,二門後面便立刻擁進八個大漢!
胖掌櫃先向面前九人看了一眼,道:“能喝了我這‘仙人醉’而不沉睡如泥的,天下只怕少有!”
他指着鼾聲如雷的沙成山又道:“你們應該明白一件事情!”
有個毛面巨漢沉聲道:“祈老,豎橫姓沙的不過一個人,我錢超就不信我們‘九條龍’收拾不了他!”
冷冷的哼了一聲,姓祈的胖子道:“胡説什麼?我帶着你們哥兒九個苦守在這荒涼的飛雁坡,為的不就是今天?你們應該明白一件事情!”
他緩緩走向沙成山,九大漢拎着不同兵器跟過去!
姓祈的胖子得意的笑道:“沙成山能在短短十年間闖出字號,更被人封作‘二閻王’,豈是一盞省油燈?我同關老弟合計又合計,一不能對他玩硬的,二不能在他面前施迷藥,想來想去,只有以我之長攻彼之短,一壺仙人醉,叫他爛醉如泥,然後再砍他的人頭,豈不痛快?”
虎尾鞭舉在半空中,“九條龍”老二錢超嘿嘿笑道:“這個王八蛋,從外表上看怎會看出他就是大鏢客沙成山?我看他倒像個窮書生!”
姓祈的胖子咧開胖嘴巴笑笑,道:“老夫也是隻聞其名未見過其人,若非姓關的仔細描,老夫也會看走眼!”
另一干瘦高個子道:“別再説了,割下他的頭吧!”
姓祈的側身一步,道:“甘不邪,你來操刀!”
只見後面一個短粗漢子雙手抱着大砍刀,笑道:“孃的皮,這些天連連砍了不少羊頭,真沒意思!”
他雙臂聳動着走近桌前,看了看沙成山,笑呵呵的一揮手,道:“閃開,別濺你們一身血,那會倒媚的!”
只見他雙臂高舉,咬牙出聲,大吼一聲便一刀往打鼾的沙成山脖子上砍下去!
“砰”的一聲響,桌子被砍下一大塊!
真玄,沉醉中的沙成山竟然就在此時坐直身子,“哇”
的一聲便吐出一大攤餿東西!
沙成山吐出來的東西真齊全,他也吐的十分絕,一大攤有酒有肉有餅的污物,直往身前的人噴去,甘不邪最慘,滿頭滿臉的還隱隱作痛!
就在這突發的情況中,沙成山已站在地上,道:“各位這是做什麼?”
九件兵器已舉,姓祈的胖子沉聲道:“於浩,不可輕舉妄動,快分別守牢前後門,決不能讓他逃走!”
沙成山見九個大漢分成兩批退守在前後門,淡淡的道:“胖老兄,江湖上傳言的‘彌勒鷹爪’可是閣下?”
胖子的臉上失去了笑意,他重重的,也是十分篤定的道:“不錯,‘彌勒鷹爪’祈連海就是老夫!”
沙成山道:“各位已在此地候我多日了?”
祈連海道:“不錯!”
沙成山道:“顯然這家小酒館不是你開的!”
祈連海道:“當然。不過我們租下了這片店,沙成山,你應該想得到!”
沙成山望望兩道門前據守的九人,又道:“那面九位仁兄,敢情就是出沒秦關的‘九條龍’吧?”
姓祈的十分冷傲的道:“不錯,他們跟我在此,為的就是要侍候你閣下!”
淡淡一笑,沙成山道:“在下真是受寵若驚!”
祈連海已舉起雙手,他那胖得幾乎異常的雙手十指,正發出裂帛似的咯咯響聲,一屈一伸的由白色變成了鍺赤色,雙腳也在移動,咬牙道:“沙成山,你是第一個沒有在我的‘仙人醉’之下醉倒的人,説,你是怎麼驚覺的?”
沙成山淡然的道:“破綻是你造成,漏洞是你自己捅出來的,難道你尚不自知?”
祈連海雙眉一緊,道:“哦!倒要請教了!”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第一,你的兩個夥計都不是當夥計的人物,他們那種宰羊的動作很可笑,是我所未曾見過的殺法——羊頭不見了,卻還在開肚剝皮!”
他看了祈連海的雙手一眼,又道:“還有就是閣下的手指頭。我在喝着酒,你卻在我的桌面上以手指敲桌面,聲音雖然不大,但我已覺出桌子的震動,那是一個練過指掌功夫的人才有的反應!”
指着一地污物,沙成山又道:“最令我疑心的就是你替我斟上的酒,那絕對不是窖藏十年以上的二鍋頭,你騙不了我!”
姓析的雙肩一橫,道:“沙成山,你就是憑着這三件事猜想到我們會對付你?”
一笑,沙成山道:“一個開酒館的人,他怎會只喝了幾杯酒就東晃西歪?難道你同我一起喝的是迷藥酒?這才是提醒我的主要原因!”
祈連海怒道:“所以你便裝醉睡下了?”
沙成山道:“不錯,而且我一直把酒堵在喉管下面。你應該發現我把雙腿翹起來的原因。天下哪有喝醉酒的人會是這種睡法?”
祈連海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沙成山道:“笑,有時候也是掩飾心中恐懼的最好方法,是吧?”
祈連海突的收住笑,道:“果然大鏢客沙成山有一套,察微知漸,防患縝密,老夫從心眼裏佩服。如非受人之託,祈連海定交你這個朋友!”
沙成山道:“受關天水之託,還是受江厚生之託?”
祈連海道:“別管受誰之託,沙成山,你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物,只可惜,嗯……你已走不出這間屋子了!”
沙成山面色冷酷的垂下雙臂,道:“祈連海,你已失去殺我的機會,如果此時還以為你手中握着一對至尊,便大錯特錯了!”
祈連海嘿嘿冷笑,道:“‘彌勒鷹爪’威震江南半邊天,沙成山,你會知道祈大爺不是在唬你!”
再看看前後兩道門的“秦關九條龍”,沙成山道:“這光景是一比十,你們的機會原本大過我!”
祈連海沉聲道:“你在暗示我以多吃少?沙成山,江湖上攪和血腥的事原本如此,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事例比比皆是,當我們一起到了這兒,便把仁義道德拋諸九霄雲外他姥姥家去了!”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看來你們真的以為吃定我沙成山了!”
祈連海道:“當然,你也有垂死掙扎的權利!”
沙成山再看看兩道門的“秦關九條龍”,那面,錢超揮動手中虎尾鞭,吼道:“祈老,還同這王八蛋磨的什麼嘴皮子?殺!”
就在姓錢的吼聲裏,拼湊起的一張桌子突然平地飛起,呼轟着直往祈連海撞去!
“咔嚓”的爆裂響聲中,祈連海左掌已自粉碎的桌面上直往沙成山的前胸抓去,他五指箕張,宛如蒼鷹利爪,左掌未到,右掌跟着抓來,兇殘狠辣,兼而有之!
沙成山旱地拔葱而起,上半身背脊幾乎碰上屋頂!
祈連海人生得肥碩,動作卻其快無比,在敵人雙臂疾展過來的剎那間,他猛的一個半旋身,右掌中途變爪疾往敵人面門抓去!
沙成山明白,祈連海號稱“彌勒鷹爪”,如被他抓中,何異中了五把短刀!
沙成山瀉落的身形平空橫移,已聞得祈連海大聲吼道:“殺!”
吼聲中一支銀槍疾刺過來,持槍的於浩口中怒罵:“去你孃的!”
“嗖”的一聲,槍尖自沙成山的頭皮擊空。那面,錢超的虎尾鞭已攔腰打來!
小酒館的地方有限,前門的槍刺剛躲過,後門的虎尾鞭已夠上部位,沙成山的彎月刀便在此時疾出,錢超的面孔上立見鮮血飛濺,慘叫聲加上怒罵聲,姓錢的立刻不要命的直撲過來!
半旋身,沙成山陡然疾送,“銀鏈彎月”灑出一片銀色光芒,姓錢的三鞭落空,人已怒旋身往牆邊撞跌,他一手捂住脖子,面孔扭曲着,顯然是活不成了!
閃掠在破桌邊的“彌勒鷹爪”祈連海憤怒的吼叫道:“不要急躁,穩着,覷準了上!”
正門口立刻閃出兩個大漢,雪亮的鬼頭刀交併成雙,對砍如鍘似的照上面便是一陣亂刀劈!
沙成山側移身形,對方又是一槍扎過來,緊跟着從後門又是一把砍刀怒殺,四件兵刃佔滿了屋子的空間!
沙成山一陣扭腰擺臀,口中一聲大吼:“寒江月刃!”
屋子內狂烈的一陣極光暴展,好一陣金鐵撞擊聲,碎芒成片,光焰成束!
於是,兩把鬼頭刀與一支銀槍勁急的射向屋頂,大砍刀噌的一下子紮在櫃枱上,未見鮮血噴濺,但四位老兄俱都雙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吸大氣!
等到四個人撞歪了桌子,砸倒了酒罈,這才發現沒一個再動了,這時候,鮮血才緩緩的從各人脖子上流出來,剎時流了一地!
這只是眨眼間的事,“秦關九條龍”業已被擺平了五個。
很顯然,如果再折騰下去,九條龍將變成九條死長蟲,不存活人!
“彌勒鷹爪”此時已發覺不對勁了!
他咆哮起來:“白尚勇,你同石大炮、蔡華、王尚衝四個分兩路,單鈎照他的下三路,石大炮拿鐵棍招呼他的腦頂門,蔡華的大刀砍他的背,王尚衝拿尖刀擋他的彎月刀,一圍起來,便一擁而上!”
不等祈連海吼聲完,沙成山弓背挺腿,呼轟一聲便撞上了屋頂!
屋頂是竹搭草蓋,豈能經得住他的一撞,立時便被撞了個大洞,沙成山雙足點向屋面擰身到了外面的場子上。
祈連海抖着胖大的身子吼道:“追!”
五個人分別從前後門撲出來!
沙成山開口道:“姓祈的,沙某形勢大好,豈會此時撒鴨子?”
祈連海第一個撲向沙成山,後面,手舞護手單鈎的白尚勇也呼吼着殺到!
從後門追出的石大炮三人也紛紛躍到場上!
祈連海冷酷的指指沙成山,道:“王八狗操的,你今非留下狗命來不可!”
沙成山道:“可以,只要你能夠,就來拿吧!”
沙成山憤怒的逼視着敵人。他已決心一路殺往川南了,因為他相信關天水沒有騙他,他也相信一定是川南龍爪門白良暗中算計他!
是的,白良的主意打得妙,算盤子兒盤得精。他暗中擄去丘蘭兒母子,卻把自己導入歧途,以為是龍騰山莊或虎躍山莊的人暗中下的手,加上秦百年暗中也在打自己的主意,陰錯陽差的讓自己“誤入歧途”。只要能把自己坑害死,姓白的再殺死丘蘭兒母子,也算是報了白羊河喪子之仇了!
沙成山一經想通此點,便快馬加鞭的走川南!
這一路必定有兇險,至少白良就會設下暗樁!
不料這頭一關竟然會是關天水暗中設下的,倒是大出沙成山意料了!
此刻——
忽聞得祈連海吼道:“白尚勇,記住我剛才説過的話,一經撲上,便各找要害下重手!”
粗壯高大的石大炮好粗的一根生鐵棍,挾着轟轟之聲劈頭便往沙成山頭上砸去!
跟着石大炮的便是側面蔡華的大砍刀從左上方斜往右下方砍向敵人背部!
同一時間,王尚衝雙手舞刀指向敵人前胸——這是虛招,目的在誘出敵人的彎月刀!
於是,護手單鈎圈起一縷冷芒,白尚勇貼地滾進,挾着一溜刃芒,便往敵人雙腿招呼過去!
四個人配合的妙!
當然,一經發動,四人齊動!
四聲吼叫:“殺!”
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喊出來!
沙成山一聲斷喝:“殺!”
又見一片極光暴展,沙成山宛如處在一堆火炮中央,未見他的身形閃晃,四件兵刃盡在他的四周彈跳不已!
就在這時候,祈連海半聲不吭的騰空而起,那麼粗壯胖大的身軀,竟在空中三個空心筋斗,一下子便罩上敵人的頭。只見他頭下足上雙手箕張,蒼茫的夜色裏,宛如一片流雲掠到!
沙成山等的就是這一刻!
當祈連海把撲擊的方法毫無掩飾的説出來,他便知道祈連海的目的!
是的,祈連海就是要白尚勇四人羈絆住沙成山,他想在沙成山全力對付白尚勇四人的時候一擊而中!
然而,沙成山也有了主意,他不動身形,但迅速的擋過白尚勇四人的圍殺,果然發現祈連海掠到了頭頂上!
沙成山力貫銀鏈彎月;據古丁暴吼:“寒江月落!”
只見銀鏈彎月帶起晶亮的光焰,宛似打翻一大把寒冰似的雪花,無遠弗屆,無孔不入!
就在金鐵撞擊聲剛剛響起時,那片極光冷焰中突然冒出一縷閃電,那麼神速的掠過空中。沙成山便在此時,一個筋斗掠出八尺!
“砰”的一聲,地上激起塵土飛揚,祈連海像個不會武功的人一般,重重的跌落在地面上。他面孔扭曲,挫牙切齒,一手撫着流血的脖子,右手掌抖灑着漓漓鮮血,口中粗啞的吼道:“沙成山,你他孃的怎不殺了老夫?”
沙成山看看跌撞出去的白尚勇四人,淡淡的道:“祈連海,受人之託往往也是為人做替死鬼。我不殺各位,但自信短期之內各位不會再找上我,你以為呢?”
祈連海冷沉的道:“沙成山,你最好趁我們無還手之力的時候除掉我們,否則……哼!”
沙成山道:“原來是抱着必死之心來的!敢問關天水許給各位的又是什麼?”
祈連海怒道:“這不關你的事!”
沙成山冷冷的道:“如果能以死而對姓關的履行承諾,除了一樣東西之外,怕什麼也不能對各位起作用!”
流血一地的祈連海怒視着沙成山,白尚勇已開口道:“要殺便殺,何必羅嗦?”
蔡華以刀柱地的站起身來,道:“沙成山,你説,你説我們為什麼會以死相拚?”
沙成山緩緩的取出一包東西,他走近門口,藉着燈光的照射,道:“關天水可是許了你們這種藥物?”
猛挺着上身又跌下去,祈連海厲吼道:“沙成山,你從什麼地方得到這種寶物的?”
沙成山一笑,道:“這不是什麼寶物,而是專門用來控制人性的毒藥!”
白尚勇大罵道:“放屁,提神壯陽之物會是毒物?你在胡扯淡!”
沙成山道:“絕非胡扯淡。各位既識此物,必已食過不少,對吧!”
祈連海一聲厲吼,道:“沙成山,老夫同你拚了!”
然而祈連海未能站起身,氣得以血掌拍地!
沙成山道:“各位的可憐,換取各位的活命。今夜我不殺你們,但要借各位的口傳話給關天水,早晚我會找上獅頭山去算總帳。沙成山的人頭是不會輕易被人宰割掉的!”
祈連海喘了幾口大氣,道:“好,好,沙成山,你千萬要記住,下次我們再遇上,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我會記着祈老的這番警告,但我也為各位擔心事!”
王尚衝怒叱道:“你替老子們擔什麼心事?”
沙成山道:“我擔心各位在沒有這種藥物的供應時,生不如死的罪是個什麼樣的痛苦哀號!”
祈連海憤怒的道:“危言聳聽,可惡的東西!”
沙成山道:“如果各位的傷勢能挺得住,我勸各位前往嵩山少林寺!”
祈連海沉聲道:“老子們去少林寺幹什麼?那兒住了一堆和尚!”
沙成山道:“項城退職捕頭方寬厚就在寺中,他是第一個深受此毒物之害的人,欲要證實,各位可以去問問方捕頭便不難明白了!”
蔡華重重的道:“老子們不去少林寺,沙成山,我們更不會去找方寬厚!”
祈連海也道:“走,我們立刻趕往獅頭山!”
沙成山搖搖頭,道:“真是可憐,至死不回頭!”
真夠悽慘,五個人沒有一人是完整的!
沙成山自斟自飲,他對門口五個人包紮傷口、哀哀低叫並不去注意,對屋子裏死掉的五個大漢也不加理會,只是低頭吃着酒!
祈連海一聲吼,道:“走!”
沙成山望着外面,只見祈連海五人互攙互扶,跌跌撞撞的走入黑暗中,他才深深的吁了一口氣!
半個時辰功夫,祈連海已同白尚勇四人匆匆的離開了這間小酒鋪子!
此刻,沙成山想着的是丘蘭兒!
更想着自己的兒子!
是的,沙成山自己心裏明白,自己不該有老婆,當然更不該有孩子。然而當丘蘭兒投進懷裏,又為自己生了孩子,憑誰又能加以拒絕?
一壺酒他一口氣灌下喉!
於是,沙成山重重的一拳搗在桌面上!——
舊雨樓掃描,AlexLiu,*蟲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