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暖風吹颳着這片大草原,也吹颳得那道蒼龍般的山坡上樹枝兒呻吟似的嘩啦響,連附近一條河中的河水也被颳得宛似要倒流了!
天上的雲兒移動的快,快得地上的兩座堡樓子也似在移動!
堡內的人們,有不少往外走,他們揹着砍刀,繞着這座靠山坡的城堡去四周巡邏,一個個面色凝重,幾十個人竟然沒有一個開口説話!
一隊巡邏的黑色勁裝大漢一律斜背砍刀,腰帶上插着牛角尖刀,神色冷漠,顯示出蕭煞凜冽之氣!
是的,這兒便是遼北黑龍堡!
自從黑龍堡堡主“託塔黑龍”帶傷回來之後,半個多月了,遼北地面上一陣緊張,尤其是黑龍堡附近,因為怕龍騰虎躍山莊的人前來報復,早已加派巡哨,嚴加防備!
此刻——
赤紅的太陽已消失在黑龍坡後面,從山坡的荒林子裏,緩緩走出個老太婆,老太婆的身後六名女子緊緊的跟着!
這些女子俱都是一身緊身紫衣衫,手握蛇尾尖刀。老太婆的身邊只有一個清瘦青年,劍眉膽鼻,神采飛揚,手中也握着一柄蛇尾鋼刀!
就在一排密林邊,老太婆道:“郎兒,快去通知譚副門主,準備進攻黑龍堡!”
那青年應了一聲立刻往後面密林中走去!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一聲低語,道:“門主,兄弟們已準備妥當,隨時可以進攻!”
語聲甫落,密林中走出一箇中年壯漢,這人一身白衣,手中拎着一把特號蛇尾刀!
老太婆立刻沉聲道:“我已叫郎兒通知你去了,譚副門主,你倒是來了!”
老太婆原來就是“無憂婆婆”花滿天,她口中的譚副門主正是無憂門二當家譚立人!
蛇行虎步的來到花滿天身邊,譚立人低聲道:“門主,從地形上看,應分成雙線攻擊!”
花滿天道:“何謂雙線攻擊?”
譚立人指着河對岸的黑龍堡,道:“門主請看,黑龍堡的後山已光禿一片,似是被火燒的。我率一部分人從那面攻,門主則率另一批從正面攻,兩下夾擊,哈克剛必定手忙腳亂!”
花滿天點點頭,旋即又問道:“關天水説會有另一批人來支援,怎麼到現在還未見到?”
譚立人道:“門主,我們只是基於道義,給黑龍堡小小的懲罰。能攻則攻入堡內,否則立刻退走,只要在秦百年面前有個交待就行了!”
花滿天看着那年輕人走來,滿面笑意的道:“秦百年對我們仁至義盡,他不但以半部‘百竅神功秘籍’治好郎兒雙腿,且送來助功力的靈藥,二當家你看,郎兒多麼有精神!”
譚立人道:“武林老爺之譽果然,我們替他辦這點小事也是應該的!”
花滿天道:“好,二當家親率四位護門使者加上一百五十名弟兄從山後繞過去,二更以前往堡內殺。我率六使女四護門與另一半弟兄正面攻。記住,如果攻入堡內,便以放火為號!”
於是,譚立人又匆匆的掩人一片密林中走了!
就在譚立人走後,花滿天重重的回頭,道:“齊大元!”
附近粗聲低應道:“門主請吩咐!”
花滿天道:“你們八人分四人跟二當家去!”
附近未見人,但傳來聲音,道:“回門主的話,留下來的四位是戈幹、成林、江水生與林大木四人,屬下與另外三位即刻向二當家報到!”
林中傳來悉索聲,漸去漸遠!
一盞熱茶功夫,花滿天手舉“毒蛇金杖”,一聲吼叫,道:“兄弟們,進攻開始,給我衝!”
跟在花滿天身邊的兒子花郎青瘦的面孔上顯露出血腥的興奮,他右臂高舉,猛然落下:“殺!”
就在他的喊殺聲中,陡然間從林子裏冒出大片身穿白衣的壯漢,一呼百應,震天的喊殺聲焦雷也似的摹然爆起!
一百五六十名大漢便一窩蜂似的往那座石橋撲過去,雪亮的蛇尾尖刀,在淡淡的月色裏,宛如千百道寒芒激射迸濺,端的厲烈而兇狠!
花滿天十分滿意的對身邊六名侍女與兒子花郎道:“我們走吧!”
她“吧”字出口,便展開身法一陣風似的跑在眾人的前面,當先往石橋撲去!
石橋上面原已加派四人,此時八名大漢抱刀分兩邊把守!
忽見遠處林子裏冒出一片白影,風捲殘雲似的吶喊着殺過來。八個人忙揮刀迎上去,正遇上花滿天與六名侍女!
花滿天的侍女個個武功高絕,都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説是侍兒,實則就是她的徒兒!
原來花滿天共有八侍兒,有兩名在盜寶之後被方寬厚率項城衙門的捕快追到山上,遇上沙成山救了方寬厚,花滿天的兩個侍兒便死在沙成山之手!
此刻,八個守橋大漢豈是花滿天等人對手,很快便被砍倒三個,另一人被花郎踢落河裏!
守橋的另四人一看敵人來勢過猛,立刻抱刀回頭便跑,口中大吼道:“快鳴鑼呀,敵人殺過來了!”
四個大漢衝進堡門,半尺厚的包鐵大堡門便立刻關上,堡內傳出一片急驟的鳴鑼聲,人馬奔跑呼吼聲,於是,堡牆上面出現了一批手持火把的黑衣壯漢!
“無憂婆婆”花滿天已站在石橋一端不遠處,她手中揮舞着毒蛇金杖,狂叫道:“殺!往堡牆上面撲呀!”
就在一輪衝殺中,忽聽高大的堡樓上面一陣譁啷啷鐵鏈響聲,一根五丈長水桶粗的木杆,撲通一聲便砸下來,十幾名往堡內衝撞的白衣大漢閃避不及,當場被砸得一團團血肉模糊!
火光下,只見那根木杆上面嵌着無數粗釘,旋即又被上面的黑衣大漢們合力拖拉上去!
木杆拉至中途,又是一聲大震砸下來!
無憂門的白衣大漢們齊聲大叫着閃到一邊,卻見那根滿是鐵釘的木杆又被拖至半空中!
於是,無憂門的人不敢再接近堡門,只能在堡牆外面齊聲叫罵!
黑龍堡的堡牆高逾五至八丈,沙成山便曾以壁虎功才能攀上。無憂門除了忙着架術梯之外,已無法再從堡樓下面攻入了!
要知黑龍堡威震遼北一帶,名懾江湖黑白兩道:“託塔黑龍”武功高,人面廣,且又性烈如火!
這次為兒子的婚事是魯莽了些,但卻想不到真的惹來敵人要卷他的老窩!驚怒交集之下,他一面在堡內集中兵力,自己也登城仔細觀察敵人來勢!
此刻,“託塔黑龍”哈克剛與兒子哈玉、總管“熊頭”
鐵成剛以及“長白老人”顏如玉等一起來到堡牆上面!
一陣觀看之後,哈克剛嘿嘿冷笑,道:“這羣王八蛋,真是膽上生毛,就這麼不過兩百人也敢來黑龍堡撒野!吩咐下去,開堡門殺出去!”
他的話甫落,忽然後面也傳來喊殺之聲。哈克剛一驚,忙對兒子哈玉吩咐,快率領鐵甲武士過去瞧瞧,究竟堡後來了多少敵人!
哈玉的傷才養好,正自滿肚皮的怨氣無處出,聞言立刻道:“爹,不論來了多少敵人,我率兄弟們從堡後殺出去,必然殺他個落花流水!”
一邊,“怒黃河”冉再生與“鬼爪手”李長泰道:“走,我等同少堡主一起過去看看!”
哈克剛道:“認清敵人來路,盤明來了多少,我們先把力量安排妥當,再迎頭痛擊敵人,不可盲目殺出!”
於是,哈玉率領着鐵甲武士,在冉再生與李長泰的陪同之下,匆匆沿着堡牆往黑龍堡後繞過去!
“長白老人”顏如玉道:“敵人身穿白衣,如果老頭猜的不錯,他們不是湘西無憂門,便是川南的龍爪門!”
哈克剛沉聲道:“顏兄怎麼看出來的?”
顏如玉指着堡外奔跑叫罵的白衣大漢們,道:“老夫知道,只有無憂門或龍爪門的人方是身穿白衣,錯不了!”
哈克剛怒道:“老夫與這兩處的人並沒有什麼怨仇,他們為何不遠千里而來謀我?”
顏如玉道:“也許他們與虎躍山莊聯盟,如今是受了秦百年的蠱惑找上門來!”
哈克剛不相信的道:“去年還曾聞得這兩處人馬與龍騰山莊幹仗,他們怎會又沆瀣一氣?太玄了吧?”
一聲冷笑,顏如玉道:“昨日仇人,今日也會變成朋友,這就是江湖!”
哈克剛咬咬牙,沉聲道:“媽巴子的,如果秦百年真要蠻幹,此事之後,老子也去燒他的莊子!”
就在這時候,一個黑衣大漢跑過來,道:“啓稟堡主,後面攻來的也是白衣漢子,不過一百多個,少堡主就要往外面衝殺了!”
哈克剛聞言,立刻冷笑道:“好,衝出去,殺他們個落花流水!”
一邊,總管鐵成剛道:“堡主,人馬如何分派?”
哈克剛道:“前後各派出鐵騎一百,我們就在馬上面衝殺!”
顏如玉點點頭,道:“這是擊潰敵人的第一步,但堡內也應駐守一部分,以防萬一!”
鐵成剛立刻點頭,道:“連婦女也都抄起傢伙了!”
哈克剛哈哈一聲洪笑,道:“帶馬,開堡門,隨我殺出去!”
笑聲裏,猛然響起一片“哐、哐哐”的鑼聲,這是黑龍堡平日演練中出擊的鑼聲,於是前後堡門大開。
只不過片刻功夫,黑龍堡的黑衣軟皮勁裝大漢們,左手牛皮盾,右手大砍刀,呼喊連聲的衝殺出來!
從石橋疾衝而來的“無憂婆婆”花滿天,忽見火把照耀下從高大的堡內衝出一彪人馬,蹄聲滾動宛如河堤潰決的掩殺過來,忙尖聲大叫:“把刀砍在馬腿上!”
月光裏,只見白衣壯漢們閃掣如電,果然有些大漢滾地往馬腿上狂砍,雙方便不要命的混戰在一起!
混殺中,對面那高大的馬上哈克剛一陣狂笑,他聲如洪鐘的大吼:“何方小丑竟敢不知死活的犯我黑龍堡?可知哈大爺親自出來收拾你等,想要命就快快拋刀跪地求饒!本堡主念上天好生之德,只加以薄懲放爾生路!”
一邊,顏如玉已沉聲道:“堡主,果然被我料中,正是關內來的無憂門人!”
就在此時,花滿天對護門使者戈幹道:“給我回罵,罵夠了圍上去痛宰這老小子!”
戈幹舞動蛇尾鋼刀口中連吼道:“姓哈的老小子,別在那兒充他媽的人熊窮吒唬,你們父子二人敢跑入關內撒野到‘武林老爺’的頭上,可見不把我們中原武林放在眼裏!
今日爺們找上門,目的是要教訓教訓你這王八蛋!快放馬過來挨刀吧,我的兒!”
哈克剛聽得一清二楚,虎吼一聲,道:“我要生啖了你這口不擇言的狗頭!”
他吼聲未落,便忽然拔空自馬背上斜掠過來,人未落地,左手鋼盾抖閃,右手砍刀已狂殺十七刀,逼退五個包圍過來的白衣壯漢!
猛的一聲怒叱,花滿天道:“閃開,我來收拾他!”
哈克剛躍落地面,從黑龍堡衝殺出來的黑衣勁裝大漢們便也在一陣衝殺中紛紛躍落馬下!
顏如玉與總管鐵成剛緊緊的掠在哈克剛身側,雙方一經混戰,三個人頓時陷入一片刀芒之中!
花郎迎上鐵成剛,二人一交上手,鐵成剛便仗着塊頭高大粗壯,忽盾忽刀的直往花郎身上逼砍!
豈料花郎雖然曾經雙腿受過傷害,但自練了百竅神功之後早已復原,如今又服了秦百年送的藥,精神十足,氣力似牛,對於敵人的撲擊,他只是冷笑連聲,突然一個旱地拔葱,人已飄起三丈,猛然頭向下壓,蛇尾鋼刀已揮出三十七刀,刀刀指向敵人頭頂!
“叮噹”之聲暴響,碎芒點點賽星,鐵成剛的鋼盾怒擋力阻中人已掠出五步,身子未動,大砍刀平斬如電,口中大吼:“殺!”
又是“當”的一聲,大砍刀被蛇尾鋼刀阻於中途,花郎身子尚未落地,空中巧妙的旋踢過來,咋叱一聲,鐵成鋼背上着了一記,人往前伏跌下去!
花郎一腳踢倒鐵成剛,一聲冷笑便往鐵成剛殺過去。豈料鐵成剛是關外摔跤名家,他在身子落地的剎那間,猛的一個怒翻,以背接地,左手鋼盾上迎,右手砍刀平殺,同時翻轉的左腿橫掃,一招三式,攻防兼備!
花郎苦於對敵經驗不足,忽見敵人平地回過身來,鋼刀已至中途身子且已懸空,大為驚慌。正在危機時候,黑暗中兩團白影疾撲過來,只聽一人口中怒喝,道:“小子休狂,成爺侍候你上路!”
另一白影則厲聲道:“少門主快退!”
兩團白影真快,兩把蛇尾尖刀更快,快得幾乎可比天空閃電!
於是,空中傳來一聲淒厲的狂嗥,一條人腿拋起丈餘高,“咚”的一聲便與花郎的閃掠身形一起跌在地上!
“熊頭”鐵成剛一條左腿自膝頭被斬,他只叫了一聲便立刻昏死在地上!
花郎實際上是被鐵成剛的鋼盾砸撞出去的,他跌落地上以後,胸口頓覺甜甜的,強壓住那口鮮血未吐出來!
成林與江水生砍倒鐵成剛,及時救下少門主!
那面,花滿天已同哈克剛殺得難分難解!
花滿天的“毒蛇金杖”已經兩次出手而未射中哈克剛,全被哈克剛用盾阻住她的暗器。一時間,二人誰也奈何不了誰!
“長白老人”顏如玉迎戰戈干與林大木二人,他的一根鐵扁擔,左擊右砸,兀自攻多守少!
雙方拚力死搏,金鐵撞擊得宛似要刺穿人們的耳膜!
花郎撐地站直身子,只見老孃力拚一個大黑漢,便立刻對成林與江水生道:“快,你們過去合力助門主,那傢伙一定是哈克剛,過去圍住他狠宰!”
成林側面望過去,只見哈克剛盾砸刀砍,逼得花滿天左飛右閃尖聲怪吼不已!
成林一揮手對江水生道:“殺過去!”
斜刺裏五個黑衣大漢橫裏攔住江、成二人!
其中一人怒吼道:“想拾便宜,門都沒有!”
話聲中,五個人已圍着他二人狠幹起來!
黑龍堡前面呈現膠着狀態,一時間雙方互有死傷,敢情已是難分難解!
黑龍堡後面是一條小山徑,青石階只有三尺寬,山上曾被沙成山放了一把野火燒到堡牆邊!
如今這裏黑乎乎光禿禿的,火把一照射,便可看清來人——更何況無憂門的人身穿白色勁裝,在黑漆的焦林子裏看得更是清楚!
無憂門的副門主譚立人率領着無憂門另外四位護門——齊大元、白虹、司徒光、高佔先以及一百五十名兄弟繞到後面,正迎着黑龍堡少堡主與李長泰、冉再生以及百名黑龍堡弟兄騎着怒馬衝殺出來!
怒馬疾往敵人陣中好一陣衝殺,無憂門的人有一大半閃掠在堡牆邊頑強的揮刀便殺!
哈玉見敵人並不往山坡上退,立刻躍下馬來,高聲狂吼,道:“黑龍堡兄弟們,殺!”
堡牆上站着不少手持火把的大漢,火光之下,黑白二色分得清楚,雙方一經照上面,便一個勁的狂殺起來……
哈玉狂怒的迎上譚立人,他出手一輪怒砍,口中狂傲的道:“王八猴崽子,本堡與你們何怨何仇,你們竟然潛來遼北,暗中襲我們黑龍堡?”
譚立人刀出如電,連擋帶殺,毫不相讓:“無他,目的有二,一為替武林老爺出口冤氣,二為貴堡之金銀財帛罷了!”
哈玉嘿嘿狂笑的猛往上衝,厲烈的道:“好啊,借秦百年之名,謀劫我們黑龍堡,卑鄙行為,令人齒冷,今夜叫你們來得去不得!”
譚立人身形翻飛,蛇尾尖刀閃戳如電,芒彩紛紛,行雲流水般的揮出三十七刀,淡淡的道:“搏殺的過程剛剛開始,血戰的結果尚難逆料,閣下這種大話不嫌言之過早?而我卻已看到黑龍堡就將土崩瓦解了!”
哈玉一聲暴吼,道:“放你媽的屁,看刀!”
二人身形乍分又聚,劈掠而過之間,刀光如電,金鐵大鳴,眨眼之間已各自攻拒了二十四招三十二式!
另一面!
“鬼爪手”李長泰暴劈八卦刀迎上齊大元與白虹二人,三個人照上面便是一陣搏砍不休!
李長泰出身山西八卦門,出招走步,半點不亂,他的絕招則是一手神出鬼沒的“鬼爪”!
此刻,李長泰以一抵二,閃掠在兩把砍刀之間,刀劈指掃,攻拒有方!
雙方人馬就在這山坡與後面堡牆之間展開一場捨生忘死的搏鬥,混戰的演進是慘烈的,混戰的形態是血肉橫飛與淒厲的慘嗥!
“怒黃河”冉再生自衝出後堡門,一馬當先迎殺上去,雙方剛照上面,他的飛叉雙手齊發,立刻就有白衣大漢往地上倒去。標濺的鮮血未已,他又是兩把飛叉擲出!
混戰中,冉再生衝進白衣大漢的側面,正遇上司徒光與高佔先二人從兩邊攔擊過來!
三個人便在幾棵燒焦的枯樹之間混戰起來!
司徒光與高佔先二人默契良好,殺法兇殘,冉再生手中只餘下兩支飛叉,便拚命的閃掠在枯樹幹之間,倒是有三棵大樹幹替他擋了七刀!
血戰的過程是殘酷的,此刻守在堡上的黑衣壯漢們已開始有人高聲狂叫起來:“媽巴子的,不就是這麼百來個雜種嗎?大夥衝出去,合力圍殲這批免崽子!”
立刻便有人響應起來!
就在此時,堡前面的混戰似已進入關鍵性一刻!
“託塔黑龍”哈克剛已殺出野性,他那黑鍋似的大臉緊繃着,特號大砍刀潑風也似的怒殺狂劈:“媽拉巴子,就憑你們無憂門這點本錢,也敢遠途跑來撒野,秦百年那老狗也太看得起你們了!”
“毒蛇金杖”疾揮如流光閃掠,花滿天怪笑道:“哈克剛,我們當然還有彩頭可取!你應該明白我們並不只是為了替秦老爺子爭一口氣,還要取你這黑龍堡內存放的金銀寶物!”
哈克剛嘿然一聲,道:“真是做夢!花滿天,你把我黑龍堡看成什麼好玩的地方了?告訴你,你是偷雞不着蝕把米,等着我活活劈死你這老婆子吧!”
他的吼聲甫落,大砍刀變得如陣陣狂風,猛往花滿天捲去,敢情是要一陣亂刀斬了!
一邊掠陣的江水生與林大木便立刻自兩側攻上去,兩把蛇尾鋼刀疾削,生生把哈克剛邁出兩丈外!
花滿天厲吼一聲,上身未迴轉,毒蛇金杖猛的疾點,又是一篷毒釘打出!
哈克剛的鋼盾迎着撞去,口中大喝:“殺!”
雨點似的聲音自哈克剛的盾上發出來,但他並未往上追殺,大砍刀橫着暴斬向外,江水生“啊”的一聲便往地上倒去!
太快了,灰暗中只見江水生拚命捂着自己肚皮,鮮血在他的手指間溢出來,那白淨淨的一段腸子正蠕動着往外流,他的身子往地上一倒,便又奮力的撐着站起來!
林大木看的真切,一聲狂叫,道:“老江!”
不料江水生忽然雙手一鬆,拚着一口氣在,人已騰空而起。那赤漓漓的鮮血在標濺,肚腸掛在半空中,他卻厲魔也似的伸出雙手——血手,一頭撞向敵人的胸懷!
哈克剛拖刀虛招殺中江水生,但見敵人如此慘烈的又撲過來,一聲冷笑,旋身疾躲,左手鋼盾橫砸,江水生的身子便撞飛在三丈外,無聲無息的死在地上!
“無憂婆婆”花滿天大怒,尖聲狂叫:“殺!”
殺聲和着她的身體,一連七個空心筋斗閃飛在哈克剛的頭上,毒蛇金杖便自九個不同方向疾點敵人!
暗器之聲刺耳,哈克剛連間帶掠,“咔嚓”一聲,忙閃退三四丈外,他已覺得胸前中了一枚毒針!
一邊,林大木暴喝一聲道:“哈克剛,拿命來!”
哈克剛身形再旋,口中狂喝如雷,道:“黑龍堡兄弟們,敵人就是無憂門三百人,圍上狠宰啊!”
他的喝聲震天,連堡牆上面守堡的兄弟也全聽得清!
這些人早已磨拳擦掌,聞得堡主喝叫,便立刻拉開大堡門,一窩蜂似的往外衝殺過來!
於是——
於是黑龍堡內響起一陣密集的鑼聲,近三百名堡內弟兄紛紛由堡牆垛子後面撲下來,浪轟潮湧似的從前後大堡門衝殺出來!
這三百名生力軍一經投入便齊齊放聲怒吼,刀如雪、人如魔,血肉飛濺着悍厲的衝殺上去!
白衣的無憂門斗士見這批人物殺來,立時壓力大增,死傷不斷——骨骼的碎裂聲攪合着皮肉的戳刺聲,標濺的鮮血,猙獰的吼罵,再加悲慘的嗥叫與痛苦的呻吟,霎時間,無憂門的人變攻為守,陣勢早被衝散,紛紛往四下裏散開來!
搏殺的層面向外擴展,原本是三個白衣人合殺兩個黑衣漢,此刻成了五個黑衣漢搏鬥三個白衣人!
“無憂婆婆”花滿天的六名侍女,轉戰在花門主附近,她們已由一旁掠陣而成了一個對付兩個敵人,顧此失彼,已無法相互支援!
一看這種情勢,花滿天尖聲吼道:“成護門!傳令二當家,我們暫退十五里!”
她的聲音立刻有了反應,剛剛喘過氣來的花郎,立即掠到老母面前,道:“娘快退,兒子斷後!”
就在這時候,副門主譚立人已率領殘部繞到石橋邊!
他見後面黑衣人潮水般湧來,立刻高聲道:“八護門拒守石橋斷後,拚死不放一個敵人過橋!”
戈幹走近譚立人,拭着面上血水,道:“稟二當家,江護門已為無憂門殺身成仁,拒守石橋,由我七人了!”
譚立人一陣黯然,道:“那就辛苦你七人了!”
花滿天率領着六名帶傷侍兒與花郎等走過石橋,譚立人回頭高聲道:“無憂門兄弟們,扯呼!扯呼!”
只見白衣點點往石橋這面跑來!
戈干與成林、林大木立刻攔住自堡後繞過來的齊大元等四位護門,七個人攔在石橋一端,力拒追殺過來的黑衣大漢!
從堡後面追過來的哈玉、李長泰與冉再生三人,剛剛到了堡前面,便聽得有人高聲道:“不好了,堡主受傷了,快來人吶!”
哈玉一驚便飛掠過去,只見兩個堡丁正扶着哈克剛往這面走,顏如玉則揮動着鐵扁擔追砸兩個白衣漢子!
哈玉走近哈克剛焦急的問:“爹,你傷在哪兒?”
哈克剛見兒子走來,又見自堡內衝出大批兄弟,便沉聲道:“我只是中了那婆子毒針,死不了,你們快追殺過去,務必殺他們個落花流水!”
哈玉在無數火把照映下,見兄弟們有不少往石橋那面圍聚,就是衝不過石橋,不由大怒,他振臂高聲吼道:“鐵甲武士何在!”
斜刺裏撲過來十二人,其中一人道:“少堡主,鐵甲武士有三人重傷已抬入堡內,我十二人趕過來了!”
哈玉沉聲道:“走,我們殺過石橋去!”
哈玉當先往石橋那邊掠,身後面,黑龍堡十二名巨漢也揮動着砍刀鋼盾衝過去!
正在石橋一端力拒敵人過橋的無憂門七位護門,忽見從黑衣人中衝過來一彪大漢,刀砍盾砸的直殺過來!
七個人發一聲喊,便揮動手中蛇尾尖刀力扎,於是,石橋上面立刻展開了一場殊死肉搏戰!
黑龍堡的鐵甲武士人高馬大,殺法兇殘,哈玉更是悍猛如虎!
雙方剛照上面,就以血搏血,以肉抵肉,誰也沒有發出孬種的嗥叫,除了怒罵,便是刀聲!
雙方對殺對砍在石橋上,忽進忽退,倏閃疾掠,時而殺到橋的東端,不旋踵間又退到橋的西端,血肉力拚九進九退,橋面上已是鮮血鋪地了!
就在這緊要關頭,無憂門看似已遠去了,忽然斜刺裏撲過來一彪人馬,這些人來的十分迅速,一到石橋附近,便聞得馬上一人高聲道:“無憂門朋友且退,容我三江幫聶虎替你們斷後了!”
十一個大漢加上五個大腳婆娘,便在聶虎的一聲厲吼中紛紛掠下馬!
只聽得丹江分舵舵主“賽周倉”黑仁厲吼一聲,雙手端着大關刀大步走上石橋,緊跟在他身後面的四名大漢,也都是一律的大關刀!
五個人讓過無憂門傷得血人也似的七位護門,立刻揮刀便砍,生把黑龍堡的哈玉及十二名鐵甲武士逼退到石橋下面!
舉着比鐵扁擔還大一倍的鐵槳,聶虎看橋那面黑壓壓的足有三四百黑衣大漢,火把照得如同白晝,立刻高聲道:“三江幫兄弟們聽着,緊守石橋,不必追殺!”
其實聶虎清楚,如果追過石橋,自己只有十六人,如何能敵數百人?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這種虧誰願意吃?
橋那面突然傳來一聲吼叫,道:“對面可是三江幫聶當家的嗎?”
聶虎一怔,應道:“不錯!”
“我是顏如玉,聶兄不記得了?”
聶虎持須哈哈笑道:“記得記得,你曾往大江運過老山人蔘,我也喝過你的人蔘酒,哈……”
於是,顏如玉扛着鐵肩擔走近石橋,道:“聶當家怎也率人遠來遼北越渾水了?”
聶虎坦然的道:“聶某此來,既不為名更非為利,全是一個‘義’字!”
顏如玉撫着灰須,道:“這話怎麼説?”
聶虎道:“敢問顏兄,哈家父子可在?”
一旁,哈玉憤怒的道:“我就是哈玉!”
一笑,聶虎道:“你父子可曾擄走秦百年女兒?”
哈玉怒道:“關你屁事!”
聶虎面色一寒,道:“不但擄走秦老爺子女兒,還加以凌辱幾乎要命,姓哈的,你們此種劣行,已引起同道們的不滿,無憂門便是基於義憤前來給予薄懲,也叫你父子不再以為中原武林好欺!”
哈玉大怒,道:“媽巴子,你們放馬過來,大夥卯上幹,誰撒鴨子便不是人做的!”
聶虎冷哼一聲,道:“休得仗着人多,姓哈的,一旦引起各門派公憤,大家聯手找來,必將血洗你黑龍堡!”
哈玉吼叫如雷的道:“來吧,管叫你們都像無憂門一般丟盔棄甲而逃!”
顏如玉立刻道:“聶當家敢情也要同黑龍堡為敵了?”
聶虎站在橋面上道:“三江幫無意同任何人為敵!對於這次警告性的搏殺,希望哈氏父子記取教訓,別再到中原橫行,也就大家太平了!”
一邊,三江幫漢江分舵舵主“黑蠍子”花大娘揮動雙朝尖聲吼道:“當家的,我們千里趕來,就是等着一場搏殺,總不能三言兩語算了吧!”
聶虎道:“彼此並無深仇大恨,只要雙方都過得去,也就算了!”
顏如玉高聲道:“這原是一場誤會,聶當家請轉告秦百年,我們不會忘記他給予我們的‘教訓’!”
聶虎點點頭,道:“好,話我一定帶到!”
聶虎的話説完,立刻對遭到橋那邊的黑仁,道:“黑舵主,我們走!”
但,就在聶虎等十六人剛在橋那邊翻身上馬時,這面,哈玉一聲厲吼,道:“殺!”
那真是震動天地的一聲怒吼,數百黑衣大漢舉着火把揮着刀,飛一般的往這面衝殺過來!
聶虎已坐在馬上,見這光景不由大怒,雙手揮動大鐵槳迎着撲來的黑衣大漢便好一輪劈打!
顏如玉高聲道:“李老弟、冉老弟,我們抄截過去。一定要把他們攔下來!”
哈玉已親率十二名帶傷鐵甲武士往聶虎迎擊過去。人未到,已見冷焰激閃,叫罵不絕!
一聲怪吼,“三江幫”大江分舵舵主“海里蹦”曹勇,立刻舞動一對銅錘與四名青衫大漢一起往聶虎這邊掠過來!
四名青衫大漢也是各握一對銅錘,他們布成一個半圓圈,分守在聶虎左右!
哈玉舞動砍刀撲到,便發了狂也似的攻擊上去!
聶虎的坐騎捱了一刀,尚未倒地,他已躍在馬後。只見他奮起神威把一支鐵槳搶得虎虎生風,已見七把砍刀被砸上了半空中!
十二名已受傷的黑龍堡鐵甲武士,拼了命的往上衝,哈玉更是直逼聶虎。二人照上面,看吧,全是豁上命的狠幹起來!
顏如玉已與李長泰、冉再生三人率領着兩三百名黑龍堡弟兄,直往剛剛退走的無憂門追去,他們邊追邊罵,令人心驚不已!
此刻,外圍的黑衣大漢還有近百人,有些已開始尋找受傷的弟兄了!
哈玉力拚聶虎,而聶虎卻眼睜睜的目睹顏如玉率領大部分敵人往回路追殺!
他不禁大感後悔,想不到一時不察竟上了敵人的大當,自己陷於包圍,無憂門也將受到致命的威脅!
現在,外圍近百名黑衣大漢齊聲狂吼助威!
哈玉立刻加快了攻勢,且沉聲冷哼道:“姓聶的,馬上要你們知道強出頭的下場,我要你們一個也別想活着離開!
我決心把你們砍爛剁碎和成肉泥,用大車把你們送回襄樊,嘿……”
聶虎大怒,沉聲道:“秦百年説對了,你父子果然狼心狗肺,殘暴成性!”
哈玉猶似吃了定心丸,他下手便盡往敵人要害處攻擊,且嘿然的道:“姓聶的,此時此語,是為自己的將死而呼叫不平?媽巴子的,晚了,你們死吧!”
“黑蠍子”花大娘尖吼連聲,她的四名手下也交叉閃掠,十支“雙叉戟”點刺戳截,別看是女的,動起手來真不含糊,生把圍上來的七名黑衣大漢擋得連連閃退不迭!
驀地——
粗壯的洪聲突然自人羣中響起,副總管巴名場雙臂高舉,刀盾齊揚中大吼一聲:“黑龍堡兒郎們,往上卷殺呀!”
有三十名大漢隨着他的吼聲往上面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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