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犬的狂吠聲不絕於耳,秦紅的面色更加難看。她尖聲對鐵總管吼道:“快把它們關起來!”
鐵總管笑道:“人被關在這兒,當有狼狗四處警戒,姑娘,你是逃不了的,好生在此想想吧!”
鐵總管與五個彪形大漢又登上石階走了,與秦紅隔着鐵柵對望的,是十幾只討厭的大狼犬!
於是,秦紅真的痛哭起來了……
哭聲加上狗叫,不知多久,她已倒在草堆上睡着了!
痛苦的時間過得慢。秦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將黑了。從二丈高下的堡牆小窗洞向外面看,一片灰濛濛的,看也看不清楚!
就在這時候,上面叮鈴響的又有人開門了,只見哈玉在上面出現,從五丈高處望下來,走的真輕鬆。
他的手上正拿着一隻烤得香噴噴的山雞,在距離秦紅三丈高的階梯上站住了!
秦紅抬頭望過去,尖聲道:“哈玉,你放我走!”
哈玉哧哧笑着向身後把手一揮,道:“拿去給她,我們不能把秦大小姐餓壞了!”
只見一個壯漢雙手託着個木盤匆忙的走下台階,木盤中正在冒熱氣。那壯漢輕輕把木盤放下來,道:“秦大小姐,你請吃吧!”
秦紅低頭看看,不由憤怒的道:“好個哈玉,你叫我吃這種東西呀!”
原來盤子裏裝的是一個窩窩頭,一碗小米粥,芝麻葉曬乾的酸菜一小盤。三樣東西別説是吃,看了就叫人胃發酸,而且吃下去刮腸子,秦紅幾時吃過?
抬頭,只見哈玉正撕吃着山雞腿,油膩膩的手尚在嘴巴上舐着,那股子香又可口的情形,光景全被這位粗豪的少堡主表現無遺!
“格格”一咬牙,秦紅低頭端起地上木盤,憤怒的尖聲厲叫道:“哈玉,拿走你這餵狗吃的東西!”
雙手一掄猛的往哈玉身上砸去!
哈玉閃身避過,哈哈笑着手一揮,帶着人立刻又走出堡樓!
秦紅氣得尖聲嚎叫,道:“哈玉,我爹決不會饒過你,你可要給我記住了!”
已經走到堡樓門口,哈玉猛的回身怒道:“等到你爹知道,我們已經走出洞房了,他知道了也奈何不了我!”
秦紅尖聲道:“你休想!”
搖着頭,哈玉十分蠻橫的道:“如果你堅持不答應,秦紅,你只有老死在這兒了!”
秦紅尖吼起來,道:“哈玉,我爹對你父子不薄,你們到我們的獅頭山下,我爹大宴小宴的請你們吃喝,還叫你們住最好的地方,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付我?”
“哦呸!”哈玉一派大男人作風的道:“秦紅,你給我聽清楚,誰稀罕你們的優渥招待?只你一走了之的對待我爹,就叫人無法忍受!在你的眼裏還有我們嗎?”
秦紅怒道:“我本不喜歡你,你為何三番兩次的找上門去求親?”
哈玉冷笑道:“我是個永不服輸的人。遼北有的是美女,可我就是喜歡你!今天老實對你説,此生非你不娶,直到你頑石點頭,你才能走出此堡樓!”
秦紅尖聲仰笑道:“哈玉,只要我爹知道,必率門人踏平你們這座黑龍堡!”
一聲狂笑,哈玉道:“如果你爹真的找來,我們就給他來個一問三不知,他能奈何誰?”
秦紅氣的直跺腳,哈玉已狂笑着走了!
這一夜秦紅過的真痛苦。高處一盞油燈,下面一片灰暗,附近的鐵柵內不時傳過來狼狗的尖叫聲,令她全身不自在……
於是,她又想起了那個人——沙成山!
是的,“二閻王”沙成山如果知道,應該會設法援救自己的,可惜……
就在天將亮的時候,秦紅望着微微發光的三丈高處的小窗口,她騰身而起,雙手剛剛攀住窗户上的兩根鐵柵,立刻伸頭引頸往外面瞧去!
只見堡外面是個斜坡,前面一道小河,岸與堡之間一條羊腸小道,那邊還有一條寬道直通石橋!
秦紅正在細看,洞中的狼狗紛紛尖聲大叫。不旋踵間,上面堡門啓開,一個大漢伸進頭來。
他見秦紅雙手攀住小窗格,不由粗聲大笑,道:“秦姑娘,別妄想逃出去了!此地曾關過‘關東大盜小黑虎’,你可能沒聽説過。小黑虎可是出了名的兇殘,他還不是活活被囚死在這兒?”
秦紅落下地,氣憤的道:“叫哈玉快來放我!”
搖搖頭,那大漢又把門關了起來!
日上三竿,哈玉到底來了!
秦紅見哈玉又站在上面不下來,立刻叫道:“哈玉,叫你爹來!”
哈玉搖搖頭,道:“除非你答應同我攜手進洞房,我爹是不會來見你的!”説着,三斤重的一塊醬牛肉在口中啃起來!
於是,又見一個壯漢雙手託着個大木盤走下去,那壯漢把木盤放在地上,道:“吃吧,姑娘!”
秦紅見又是昨晚上的東西——一個窩窩頭、一碗小米粥、一碟麻葉酸菜,氣得伸手端起來便往狗洞中砸過去!
嘩啦一聲,洞中十幾只狼狗大聲狂叫起來!
秦紅髮現,連狗也不吃地上的窩窩頭,嗅了嗅立刻紛紛走開!
就在這時候,哈玉抖手拋下手中的一塊醬牛肉,一羣狼狗立刻爭食啃咬不休,引得哈玉哈哈一聲大笑!
秦紅氣得面色鐵青的道:“哈玉,你等着吧,等我變成厲鬼再找你!”
哈玉回頭笑道:“厲鬼我也要,哈……”
上面的半尺厚包鐵木門又關了起來!
秦紅跺着腳,氣得又是一陣大哭……
她現在才明白,自己的千金大小姐身份只在獅頭山與鳳凰嶺上才吃得開,兜得轉,在此黑龍堡卻吃憋!
這一天又是漫長的一天,秦紅萎坐在草堆上面,愁腸百結,心中所想的只有幾個人!
爹爹秦百年,他難道不痛心女兒的失蹤?
娘怎麼辦?怕不哭壞眼睛!
哥哥同表哥……
當然,沙成山是不會來的!
因為沙成山正急於尋找丘蘭兒母子二人,他比自己更加痛苦,又如何能在此時來伸援手?
秦紅想着,便疲倦的又睡了!
又是一陣狗叫,堡樓上的厚木門呀然啓開,當先走進來的,仍是哈玉!
跟在哈玉身後的,仍然是那個送飯的壯漢!
只見哈玉笑嘻嘻的站在上面,道:“秦紅,這次你應該吃了吧,你看!”
秦紅見壯漢匆匆走下來,手中託着個較大的木盤,不由得怔怔的望着!
那壯漢到了下面,立刻放下木盤,笑道:“姑娘,羊羹山雞兔子肉,還有一壺葡萄酒,你可以嚐嚐黑龍堡大廚師的手藝,是多麼的高明瞭!”
秦紅已兩天未吃東西,見到如此香噴噴的東西,立刻激起食慾,口中流涎!
上面,哈玉笑道:“前兩次知道你生氣,便送來再好的你也不吃,沒得倒糟塌了東西。這次送來的才是要你吃的。我的心肝寶貝,我怎能忍心把你餓壞?”
秦紅冷眼向上望,又看看盤中吃的,心中暗自思忖——好個哈玉,你想要我上當?哼!
那壯漢款款笑指木盤,道:“兩天沒吃東西了,快吃吧,吃完了我好拿走!”
秦紅怒叱道:“出去,我不要你們看我吃相!”
哈玉一反過去神態,立刻叫道:“上來,我們出去,免得她看了我們倒胃口,説不定又把一盤吃的摔掉,那多可惜!”
壯漢立刻走上石階,笑道:“也好,我一會兒再下來收東西!”
秦紅常在江湖上跑,什麼樣的花招不知道?就算沒經歷過,也聽的不少!
此刻,她先是冷冷一笑,把盤中的東西每樣取一些,立刻拋入狗洞中,只見十幾只巨犬立刻搶食起來!
秦紅看的仔細,直到狼犬紛紛搶吃光地上的東西!
直到——秦紅着的清楚,十幾只巨犬已露出倦怠之態,紛紛無力的跌卧在地,犬齒外露,下巴貼在地面上!
於是,她冷冷的笑了……
秦紅嘴角牽動的仰視上面,心中暗忖:好個奸詐的哈玉,竟然真的想用迷藥害我了!
就在這時候,上面傳來開門聲,秦紅立刻倒在草堆上面裝昏,一動也不動!
厚重的包鐵木門啓開了!
上面立刻傳來那壯漢的歡叫聲,道:“成了,成了,少堡主,秦姑娘果然中計!恭喜少堡主,今晚可以入洞房了,哈……”
隨即傳來哈玉的愉快聲音,道:“快下去!説真格的,這兩天她不吃飯,我心裏還真發毛。今夜先同其燕好,明日管叫她服服貼貼!”
那壯漢匆忙的跳下地牢,雙手一伸便抱起地上的秦紅,口中笑道:“少夫人,對不住了……”
壯漢的話聲甫落,秦紅雙目暴睜,右肘疾撞壯漢的肋骨,左足暴蹴,“砰”的一聲踢中壯漢的下襠!
秦紅含怒出招,端的辛辣無比。只聽大漢一聲怪嗥,立刻翻滾在地上。他全身扭曲,滿頭冷汗,被踢的地方最是脆弱,天大的本事,這時也只有慘叫!
哈玉一聲怒叱,立刻從五丈高處躍下來。他人尚在空中,雙拳已交互打出十七拳,呼轟着罩上屹立地上的秦紅!
秦紅錯步側旋,雙腿連環踢出二十一腿,隨後貼在堡牆邊,怒目而視!
哈玉拳拳落空,立刻沉靜下來,一步步的往秦紅逼近,口中冷冷的道:“秦紅,為你,我已用盡心機,你仍然不買賬,是嗎?”
秦紅憤怒的道:“哈玉,你果然卑鄙無恥,想用迷藥害我失身,妄想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可惡!”
哈玉筆直的站在秦紅面前,冷冷沉聲道:“秦紅,你是如此的鄙視我,已令我忍無可忍。真要逼我下狠心使辣手,哈玉照樣拿得出來!”
秦紅叱道:“你想怎樣?”
哈玉道:“兩個字——‘用強’!”
秦紅怒道:“你最好少打一廂情願的如意算盤,我是不會答應的!”
哈玉冷兮兮的道:“為了達到讓你做我老婆的目的,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他“了”字出口,左手前抓疾撩,秦紅右手力拍,足下飛快的上蹴!
不料哈玉是關外摔跤名手,他此時的左手完全是虛招,跟在後面的右手才是實着!
只聽他一聲冷笑,右掌快得出奇的下探,一把撈住秦紅的足踝,橫身一甩,秦紅的身子立刻橫在空中,“咚”的一聲便趴在草堆上!
真快,就在秦紅尚未弓腰爬起時,哈玉那粗壯的身子平飛而起,一招“雲遮月”,已壓在秦紅的身上!
秦紅“啊”的一聲,雙手已分別被哈玉握住!
哈玉的雙足已把秦紅的雙腿分開,雙手又握住秦紅雙腕!
哈玉笑道:“秦紅,你是軟硬不吃,我就給你來個不軟也不硬,洞房就設在這堡樓下的地牢內吧,哈……”
秦紅一急,雙淚迸流。她咬着牙道:“為了保我貞操,守住名節,哈玉,我會叫你大吃一驚!”
哈玉全身一震,道:“秦紅,你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等我們行事完畢,我看你還能怎麼狠!”
冷冷的,秦紅已不再掙扎,她淡然的道:“哈玉,我死之後,你一定要把我的屍體送回獅頭山去,你敢嗎?”
哈玉又是一震,道:“秦紅,你寧願死?”
猛的回頭,秦紅已滿嘴鮮血的道:“我寧可嚼舌而死,你……你得不到我的……”
哈玉立刻跳起來,搖着雙手,道:“好、好,你厲害,我不逼你,千萬別把舌頭咬斷……我……我走!”
哈玉彈身落在石階上,回頭又道:“我着人給你再送吃的,絕對不摻迷藥,你可別把自己餓壞喲!”
望着哈玉走去,秦紅冷冷一笑,張口吐出幾口血水!
又伸手撫着口角內,自言自語,道:“狗東西,你也會上我的當,我豈會輕易死在這裏?”
原來秦紅一急,牙齒立刻咬破嘴角里面的皮,鮮血立刻流了一嘴巴,這才嚇走哈玉!
果然,此後送來的東西就不再摻迷藥了!
哈玉不來了,“長白老人”顏如玉卻一天來個兩三回,每次都是勸説秦紅,嫁給哈玉,他保證秦紅往後的日子快樂無比。
然而,秦紅就是不答應,且要顏如玉設法放人!
雙方就這麼僵持不下。哈玉一連三天不見面,顏如玉也不來了!
秦紅真的被囚在黑龍堡了!
事情的演變是出人意料的。哈玉設想的計謀難以實現,只好放棄“先斬後奏”的手段!
哈克剛不敢放走秦紅,怕的是與獅頭山變成仇家!
顏如玉以為,暫時囚人,等到時機來臨,就可設法促使秦哈二家變成親家!
沙成山趕着篷車來到遼北,幾經打聽,終於找到了黑龍堡!
沙成山遙望着那座大城堡,但見堡牆如城垣,左右兩邊各建着一座大堡樓,那堡樓足有八丈高,端的宏偉無匹!
篷車沿着一條小河過了石橋,沙成山以巾遮面,揮着長鞭趕着車,回頭望西天,夕陽已快落山!
沿着城堡與小河之間的那條小道,沙成山口中呼喝着拉車的兩匹健馬:“得!哈!得!哈!”
聲音不大,但囚在堡樓內的秦紅卻精神一振,立刻掏出一方絲巾打着結,隔着窗子拋出堡樓外!
絲巾上面有血,一經拋出,正好落在篷車左側。沙成山探手一把撈在手中,口中一聲“籲!啊!”
篷車停住了,沙成山抬頭往上面看,只見鐵窗口伸出一隻女人手臂在揮舞!
於是,沙成山笑了……
點點頭,沙成山把馬車調回頭,又從原路過了石橋。迎面,有個大漢攔住他的車頭,道:“朋友,幹什麼的?”
沙成山見這人一副狗熊模樣,笑笑,道:“我是收購烏拉草的,走岔路了,這是回頭走冤枉路,請問這兒是什麼地方?”
有個壯漢道:“鐵爺,這副瘦兮兮樣子,成不了精的!”
姓鐵的瞪了壯漢一眼,這才對沙成山道:“聽口音你不像遼北人。我告訴你,這兒是黑龍堡,往北去是北塔山,這時候怕晚了,你快走吧!”
沙成山點頭稱謝,立刻揮鞭趕車。拉車的雙馬,長嘶一聲便絕塵而去!
城堡內的秦紅,怔怔的暗自思忖:明明是沙成山的聲音,為何拋了絲巾,又伸手揮舞,車輪聲反而遠去了?難道自己想沙成山想迷了?
原來那城堡甚厚,上面窗子又小,要想看到堡牆外面近處的人,是無法看到的!
秦紅聞得車聲漸去漸遠,便不由得又躍下地面,怔怔的跌坐在草堆上面!
幾天下來,秦紅每餐都是先叫狼狗先吃,見東西沒有問題,這才把剩下的吃掉。漸漸的,狗也變得友善了,幾來,該有多好!”
此刻——堡樓上面的小窗已無光線透進來,送吃的壯漢在走的時候,又把壁上的油燈燃起來。他回頭笑對秦紅,道:“秦姑娘,可否聽在下一句話?”
眨着疲憊不堪的眸子,秦紅道:“有什麼話你説!”
壯漢站在石階上,低聲道:“上回你差一點沒有一足踢死我,但我並不恨你,也不敢恨你,不過……”
秦紅不耐的道:“有話快説!”
壯漢道:“這件事請你應該想得通。姑娘,你深一層的仔細想,如果你抵死不從我們少堡主,只怕你永遠走不出這座堡樓了!”
秦紅道:“難道你們要永遠這樣把我關在此地?”
點點頭,壯漢道:“除非你答應下嫁我們少堡主,成為黑龍堡少夫人,否則……”
秦紅怒道:“你也想做説客?”
壯漢道:“不是,小子是就事論事。姑娘你想,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我們堡主決不會輕易放你走,因為那將會給我們帶來一場搏鬥。黑龍堡不能因為你一人,而弄得同虎躍山莊兩敗俱傷,就只有委屈你住在這兒了!”
秦紅咬牙怒道:“哈家父子真可惡!”
壯漢搖搖頭,道:“少堡主誓言非你不娶,我們堡主抱孫心切,對你也就只好如此了!”
秦紅大怒,指指木門,叱道:“你給我滾出去!”
壯漢搖搖頭,走了!
秦紅“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此刻——外面的河上傳來陣陣蛙鳴,遠處一條人影箭一般的飛奔過來,那黑影,嗯,果然是沙成山!
一身黑色衣衫,連頭巾也是黑的。就在他快到河岸邊時,只見石橋上面兩個人影晃閃!
是的,黑龍堡一到夜晚便把警戒人員派在石橋上,此橋距離堡門半里地,夜靜人稀,只要一聲大喊,堡門那面便會聞得見!
沙成山決不能打草驚蛇,他已經覺得夠幸運了。自己一到黑龍堡,就發現了秦紅被囚的地方,敢情就在那大堡樓下面!
繞過小河彎,沙成山看看小河——河寬十丈餘,不知河水有多深。他立即找到一根樹枝!
那是一根似扁擔般的枯樹枝!
沙成山並不把樹枝拋入河心當踩腳借力用,卻雙手托起樹枝拋向河心上方五丈高處,就在樹枝尚未下落的剎那間,突然拔空而起,怪異而又反力道的雙手又抓住落下的樹枝往空中托起來!
天爺,沙成山竟然施出“龍馭雲”絕技,空中一個鞦韆架式,藉着樹枝上衝而未下墜之勢,斜着身子,雙腳就落在河對岸了!
放下樹枝,沙成山立刻伏在地上不動。他雙目炯炯的四周看了一陣子,先是認清方向,這才緩緩的蛇行鶴步摸到堡樓下面!
沙成山背貼堡樓往上看,那窗口距離地面少説也有八丈多!
是的,這堡樓是沿着一片岩石削壁接建的,從裏面看,由下面到窗口只有五丈高,但從外面看,就高多了!
由於地勢高,此處的防守便相當鬆懈!
沙成山背貼堡牆,提着一口真氣,施展出壁虎功,雙肩左右閃晃的往上面移動。直到他接近窗口,直到他雙手攀住鐵柵,裏面仍沒有聽出聲音來!
隔着鐵窗往裏面看去,沙成山看不到下面,只見一盞油燈發着黑紅的暗光,偶爾一聲狗叫!
沙成山細聲細氣的道:“裏面有人嗎?”
堡樓內的草堆上,秦紅剛疲乏的閉上眼睛,忽聞上面聲音傳來,初時不敢相信,細聽之下……
“裏面有人嗎?”
“誰?”秦紅驚喜的應着!
“我!沙成山!”
“啊!是你!沙大哥救我!”
沙成山引頸往裏面看,忽見面前一暗,秦紅已雙手握住鐵柵。她只往窗外看了一眼,便立刻叫起來:“沙大哥,你果然來了,快救救我!”
沙成山雙手用力扭動鐵柵,不由得搖搖頭,道:“這鐵柵足有兒臂粗,窗口又小,看來你是被囚在這兒的!”
忙點點頭,秦紅帶淚的道:“沙大哥,我幾乎自戕而死。哈家父子可惡,他們逼我嫁給哈玉,我死也不從!沙大哥,你要救我出去!”
點點頭,沙成山道:“忍着點,我就是專為救你,才來到遼北!”
秦紅隔着鐵柵拉住沙成山的手,道:“沙大哥,我寧願跟着你過那漂泊不定的日子,也不願做黑龍堡少夫人。你一定要救我!”
沙成山道:“你也不能跟我過那餐風宿露的苦日子。救你,是因為你爹找上我,這是生意。你放心,我會設法救你的!”
秦紅道:“我爹知道我被哈家父子擄來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是你爹他們的推測。果然被他們料中了!”
秦紅忿忿的道:“就為了他的大計,連女兒的事也不管了,真是的!”
“大計?”沙成山驚問,道:“你爹還有什麼大計?”
秦紅自知説溜了嘴,忙催着沙成山,道:“先救我出去再説嘛!沙大哥!”
點點頭,沙成山道:“好吧,你且忍耐着!”
不料沙成山話剛説完,下面洞中的狼狗忽然狂叫不休,一時間叫得堡樓上面的人叫起來,道:“開門看看,狗子們發現什麼了?”
沙成山立刻順着堡牆滑下來,伸手摸出一把石子,人已往小河邊退走!
就在他拋起樹枝過了河,身子剛剛隱在暗處時,河對岸已見十幾只巨大狼犬往這面撲過來。
四名大漢緊緊的跟在羣狗後面呼喝叱罵不已!
十幾只狗已聚在河邊,一個個伸頭怪叫的看着河對岸。
一個大漢道:“準是有貂子往這面跑了!”
另一大漢道:“二更過了,回去睡吧,這時候誰會往我們這兒來?”
“來也是找死!走,回去!”
順着堡牆,四個大漢抬頭往上面查看,那離地八丈高的小窗子,宛似開在雲端,高不可攀!
沙成山知道,只有飛身過河,方能逃過羣狗的追蹤。現在,他弄明白了黑龍堡的前哨防衞並不強,幾隻狗好打發得很!
於是,他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仔細盤算救人的步驟!
遙望對岸,沙成山見那面又是一片寧靜,立刻又換了個地方!
沙成山繞到黑龍堡的後山上!
他找了個荒草矮樹林密集的地方,而且緊臨着黑龍堡後堡牆,伸手入懷,取出個火摺子,迎風一吹,立刻湊近荒草地方,放起一把火來!
此刻——天已近三更,山風陣陣中,剎時起火的地方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不絕,沙成山騰身繞向山後面!
這天刮的是西北風,火勢立刻往黑龍堡蔓延過來!
不旋踵間,黑龍堡內鑼聲大鳴,已有人高聲大叫:“失火了!堡後火燒山了!”
好一陣刺耳的鑼鳴,黑龍堡內人影幢幢,紛紛走出堡去直往後山衝!
有個大漢狂罵,道:“是哪個兔崽子不小心,燒着了後山的荒草皮,給我查,查出來非砍了他不可!”
這人正是鐵總管,他率領着近百人往後山去救火,連堡樓上面的人也調過去不少!
現在,堡內一時大亂,人人亂奔,宛似大難臨頭!
沙成山不知什麼時候已上到堡樓上面,他大方的跑到兩個守門大漢身前,叫道:“還不快去幫着救火,這兒不用你們守了!”
兩個大漢忙點點頭,轉頭便走,不料走了三丈遠,一個大漢回頭問:“老兄,你怎麼不走?”
沙成山道:“你們走了,我來替你們把守呀!”
另一大漢一怔,緩緩走回來,道:“真格的,老兄你是哪個部門的,我怎麼不認識你?”
那大漢剛要細看沙成山,忽然眼前一暗,沙成山一指點在他的氣海上,吭叱一聲便倒在地上!
已走的大漢回來看,立刻怒叱道:“你是奸細?”
沙成山鬼魅似的已到了這壯漢身前,“金剛指”出手便是七次疾點過去!
大漢想叫也無法出口,便歪着身子倒在地上!
沙成山見人們往後面跑,火光沖天,連他這兒也照得如同白晝,立刻運功右掌,一把扭開鐵鎖。
他推開厚重的大木門,低頭往下叫道:“秦姑娘,快上來!”
秦紅早被鑼聲吵醒,聞得沙成山的聲音,立刻小鳥也似的往上面飛撲過來!
沙成山回頭暗中四下看,黑暗的堡牆下面似有人影晃動!
見秦紅已躍上堡樓跑出來,忙拉着秦紅的手往右方跑,口中低沉的道:“秦姑娘,能跑嗎?”
秦紅道:“這兩天除了想家想你,就是吃了睡,睡了又吃,精神好得很,能跑!”
此刻,二人已到了右面堡牆角上,想要從正門衝出去,怕驚動把守的堡丁,沙成山道:“由這兒翻出堡牆去,我早已看過了,這兒距地面最近,頂多六丈!”
秦紅首先登上牆頭,往下看,不由驚呼道:“沙大哥,這兒實在太高了!”她一頓,又道:“有些頭暈!”
沙成山一把托住秦紅左臂,道:“由牆頭往下滑,我助你一把,”
秦紅見沙成山的雙足後縮,雙肩頭宛似膠粘在堡牆上般的緩緩移動,她立刻閉上眼睛與沙成山並肩往下滑!
就在二人離開地面還有近兩丈時,堡樓上傳來一聲怪吼,道:“媽巴子的,中計了!”
有個大漢道:“什麼計?”
那狂叫的大漢道:“調虎離山計!”
又有個人問:“你怎麼知道?”
狂叫的大漢用手一指,道:“你們看,有人從這兒大着膽子滑下去!”
一時間,牆頭上聚了七八人!
那狂叫的大漢,道:“一定是秦姑娘被人救走了!”
突然聞得有人吼罵,道:“看什麼,還不快去報告少堡主知道!”
於是,堡牆上面立刻亂了起來!
沙成山與秦紅二人落在堡外面,兩個人便立刻往石橋那面衝過去。迎面過來兩個守橋的,其中一人大叫道:“喂,後山救火,你們要往哪裏去?”
等到二人看清來人的面孔,沙成山出手即點,“金剛指”出手如風,“噝噝”九聲連響,兩個大漢直不愣的歪斜在橋頭上,連開口叫也叫不出來!
沙成山與秦紅走過石橋,秦紅忘了憂的笑道:“沙大哥,你真行,比伍大浪還鬼靈精……”
秦紅自覺失言,立刻伸手捂住嘴巴!
是的,虎躍山莊的總管伍大浪,人是刁猾,卻已死於沙成山之手,這件事發生在易容大師“乾麪老人”扁奇住的松竹園。
此事沙成山記憶猶新。如今秦紅在這節骨眼提起伍大浪,沙成山覺得不是滋味!
是的,什麼是敵人?誰又是朋友?江湖上似乎把這兩種處於極端的朋友與敵人弄得混淆難分了!
如今沙成山玩命救出秦大小姐,她爹卻至今還在千方百計的想殺掉他!哼,等着往後瞧吧!
沙成山領着秦紅跑出五里遠,那兒掛了兩匹馬拖的一輛篷車正掩藏在林子邊!
沙成山道:“快上車!”
秦紅道:“何不把馬解了,騎馬跑的快!”
就在這時,身後面傳來狗叫聲,夾雜着馬蹄聲!
沙成山道:“秦姑娘,你會駕車嗎?”
秦紅急急的道:“我不會!”
沙成山道:“不會也得會,你看我怎麼駕,我先在車上教你,走!”
秦紅坐在沙成山身邊,只見沙成山抖腕一聲喝:“哈!”
兩匹健馬翻動蹄子拖着篷車便跑。後面已隱隱可見追兵!
沙成山重重的對秦紅道:“看清楚了,要馬往左,就拉左面的繮繩,往有當然拉右面的繮繩。若是直路,便用力抖打繮繩。要想停車,你便兩根繮繩拉直!”
秦紅道:“你要幹什麼?”
沙成山道:“要想擺脱他們,有得瞧的,你只管駕車往南邊跑。若是不見我,你就在沙河等我!”
秦紅道:“就是你同丘蘭兒在那兒‘成家立業’的沙河嗎?”
沙成山也不避嫌的道:“就算是吧!”
説着,便把兩條繮繩遞給秦紅,道:“快,我看你如何駕車!”
秦紅接過奔馳中的怒馬繮繩,立刻不停的抖閃,口中連連怒喝着,馬車馳的更見快了!
沙成山沉聲叱道:“原來你會駕馬車,怎説不會?”
一笑,秦紅偏頭,道:“我是怕你中途丟下我而去,才説瞎話的。其實虎躍山莊騾馬成羣,我七歲就能在馬上奔馳了!”
沙成山放心的指着前面,道:“就在前面的山道上,你我暫在那兒分手!”
秦紅聞得狼狗叫聲,道:“沙大哥,那十幾只狼狗兇殘得很,不過我已同它們廝混熟了,我有辦法叫它們不咬你,如何?”
笑笑,沙成山道:“狼狗不怕,伯追來的人。你若留下來,我必分心又分神。算啦,你快駕車走吧!”
他“吧”字出口,忽然騰身而起,空中三個空心筋斗,篷車已在前面五丈外了!
篷車上傳來秦紅的尖聲,道:“沙大哥,我在沙河等着你,你快來呀!”
沙成山未回答,回為他已到了一棵路邊的大樹前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足踢向頂在樹前面的一根粗木棒於。
立刻,他走到樹後面,奮起雙臂,大吼一聲:“倒也!”
只聽得“咔咔嚓嚓”一陣刺耳響聲,緊接着,“咚”的一聲,又是“嘩啦”一陣響,那棵大樹已倒在路中央,激起一大片砂石飛揚……
就在這時候,沙成山極目望過去,只見幾匹怒馬前面,竟然是十幾只巨犬,那巨犬個個口中發出嗚嗚聲,宛似要撕吃活人,光景便是一頭雄獅,也得閃躲起來了!
沙成山雙臂貫力,伸手在地上抓了兩大把砂石,人已彈身踏在那倒下的樹幹中央!
一羣巨犬已撲了過來,這些狼犬真兇,個個拚命的爭着往沙成山撲!
沙成山“咯嘣”一咬牙,左手陡然打出一片砂石!
迎面的五隻巨犬尖聲怪嗥着繞着自己的尾巴打轉咬起來,鮮血自巨犬的雙目與鼻尖往外溢,月光下看的十分清楚!
原來凡是狗,最靈敏的地方就是鼻尖,如果那地方受傷,再加上雙目已瞎,便只能打着圈子咬自己的尾巴!
當然,它永遠也咬不住自己的尾巴,便只有轉下去,直到精疲力盡而亡!
沙成山一招得手,另一批又撲咬上來。一聲冷哼,沙成山又是一把砂石打去!
要知他出手的雖是砂石,但在他用足力量,運勁抖發之下,顆顆碎石便宛如鐵彈。立刻,樹前面又是六隻巨犬尖聲怪叫不休……
就在這時候,迎面四匹馬上的人已紛紛自馬上落下地。為首的一人,白髯飄胸,走到樹前,道:“朋友,你是哪條道上的?”
樹上,沙成山緩緩拉起面巾,道:“在下沙成山,三位不認識我了?”
“沙成山”三字出口,樹前四人相顧失色。年輕大漢重重的道:“他就是盛傳的‘二閻王’沙成山?”
不等那三人開口,沙成山已淡淡的道:“不會錯,我是‘正’字沙成山。你大概就是擄人逼婚的哈大少爺了?”
白髮抖動,一邊的老者沉聲道:“虧你還識得老夫三人!
你應該明白,我們再遇上會是個什麼樣的場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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