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成山遙望過去,見油燈下只有秦紅一個人在那兒,於是,他立刻叫道:“秦姑娘,沙成山來了!”
裏面,秦紅拭淚望過來,道:“你説話不算數,為什麼遲來一天?”
十分歉然的走近前,沙成山雙手把一包吃的送過去!
秦紅一掌把吃的打落地上,她雙淚迸流……
沙成山一怔!
秦紅“哇”的一聲撲進沙成山的懷裏,她認真的號陶大哭起來了……
半晌,沙成山方才托起秦紅下巴,道:“可願意聽聽我來遲一天的理由嗎?”
緩緩的坐下來,秦紅這才拾起地上吃的,邊吃進道:“好嘛,你説説你為什麼晚回來一天!”
沙成山坐在秦紅身邊,他嘆口氣,道:“果然如你之言,丘蘭兒母子並未在鳳凰嶺的龍騰山莊上!”
秦紅道:“天下也不是隻有丘蘭兒一個女人,真要是找不到她母子,難道你還要……”
沙成山重重的道:“我一定會找到她母子的!”於是,沙成山把這次鳳凰嶺遭遇,詳細的説了一遍!
當沙成山説到回來時一路遭人截殺之事,秦紅冷冷的不再開口了!
沙成山沉聲道:“秦姑娘,你以為是誰在要我的項上人頭?”
秦紅白了他一眼,道:“幹你這一行的,太多的人在等着割你的人頭,我怎麼會知道?”
沙成山突然道:“會不會是你爹?”
秦紅全身一震,道:“我不敢説不可能。沙成山,你應該明白,這種事情我怎會知道?”
沙成山站起身來,道:“好了,秦姑娘,沙成山尚有事待辦,你可以走了!”
秦紅瞪着一雙大眼睛,道:“你趕我走?”
沙成山道:“我同你爹,你舅舅,已到水火不相容,冰炭難同爐的地步,我們還是早早分手的妙!”
秦紅道:“就這麼輕鬆的分開?”
沙成山道:“那要如何分開?”
秦紅道:“你違約晚回來一天,應該受罰!”
沙成山道:“怎樣罰法?”
秦紅想了一下,道:“我不能白白坐等一天!這樣吧,你陪我在洞中坐到天明,天明之後各走各的,如何?”
沙成山睡了一天,精神極佳,又敷了張愛寶的靈藥,連傷處也已結了痴,他此刻一心想到小村子去找那一對老夫妻,這時聞得秦紅的要求,嘆口氣,便坐下來!
秦紅拖住沙成山一臂,道:“我們談一夜,也算是一件不尋常的事了!”
沙成山道:“最好是在高山之巔,大河中央,荒山野林無人地方靜下心來暢談。此刻我心亂如麻,哪有心情暢談?怕辜負你了!”
秦紅把嫩臉貼上沙成山肩頭,道:“不談也沒關係,就這麼靠在一起也是好的!”
沙成山道:“秦姑娘,我希望你立刻快馬趕回龍騰山莊你舅舅家中,也免得你舅舅罵大街!”
秦紅道:“已經晚一天了,再多晚半天有什麼關係?”她突然伸手去摸沙成山的鬍子,又道:“你也怪可憐的,一定在想丘蘭兒母子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如果……”
秦紅幾乎把臉貼上去,她輕柔的問:“如果什麼?”
沙成山道:於如果誰能指引我一條明路,沙成山必終身感激此人!”
秦紅幽怨的道:“我雖貴為虎躍山莊大小姐,又有舅舅的呵護,但仍然沒有丘蘭兒幸運,唉!”
沙成山道:“丘蘭兒的命太苦了,跟着我就生活在驚濤駭浪之中。大小姐,這種痛苦你是不會理解,也不會明白的!”
秦紅雙手摟住沙成山的腰,道:“沙成山,你難道不為我的付出而動心?”
沙成山古井不波的道:“我是個大男人,怎會不知秦姑娘的心意?然而我不能。人要有自知之明,秦百年是容不:下我的。”
秦紅道:“你沒有表示,怎知我爹不答應?如果你能忘卻過去,我就同你一起回獅頭山!”
沙成山道:“可惜的是我無法忘卻過去,更不會忘記丘蘭兒母子!”他一頓又道:“秦姑娘,怕要令你大失所望了!”
秦紅突然笑笑,道:“沒關係,沙成山,我會等,等到丘蘭兒真的失蹤,甚至……”
沙成山吼叫道:“不要説了!”
秦紅並不生氣,她淡淡的道:“不説便不説,何必生那麼大的氣!”
深深的嘆口氣,沙成山道:“對不起,秦姑娘,我有些失態!”
秦紅嘴角一牽,道:“沒關係!如果想同大嫖客沙成山廝守在一起,就必須承受你這般的吼罵,嘻……”
沙成山猛低頭,四目相對!
秦紅的面孔絆紅中帶着一份渴求!
是的,那是女子特有的表徵。沙成山在柳仙兒身上卻沒有發現過這副樣子!
因為,柳仙兒看得談,看得平淡的人,臉上是不會有這種醉人的豔紅的!
秦紅就不一樣了,獅頭山下的虎躍山莊大小姐,看來對於男女間的事還陌生得很,也嫩得可憐!
誰也沒有説話,然而語音在二人的心中激盪!
秦紅心中似有小鹿在撞擊着:“沙成山,你這小子,怎麼還不敢動手?你怕我會吃了你?”
沙成山心中有着矛盾。他實在難以理解,自己哪一點漂亮,竟然弄得秦大小姐也另眼青睞?
咬咬牙,按成山猛的樓住秦紅的腰!
只是嚶嚀一聲,秦紅已倒入沙成山的懷裏不動了!
似乎是——山雨欲來風滿洞的光景吧!
沙成山有着同秦紅卯上的衝動,他那滿嘴粗胡茬子便一個勁兒的在對方的嫩臉上、脖子上、甚至胸前磨贈着!
秦紅口中發出切咦陪”之聲不絕——兩隻手樓得更緊了!
於是,就在一陣擁抱與熱吻中,沙成山的手觸到了秦紅的衣釦!
他摸了一陣子未解開,秦紅卻自動伸過手來。不料沙成山猛古丁一把按住秦紅的手,他仰起頭來!
秦紅一愣,立時把半閉的美眸睜大,她愣愣的看着幾近痴呆的沙成山!
濃重的嘆了一口氣,沙成山道:“對不起,秦姑娘,我失態!”
秦紅有些使咽的道:“是我,是我……願意……”
沙成山道:“但我卻木能……不能因為自己心中對你爹的懷恨,而毀了你的清白!”
秦紅重重的道:“寧願把清白交給你,也不願給那個庸俗的哈玉!”
沙成山道:“算了,就讓我們做個純潔的朋友吧!”
秦紅似是懊惱的道:“沙成山,你大概不是為了我的清白吧?”
沙成山道:“我實在不願輕易壞了你的名節!”
秦紅猛古丁跳起來,道:“什麼名節?什麼清白?你的心中去不掉為你生子的丘蘭兒,你想到了丘蘭地,你仍然忘不了她!沙成山,你心中對她產生愧疚,便不敢接受我對你的愛意,是吧?”
沙成山點點頭,道:“我不否認!”
“你還是承認了?是嗎?”
“當然,大部分也是為了你的名節。秦姑娘,沙成山不是浪蕩子,更非江湖上淫徒之流。如果我接納了你,此生我便要對你負責到底!”
秦紅咬着嘴唇,道:“如果你是浪蕩子或淫徒,我早就不屑於找來了!”
沙成山嘆口氣,道:“原諒我,秦姑娘,在未確定丘蘭兒母子二人的生死存亡之前,我不能接受任何人的愛意,秦姑娘……”
他扶着秦紅雙肩,又道:“秦姑娘,人要將心比心!如果你是丘蘭地的話……”
秦紅猛的又抱住沙成山,道:“沙成山,你雖然拒絕我的愛,但我並未看錯人,你是一位真正的俠土!”
伸出雙手托住沙成山的毛臉,秦紅錯蜒點水似的在沙成山的唇上吻了一下,回頭便走!
沙成山忙追上前去,道:“你現在要走?”
秦紅未回頭,輕聲道:“你願意送我一程嗎?”
沙成山道:“應該的!”
秦紅道:“你不是要上那個小村子去嗎?”
沙成山道:“是的,但我還是要先送你,因為我曾經答應江厚生,兩天之內送你回龍騰山莊!”
“不是已經晚了嗎?”
“是的,晚了一天。但只要你回到鳳凰嶺上,我還不算對姓江的失約!”
緩緩的走出山洞,沙成山與秦紅二人雙雙趕到平安客棧外。沙成山叫開店門,開門的夥計愣住了!
沙成山道:“快把我的馬牽出來!”
夥計匆匆拉出烏錐馬,對沙成山道:“客爺,你的篷車是不是……”
沙成山道:“暫時不用,好生照看着!”
秦紅躍上馬,低頭道:“沙成山,你不是要送我嗎?”
點點頭,沙成山道:“秦姑娘,我送你過沙河!”
秦紅道:“一馬雙跨?”
沙成山立刻對夥計道:“再拉匹馬來!”
秦紅突然又躍下馬,道:“不用騎馬,我ffJ走路!”
沙成山接過馬緩繩,道:“也好,我拉馬送你!”
夥計見二人往街頭走去,愣然站在棧房門口,自言自語的道:“那個女子會是誰?”
秦紅果然未再騎馬,兩個人並肩走着,誰也未再開口説一句話,秦紅沒有,沙成山也沒有!
然而,沙成山十分清楚,秦紅一定知道她爹的陰謀,甚至江厚生的陰謀。鳳凰嶺上張長江曾經説到過“大計劃”,難道秦紅會不知道?
秦紅當然知道!但秦紅也明白,要想把沙成山這種一流高手拉到爹的身邊,此時怕尚無可能。自己的行動是瞞着老爹的!
原來秦紅找上沙成山,不只是她心儀沙成山的為人,更是看重沙成山的武功。他相信,爹爹如要完成武林霸業,沙成山就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因為一個沙成山,要比遼北黑龍堡的力量可靠得多!
二人各懷心事,然而,秦紅卻懷着可怕的心事。沙成山自然不會知道!
春陽露頭,前面一道山岡。沙成山指着前方,道:“十里岡。秦姑娘,我們已離開方家集十里了!”
秦紅笑笑,道:“輕鬆走路也蠻愉快的!”她俏目望着沙成山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騎馬?”
沙成山淡淡的道:“不知道!”
秦紅道:“你答應送我到沙河,沙河距離兩百里,騎快馬不用一日。為了多相聚一時,所以我選擇走路!”
“秦姑娘用心良苦。但我心中卻一直懸念着丘蘭兒母子,所以……”
“所以你一直苦在心裏,沙成山,是嗎?”
“是的,我心中是很苦,但為了感謝秦姑娘的青睞,沙成山苦也認了!”
秦紅咬咬牙,道:“沙成山,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她頓了一下,東道:“當然,我也會以相等代價為你做一件事情!”
沙成山道:“請講!”
秦紅道:“答應我,不與我爹為敵!”
沙成山麪皮一緊,道:“我不夠資格,秦姑娘。我憑恃什麼去同你爹為敵?”
秦紅道:“你的忿癲,也可以説是一腔熱血!沙成山,你只要不同我爹為敵,什麼事情都好辦!”
沙成山冷冷的道:“包括你昨夜的表現?”
秦紅面色一寒,道:“沙成山,我不會讓你吃虧的。只要你不與我爹為敵,秦紅幫你找丘蘭地母子。如果……如果他們確已不在人間,我會挺身而出,不顧一切的嫁給你,為你生孩子,為你做羹場,為你……”
沙成山全身猛一震,道:“秦姑娘,你告訴我,有什麼理由我會與你爹做對?”
秦紅道:“以你的作風,因為你是‘二閻王’沙成山!”
咬牙末再開口,沙成山雙目一緊。他低沉的環視四周,雙目炯炯的繞行在十里坡官道上!
蹄聲十分有韻律的發出“的搭”聲,然而沙成山已似乎聞到一股子血腥味!
不錯,他曾在這坡上同“西隆二十四鐵騎”拚過命,這地方他並不陌生!
此刻,坡上的那座破廟前面,一排站着四個人。沙成山沒有多看,他拉着馬低頭走向場子的另一端——那是下坡的官道!
秦紅卻驚異的叫道:“關大哥、張總管,你們都來了?”
停下腳步,沙成山對秦紅道:“有人接你了,秦姑娘,看來我不能送你到沙河了!”
那面,四個大漢並肩走過來!
不錯,四個人之中有三個沙成山認識!
鳳凰嶺上“龍騰山莊”的大總管張長江與“洞庭雙煞”“水蟒”石大魁、“地虎”汪為仁!
另一個與張長江並肩而來的是個相當威嚴的中年壯漢,這人生得一副金剛怒目樣,鼻子挺直,嘴唇厚實,雙眉濃長久鬢,虎目含威,走地有聲!
從秦紅口中的“關大哥”三字,沙成山已猜中,此人定是住在項城衙門隔壁的關天水——秦百年的大徒弟!
秦紅緊走幾步迎上去,道:“關大哥,你們……”
張長江冷冷對沙成山道:“姓沙的,你準備擄我們秦姑娘上哪兒?”
搖搖頭,沙成山道:“不是擄,是送,送往你們的龍騰山莊去!”
張長江怒吼一聲:“呸!”
他逼前一步,叱道:“沙成山,三天期限,你答應秦姑娘回到鳳凰嶺,我問你,今天是第幾天!”沙成山道:“第五天!”
張長江怒哼一聲,道:“虧你還記得!如果是三天內,老子相信你的話。如今已超過限期兩天,你不是擄我們小姐又是什麼?”
秦紅立刻解釋道:“沙成山是遇上麻煩了,他才晚了一天半,算了!”
冷笑連聲,張長江道:“像他這號人物,哪天沒有麻煩?操!”
姓關的伸手製止秦紅開口,他泰山石敢當的站在沙成山面前,道:“我叫關天水!”
淡淡的,沙成山道:“久仰,秦百年的入室弟子!”
關天水重重的道:“久聞沙尼武功高絕,關某早想前來領教,都為俗事所羈,今日倒是個好機會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領教不敢當,倒是要令關兄失望,因為沙某也是一身俗事待辦,難以在此時答應關兄,真是對不住!”
張長江怒道:“何妨把關兄的要求也當成俗事一樁?沙成山,你難道怕了?”
沙成山望望對面四人,他不再開口的向秦紅點點頭!
桑紅低聲對關天水道:“叫他走吧!”
秦紅語音似在要求,沙成山心中一痛!
關天水沉聲道:“走可以,那得露上兩手!”
秦紅道:“大師兄,我們回去吧!”她看了沙成山一眼,似要向沙成山證明什麼的又道:“哈克剛父子走了嗎?”
關天水道:“走了還會再來。師妹,你且慢慢走,我把這兒的事情解決之後,立刻追上!”
秦紅急切的道:“這裏會有什麼事?我們走吧!”
關天水重重的道:“快走!我來,也是奉了舅老爺的命!”
他指指沙成山,又適:“老實一句話,此人非除不可,他太討厭了!”
秦紅道:“大師兄,你……”
關天水猛然怒喝道:“你還不快走?”
見曾見過關大師兄如此生氣?秦紅雙目一紅,幾乎掉下眼淚。她一跺腳,回頭疾步便走!
沙成山慪訴的拋下級繩,他淡然的橫移三步,道:“四位,看來沙某別無選擇了!”
關天水冷冷的道:“沙成山,久聞你的‘銀鏈彎月’十分霸道狠毒,關某導想領教,希望你別令關某失望!”
沙成山道:“既然關死心意已決,看來這場流血豁命的爭鬥是難以避免的了……”
一邊,張長江冷峭的道:“你早就該明白,沙成山,從我們二公子死在沙河的那一天起,這流血爭鬥便要無可避免的拚纏下去,而最終你將面臨的下場,怕要比你想像中的更悲慘!”
沂慪的嘴角一牽,沙成山道:“十年血海生涯,草莽風雷,綴串着的便是無窮盡的搏殺與卑賤的滴血,久了,便也看透了生與死,原是極其平淡的事。似我這種行業以外的行業,有幾個下場會美滿而壽終正寢?”
張長江憤怒的道:“明白最好,如此,你那心胸便更為你的死而了無牽掛,也令我們感覺上痛快些!”
沙成山道:“放心!殺人或被人殺,我們何不乾脆些?”
關天水嘿嘿笑道:“果不其然,單聞你這幾句話,就令關某肅然升起一份敬意。姓沙的,我就衝着你這句話,必然會給你一個痛快!”
古井不波的,沙成山道:“那好,可以開始了!”
關天水挽起衣袖,展露出緊扎的金色護腕,緊身腰帶猛然一吸,“掙”的一聲手上已多了一對“豹齒鋼環”,環呈橢圓,閃耀着瑩瑩金光!
沙成山雙臂不動,恢恢的嘴角一牽,道:“關兄,為了你我同意乾脆利落而不拖泥帶水,更為了我們雙方急需趕辦俗事,我誠意的要求你們四位一起出手,沙某照單全收,如何?”
濃濃的眉心打結,關天水嘿然有聲的道:“好囂張的狂徒,你覺口出此言,簡直目無餘子,可笑復又可恨!”
沙成山淡淡的道:“搏殺的過程就如同女人的裙子,越短越好。姓關的,我的時間已不容我再多耽擱了!”
暴踏一步,關天水雙臂一分,攔住張長江與“洞庭雙煞”三人。他重重的道:“張總管,你們三位仔細聽着,在我與姓沙的搏殺過程中,不論處於何種不利或有利情況中,都不許你們出手。清退一邊!”
張長江急切的道:“關爺,不可中了他的激將之計,我們的目的是……”
“洞庭雙煞”“地虎”汪為仁怒吼,道:“關爺,且容我兄弟先向姓沙的討教,如何?”
關天水冷冷笑了笑,道:“不,關某決不沾姓沙的絲毫便宜,三位且退一邊!”
沙成山雙眉一揚,道:“君子坦蕩蕩,小人喜投機,沙某也為關兄的風度喝彩!”
右臂一揮,關天水道:“少來,沙成山,好言多了也會惹人厭。你出招吧!”
緩緩的看了張長江三人一眼,沙成山道:“關兄請!”
丁字步向右移,移三步又退一步,沙成山看不出關天水移動的步伐,卻發現姓關的口角牽動,錯步的側移也越走越急,他那一對金色鋼環也配合着忽上忽下,挾着勁急的身影,漸漸的發出鋭利的嘯聲!
沙成山雙目平視,宛似不見,任由關天水在四周閃晃,他甚至有些懨懨的要閉起雙目來了!
關天水並未故弄什麼花招,他實際上正在施展“武林老爺”秦百年的“金環超度”絕技!
“金環超度”的精奧之處便在於繞行中藉着旋奔的動作,先把自己的身形似騰雲駕霧般提升至雙腳幾乎離開地面,然後猝然撞向敵人,以一對短短的金環眩敵耳目,然後擇有利部位立下殺手!
然而,沙成山卻幾乎閉上雙目,他十分冷靜的站在那裏,彷彿一個無所事事的閒者,那樣的深沉穩定!
關天水選擇攻擊的部位真絕,竟是沙成山的右後方,那是禦敵的死角,無論敵人如何行動,都將要慢半拍!
吼聲似是停滯在空中,關天水人已撞向敵人,一對金色鋼環,挾着一片金光鋭風,上取敵人首級,下往敵人關元揮殺,一招兩式,陰狠辛辣!
沙成山雙肩斜閃,右腕微揚,“噌”的兩聲合為一聲,關天水的雙環生被撞偏!
沙成山不等關天水會過意來,猛然厲吼:“寒江月刃!”
正欲旋身再殺的關天水,也同時吼叫如雷的:“金環超度!”
好一陣金鐵撞擊!
好一片金星飛舞!
就在層層金芒中,兩團人影彈分開來,空中也飄起片片碎衣衫市,卻不見有任何血腥出現!
倒翻着筋斗落在三丈外,關天水立刻把左手金環交回右手,左掌捂着已碎的前胸衣衫,驚怒交加的注視着懨懨而立的沙成山!
緩緩的轉過身來,沙成山道:“關兄可有興趣再出招玩玩?”
金環已插回腰間,關天水沉聲道:“沙成山,你不必藉機施惠,關天水不承你這份情!”
一邊,張長江已撲過來,他重重的問道:“關爺,傷得如何?”
關天水搖着頭,道:“毛髮未損,上衣已碎。沙成山不知為何刀下留情。可是,我並不謝他!”
張長江見關天水的胸前橫七豎八的至少有十多條刀口,幾片碎布已紛自空中飄下來,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道:“關爺,我們的任務是索這廝的命,我們圍殺!”
沙成山冷沉的道:“張大總管,你們早該聽我的,又何必一人上來,自取其辱?”
關天水怒喝道:“沙成山,你好狂妄!”
沙成山道:“是嗎?可知我為什麼刀下留人?”
關天水道:“説!”
沙成山道:“我是看在秦姑娘的面上。當然,最重要的是丘蘭兒並非被你們所擄。沙成山處事恩怨分明,借你之口回去上稟秦老爺子,武林世家之威名得之非易,讓他多加珍視!”
張長江怒道:“你是什麼東西,口氣忒也託大!”
嘴角一牽,沙成山並未開口,緩緩的往馬前走去!
張長江沉聲道:“姓沙的,你要走?”
沙成山未回頭,卻淡淡的道:“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們絕非沙某對手,這場架也就免了吧!”
洞庭雙煞齊聲吼罵,揮動兵刃便欲撲上,卻被關天水伸手攔住,道:“他説的不錯,我們皆非他對手,就叫他走吧!”
關天水四人一字並肩的站在山岡上,愣愣然望着沙成山下了山岡,緩緩的馳向方家集去了!
張長江沉聲道:“可他媽的好,回去怎生向莊主交待?”
關天水這才想起已走的秦紅,便立刻道:“快,追上大小姐去。別叫她碰上哈克剛父子,就尷尬了!”
一頓,又對張長江道:“回去我自去向江莊主交待。張總管,這姓沙的是個棘手人物,看來要想把他擺平,得由大公子與他表兄二人了!”
張長江幾人去拉馬!
關天水卻仍然遙望着天際,他的話與他所表現的神情,皆充滿了神秘。這究竟又是什麼樣的陰謀?誰也難以料到L沙成山緩緩的騎馬到了平安客棧外,迎面方小云匆匆自客棧內走出來。沙成山一怔,方小云已到了身邊!
沒開口説話,方小云僅僅對沙成山使了個眼色,便又匆匆的往街頭走去!
沙成山先是望望客棧內,旋即拉馬追上去。他低低的道:“方姑娘,你看到什麼了?”
方小云未回頭,卻低頭沉聲道:“沙大俠,跟我來!”
沙成山本再開口,緊緊的踉着方小云出了方家集。就在一處山坡前,方小云站住身子回身看,方家集沒有人跟來,她才急急的道:“沙大俠,這兩天我在暗中查探,的確發現有行跡可疑的人物出現!”
沙成山道:“我去了一趟鳳凰嶺,幾乎不能全身而回。方姑娘,你看到什麼可疑的人物?”
方小云道:“自從得知丘姐姐被人神秘鑄去之後,起初我心中相當高興,因為……因為我……我也有意……”
沙成山重重的道:“方姑娘,我非草木,沙成山心中明白……”
方小云道:“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人與人之間全靠一個‘緣’字,更何況丘姐姐已經有了沙大俠的骨肉,事實既成,我又何必強求?倒是丘姐姐眼前的處境,如果換了是我,也一樣焦慮難過,所以我倒替丘姐姐着急起來,這才在這附近暗中察看!”
沙成山點點頭,道:“方姑娘,謝謝你,我夫妻都謝謝你了!”
輕聲一嘆,方小云道:“你三番兩次繞過我爹姓命,人非草木,應該道謝的是我方小云!”
沙成山道:“方姑娘,你看到什麼可疑人物?”
方小云道:“聞得沙大俠曾言及方家集以北的那座小村子,所以我便信步走向那兒。一清早,便見一個白衣大漢匆匆的走出來,這人走的十分神秘,但他卻忽略我是個女人,不加以注意。等到他走入那家平安客棧,又同一個灰衫人説了一陣子,便拉馬匆匆的走了!”
沙成山急又問:“走往何處?”
方小云道:“往南疾馳而去。時間倉促,又是騎馬,我無法跟蹤!”
沙成山面現失望的急又問:“客棧住的人呢?”
“人仍然在!”
“什麼模樣?”
“中年大漢,上唇一振粗鬍子,一隻眼大一隻眼小,顎骨奇高,形狀威猛,一認便知!”
點點頭,沙成山道:“夠了,只要這人仍然在,我便能認出來!”
“看來,這中間一定有陰謀!”
“而且是衝着我沙成山來的!”
“沙大俠,往後的一切,你千萬要小心!須知丘姐姐母子的命維繫在你的身上,你若遭到不幸,她母子怕也危險了!”
沙成山躍上馬背,低頭對方小云道:“方姑娘,如果經由你的暗查而找到丘蘭地母子二人,沙成山對於姑娘的暗中鼎力相助,將永銘不忘!”
方小云黯然神傷的嘆口氣,道:“我為沙大俠奔波,實在是替我爹贖前想,求個良心平安罷了,沙大俠儘可不必放在心上!”
沙成山拍馬往方家集方向,聞言回頭道:“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的,方姑娘!”
餘音已渺,方小云卻仍然怔怔的遙望着絕塵而去的沙成山,她自言自語的道:“我祝福你們!”
沙成山回到平安客棧,他匆匆的進入客房,拉了一把坐椅靠窗坐下來!
夥計走來送上茶水,沙成山一把拉住夥計,順手塞了一錠銀子在夥計手上,道:“給你的!”
年輕夥計又驚又喜,扁大的嘴巴幾乎咧到耳根後,笑嘻嘻的道:“客官,無功不受祿呀!”
沙成山立刻笑笑,道:“有事要你辦!”
夥計放下茶壺,銀子往懷裏一塞,道:“你請吩咐!”
指指院子,沙成山低聲道:“客棧裏可是住了一位上嘴唇留着一提鬍子的人物?他的長相……”
未等沙成山説完,夥計已笑道:“有、有,就是有一個大個子留着這種鬍子的。沙爺,你找他?”
沙成山心中激動的道:“這人在此住了多久?”
仰頭搬指頭,夥計自言自語的算着,道:“總有半個多月了吧?”
沙成山暗暗咬着牙,又問道:“可知這個客人是幹什麼的?”
夥計搔着麪皮,道:“一口四川官話,説是從西南順江而下,來販賣藥材的!”
沙成山緊起眉頭,嚼着這幾個字:“販藥材的……”
夥計點着頭,道:“可就是沒有看到他的貨!”
豁然一笑,沙成山道:“給我留意着,這人有什麼動靜,你便立刻回我這裏報告!”
夥計忙點頭,道:“放心,他便是吃飯睡覺拉屎,我全都來向你報告!”
於是,沙成山掀開被子睡下了!
他睡的安心,睡得穩,因為他不怕那位則前來的人物會走掉!
是的,沙成山正陷入迷霧之中,他心中憂慮丘蘭地母子安危,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他又必須隨時養足精神,以對付未來難以逆料的洶湧波濤!
外面已響起二更鑼聲,沙成山房內無燈光。然而沙成山卻並未睡,他精神十足的直視着院子!
此刻,前面客棧的大門已關,二門也有個夥計走去關起來!
遠處傳來雷聲,誰都知道免不了一場春雨要下了!
就在這時候,斜對面的一間客房內閃出一個高大的影子,這人真猾,他只在院子裏稍一停留,便忽的一下子躍上房頂,鬼扭似的一閃而沒!
沙成山毫不遲疑的拉起後窗躍出去!
月黑頭的天,外面灰暗一片,沙成山閃身繞向後街,藉着遠處天空閃電,立刻發現一條人影往北奔去!
於是,沙成山笑了——冷冷的笑了……
不錯,那正是往小村子去的官道。這條道路沙成山相當熟悉,因為他既曾在此與柳仙兒相會,又曾領着丘蘭兒來此生孩子!
現在,他並不急於追上前面那人,反而緩緩的,遙遙的跟在後面!
雖然看起來沙成山並不急,但他內心深處卻非常激動,也相當緊張!
希望——是的,找到丘蘭兒母子的希望,究竟能否實現,也許便在此一舉了!
一聲悶雷在天際滾動,緊接着一道刺目閃電,沙成山已遙遙看到前面那個小村子。一條人影直奔到那座小小四合院前面!
又是一聲悶雷,一溜冷電閃過,沙成山已看不到那條人影!
沿着小村往西偏,沙成山繞向四合院的後面,立刻躍身上了屋脊。宛如一頭狸貓,沙成山伏在屋脊上不動了!——
舊雨樓掃描,noble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