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站在山洞口,想着不同心事。洞口的十二名黑甲壯漢,一個個金剛怒目、威風凜凜,對於二人自洞中走出來,誰也不假詞色!
沙成山有意無意的問:“伍總管,你似乎常來鳳凰嶺吧?”
一笑,伍大浪道:“一家人,一年總要來個十次八次的!”
沙成山淡淡的道:“伍總管真是大忙人,放下虎躍山莊的事趕來幫人忙,令人佩服!”
一頓,又道:“秦老爺子丟了寶物,虎躍山莊怎不見動靜?”
伍大浪似乎早已成竹在胸的道:“我們莊主信得過你。當然,虎躍山莊也派出了不少兄弟暗中打探。只要東西露面,沙大俠,你立刻會發現在你四周有多少虎躍山莊的人了!”
沙成山沒有吃驚,反倒哈哈笑了……
遠處燈火輝煌,“龍騰山莊”上那座宛似城堡的高大莊院牆上面,隱隱有人影晃動。月光濛濛,附近幾處山林似乎隱藏着不少埋伏者。
一條婉蜒山道就在附近一片岩石邊繞過去,那是一條捷徑,顯然與沙成山來時的路截然不同!
半個時辰未到,張長江已同另一黑衣軟甲勁裝大漢走來,那大漢恭謹地把馬繮交在沙成山的手上!
張長江輕拍着沙成山的肩頭,笑道:“真難令人相信,莊主竟然採納了你的建議。沙大俠,我們莊主的意思,是希望你放棄虎躍山莊的買賣,答應替我們辦這件事,什麼價碼,我們照付!”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不能為了銀子砸了自己的招牌!順手幫忙可以,改替你們辦事免談!”
沙成山輕鬆地上得馬背,低頭又道:“二位,我在前面慢慢走,你們只管放人,哼,丘蘭兒跑不了的!”
張長江也點着頭,道:“告訴你,沙大俠,丘蘭兒可能先回沙河,你順道往那面繞一圈,也許就能兜截住那傢伙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別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你們一定要派出高手在後面跟下去!兩下里只要小心,就不怕那個王八蛋跑上天!”
沙成山極不願罵出這三個字,但為了取信於人,便也硬起頭皮開罵。不少人就喜歡如此罵出這句“王八蛋”,雖然不好聽,卻又無傷大雅!
伍大浪笑笑,對沙成山道:“倒是對你的這份執著,我們莊主十分欣賞,希望你很快找到我們莊主的失物,虎躍山莊備酒以待,哈……”
沙成山心中暗罵——這個矮王八,説的話竟然與秦百年一模一樣!百花谷秦百年就是在得意之下説了這麼一句王二麻子的話,操他娘!
乾澀的一笑,沙成山抖着馬繮繩“得”的一聲,黃膘馬似是沒吃草料般的先噴出一陣冷氣,扭着粗腰往山道上走去……
他去的方向當然是沙河!
於是,張長江在暗中揮揮手,只見附近有人走上前去,張長江只在那人耳邊説了一句話,便呵呵笑着與伍大浪走進山洞中去了!
現在,沙成山跨坐在馬上仰面看看頭頂上的月兒,笑笑,懶散地晃盪着身子,心中卻在思忖着那些山洞中的地牢。
一旦落入裏面,大概只有死路一條。自己還算幸運,碰上了伍大浪這小子,否則真不知如何脱身!
已經離開鳳凰嶺十里了,沙成山忽然把馬撥向一片林子裏。他並未下馬,卻端坐在馬背上一動也不動。他不動,那匹黃膘馬也不動,甚至馬尾巴也不甩一甩,宛似泥塑石刻在那兒一般!
人與馬不動井不表示平靜。沙成山的心中激動不已,座下的黃膘馬似乎也等着翻動四蹄絕塵而去!
後面有影子在移動,移動在月夜的山道上!
沙成山極目望過去,一時間也不敢出聲音,因為他心中雪亮,能當上龍騰山莊的總管,頭腦必不簡單,説不定張長江那位心狠手辣人物來一個將計就計——弄個假的丘蘭兒誘自己上當,也説不定!
月下面的黑影子走得十分急,從她走的方向看,不錯,正是往沙河去的!
已經到了樹林邊,沙成山猛古丁一個騰躍,人從三丈餘高的空中直往那團小黑影的頭上落去!
小黑影子一聲驚叫,沙成山已扣住她的脖子,沉聲道:“你是誰?”
小黑影驚愣地望着沙成山,而沙成山另一隻手已往丘蘭兒的面上抹擦。他忽然摟住她低聲道:“蘭妹,果然是你!”
丘蘭兒沒有出聲,雙淚卻泉湧而出!
沙成山挫着鋼牙,道:“蘭妹,我們的孩子!”
丘蘭兒把滿面淚水蹭在沙成山胸前,低泣着:“就是為了孩子,我沒有一點抵抗,任他們把我押上鳳凰嶺。沙大哥,我只要有一口氣在,一定要把孩子保護好,因為……因為那是我們的孩子……”
沙成山撫摸着丘蘭兒的秀髮,道:“蘭妹,苦了你了!”
仰起淚臉,丘蘭兒道:“沙大哥,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自從見你進入山洞以後,就知道你會救我的……”
沙成山一聲苦笑,澀澀的道:“我同你一樣,也被他們用機關陷入洞中地牢,若非我聽出虎躍山莊伍總管的聲音,此生我們怕很難再見到面了!”
丘蘭兒抹去淚痕,道:“他們為什麼放我出來?”
笑笑,沙成山道:“我以矇騙法、激將法把他們的策略導入歧途,然後配合‘唬’字訣,想不到他們真的放你出來了,哈……”
丘蘭兒立刻驚愣的道:“快走,他們一定派出高手跟來了!”
“二閻王”沙成山笑了。他拉過黃膘馬,扶着丘蘭兒上去,低聲道:“蘭妹,我要帶你去找個人,你先慢慢往東走,我等着侍候幾個傢伙上路,完了以後我立刻追上來!”
丘蘭兒點點頭,道:“沙大哥,能戰則戰,不能戰就走人,且莫逞強拼命,要為我們的孩子想想啊!”
沙成山拼命嚥了一口唾沫,道:“走吧,我自有主意,蘭妹放心好了!”
丘蘭兒騎在馬上,不時的回頭望一眼沙成山,直到她繞過大片樹林子……
沙成山木雕似的站在路中央,寒風吹起他的衣襬發出嘟嘟的聲音,大半個樹林子枯葉已盡。
枯枝蕭條,一幅初冬的景象,倒是天上的月兒更清亮,亮得半里外奔馳的三條人影也清晰可見!
沙成山笑了……
當然是冷笑,因為他發出的笑聲低沉而帶着咬牙聲音,那不會是叫人愉悦的笑!
三條黑影俱都是穿着黑皮軟甲勁裝,他們的頭巾上俱都插着一個金色雕龍,説明他們是龍騰山莊的人!
三個黑衣大漢追到沙成山身前,俱都一怔,其中一人對正面大漢道:“於副總管,別停下來了,追蹤丘蘭兒要緊!”
這人的話令姓於的點了頭,三個人正待錯身從沙成山身邊過,不料沙成山嘿嘿笑着張開雙臂,道:“別追丘蘭兒了,你們要找的兇手,就站在你們的面前,沙河岸殺你們二公子的正主兒就是我!”
沙成山強調自己是兇手,令姓於的三人懷疑,其中一個大漢已反手拔出背的砍刀,沉聲道:“你是誰?”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丘蘭兒的丈夫呀!你們不信?”
姓於的沉聲道:“讓開,別誤了於大爺辦正事,那可是你在找死!”
姓於的當然不相信沙成山的話,以為他是在阻延時間,好讓丘蘭兒從容逃走!
沙成山立刻又道:“張長江只派了你們三個人來?”
這句話使三人吃驚不已!
姓於的緊着雙眉,問:“你怎麼知道的?”
沙成山坦然一笑,道:“因為我是沙成山!”
姓於的怒叱一聲,道:“少蓋,沙成山明明騎着馬,而你……”
沙成山一聲笑,但面上卻殘酷的直視着三人,道:“馬由我的妻子騎着走了,而我卻在此地等着侍候各位上路。三位,我的話夠明白了吧?”
姓於的三人立刻往後退,三把砍刀已橫在三人胸前。這位龍騰山莊的副總管沉聲罵道:“沙成山,你這個騙死人不償命的王八蛋,連我們莊主也上當了,你真該死!”
沙成山的雙臂一垂,看上去又是一副病懨懨模樣,但説起話來衝死人,道:“該死的是你們,今日我才發現你們龍騰山莊沒好人,現在,就從你們開始吧!”
姓於的憤怒的吼叫道:“我們上,先活劈了這小子,再去追拿丘蘭兒!”
姓於的話聲甫落,他右邊的大漢已皮笑肉不動的道:“於副總且後退,我先上!”
姓於的沉聲橫眉的叫道:“沙成山有人叫他‘二閻王’,聞説他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有這種惡劣的名聲,他必然不簡單,我們還是併肩子一起上!”
另一大漢怒聲如雷的道:“於副總,我們祁連二怪幾曾丟過龍騰山莊的人了?我哥先上就由他先上,錯不了!”
笑笑,沙成山道:“原來是西北道上失蹤數年的‘祁連二怪’,卻原來投靠在龍騰山莊當奴才,嗯,怪不得龍騰山莊如此跋扈!”
於副總管怪叫一聲,道:“沙成山,你狠,我們也不慈悲,一朝卯上幹,他孃的誰又含糊誰?”
祁連二怪中,“黑風刃”丁大山怪聲粗啞的道:“副總管説得對,姓沙的啃他娘本事再大,不見得就能抗過我哥倆的一陣殺!”
另一怪漢名叫何大沖,右面頰上長着一塊紅毛青痣,大刺刺的凜然一笑,道:“沙成山,你不錯是條漢子,我姓何的也不是孬種!且莫以為你是個響噹噹的人物,我何太沖在道上也榜上有名。今夜你先用奸再施詐,哄得爺們團團轉,這口鳥氣我們受夠了!別説你是‘二閻王’,便真的閻王老子,何大爺也要踢他七腳,揍他三拳!”
沙成山笑笑,道:“真是番豪語,有時間的話,沙某一定把你的這番話刻在你的墓誌銘上以流傳後世!”
何太沖大怒,罵道:“放你孃的屁,且看誰替誰刻墓誌銘吧!”
何大沖的那柄沉重鋒利、寒光激射的砍刀高舉過頂,削薄的刀刃豎立成線地對着沙成山,一副力劈華山架式,刀未殺下,已令人肌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然而,攻擊沙成山的卻是“黑風刃”丁大山!
就在“白星子”何太沖高舉砍刀的時候,丁大山的砍刀已斜肩帶背的殺來!
沙成山的身法真是快得嚇人,他鬼魅一現的從於副總管身側閃過。口中沉聲,道:“於副總,我沒時間同你們泡磨菇,你也出手吧!”
還有敵人這樣逗人的,簡直目無餘子,無以為甚!於副總管本想由“祁連二怪”攔殺沙成山,自己立刻去追丘蘭兒,聞得沙成山此語,心中怒罵——王八蛋,是你自己找死!
三把砍刀,發出窒人的“咻”聲,從三個不同的角度,呼轟着無數刃芒照上敵人!
沙成山的身子淬然旋起,人只騰起一丈,口中狂喝猶似旱地打雷:
“寒江月刃!”
是的,又是那種令人有登上刀山之感的殺招!
一天的星月,比不了沙成山四周的刃芒閃爍明亮,枯枝簌簌聲響,壓不住一陣金鐵撞擊之聲。
空氣中響起的裂帛似的刺耳聲裏只有鮮血在迸濺,而沒有半聲哀號,三條人影——高大的影在地上扭動,就是沒有喊叫呼號!
當然,若是人的喉管被切斷,這個人又怎麼能叫得出聲音來?
沙成山十分放心,因為他下刀的手法他自己最清楚,不用再去查驗,三個人準定活不成了!
淡淡的,沙成山對即將斷氣的三人,道:“對不起,我沒時間為三位刻墓誌銘了!”
於是,沙成山緩緩的走了,他帶着一種厭倦與無奈的心情匆匆的走了!
然而他絕對想不到,於副總管會壓着心頭一口氣,努力的以手擠着鮮血,在地上寫了個“沙……”
也只有一個“沙”字,他便瞪着大眼睛不動了!
沙成山很快便追上了丘蘭兒,他已經在心中盤算過了,一定要把丘蘭兒帶到一個地方去!
是的,只有到那兒,丘蘭兒才可能平安無事!
當然,沙成山把他的計劃對丘蘭兒説過之後,丘蘭兒立刻點頭同意!
於是,他們繞道往南去,方家集的事也只有暫擱一邊了!
天亮了,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總管張長江一早便站在莊門樓下面,他正在等着於副總管的回報!
然而,直到快近午時,尚不見於副總管與“祁連二怪”迴轉,這時候他不得不急急的找來伍大浪商量!
就在這時候,山道上出現兩個人——一老一壯,二人走得十分穩健。
如果仔細看,這二人都不簡單,一位是川南龍爪門的掌門白良,另一位是東海來的“冷麪豹”貝海濤。
這二人都是沙成山的對頭冤家,聞得龍騰山莊二公子被人殺害,便順道折來鳳凰嶺,方便的話,準備與江厚生合作以對付沙成山!
張長江正在等候伍大浪的到來,見白良二人已到了莊院前,立刻笑容可掬的迎上前去,深深抱拳,道:“來的可是白掌門吧?”
他指着貝海濤又問:“這位是誰?白掌門請介紹一下,如何?”
哈哈一聲笑,“鐵爪”白良指着貝海濤,道:“東海太極老人門下傳人貝海濤,人稱‘冷麪豹’的,就是我這位老弟台!”
笑笑,貝海濤仍然是傲骨嶙峋的不多説話!
張長江忙伸手一讓,道:“真對不住,莊主傷子之痛心情不佳,凡是登門的道上朋友,都要先去我家二公子停屍地方指認一下,可有人識得江湖上誰出手盡往要害處切的,一經證實,莊主必定有重賞!”
白良心中十分不快:我以龍爪門掌門之尊來到你鳳凰山上,江厚生不親自迎接,至少也要先進莊一敍,沒得倒先去看他被人殺死的兒子江少強,真是豈有此理!
貝海濤仍然未開口,但見他冷視着張長江,滿面不悦之色,光景對於張長江也是甚無好感!
繞過高大的圍牆,又走過一段山道,深樹後面,斷崖之下便露出個大山洞,仍然是二十四名身穿軟皮黑色勁裝大漢金剛怒目的守在洞口,見張總管走到,立刻抱刀施禮,十分恭敬,而對白良與貝海濤二人不理不睬!
張長江一走入洞中,便憤怒的沉聲道:“我們龍騰山莊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氣,老爺子這幾年又甚少出莊,對於下屬的管束也十分嚴厲!想不到有人不長眼睛,竟一舉殺了我們二公子等八人之多!二位試想,誰能嚥下這口氣?”
貝海濤未開口,仍然面罩不悦之色!
白良重重的道:“是狠毒了些,且容老夫看過之後,或許會知道一二,也説不定!”
山洞很深,進去三丈以後便靠洞壁上面的長明燈來照明!
白良與貝海濤二人緊跟着張長江,沒多久便到了洞中的寬敞地方,那裏停了八具屍體!
張長江親自掀着覆在屍體上面的單子,雙目卻直視着白良與貝海濤二人……
乾瘦的貝海濤雙目如炬,他看了屍體之後未開口,仍然一副冷傲之態!
白良就不同了,當他仔細看了江少強脖子上面的刀口之後,立刻驚呼,道:“我知道是誰的刀法了!”
張長江全身一震,道:“白門主,你説,這是誰的刀法?”
伸手撫摸着面上的疤痕——一條從左面頰到下巴的刀口,白良沉聲道:“張總管,你應該看到白某面上的刀疤吧?還有……”
張長江點着頭,道:“是很像一個人下的手。白門主,你説,他是誰?”
這時候貝海濤開口了!
他的語聲就像是鐵球墜地,鏗鏘而又幹脆:“沙成山——‘二閻王’沙成山!”
張長江幾乎面色變得青紫,黑而濃的粗鬍子不由得根根顫抖……
是的,張長江説不出話來了!
捋着白髯,白良重重的道:“不錯,正是沙成山出刀的手法,‘銀鏈彎月’!”他似是十分沉痛的道:“二公子怎會惹上姓沙的?”
就在這時候,伍大浪從外面跑進來,他是認得白良的,立刻笑着走上前,道:“白門主也趕來了?”
一把揪住伍大浪,張長江叱罵道:“都是你這個‘武大郎’,害得我把真兇放走,臨去還加上個丘蘭兒!你説,我怎麼去向莊主交待?”
伍大浪猛搖着頭,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沙成山乾的!”
張長江怒道:“出招一樣,刀法雷同,他們都受過姓沙的害,你還説什麼不可能?我要你負責!”
伍大浪指着張長江的手,道:“張兄,你鬆開手吧?”
白良對伍大浪道:“這件事八九就是沙成山乾的,錯不了!”
伍大浪仍然搖着頭,道:“沙成山正為我們莊主辦事,兩件寶物在方家集出現,他已經忙得不可開交,怎會遠去兩百里外的沙河?”
他一頓,又道:“更何況他與丘蘭兒之間尚有一段樑子,試想,沙成山會為丘蘭兒拼命?我實在不敢苟同!”
張長江憤怒的道:“姓沙的騎了一匹快馬,兩百里地他快得很,我寧可相信是他乾的!”
伍大浪重重的道:“這沒有爭論的必要,且等於副總管與‘祁連二怪’回來之後,便會一切明白!”
張長江咬着牙,道:“也只有如此了!”
貝海濤突然對白良道:“白掌門,我有些不太喜歡此地,如果白掌門要留下來,那麼我先走一步了!”
不等白良開口,張長江伸手一欄,道:“請留步,二位既然來到鳳凰嶺,就是我們龍騰山莊的貴賓,哪有就此一走的道理?二位這邊請!”
伍大浪立刻往洞口走,笑道:“你去招待二位,我到洞口等人!”
張長江十分恭敬的把白良與貝海濤二人往另一個洞中領去,他笑的令人高興,令人愉快,貝海濤這時候便是要走,也只得暫時留下來了!
同樣的,張長江指着一間豪華的洞室,道:“二位且請暫時歇着,我立刻命人送上酒菜,且等莊主走來,大家在此相見!”
白良撫髯點着頭,貝海濤見這室中富麗堂皇,地上鋪着厚毯,果是待客好地方,也就與白良二人坐了下來!
張長江打了個招呼——暫時告退,便走出這間洞室,遠處已傳來腳步聲……
張長江一掌拍在洞壁的暗門,“轟嗵”一聲室內陷出個深坑,旋即兩片鐵板又合了起來!
地牢中,白良高聲大叫,道:“張長江,你這是幹什麼?快放我們出去!”
貝海濤高聲咒罵,道:“孃的,龍騰山莊果然是個虎狼窩,貝大爺預感着一股子血腥味,本就要離去的,可是……”
上面,張長江的冷冷的道:“找幾個江湖成名人物,為我們二公子陪葬,這原是我們莊主的意思,二位,真對不住了!”
白良狂怒的騰身往上衝,寸厚的鐵板他如何衝得開來!
貝海濤叫道:“江厚生這個王八蛋,他想的真絕,竟然找我們為他死的兒子陪葬!孃的皮,老子到陰司裏搏殺他的鬼兒子去!”
就在這時候,洞中跑來的人已到了張長江面前,那人氣急敗壞的道:“總管,不好了,於副總管他們……”
張長江憤怒的一把揪住來人,吼叫道:“快説,他們怎麼了?”
那漢子喘着氣,道:“死了!”
張長江驚怒的狂吼道:“死在什麼地方?”
那漢子重重的道:“往沙河去的路上,大約十里多一點吧!”
張長江破口大罵,道:“沙成山啊,你這個小狗操的王八蛋!”
忽然,洞底下傳來貝海濤的聲音,道:“好,沙成山就是沙成山,果然令貝某心折,哈……幹得好,幹得太好了,哈……”
張長江大怒,在鐵板上跺着腳罵道:“死囚,姓沙的幹得好,你們就更慘了!”
貝海濤咬着牙,道:“姓張的,你給老子聽清楚了,切莫被我走出此牢,否則,我要血洗你們的鳳凰嶺!”
張長江怒叱道:“作夢,此生你休想再有機會走出來!”
説完正要離去,突聞得白良在下面叫道:“張總管,請江莊主來一見,如何?”
張長江哈哈大笑,道:“莊主不見任何人,白門主,你省省力氣吧!哈……”
白良憤怒的叫道:“張長江,你們龍騰山莊膽敢殺害白某人,他日龍爪門必大舉前來,江厚生他想一手遮天,只怕難了!”
張長江得意的道:“你們將死於無聲無息,天底下再也沒有人知道是我們的手段,哈……”
白良也笑起來……
貝海濤更是尖聲大笑……
張長江猛的收住笑聲,道:“笑吧,七七之日一過,怕你們就笑不出來了!”
白良沉聲對貝海濤道:“此刻我倒希望沙成山長命百歲了,哈……”
張長江聞得沙成山三字,立刻便往洞口走去!
是的,沙成山絕對不能活,至少洞中地牢囚的人物已被他知道了!
張長江邊往洞口走,邊大聲道:“快,備馬來!”
有人在洞口應道:“總管的馬已拉在洞口了,伍總管在等着你了!”
果然,伍大浪已坐在馬上等他了!
張長江憤怒的瞪了伍大浪一眼,咬牙落在馬背上,道:“你這個名副其實的‘武大郎’,真要是沙成山乾的,我看你怎麼向莊主交待!”
伍大浪當先拍馬疾馳,到了這時候,他也真的拿不準主意了!
二人匆匆的趕到一處山林邊,果然,路上躺着三具屍體,不用細看,張長江就知道是於副總管與“祁連二怪”三個人的!
伍大浪翻動着屍體,只見全是一刀要老命,刀刀中在喉管上面,與江二公子的刀口子完全吻合!
於是,伍大浪怔住了!
張長江走近於副總管屍體旁邊,猛古丁一愣,他雙眼如豹目,直視着地上血跡,轉轉頭,又扭扭身子,不由得狂怒的叫起來:“老於在地上寫了個字,‘武大郎’你看得出是什麼?”
伍大浪雙肩微晃,立刻走近張長江身邊,細心的比劃着地上的字——血字……
猛然間,他咬咬牙,道:“是個‘妙’字又不像,倒像寫的‘沙’字!”
好一陣跺腳,張長江幾乎把地踩了個洞。他憤怒的高聲狂罵,道:“好一個沙成山,你這個小狗操的,果然心狠手辣兩手血腥!惹上我們龍騰山莊,你就別再混下去了,我的兒!”
伍大浪冷冷的道:“餿主意是我出的,老張,你回去上稟莊主,伍大浪一定動腦筋把沙成山原封不變的拎回他老人家面前!”
重重的點點頭,張長江道:“好吧,我先回去捱罵吧!”
一間相當精緻的紅磚瓦屋,屋子前面一片梅花,初冬的季節裏大片花海,在西北涼風颼颼裏尚有着一股子沁人心肺的香氣——香得十分細膩舒坦!
屋子的兩邊,碗口粗的青竹直插雲霄。風吹竹葉響,但響得醉人,毫無呼呼啦啦的吵人聲!
屋子後面是個山坡,一片松林延到山坡頂上,青綠得泛黑的松林子給初冬染上醉人的綠色,美極了!
能住在這座精緻的瓦屋裏面,又有“歲寒三友”的陪襯,這個人一定會享受!
不錯,江湖上的“千面老人”易容大師扁奇就住在這小屋子裏面!
“二閻王”沙成山與丘蘭兒騎馬來到小屋前面。
丘蘭兒驚喜的對沙成山道:“沙大哥,這真是個修心養性的好地方,真希望有一天我同我們的孩子,平安的住在這種地方,擺脱掉江湖紛爭與搏殺,放棄權力與財勢的庸俗誘惑,那才是真正的人生享受!”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是的,神仙笑傲山林,惡人圖謀權勢,蘭妹所希望的便是神仙生活。且讓我們共同努力往這條幹淨的人生道路上走去!”
丘蘭兒仰面望着沙成山,笑道:“沙大哥,我忽然發現我才是世上最幸運的人!”
沙成山已扶着丘蘭兒走到門口台階下面,他輕聲的道:“扁老,沙成山二次造訪來了!”
不錯,過去沙成山來過!
那一次為了替“武林老爺”秦百年護送寶物,特別請這位“易容大師”在沙成山的頭皮上略施小術,果然瞞過了冷若冰他們的搜索!
現在,沙成山帶着丘蘭兒來了。沙成山早已打定主意,要把丘蘭兒的面貌加以改造!
屋子裏面傳來蒼老的聲音,道:“進來吧,沙成山!”
進屋的不止沙成山,丘蘭兒也跟進來了。
屋子裏,只見扁奇病懨懨的睡在牀上!
沙成山驚異的走近前,道:“扁老病了?”
“千面老人”扁奇嘆口氣,道:“人老了,毛病也多了,你們坐!”
沙成山坐在牀邊,急切的道:“沙成山有事相求,扁老這一生病……”
丘蘭兒立刻對沙成山道:“老人家病成這樣子,我們就不用麻煩老人家了!”
扁奇望望丘蘭兒,問沙成山:“這位姑娘是誰?怎會跟你一起?”
沙成山手指着丘蘭兒,道:“她叫丘蘭兒,已是我老婆了!”
扁奇驚異的道:“沙成山,你敢討老婆,造孽呀!別忘了你是幹什麼吃的!”
丘蘭兒當然知道扁奇話中含義,立刻笑笑,道:“老人家,是我願意的,而且……”
沙成山忙接着道:“扁老,所以我把她帶到你這兒,希望你能給她易容,可是……你病成這樣……”
丘蘭兒一笑,道:“沙大哥,你先去辦事吧!扁老病成這副樣子,他需要人侍候,我等他病好了自會小心去找你!”
沙成山怔怔的道:“你要留下來?”
丘蘭兒指着一臉病容的扁奇,道:“老人家病得不輕。我侍候他幾天,對你也好呀!”
扁奇瞪着沙成山,道:“沙成山,你有眼光,娶了個好心腸女人。你要我替她易容,且等我的病好了便動手!”
點點頭,沙成山道:“既然如此,我儘快趕來,不過……”
沙成山看了看丘蘭兒的肚子,期期艾艾的對扁奇道:“扁……老,她……是個有身孕的人,望你……多多擔待了!”
乾乾一笑,扁奇指着沙成山,道:“沙成山,你真行,佩服!佩服!”
赧然一笑,沙成山重重抱拳施禮,道:“扁老,我走了,你請多多保重!”
丘蘭兒送沙成山到門口,關懷備至的道:“沙大哥,為我,為孩子,更為你自己,此去多多保重,儘早回來呀!”
托起丘蘭兒的俏面,沙成山笑道:“蘭妹,我説句心裏話:往後的日子裏,我沙成山就是為你和孩子而活,放心吧!”
熱呼呼的淚水,就因為沙成山的這句話,便從丘蘭兒的眼眶裏滾落下來……
是的,生命的可貴之處便在於此,丘蘭兒又何嘗不是這樣的想法?
沙成山騎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