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若塵瞪眼如鈴,額頭青筋掙起,瘦削的面上一陣抽動,沉聲道:
“段爾生,展若塵接受你的挑戰,你劃個道來吧!”
段爾生忽然哈哈狂笑不已,然後一把拉着走過來的女兒,笑聲仍然不歇……
段芳姑已驚怒的叫起來:
“爹,你受傷了!”説着便回頭怒視着展若塵,叱道:“姓展的,又是你!”
展若塵面無表情的道:
“因為你,我沒有搏殺了你爹——”
段芳姑突然狂怒的吼道:
“怎不説是為了金寡婦?你若殺了我爹,你知道我誓殺金寡婦——”
段爾生突又吼道:
“骷髏幫孩兒們!我們走!”
話聲中,只見這些灰衣大漢們風起雲湧般的剎時繞過大片黑松林子走得一個不剩!
金家樓的人馬,早迎上那輛生鐵鑄造的囚車,展若塵忿怒的扭開那把半尺長大鐵鎖,掀開鐵籠蓋子,只見金申無痕的雙足也用鐵鏈繞鎖着,便雙手也扣鎖在兩邊鐵柵上,那囚籠下面留下了個尺長四寸寬洞,連大小便也別想脱出那支鐵籠來!
展若塵伸手去扶,金申無痕忙搖頭,道:
“孩子,乾媽坐此囚籠二十天,四肢早已麻痹難動,得先弄個兜轎,趕快返回大金樓!”
展若塵忿怒的道:
“娘,我饒不了姓段的!”
這時早有人奔入洞中趕出一羣馬匹,也有人匆匆綁了兜轎架於馬背上,展若塵便抱起金申無痕躺上兜轎——
伸手遮住雙眉,金申無痕視着四周,嘆道:
“長春山我住了數十年,竟然不知道附近的黑風口會有這麼一處地洞!”
展若塵道:
“正因為不知道,才讓娘多受了半月罪,孩兒該死!”
“飛龍八衞”分成兩列,拱衞着金申無痕,曾秀雄與於宏遠二人忙赴前請罪。
金申無痕立刻問道:
“這次兄弟們傷亡如何?”
曾秀雄立刻稟道:
“月字級二把頭石遠與齊大山雙雙戰死,“星”字級二把頭倪勇受到輕傷,兄弟們死傷三十一人。”
金申無痕吩咐立刻上路,她凜凜然的望了一地死者,嘴巴閉得緊緊的——
十里路並不算長,不到一個時辰便趕到了!
躺在馬背上的兜轎,金申無痕望着金家摟的-片豪華屋宇,有着隔世之感觸——
便在這時,消息已傳入大金樓,二當家潘得壽與申無忌等,便立刻一窩蜂也似的擠出大廳來——
“無情報”費雲不等金申無痕進入正廳,便立刻迎跪在長廊上,高聲道:
“屬下的督導不周,使得防衞出了紕漏,屬下請罪!”
這時,飛龍八衞也跟着跪在長廊上請罪!
不旋踵間,長廊上跪下一地請罪的人物!
“金家樓”的規矩是嚴謹的,而金申無痕的權威乃是至高無上,她的話似若聖旨,金家樓的組合龐大而嚴密,上下之分,尊卑之間,皆是一絲不苟,規矩自然是主要因素,而“金家樓”能在江湖上伸手托起半邊天,黑道上跺跺腳地便晃上一陣子,的確也非幸得——
如今,金申無痕失蹤便是二十天,細講起來誰都有過失,便少主展若塵也不例外——
現在,金申無痕沒有聽趕來侍候她的兩位大夫勸告,只要兩個侍女捏背捶腿,她冷冷的漸漸又恢復了她一慣的威儀,擺擺手,對一旁的“火印星君”潘得壽,道:
“叫他們都起來吧!”
潘得壽嚴肅的對長廓上道:
“當家的赦了你們的罪,大夥準備齊心合力對付那批王八蛋們了!”
展若塵立刻趨前,道:
“娘,這二十天非人生活,也折磨得夠了,你老快回“九昌閣”那面調養……”
伸手一攔,金申無痕道:
“在那巖洞中,他們已商議定了,今日正午要攻掠金家樓,我要在這裏看他們是怎麼個攻法!”
展若塵與潘得壽對望一眼——
“火印早君”潘得壽額門上的疤痕閃閃發光跳動,他厲烈的昂着清癯面孔,道:
“叫他們來吧,媽的,準要他們有來無回,也正好為樓主湔雪奇恥大辱!”
“無情報”費雲立刻把“雷”“電”“星”“月”四位大把頭與“飛龍八衞”統統召集在大金樓的這座正廳上,金申無痕已望見大哥申無忌等自“九昌閣”趕過來——
除了申無忌,尚有金淑儀端良夫婦、申無慕申無求姐妹、端吾雄與施嘉嘉全趕來了!
申無忌站在大妹子面前,眼眶中滾動着淚水,哽着聲音,喘噎的道:
“大妹子,他們把你折磨得這般慘呀!”
施嘉嘉更是撲倒在金申無痕的懷裏哭起來——
金申無痕卻淡淡的道:
“能夠活着回來,已經是萬幸了!”她拍拍施嘉嘉的頭,又道:“孩子,我為你有個好丈夫而高興,若塵不但本領強,志節高,而且傲骨鐵膽,敢作敢為,這次若非他的果決,事情怕更糟了!”
展若塵忙赧然的道:
“孩兒慚愧,娘,你謬讚了!”
金申無痕面色一緊,立刻對潘得壽道:
“二當家,如何給敵人一個迎頭痛擊,甚至一舉殲滅他們,便由你去全權指揮了!”
潘得壽立刻起身道:
“屬下定然戳力而為,倒是希望當家的移駕‘九昌閻’,嫂子,身體要緊啊!”
申無忌也點頭催促的道:
“大妹子,你連件衣衫都不整,還是快回‘九昌閣’去吧,這裏既然由二當家指揮,你又何苦堅持坐在這兒?”
施嘉嘉立刻扶着金申無痕,道:
“娘,我扶你!”
深深嘆了一口氣,金申無痕道:
“也好,我去梳洗完了再來!”
既然知道正午敵人撲來,潘得壽立刻調遣人馬,他決定把戰線設在大金樓前面三至五里地處,那兒是一片丘陵地,四周易於隱蔽,雖説是大白天,一旦人員隱藏在裏面,便也很難找出什麼可疑的端倪來!
辰光在靜默中流逝,也似在凝固的煞氣中溜走,“金家樓”的人馬,在提早養息過後,很快的按照分佈防區,匆匆進住在隱蔽的丘陵後面,雖然,頭上頂着烈陽,可也颳着掀沙的狂風,這時光,人心是忐忑的,心緒是不寧的,便附近的飛禽走獸也感染着這股子不平常的氣氛而紛紛走避不迭!
遙遙望過去,“金家樓”仍是一片平靜,看不出有一絲一毫即將搏殺的味道——
然而,隱藏在暗中的人們卻似隱隱的聞到了那股子不平常的血腥味!
果然
日正當中,遠處響起了刺耳的喇叭聲,那聲音聽來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展若塵立刻知道這不是一次偷襲,而是明敞着正面攻擊,這種攻擊是不帶絲毫取巧成份,而是全憑實力,當然,這種搏殺也將是最為慘烈的——
喇叭聲驟然傳來,“金家樓”的黑衣勁裝大漢們便立刻蒙面罩,戴上手套,雙刃斧與牛角尖刀,也都緊握在手上,連喘大氣也壓得低低的——
潘得壽趺坐在一叢矮樹下面,他仍然閉起雙目,但卻緩緩的對身邊的展若塵,道:
“這幫雜碎充場子擺排場擺到金家樓地頭上了,他媽的,少時着人先砍了那幾個吹喇叭的!”
展若塵一笑,道:
“二當家,吹喇叭的並不重要,要緊的是骷髏幫幾個頭頭,我相信只要剷平他們,餘下的便不足一擊了!”
潘得壽緊着眉頭道:
“話是不錯,不過他們那種聲音也會有鼓舞士氣作用,砍下他們,便等於直接打擊他們的士氣!”
展若塵點點頭,道:
“二當家的話頗有見解,這件事就由八衞中的公孫向月去辦吧!”
跟着展若塵-起來的便是“飛龍八衞”,這時阮二不等展若塵吩咐下來,立刻對身邊的公孫向月,道:
“兄弟,你可聽清楚了,少時動上手,幾個吹喇叭的便由你收拾他們了!”
公孫向月橢圓的面上一笑,翹翹短胡茬子,道:
“放心,他們足我的了!”
突然,那刺耳的喇叭聲一陣緊似一陣,就在這種惹人心煩的聲音裏,便傳過來一陣陣喊殺之聲——
潘得壽與展若塵伸頭引頸望向大路上,天爺!只見灰慘慘的人馬足有四五百之眾,為首的騎馬人,潘得壽一眼便認出來,正是“哭王”戈超生,緊跟在戈超生附近的幾個騎馬的,有人已認出來,那女的曾在往太和的半路上出沒過的,正是骷髏幫東風堂主“陰陽爪”步小嬌與兩個副堂主——“放血狂生”趙敢與“剝皮老子”胡幹!
再往灰衣人叢中望過去,正中央一個赤袍騎馬的,敢情正是“吸髓赤魔”段爾生,段芳姑就在他後面!
展若塵實在吃驚,他低聲對潘得壽道:
“‘金家樓’附近隱藏這麼多人,我們竟然沒有發現,這種事情太玄了吧!”
潘得壽忿忿然的道:
“這批鬼——”
展若塵又道:
“也難怪要出紕漏!”
潘得壽冷沉的道:
“居安而不思危,當然要出紕漏,還好當家的逃過這-劫,否則我們的罪過便大了!”
灰衣大漢們遙望着大金樓一片大屋宇,個個狂叫狂喊,手上的枯骨爪虛空狂掄着奮力往前跑着。
潘得壽望向展若塵,二人彼此點着頭,於是,潘得壽舉起右手猛的往下揮去——
緊接着一聲牛角火炮沖天響起,潛藏在丘陵兩邊的“金家樓”黑衣大漢們,分成四路狂喊着衝殺出來——
左面是全家樓“雷”字級六位把頭,他們率領着六七十名黑衣大漢直往敵人右前方兜殺過去!
左後面是“電”字級六位把頭,由“鴛鴦腿”武升率領着近八十名大漢,卷向了敵人的右後方!
右面,則是“老辮子”於宏遠與“八卦傘”曾秀雄,二人因地形關係,合率八位把頭與一百黑衣勁裝大漢直往敵人左面撲殺過去!
這是一片十分寬廣的丘陵地,雙方人馬一但照上面,剎時間便瘋子般的卯上幹起來——
“火印星君”潘得壽怒翻七個空心斤斗,-下子攔在“哭王”戈超生的前面,他嘿嘿沉笑道:
“老小子,潘大爺等這麼-天早等得不耐煩了!”
一聲大哭如泣如訴,“哭王”不見眼淚卻雙肩聳動的道:
“好,好,你會如願的,放心,我會叫你如願的走上你早該走的路上!”
兩支枯骨頭殼分別握在手上,“哭王”戈超生不見上身移動人已下得馬背——
一腳踢在馬腿上,怒馬奔出十丈外,戈超生已站在潘得壽麪前,他似哭又怒的道:
“潘得壽,你活不了多久了,你馬上要離開這花花世界淪入陰司幽冥之中,咯……”
潘得壽努力平靜着胸膈間翻湧的血氣,咬牙道:
“戈超生,似你們這種人鬼不分,是人是鬼的奸妄之徒,欺欺善良,唬唬好人還可以,金家樓可沒把你們放在眼裏,如今再照上面,倒是你要推算一下自己,尚能活到幾時?”
戈超生似哭的哧哧笑道:
“那就證實給老子看看,姓潘的,證實你那套子虛烏有的鬼話給我看!”
雙肩-橫,潘得壽碎齒似的道:
“戈超生,我們誓不併存!”
醜惡的麪皮似是要脱下來了,戈超生雙手互碰着枯骨頭殼,叱道:
“正是我的打算與決心,潘得壽,你以為我們大舉來此是遊山玩水的?”
潘得壽直視敵人,口中卻沉道:
“顏兆、蘇偉!”
身後面兩名蒙面黑衣大漢中一人立刻應道:
“屬下等正自為二當家掠陣,少同這王八操的磨牙,幹了再説!”
潘得壽的動作快若電光火石,一對斗大的刀輪,輪刃疊斜於同一方向,鋒利勾曲浮藍泛青,他的雙手便扣在刀輪軸心的把手上,真是一付霸道的殺人利器!
動作怪異,戈超生的兩支頭殼交替揮砸中,人已飛快側旋,灰色長衫飄逸如雲中,只聽得清脆的“錚”!
潘得壽對於這種聲音十分熟悉,他已兩次中過敵人的枯骨毒釘!
果然,就在他努山偏向左面三尺遠,耳邊“嗖”的一聲響,兩枝毒釘已掠向身後!
潘得壽大怒,罵道:
“相隔十數日,你個王八蛋依然是仰仗這些下五門的毒玩意行兇,花樣老套,已起不了什麼作用了,我説兒!”
戈超生大旋身,左手枯骨頭高舉,沉聲道:
“你也還不是一樣老套?狗日的!”他的喝罵聲猶在,灰袍蓬兜,兩支頭殼交替前甩,撒出兩條極光直往敵人罩過去!
潘得壽的雙輪合併,就在敵人那兩束極光接近的-剎那間,“鏘”的一聲正分別迎上兩支頭殼,幾乎同時間,雙輪飛翻,逼得戈超生連連往左右旋閃,不及再打出頭殼中的暗器!
潘得壽就是要制敵機先,他絕不讓敵人有充分的時間去準確的施放暗器,這便是知彼的好處!
兩支頭殼瘋狂的阻砸着,戈超生髮出報喪似的哭聲,他猛然一招穿雲縱,巧妙的往兩支刀輪與潘得壽的頭頂兩尺之地越過去。
這是一個險招,甘冒被開腸破肚的危險,但他還是平安的落在潘得壽身後五尺地,便潘得壽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姓戈的膽子大!
旋身,戈超生的頭殼再碰擊,邊咧嘴叫道:
“要你知道歷害!”
他“害”字出口,右手頭殼先打出毒釘,左手頭殼跟着又是兩聲響,人已跟着欺身再上!
潘得壽冷靜如舊,截削磕授,準確無比,他陰沉的道:
“日頭底下,哪見小鬼成精,你的那些玩意兒已不靈光了——殺!”
雙刀輪平削豎劈,迎着便往上殺過去,他口中怪叫道:
“蘇偉,準備砍下這王八蛋的人頭了!”
戈超生卻發出一聲尖亢的梟笑——
此刻——
金家樓“雷”字級六位把頭,在“無形刀”顧雍的率領下,從左前方兜上了骷髏幫東風堂堂主“陰陽爪”步小嬌等撞在一起,跟在步小嬌身邊的有她的兩位副堂主“剝皮老子”胡干與“放血狂生”趙敢。
“無形刀”顧雍見這步小嬌年紀不過二十歲,面龐白哲,雙眉細長,只有那個嘴巴特別長,閉起來看似要哭的模樣,不由得一聲冷笑,道:
“好個娼婦,我宰了你!”
步小嬌怒哼着身形稍掠,右手枯骨爪攔腰疾打,口中尚且狂哭的道:
“且看是誰先上路——”
“當”的一聲暴響,火花四濺,顧雍的砍刀竟被盪開三尺,使得他不得不對面前這女子提高了警覺——
一邊,“剝皮老子”胡幹以為機會難得,悄沒聲的舉着一長一短兩支枯骨爪卷向了顧雍身後,不料“牌刀錐甲”駱大宏怒喝一聲斜撲過去,枯骨爪尚未打中敵人身上,卻反被駱大宏反錐一擊震得人朝後仰,“鐵彈子”成大光便趨着這時候-閃而上,一連二發鐵彈勁射而出,胡幹已“啊”的一聲拋去左手短枯骨爪,捂着後頸往側旋!
瘦而高大的趙敢,一聲電吼,猛往成大光便撲,早被快槍橫裏攔住,兩人一照上面,誰也不再答話,便不要命的狂刺狂打成一團!
抄向敵人左後方的正是“電”字級六位把頭,一照上面,便遇上一個乾瘦如鬼的雷公嘴人物——“鬼爪”丁不響!
丁不響率領着骷髏幫北風堂,這時他與那位副堂主白無忌與屬下一批人正準備往大金樓前面卷襲過去,突然從左後面撲出一彪黑衣大漢,丁不響鬼叫一聲便當先迎擊上去——
“鴛鴦腿”武升大吼着:
“王八蛋們終於露面了,媽的,可也是你們在劫難逃,死無葬身之地的時候了!”
一掄便是十七爪,丁不響亢聲道:
“今天註定入土的是你們,老子們是趕來超渡你們的!”
武升雙刃斧怒劈二十一斧,大喝道:
“狗孃養的,少他孃的吆喝,且豁起來看是你小子先啃地?還是武大爺兩腿蹬?”
白無忌一個箭步搶上來,枯骨爪猛烈翻掃,武升的雙刃斧逼退丁不響,回身暴劈白無忌,人也跟着上躍六尺,腿影如風,凌空蹴踢,反把白無忌逼開三丈——
“火紅纓”夏明就在此時舉槍便刺,“嗖”的一聲,閃亮的槍尖上而鮮血滴灑,白無忌的右耳朵已被挑在槍尖上,半響,白無忌才感到一陣刺痛,忽然的便往夏明撲過去,口中大罵,道:
“老子同你拼了!”
夏明一招得手,施轉槍尖打橫又刺,枯骨爪怒挑疾撥,枯骨頭殼已“嗖嗖嗖”連連射出九支枯骨毒釘——
夏明知道厲害,連槍帶人便在空中卷飛,不料他剛剛落地,左手背上一陣麻痛,一支灰慘慘的毒釘竟然插在手背上面——
可也真夠狠,夏明毫不稍停,張口便咬上自己的手背,連肉帶皮被他咬下一大塊,“噗”的一口連血帶釘吐在地上,夏正待舉槍再上,“天鷹爪”秦衝已圈動雙臂,直往白無忌撲擊過去,口在大喝道:
“他媽的,你盡使出你的毒物來吧,且看秦爺怕不!”
白無忌已被“一陣風”戈浩然、“飛毛腿”於迂二人圈在一道石堤邊猛殺起來——
骷髏幫的右翼前面是南風堂主“煉獄使者”司徒敢,毛遂與李七兩位副堂主分列在他的兩邊——
“金家樓”的“星”字級各把頭在於宏遠的率領下,撲了上來,雙方只一接上手,便是一場混殺——
於宏遠的關東大砍刀一陣風也似的摟頭便是五十一刀殺過去,“煉獄使者”司徒敢也不含糊,右手枯骨爪連擋帶打,滿天金星迸濺中,他猛的一個急剎車,左手的枯骨頭殼已發射出一蓬毒釘,於辮子的四尺長辮勁旋如風,只聽得一陣“錚錚”響,那蓬毒釘已不知去向——
空中便在這時閃耀出一道極光,郭大年的八卦刀已掠過了敵人的頭頂,好一聲淒厲慘叫聲,司徒敢的頭皮被八卦刀片下巴掌大一塊,頭殼白森森的一現之間,立刻又為鮮血所掩蓋!
那面,曾秀雄已吆喝道:
“玄小香,你他媽還不快去支援金相玉?我這裏用不到你!”
只見西風堂主“酆都王”呼延九子與“八卦傘”曾秀雄二人身上鮮血染衣,呼延九子的面上幾乎爛成內糜,胸前灰衣破爛,血肉模糊,而曾秀雄的背上皮開肉綻,蒙面巾早被枯骨爪掃落得不知去向——
此刻——
丘陵矮林中,黑衣壯漢與灰衣人物正殺得不可開交,漫天的鮮血狂標,呼喝怒罵與淒厲的慘況此起彼落,人肉-塊塊的拋擲,兵器一支支的飛落,這兒已成了真真實實的修羅場了——
展若塵騰身而起,身法怪異的從二十多名灰衣人頭上掠過,“噗嚕”一聲,便落在段爾生的面前——
他的身法,立刻叫段爾生看出來,雖然他蒙着面也戴着手套:
“展若塵,是你?”
冷沉的一哼,展若塵道:
“不錯!”
段爾生忿怒的道:
“展若塵,你要給我小心了!”
展若塵淡淡的道:
“對付你,或對付任何我的敵人,展某總是小心謹慎,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片刻也不敢大意!”
緩緩往馬下落,便段芳姑也躍下馬來——
段芳姑咬牙怒視着展若塵,道:
“展若塵,我要看着你倒在我爹的面前!”
展若塵笑笑,道:
“傷痛猶在,你們應該記憶猶新才是正理!”
段爾生身上的傷七道血口子,雖然不深,但顏面攸關,這時開言,便不由咬牙怒吼,道:
“展若塵,你千萬不要得意太早,勝負的關鍵並不在於誰的嘴皮子巧,而是端看各人的手段,而你,馬上就要翻滾哀號,化為血水一灘了!”
展若塵忿怒的吼道:
“就憑你身上帶的那些唬人的毒物,段爾生,你沒有弄錯吧,早已不放在展某的眼裏了!”
段爾生生氣的尖亢怪叫不已,後面,段芳姑已沉叫道:
“爹……還等什麼?狠着收拾這口出狂言的畜牲!”
展若塵哈哈道:
“有人還一心想嫁給我這‘畜牲’當老婆,哈……我還不屑於要呢!”
段芳姑氣的七竊生煙的大罵,道:
“展若塵,你不是人……”
展若塵毫不示弱的回罵:
“至少比之你們這些扮鬼人物要有人味多了!”
段芳姑戟指展若塵,尖聲道;
“爹,你還不出手,快殺了他……”
回應段芳姑的尖叫是段爾生那亦紅的身子,他拔空上升三丈五,半空中宛如一支紅鶴自天外飛來,便在他的撲閃裏,兩支枯骨頭殼已進射出無數毒釘,蒲團似的往展若塵勁射而去——
一聲厲嘯,展若塵的雙肩狂旋,“霜月刀”平飛如電,他雙臂已伸展開來,頓時間有如平地颳起一陣旋風,他的身形便立刻幻成-團遊移激盪又強又猛的淡青螺影,那一溜溜冷森森的刃芒,立刻組合成一圈圈的光弧,寶塔般的從四處往上層疊,精芒迸濺,碧焰閃掣,空氣中已響起呼嚕嚕窒人的聲音——
是的,“刃疊浮屠!”
在一片炫煥的光焰閃飛不已裏,傳出了“叮叮噹噹”的撞擊聲,紅影就在這種勁旋的刃芒中,連連飄浮在周邊不即落下,那漫天迸射的毒釘,被那層刃芒撞擊得四下散落——
刃層又在擴大,空中飄浮的段爾生已嘿嘿尖笑不已。
展若塵栗於段爾生這種幽浮身法,便知道他是吸取少女骨髓煉就的“幽浮坐雲大法”,這種極端殘酷而練的武功,一般武林中人是不屑於修練的——
青瑩瑩的寒光即將收斂,而段爾生的另一支頭殼已在空中待射!
果然,段爾生狂怒的尖聲道:
“姓展的,你的‘刃疊浮屠’也失靈了,那就統統給我死吧!”
他的話聲如厲嗥猶在空中激盪,一團團火紅的毒粉已狂灑出來——
勁風呼嘯立刻便把紅粉往西方吹散!
展若塵便在此時,猛往空中爬升,只見一屢屢紅粉從他的足下“嗖嗖”而過,遠處已傳來狂嗥厲叫,不少黑衣勁裝大漢,雙手掩面,狂叫着:
“眼!我的眼睛!”
另有幾個灰衣大漢也中了紅粉的毒,他們未蒙面巾,卻顯出皮皺嘴裂,雙目緊閉的翻滾在地上哀號不已!
段芳姑已在上風頭尖叫道:
“展若塵,你逃不掉了!”
落地再彈,展若塵已怒吼道:
“逃的是你們!”
便在他的怒聲裏,青瑩瑩的寒光斗然間宛若無數蛇電,從上到下往四下裏亂流也似的穿射開來——
段爾生大吼一聲,揮起兩支頭殼便迎擊上去,兩條人影倏忽分開,卻在分開的一剎那間再度交合一起!
蛇電更見旺盛,筆直的,彎曲的芒刺彈射倏噴,而紅豔豔的冷虹也凝成堅起的匹練,當這些形色各異的光影詭異凌厲的接觸之下,遠處已傳過來悽叫聲——
叫聲直往這裏傳過來,人們也已預知血濺五尺的辰光就要來臨了——
那是突兀的變化,宛如世上難以預測的異數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那宛似四月下垂的光芒,一閃之間便把展若塵與段爾生兩個人分隔開來——展若塵斜出七八步,段爾生卻怒嘯着側滾出三丈外!
弧光一抹又迴向原處,於是,連段芳姑也一聲驚呼:
“金申無痕!你……”
是的,金婆婆趕來了,站在金婆婆身邊的有“無情報”費雲與申無忌二人——
金申無痕在歷經這次劫數後,又恢復了她原有的威儀,二十天——僅僅二十天的時光,她的白髮幾乎又增多了一半,花白中摻雜着少量的黑髮,她才五十多-點啊!
此刻,她那清瘦而白皙的面上,丹鳳眼含怒,漆黑的劍眉緊湊在一起,氣度高華中發出低低的冷哼——
是的,方才的那一抹光芒,乃叫做“上弦生”,也是-種警告敵人的招式,還有一式叫“下弦死”,一但出乎,光現血濺,橫屍奪命在意念之間,不止霸道,更且殘酷的無與倫比!
於是,黑衣大漢這邊立刻發出一陣歡呼!
望着一地屍體與二十多名雙目已瞎的金家樓弟兄,金申無痕冷冷的道:
“段爾生,你該死!”
“吸髓赤魔”段爾生雙臂交替抖閃,立刻間全身抖顫,面色更見赤紅,他舉着兩雙枯骨頭殼,嘿然尖聲道:
“金寡婦,別人懼你的‘黑龍簪’,‘白雲裏’,本幫主可卻並不怕,能任你離去,便是要正面向你-較高下,可好,你來了,也免得本幫主多費手腳了!”
金申無痕沉聲道:
“虧你自稱一幫之主,真把武林的規矩,江湖的道義全糟塌淨盡了,大漠你們橫行,沒得倒跑來遼北丟人現眼,你們用最卑劣的手段把我擄在地洞內,可以説是我最痛恨不過的事,所以拼着被你們天天凌辱打罵,我連眼不睜,口更不開,因為,你們不配同我説長道短,更談不上什麼條件——”
段爾生忿怒的道:
“擄你,只是一種手段,沒有宰了你,正是我們的一項仁慈,金寡婦,如今兩軍前陣,説什麼也是多餘的,手底下見真章吧!”
“無情報”費雲怒喝道:
“什麼東西,也敢大言不慚的要與我們當家的過招,‘呸’,你也配!”
段爾生深陷的雙目又跳動不已,他忽然一個大旋身,狂吼道:
“我要把你們一個個的化成粉末調治毒粉!”
費雲正要出手,展若塵已迎着段爾生撲過去,“霜月刀”灑出一片青焰,展若塵已叫道:
“大司律快去支援二當家,小心敵人的毒粉!”
“無情報”費雲疑目望向一處高地,只見“火印星君”潘得壽正與“哭王”戈超生拼殺得血濺肉拋,敵人手上的兩支枯骨頭殼正貼身向二當家狂砸不已!
一聲狂吼,“無情報”費雲騰身而起,月牙鏟雙手託在胸前,三個空心斤斗已到了戈超生身後,他已厲吼着:
“我宰了你們這批上不得枱盤的五流匪類!”
潘得壽已退在一旁喘着氣,道:
“王八操的,毒粉毒釘已射完了,大司律你就狠宰吧!”
費雲猝斜兩步,雙手抖長月牙鏟,那弦弧形的彩芒映現的一瞬間,戈超生的左肩連背便被撕裂開一道血口子!
兩個掠陣的灰衣大漢便分從兩個方向撲向費雲,“嗖”的一聲削抓去費雲肩頭的一塊皮肉,血肉拋彈中,另一人的枯骨爪堪堪沾上費雲左脅,潘得壽已怒叱着打出飛刀,“嗖”的-聲,那人的面門上立刻進出鮮血,大叫-聲便往-旁閃去!
捱了-記月牙鏟的戈超生,俱然並不稍退,更不出聲,他兩眼凸瞪,醜惡的面上一緊,舉起頭殼再度撲上——
費雲咬緊牙關,揮鏟便殺,潘得壽更不稍息,兩支刀輪交互錯揚,猛可裏卷向另一灰衣大漢,左手刀輪卡住敵人手中枯骨爪,右手刀輪已自敵人肚子閃過,只見這位仁兄肚破血標,腸藏被倒鈎的刀輪拖鈎出肚皮外,兀自蠕動不已……
便在這時,一點寒星“錚”的自頭殼中激射出來,直往費雲的面門打去——
費雲已聽得潘得壽説——敵人的暗器已經打完,正自放心大膽的準備收拾姓戈的,突然聞得械簧聲,而他的身子又在半空中,兩下里相對迎撞,更是快得難以想像,萬不得已,便本能的只把頭偏向一側,“噗”的一聲,一支毒釘已打中費雲的右面頰上,立刻就是一陣麻痛!
一個空翻落地,潘得壽已扶住費雲,他連多想一下也沒有,張口便往費雲面上咬去——
一聲怪叫,費雲的面上立刻出現一個血洞,潘得壽“噗”的吐出口中血肉毒釘,厲吼着便往戈超生撲過去,他忿怒的道:
“好個陰險毒辣王八羔子,你竟然還留着一支毒釘!”
戈超生枯骨頭殼並舉暴砸,出聲如哭的道:
“你孃的,才知道上當?”
“咚”的一聲,枯骨頭殼撞上了潘得壽的右胸上方,便在他的旋挑中,一塊鮮紅的血肉連着一塊黑衫拋飛上半空!
潘得壽咬牙怒罵:
“好個兔嵬子!”罵聲中便見金光璀爛,來如流電,他的右手刀輪已實實在在的切過敵人的肩胸之上!
好悽慘的一聲嗥叫,戈超生拖着左肩整條未掉的血臂,怪叫着往右面旋跌出去,握在他右手的頭殼已“嗤嗤”連響的在地上又射出幾支枯骨毒釘!
忿怒的一聲厲吼,費雲的月牙鏟已旋過戈超生的項間,一顆人頭順着坡地往下面滾去!
斜刺裏一個灰衣壯漢攔腰一把抱住滿面鮮血的費雲,便在這時,另一支枯骨爪很深的切入了他的背上!
雙方的變化快得無可言喻,潘得壽便在這時揮動着一對刀輪滾動,“唰唰”兩聲,兩名灰衣大漢幾乎都是攔腰被切成兩段!
附近,傳過來一聲尖亢的厲叫聲,一天的血雨飄灑中,只見步小嬌的身子彈飛在一片光雨中,頭髮散亂,衣衫破裂,“咚”的一聲落地之後,更彈了幾彈!
附近,“無形刀”顧雍貼地一連七次翻滾,面色泛青的全身直顫——
是的,他與前幾日阮二中的一般毒粉,那不是化骨毒粉,而是另一種枯骨毒粉,一旦中在人身上,便令人全身不自在的發着冷顫不已……
“剝皮老子”胡幹厲吼着:
“堂主——”
胡幹伸出雙手,卻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放血狂生”趙敢已大吼着往顧雍撲擊過去,斜刺裏“無情刀”石海橫裏攔住便砍,出手更是二十一刀,生把趙敢殺得哇哇大叫!
日頭已往西偏,突見當空又是一團紅影,段爾生已尖聲如鷹的大叫道:
“就讓我們一起死吧!”
喝聲甫落,只見一大團紅霧往四下飄散泄落,緊接着,只聽得不少灰衣人狂叫着往四下裏奔逃,大地上便聽得陣陣裂帛聲,天爺,也不知用的什麼毒物,只見地上屍體抖動着在萎縮,便樹木青草也立刻變得枯黃一片!
段爾生便在一片紅霧裏往斜裏閃掠過去,眾人拼力往外閃,只有展若塵卻揮出“霜月刀”銜尾直升五丈高,空中擰腰挺胸,厲喝道:
“段爾生,你走不了啦,納命來!”
喝聲在一片紅雲之上,流蕩的刃芒宛似天上灑下一片青藍的彩霞,段爾生狂嗥一聲右腕被追射的冷芒削得寸寸斷落,鮮血狂標裏,他落在左面上風頭,一把扣住段芳姑,狂吼道:
“我們撤!”
他喝聲甫落,地上滴滴嗒塔的落下一段段手指掌,鮮紅的鮮血溜着斜坡延伸三丈遠——
展若塵掠向反方向,等他再要騰空追去,閃射在附近的金申無痕已高聲道:
“不用追了!”
忿怒的環視着四下,灰衣人已開始往左面滾逃——
斜坡上面,“陰風爪”白自在抖灑着雙臂鮮血,發號施令似的狂吼道:
“樂手呢?吹奏撤退號啊!”
“蹦猴”玄小香閃掠在附近的大石頭上,咧嘴咒罵道:
“奏你媽的哀樂吧,我的兒!”雙刀連揮,便往白自在撲過去——
“陰風爪”白自在尖吼着便往西邊掠過去,他似是想到那四名喇叭手早已橫屍當場了——
白自在仍然在吼叫:
“孩兒們,快撤!”
受傷坐地不起的費雲,振臂高呼,道:
“‘金家樓’兄弟們,給我追殺呀!”
於是,只見兩百多黑衣大漢,齊聲怒吼着,狂浪也似的緊緊追在一撮撮拔腿奔逃的灰衣大漢——
果然,兵敗如山倒,“大漠骷髏幫”絕對想不到竟然會在一天之內敗的如此悲慘!
“金家樓”的仁兄們也真夠狠,直追到二十多里外,方始停下來,遙遙咒罵着那羣狼奔逐突而逃的灰衣人!
這是一場在“金家樓”正面的搏殺,雙方死傷的人馬相當慘重——
“大漠骷髏幫”除了段爾生與他女兒段芳姑拼命狂奔逃走,主要的還有“陰風爪”白自在、“西風堂主’呼延九子幾人,至於所帶一眾灰衣人也只有一半人馬逃離!
丁不響與司徒敢受傷未及逃走,早被一羣黑衣大漢圍砍得血肉一團!
“金家樓”也死傷慘重——
二當家潘得壽與“無情報”費雲,二人跌坐在一起,血都粘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了!
飛龍八衞中古自昂與平畏也捱了幾爪,雷、電、星、月,也各有三人受到重傷,兄弟們也躺下近百人,有二十多人是受了段爾生的火焰赤毒裂膚碎骨而死!
展若塵走近乾媽面前,他神情激昂的道:
“媽,你老全好了!”
金申無痕發出一聲長笑……
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