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印星君”潘得壽側頭望過去,只見右面是-道十分陡峭的斜坡,坡的背面不清楚,但這一面卻只能容得下兩人並肩衝上,只要在坡上面據守,大概足可以對敵人構成-定威脅,當然,那要比打一場混仗情勢上好多了。
“火印星君”潘得壽突伸左手扯開繫着披風帶子,立刻便把披風抖落,就在他把紫黑色披風迎着右面一羣灰衣人拋過去的同時,狂喝一聲:
“走!”
據守在潘得壽四周的蘇傑四人也相繼有了反應——
蘇傑一腳踢在馬屁股上,那馬一聲叫,灑開四蹄便往人層中衝過去,他已緊跟在潘得壽身後往斜坡上衝去……
“黑熊”陶其中就在敵人閃晃中斜刺裏反往前方殺過去,雙刃斧抖出七道冷芒自不同方向欺身而上,口中狂吼如野熊咆哮:
“殺!”
“花蟒”姚剛與“灰狼”石仙人便不約而同的閃擊在潘得壽的身後,對於圍撲上來的灰衣人,遠劈近拒,光景是在為潘得壽斷後!
松林裏突然傳來一片哀鳴,其中那聲尖吭得宛似地獄鬼號之聲特別令人心悸。
哭聲傳遍松林,就像世界末日的到來,只見“哭主”戈超生舉着兩隻骷髏頭交互撞擊起來……
骷髏撞擊發出“咚咚”響聲,不旋踵間,四五十名灰衣大漢便隨聲附合,有的應聲而叫,有的敲擊着手中枯骨,緩緩的往山坡上面圍過去——
不錯,這道山坡上面確實易守難攻,除非能飛崖越澗,否則,想要從正面攻擊,免不了重大代價——
山坡上的背面,千仞陡峭宛如刀削,低頭下望,深澗便在足下二十餘丈遠,別説是人,便猿猴也難攀登——
此刻——
“火印星君”潘得壽一足踩在石頭上,他遊目四下看了一眼,沉聲道:
“據守不是辦法,攻擊才是手段,你們想想看,我們用什麼方法才能殺敗眼前之敵?”
“黃鷹”蘇傑望望山坡下移動的灰衣人,沉重的道:
“是個以一對十的局面,我們若不動動腦筋,真怕要吃大虧!”
“黑熊”陶其中冷冷的道,
“操,拋頭顱為的是全忠,灑熱血求的是義字,一身臭皮囊便血流五步倒在金家樓地頭上,也得挺直脊樑,不畏不屈!”
“灰狼”石仙人冷哼一聲,道:
“他媽的,便真要拼命,石大爺少説也要弄他十個八個墊底!”
潘得壽重重的沉聲道:
“我要聽聽你們攻擊的辦法,盡説狠話有個屁用,沒得倒浪費時辰!”
“花蟒”姚剛橘皮面猛的一抖,道:
“眼下我們憑藉的是一條心與滿腔熱血,如何對敵下手,便憑二當家一聲吩咐了!”
潘得壽望望十丈的山坡下面的灰衣大漢們,冷然一瞧,緩緩的道:
“你們看看那批沒有人味的王八蛋,既不攻來,又不退走,活像他媽的一羣陰兵!”
就在這時候,遠處移動不已的灰衣大漢中突然閃出一人,潘得壽一眼便看出正是“骷髏幫”副幫主“哭主”戈超生,只見姓戈的走到斜坡下面十幾丈遠處,雙手下垂,仰起那張愁雲慘霧也似的團團面,張口連聲痛哭起來……
他哭聲如泣卻不見淚,哀號悽慘而中氣十足——
原來他是以哭聲聚集真力運功,雙手推枯骨微微顫抖不已……
山坡上面,潘得壽“咯嘣”一咬牙,沉聲對四近衞,道:
“坐圍愁城,不是辦法,扼守山頭,又能支撐多久?媽的,倒不如把力量扭結,一鼓作氣的先衝殺一陣——”
“黃鷹”蘇傑立刻齊聲道:
“二當家怎麼説,我們就怎麼的!”
“花蟒”姚剛一愣之後,又道:
“他奶奶的,要學常山趙子龍,敵人陣中不要命,二當家,姚剛打前陣!”
潘得壽忙沉聲,叱道:
“姚剛,你別他孃的像個火銃子,火尚未點,你便要響了?須知我們這裏就是五個人,任誰死傷便等於敵人死傷十個,既傷不得更不能死,真要免不了一死,便死在敵人屍體上面——”
姚剛愣愣的望着潘得壽,道:
“二當家,怕死非好漢,好漢便不怕死,眼前這點陣仗遠嚇不了我姚剛!”
潘得壽重重的道:
“金家樓本就沒有孬種,問題是我們之間若有一人倒下,其餘四人便立刻倍增壓力了!”
“灰狼”石仙人低沉的道:
“二當家,眼前是衝鋒陷陣,誰也保不住自己不挨刀!”
冷冷的望着坡下面,潘得壽道:
“你們給我聽仔細了,我們一旦發動,由我在前面率領,右面姚剛,左面蘇傑,三人形成扇形殺過去,石仙人與陶其中二人以斷後與支援為主要手段,我們彼此間隔絕不能超過三丈遠,聽我的暗示,大家便立刻合力再衝上山坡來,絕不可戀戰!”
蘇傑的臉上充滿了忿怒,道:
“二當家,如果有機會痛殲敵人,難道也要放棄機會?”
潘得壽黑而清癯的面孔上一片陰森冷漠,他沉緩的道:
“蘇傑,我記得自從你跟着我辦事以後,我便不止一次的告誡過你,任何殺伐,目的便是求勝,而殺戮的本身內涵便充滿了殘酷的血腥與原始的怖烈,面對強敵,我們必須求勝,而求勝的先決條件,便是堅固自己的實力——”
蘇傑忙點點頭,道:
“二當家的意思我懂,實力就是致勝的本錢,盲目的拼殺是為蠻幹!”他有些汗顏的又道:“二當家的教訓,屬下謹記不忘!”
戟指着坡下,潘得壽道:
“你們看清楚,‘哭王’戈超生身邊跟的十二灰衣大漢,模樣長的十分威猛,我擔心的就是他們——”他一頓而又沉重的道:“情況十分明顯,實力上我們就比不上人家,再説就敵情而言,這批傢伙似乎有意把我們擋在這裏,雖然我們選定這處山坡上,但在衝上來的時候,敵人好像並不擔心什麼,甚至有意放水……”
“灰狼”石仙人咧着毛嘴,道:
“可能就是二當家説的,敵人有意要我們上坡頂!”
潘得壽環視着四周,道:
“敵人忽略了一件大事.一件不該忽略的事,那便是我們的一腔熱血與不怕死的決心,媽的,可好,對我們而言,又何嘗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局面?當我思考着眼前的形勢之後,首先我要你們不可自亂陣腳,予敵可乘之機,為了“金家樓”的精神,為了那股子不畏不屈之氣——“他已高舉着手中那支斗大的刀輪,緊握着,雷一般的大吼:“跟我殺!”
潘得壽展開身法,猛虎下山般的往坡下灰衣人羣中衝殺,在他的右面是姚剛,左面蘇傑,緊隨在後面的便是石仙人與陶其中二人——
從山坡下望上去,五條人影,躍身騰起,瞬息之間已衝入迎擊而來的一批灰衣人羣中,兵刃撞擊與吼叫怒喊聲,猝然夾雜着聲聲悽號,斜坡上已經形同了修羅場!
人影的閃晃在跳動不已,紅光交互飛閃,就在一片哀號的哭泣裏,那支支鬼氣森森的骷髏爪,映照出彷彿來自幽冥的殭屍,樹影的掩映下,這批灰衣人便顯得栗怖,就如同他們原本就是一羣厲鬼!
長身而逃,起而倏閃,潘得壽只雙腳落地的剎那間,已舉手劈翻了四名灰衣大漢,上身猝偏,讓過三支骷髏爪,右足彈縮,又一名灰衣近身大漢怪吼着打橫猝出——
身右面“花蟒”姚剛虛撲而上,雙刃斧動旋如電,刃芒灑出一片極光裏,“嘣”的一聲,已劈碎一個灰衣大漢人頭,左手牛角短刀便在他齜牙咧嘴中從另一灰衣人肚皮裏拔出來,那股子熱呼呼又黏嘰嘰的鮮血,便血箭一般的緊跟着牛角刀的拔出而標出一丈外!
啊!“哭王”戈超生正率領十二兇漢往這面掩殺過來。
潘得壽沉聲道:
“跟我遊擊,避實蹈虛!’
潘得壽説的實當然指的是戈超生與他的十二武士,至於虛,那便是其餘的灰衣大漢們了——
此刻,潘得壽可真認的準分得清,他見戈超生哭嚎着一路追過來,他便繞着大圈子一路衝殺,五個人絕不與戈超生十三人照上面——
當然,為了達到這一目的,潘得壽絕不在一個地方稍微逗留,更不留戀戰果而擴大戰果——
於是,從遠處看,潘得壽五人宛如五頭猛虎入羊羣,左咬右啃的一路便放倒十幾個灰衣大漢,等到戈超生與十二武士即將圍上來的時候,潘得壽一聲大吼:
“走!”
五條猛虎也似的怒漢便在這一聲“走”,立刻勁急的躍上那道斜坡頂上面——
“黃鷹”蘇傑與“花蟒”姚剛二人便分守在坡正面,雙刃斧滴着鮮血,二人已仰面哈哈狂笑起來……
松林中突然哭聲大震——
山坡下面戈超生雙肩聳動,哀號悽慘,面上無淚,反倒是滿面紅光,看的姚剛大罵,道:
“操他姥姥,這算什麼武功?”
一邊,蘇傑嘿嘿笑,道:
“蠻夷邪道特別多,老子見怪不怪,照上面一樣宰活人,操!”
“火印星君”潘得壽上得坡頂,猛回頭便伸手摸了一把面上濺的敵人鮮血,清癯的臉上泛紅,沉聲對山坡下面哀叫的戈超生,道:
“戈超生,你這次率人侵入遼北,目的何在?”
樹林中哭聲立止,一片鴉雀無聲,戈超生的雙臂分開,面向坡上,啞着聲音,道:
“潘二當家的,你真的想知道嗎?”
潘得壽大刺刺的走前一步,道:
“不錯,希望你實活實説!”
“哭王”戈超生以袖抹廠一下臉盤,對於附近地上的死傷連多看一眼也沒有,緩緩的道:
“我大漠骷髏幫走入遼北地界,沒有什麼目的,只是順天應人,消滅金家樓,如此而已!”
潘得壽仰天-聲哈哈,道:
“就憑你們?狗屁!”
“哭王”戈超生道:
“兩百里內,我們已開始圍困金家樓,只待把金家樓幾個頭頭擺平,一統遼北已是指日可待了,哈……”
他笑的比哭還難看,如果只看他的面,真以為戈超牛在發瘋——
潘得壽破口大罵,道:
“他奶奶的老皮,你們順的是什麼天?又應的是何人?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們那副德性,也敢到遼北來撒野!”
不料戈超生一聲大哭,狀似拭淚的道:
“金家樓黑道一霸,明吃暗搶三十年,遼北沒人敢反抗,你們應該明白,所謂三十年風水輪流轉,金申二家已到了偃旗息鼓的時候,金步雲一戰而已,金少強又被姓展的殺手砍死,只有個金寡婦尚自苦撐局面,便金寡婦如今……”他未説下去,反倒是仰天一聲尖嚎——
潘得壽五人還要他説下去,這時戈超生突然不説,立刻追問道:
“戈超生,你們把我們樓主怎麼樣了?”
戈超生尖而啞的號了三聲,道:
“快了,快死了!”
潘得壽心情一鬆,因為,至少樓主這時候尚還活在人世間,那麼,就有希望找出樓主下落了!
他一念及此,便又沉聲道:
“戈超生,你説大漠骷髏幫入遼北是順天應人,請問你們應的是什麼人?”
戈超生嘿嘿一聲怪叫,道:
“應的是受過你們欺凌的武林豪傑,吃過你們虧的江湖好漢,姓潘的,你們應該知道當今道上有多少哥們希望看到金家樓的巨廈傾倒,更有多少人望眼欲穿的等着抽你們的筋剝你們的皮!”
潘得壽雙目凌厲的嘿嘿冷笑,道:
“戈超生,如果潘大爺猜得不差,你説的這些人物大概就是前次夥同金家樓那批叛逆,他們在死傷累累,一些好處也未奪得之下逃之夭夭的那批混帳王八蛋了!”
戈超生雙肩一橫,吼道:
“上次金家樓之事與這次不同,但卻是打倒金家樓的延續,消滅你們這些兇頑的重演,在你們而言,似是塵埃落定,金家樓又將趨於興旺,但我們卻以為勝負未分,成敗言之尚早,姓潘的,你應該體會出我的話意吧!”
潘得壽一聲怪吼,道:
“戈超生,你的話誠然不錯,你們既然來了,而且也已開始暗中對我們下了毒手,當然尚無法判定勝負出來,不過日前你應該也在心中有個底兒——”他揮着手中一對斗大刀輪,又道:“看你們只在我牛刀小試之下倒了一地,難道你就不為這些為你效命之人加以安慰或掩埋?難道你對這些為骷髏幫流盡最後一滴血的人物,不感到傷心或內疚?”
突然仰天一陣大哭,戈超生尖聲吼道:
“姓潘的,你難道是頭豬?世人哪有不死的?而死對於一個人既是免不了的必經之途,他們之死不正是每個人應走之路嗎?”
潘得壽嘿嘿冷笑,道:
“他媽的,你們這是什麼高論?真新鮮!”
戈超生立刻叱道:
“你放屁,什麼叫新鮮?我看並不新鮮!他們既然死了,我便無能為力,不過我卻在他們死後便多少為他們找回些什麼,以慰他們在天之靈——”他-聲哀號,又道:“我要你們對自己製造的血腥付出應付的代價——”
潘得壽一聲梟叫,道:
“戈超生,你還等什麼?潘太爺在此侯教了,兒!”
於是,戈超生身後兩條人影鷹隼般飛起,雙雙直往山坡上面衝過去,二人手中各握着一把枯骨爪與骷髏頭——
可真夠快疾,兩個人尚未撲到山坡上,“黃鷹”蘇傑與“花蟒”姚剛便已騰身而下,雙方一經接觸,便不要命的一輪猛砍狂打——
山坡上面,潘得壽三人無法下來支援,便山坡下面戈超生等一批灰衣大漢們也只能尖哭哀叫着揮着手中枯骨爪。
蘇傑迎擊的是個瘦高形大漢,這人生了一雙弔喪眉,嘴邊兩撮小鬍子看上去宛似裝上去的,他每遞一招,便發出一聲哀鳴!一種聽似是無奈的叫聲——
蘇傑的雙刃斧出手便是十一斧砍向不同方向,空中一陣叮咚聲,便見碎芒四溢,光影炫閃,敵人突然閉口不再出聲,便在二人騰空相遇在半空的剎那間,突然一聲悶響,瘦大個子高舉的骷髏頭骨橫裏疾閃,一點寒星“錚”的便往蘇傑面門飛去——
真玄,“黃鷹”蘇傑絕想不到那個枯骨頭殼內尚有暗器機關,此時人處空中,唯一辦法便是偏頭揮刀了!
牛角短刀疾撥如電,卻仍慢了半分,寒星勁力極強的打過來,“噗”的便扎入蘇傑肩頭!
空中怒翻三個空心斤頭,蘇傑人未落地已大叫道:
“小心敵人那個頭殼中暗器!”
便在這時候,“灰狼”石仙人平飛而越過騰空上來的蘇傑,口中罵道:
“他奶奶的,石大爺來侍侯你!”
瘦大個子想不到那支枯骨釘未打中蘇傑的面門,便暗中為蘇傑的反應之快而喝聲彩,他一足剛點地,一把雙刃斧已當頭劈落下來!
枯骨爪硬往上擋,空中一聲“當”,只見火花點點,而石仙人的左手牛角短刀已平掃而上,瘦大個子的吊眉一揚,正待回身再發暗器,石仙人已旋身暴踹右足,“嗵”的一聲把大漢踢落在山坡下面——
石仙人的一腳力道相當猛,跌滾在坡下的瘦大個子撐地未能爬起來,卻齜牙咧嘴的拍打着地……
就在這時候,另一壯碩灰衣兇漢已撲到石仙人面前,他磔磔怪叫,道:
“別得意太早,郭大爺領教了!”
石仙人更不答話,揮斧便砍——
“花蟒”姚剛力戰另一灰衣人,二人各有勝負,那姚剛一雙銅鈴眼盡赤,虯髯飛張,每砍一斧便口中發出喝叱之聲,直把灰衣壯漢逼得連連後退,便等到灰衣壯漢的枯骨頭殼指向姚剛的時候,姚剛便稍有顧忌的往山坡上退——
潘得壽已替蘇傑拔出肩頭上的枯骨釘,只見那根枯骨釘不過兩寸,顏色宛似骷髏,呈三稜形狀,但若仔細看,才知道是生鐵打造的——
山坡下面,“哭王”戈超生已梟叫道:
“潘得壽,你還不棄械投降?嗚……”
潘得壽大怒,道:
“金家樓只有斷頭鬼,沒有投降人,姓戈的,你他媽的應該一邊去哭吧,我説兒!”
戈超生啞聲又吼,道:
“五人已傷其一,我這裏尚未施出全力,姓潘的,難道非要血流五步你才甘心?”
“咯嘣”一咬牙,潘得壽已惡狠狠的道:
“便血流五步,老子也要找他個三五十人替我墊棺材底兒,姓戈的,你可要琢磨定了!”
戈超生一聲奸叫,道:
“潘得壽,你個失心瘋老狗,我馬上要你成為階下囚,斷頭之鬼!”
潘得壽冷哼了一聲,毫不示弱的道:
“孩兒們,狠宰啊!”
便在他的吼叫聲裏,松林中傳來一片哭聲,淒厲的嗚鳴怪叫,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半山坡上四人捉對拼殺中,戈超生突然狂叫道:
“你們退下來!”
聲音不高,但聽的人耳膜嗡嗡響.那正與姚剛殺得血水四濺的壯漢,猛古丁一個倒栽斤斗翻落坡下,才看到這灰衣武士的左手背上掉了一片鮮血!
與石仙人拼殺的姓郭灰衣人,也在此時平飛向山坡下,於是,又見十二武士分站在戈超生身邊——
“哭王”戈超生戟指着潘得壽,吼道:
“潘得壽,戈大爺向你挑戰,你若怕死便窩在上面當你的縮頭烏龜吧!”
潘得壽老奸巨猾的仰面一聲梟笑,道:
“戈超生,憋不住了,是嗎?千萬要沉住氣,須知天燥有雨,人躁有禍,難道你要把老命丟在遼北?”
戈超生雙手端着兩支枯骨頭殼,已開始舉步往山坡上面走來,他灰蒼蒼的面上罩着哀哀寒霜,足下發出沙沙響聲,宛如踩碎岩石般十分有力,口中狂怒的道:
“且讓我們在這山坡上賭一賭個人的造化吧,潘二當家的?”
“火印星君”潘得壽絕不相信敵人會舍長取短,只找上自己一人拼命,姓戈的必然在玩陰險,施奸詐,也許他要誘自己入他的圈套吧?
“黑熊”陶其中猛古丁一聲厲吼,道:
“戈超生,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與我們二當家對手過招?陶大爺送你上路綽綽有餘了!”
陶其中那黑粗壯碩身體往前便衝,山坡下面,戈超生一聲哀鳴似哭的道:
“潘得壽,你這個老混蛋,你怕了?”
潘得壽突然大吼一聲,道:
“黑熊,你給我回來!”
陶其中聞聲回頭,道:
“二當家,別聽他窮吒唬,屬下十招之內將這個沒人味的混蛋擺平!”
潘得壽咬着牙,聲音出自牙縫,道:
“我叫你回來便回來,聽見沒有?”
陶其中忿然的往山坡下瞄了戈超生一眼,罵道:
“操你娘——”
又是一聲哭叫,戈超生連雙頰也羞得通紅,他咧着似哭又笑的嘴巴,道:
“潘二當家的,你接受戈某的挑戰了?嗚……我偉大的潘二當家,那便下來吧!”
潘得壽用力搖着頭,道:
“你的挑戰只是你的-項陰謀,戈超生,難道不是?”
戈超生雙手各持着-支枯骨頭殼,他把雙臂一分,道:
“一決牛死,各憑本事,各出奇謀,全憑修為,如果你尚有所顧忌,姓潘的,你便不配是金家樓二當家,回老家抱孩子去吧!”
潘得壽心中早打定主意了,他絕對不為戈超生的幾句話而有所動搖,此刻,他嘿嘿一聲冷笑,道:
“戈超生,你既如此説法,潘得壽便接下你的挑戰了!”
好淒厲的一聲泣叫,戈超生道:
“潘二當家,下來吧!”
潘得壽遙指坡下-片草地,道:
“戈超生,你我就在那裏決一死戰吧!”
戈超生心中-喜,那片草地足有百丈方圓,距離這山坡上面也有三十多丈遠,如果把這五個兇漢圈在那地方,便足以-舉圍殲——
緩緩的,戈超生迴轉身子,一步步十分篤定的先往那片草地上走去,跟在他身後面的便是他的近衞武士,三十多個灰衣漢子也緩緩往那面移動……
草地原是在松林坡邊,到了草地上,便等於走出松林坡,但潘得壽卻並不想就此離去,他有目的留下來,因為他一定要探明樓主被敵人擄在何處,而知道這件事的人,首推“大漠骷髏幫”副幫主“哭王”戈超生——
另一項目的,他要嚴懲這批灰衣人,為了金家樓,更為了繼往開來金家樓主的聲威,戈超生非死不可——
此刻,戈超生已將到那大片草地上,順着山道延長的灰衣人隊形尚在松林中。
潘得壽已低聲對蘇傑,道:
“老蘇,你的傷處如何?”
“黃鷹”蘇傑一聲哈哈,道:
“説不痛那是騙二當家,但若説痛的要躺下來,便再中上十支八支也不見得,二當家,你有任務儘管吩咐!”
潘得壽重重的點點頭,道:
“好,我們照原計劃,再下去樂他一陣!”
姚剛低聲問:
“二當家不是要同那哭小子決戰嗎?”
潘得壽冷嚀一聲,道:
“決戰應在大漠骷髏幫的大門口,此地絕非決戰之地……”他一頓又是一聲冷笑,道:“你們沒聽姓戈的剛剛所言?決一生死之戰包含了諸多條件,武功只足其中之一,心機才是取勝之道——”
現在,山坡上面五個黑衣大漢飛一般的撲下山坡,轉眼便追上那批走在山道上的灰衣人,一開始,那些灰衣人見潘得壽五人撲過來,以為是要往草地上走,紛紛往山道兩邊讓去,不料潘得壽五人走到-半,突然隊形轉變,走在後面的“黑熊”陶其中與“灰狼”石仙人,二人在聞得前面潘得壽一聲石破天驚也似的吼:
“狠宰啊!”
立見斧刃成層,刃芒成林,五個凶神便向附近灰衣人狂砍狂殺過去,一時間,松林子裏灰衣人突然遭受如此襲擊,便拼死力戰,但事出突然,單就死在潘得壽那對鬥火刀輪之下灰衣人便在六七個——
搏殺在松林裏面展開,淒厲的慘號聲此起彼落,那而,剛在草地上站定的戈超生突聞松林中傳來怒罵與悽叫,立刻知道自己反上了潘得壽的惡當,不由得呼天搶地一聲哀鳴,展開身法直往松林中捲進來——
戈超生的疾轉,立刻帶動他的十二武士,一行便狂吼哭喊起來……
戈超生邊騰身邊大叫,道:
“潘得壽,你是個不可原諒的畜牲,我要把你化為膿血臭水啊!”
松林裏面,潘得壽已陰寒的狂笑着大叫:
“走!”
於是,就在戈超生一行撲進松林中的剎那間,潘得壽五人便毫不戀戰的紛紛又撲上那道斜而又陡的山坡上面!
潘得壽往坡上面猛-站定,便立刻沉聲問道:
“這一戰你們各自放倒幾人?”
“花蟒”姨剛立刻回道:
“回二當家的話,姚剛一陣亂砍,哪還記得砍死多少?倒是濺了不少敵人鮮血。”
潘得壽沉喝道:
“胡説八道,你連殺幾個人也不清楚?糊塗!”
蘇傑立刻應道:
“屬下追殺五人,至少有三個是死定了!”
點點頭,潘得壽又問陶其中,道:
“你呢?”
陶其中咧嘴-笑,以袖拭去面上的血汗,道:
“四五個吧!”
潘得壽怒叱道:
“四便四個,五就是五個,為什麼……”
陶其中立刻又道:
“二當家有所不知,屬下只往敵人身上招呼,砍了便走,是死是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山坡下面,戈超生已在狂吼悽叫道:
“潘得壽啊,潘得壽,你是個不講信義,不遵約定,亂七八糟的混帳王八蛋,你……你……給戈大爺下來!”
坦然一聲狂笑,潘得壽道:
“戈超生,你罵吧,罵是不會得到勝利果實的,所以我勸你別在山坡下面吹鬍子瞪眼睛,好像潘大爺刨了你戈家的祖墳!”
戈超生又罵,道:
“你孃的老皺皮,我們約定草地上比武,你為何中途對我的部下下手?”
一笑,潘得壽道:
“戈超生,我們這是兩軍對陣,關係着雙方門派的勝負,而非你我二人恩怨,老子同你決什麼?又鬥什麼?嗯?”他一頓又道:“再説你閣下也曾言明,雖然決鬥,卻也摻含着機智與謀略,而武功只是其中之一,所以我便在你的提醒之下,違反你的企圖而又附合我自己的心願,做了你十幾個手下人,如此,方減輕你對我們的優勢人力,這能説我玩詐?”
戈超生氣得又是一陣大哭,也許這一次的痛哭是出自他內心吧?只見他抖顫着雙手,雙腳忿然一陣狂踢,只把個斗大石頭踢得石屑紛飛……
潘得壽猛然一聲大吼,道:
“戈超生,你他媽的哭吧,老子拿它當歌聽!”
哭聲立止,戈超生怒罵道:
“潘混蛋,決鬥之事你認定不幹了?”
潘得壽指天指地吼道:
“哪個王八蛋不幹,不過地點有待商榷!”
戈超生重重的道:
“地點不是你指定的嗎?”
潘得壽嘿嘿一聲笑,道:
“剛才只是對你這位哭王略施小計,目的在翦除你的羽翼,這次便不同了,因為你的乖張行為令我不愉快,所以我決心要收拾你了!”
戈超生冷硬的一僵,道:
“快説,你怎麼決定?”
潘得壽指着山坡上面,道:
“你我就在這山坡之上,一分高下,戈超生,你可敢上來?”
一怔,旋即猛搖着頭,戈超生道:
“誘老子上當?去你孃的!”
潘得壽怒道:
“你拒絕?”
戈超生冷冷道:
“老子不會往刀坑中跳的,姓潘的,你看看吧!”
潘得壽嗤之以鼻的道:
“原來你也會怕,哈……”
戈超生大怒,悽慘的一聲叫,道:
“潘得壽,你是在耗費時光,最終死的必是你們!”
潘得壽冷哼一聲,道:
“姓戈的,鹿死誰手,此時言之尚早,如果你誠意要與潘某一決勝負,那得接受我的條件!”
戈超生嘿然一聲道:
“必是缺德陰損條件,姓潘的,眼前你根本沒有籌碼,我當然也不會接受,你還是死了心吧!”
潘得壽忿怒的道:
“你不想聽?”
戈超生回頭望望在身邊的十二武士與灰衣漢子們,敵人只這麼兩次衝擊,便幾乎損傷一半兄弟,心中一股子無名火便油然而生,他咬着牙,道:
“説!”
潘得壽緩而有力的道:
“把你的人完全撤離這片松林子,集中在那片草地上,我的四衞也不下山坡,只我二人各憑本事,就在這松林子裏面拼個結果,至死方休,姓戈的,你以為如何?”
戈超生再次環視身邊弟兄,只聽一人低聲道:
“副幫主,切莫輕言答應,我們只須把他們圍在這山坡上,就算餓也把他們餓死在山坡上!”
另一人也沉聲道:
“劉全的話不錯,副幫主尚待主持大局,怎可輕言與敵拼命?我們要用優勢,切莫上姓潘的當!”
忽然一聲哭泣,戈超生怪叫道:
“姓潘的,容戈大爺想想再回答你!”
旋即低聲又對劉全幾人道:
“你們十二個給我聽清楚,首先你們應該知道,此地是遼北金家樓勢力範圍,説不定會有金家樓的人出現,所以我不想在此多待下去,由我盯下姓潘的,誘他遠高山坡,等到我一聲暗號,你們便虛張聲勢的往姓潘的包圍過去,但等到山坡上四個頑徒衝下來,你們便立刻回身攔截,每三個人圍殺一人,按照幫規,只要放倒敵人便立刻由弟兄們把人頭砍下來,我要把他們的人頭掛在樹上,為死去的弟兄報仇!”
他的話剛説完,山坡上面,潘得壽已高聲道:
“如何?商議定了嗎?”
話聲如泣,戈超生回身雙手亂舞,便見一夥灰衣人緩緩往松林外面走出去,果然,連戈超生的十二名武士也出了松林,整齊的站在草地上面——
戈超生已貼身在松林中的一顆大樹邊,他嗚咽似的道:
“潘二當家的,我完全接受你的條件,來吧,你該不會怕得又要變卦吧?”
潘得壽回頭沉聲對蘇傑四人道:
“你們四個給我聽清楚,沒有我的命令,準都不許往山坡下面撲過去,須知這裏是我們同敵人決戰的根據地,退走一步便死無葬身之地,小心了!”
“黑熊”陶其中道:
“放心吧,二當家,王八蛋們誰也休想上得這山坡頂!”
“花蟒”姚剛的橘皮面-緊,道:
“二當家,你可千萬小心啊!”
“黃鷹”蘇傑更重重的道:
“二當家此去,必須小心,姓戈的兩支枯骨頭殼中藏有暗器之類的東西!”
潘得壽沉聲道:
“看我去收拾姓戈的匹夫!”
潘得壽外表上沉穩鎮定,發佈命令有板有眼,而心中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因為他選擇走這條五里坡小道,而敵人偏就在此等着,情勢上的變化令人捉摸不定,使未來的發展也似乎對金家樓不利。
無論如何臆測,潘得壽心中自免不了憂急,似有着無所適從的感覺,上次單慎獨結合的那批人物,雖然大半已死,但仍有幾個魔頭遠揚,尤奴奴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潘得壽冷冷的走下山坡,他一是一個印,一步哼一聲的直往戈超生走去!
從戈超生那張殭屍也似的臉上,漸漸在泛起一層紫紅色,他露出一口雪白牙齒,道:
“二當家,只有識時務者方為俊傑,也方能活得久長,戈某誠意相勸——”
他話未説完,潘得壽已沉聲叱道:
“少來!好叫你小子心裏有數,金家樓的人,人人頭上頂着忠義,手上拎着自己腦袋,走到天邊也一身是膽,你們大漠骷髏幫只不過受了幾個兔脱人物的蠱惑,便領着門下弟兄潛入遼北,潘大爺敢給你打包票,準叫你們來得回不得。我説兒,你們上當了!”
嗚嗚一聲怪叫,戈超生道:
“你的話令我寒心,寒心你是死腦筋,寒心你不接受我的陣前勸降,我……我已對你仁至義盡了——”
猛的-聲吼,潘得壽道:
“戈超生,在未動手之前,我希望你能實話實説,你們用什麼手段擄走我們樓主?目的又是為何?”
戈超生哭笑難分的道:
“你當然會如此問,因為我知道這是你接受我決鬥的真正目的,二當家,你不否認吧?”
潘得壽心中-愣,姓戈的真不簡單——
嘿嘿一聲笑,潘得壽道:
“難道你不想大方的告訴我?”
戈超生面無表情,雙目下垂的思忖-陣,道:
“姓潘的,擄走金寡婦,是我們策劃不少時日的結果,只有先把金寡婦劫走,才能逼她交出金家樓一切,當然,這是一項十分艱鉅的工作,我們有耐心,也有毅力,金寡婦終會答應附承我大漠骷髏幫的,嘿……”
潘得壽清癯的面上肌肉抖動不已的道:
“可惡啊,你們把我們當家的藏匿何地?説!”
戈超生沉悶的一聲怪叫,道:
“我怎會説呢,二當家,你已是得寸進尺了!”
刀輪飛旋,又狠又快,潘得壽陰寒的罵道:
“不説你就死吧,兒!”
猝然橫身側閃,戈超生灰袍蓬兜,兩支枯骨頭殼“叮咚”連響,發出一輪金色碎芒,卻在這片碎芒四濺裏,戈超生一個怒翻,人已落在三丈外!
潘得壽沉哼一聲,道:
“哪裏走!”
他雙輪合併,輪上鑲的那些尖刀閃出層層冷焰,黑風出谷般的卷向敵人——
兩支骨頭殼交互撞在一起發出“叮叮”脆響,戈超生迅猛無匹的迎撲而上,他嗔目切齒的道:
“我會叫你死得只剩下一堆賤骨頭!”
潘得壽再次遞出刀輪,便是“三十六手旋天斬”,便聞嘯風驟起,尖鋭之聲絲絲入扣,聽得人心發毛,他已沉猛的道:
“戈超生,我要零碎你!”
戈超生嘿嘿怪叫連聲,便在一天的刀芒摟頭蓋臉罩落的剎那間,猝然斜出三丈,怪異的繞過一株大樹,“呼”的便往潘得壽撞來,口中已泣叫道:
“陰司路,路遙遙,二當家,你還不快去?”
就在他的怪叫聲裏,只見他的左手枯骨頭殼的雙目處濺出兩股灰煙,直往敵人面門撲去——
右手上,枯骨頭殼的一耳部,“噝”的便是一支暗器打出來,暗器與毒煙,應是相輔相成!
而戈超生又是猝下絕手——
於是,潘得壽罵了一句:
“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