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一臉黑青之氣的邢獨影,雙手撐着棺材蓋未即放下,他雙目充滿血絲,齜牙咧嘴的驚道:
“哪裏來的這麼多骷髏?滿滿一棺材!”
仰面抬頭,天色已近黃昏!
忽然間,邢獨影沉重的一聲低吼,雙手奮力將棺材蓋翻向一邊,便立刻將棺內枯骨拋出棺外,直待棺內已空,邢獨影這才一聲梟笑,躍身跳入棺材裏,他甚是細心的整理着衣冠髮髻,光景是要死得從容了!
右手舉起“鐫命環”,左手抓緊“龜銅鏡”,邢獨影好一陣冷兮兮的苦笑……
突然,一條人影自一處斷崖飛撲過來,邊沉聲大喝:
“等等!”
邢獨影回頭望去,只見那呼叫的人撲奔而來,兀自一怔間,那人又開口叫道:
“果然是邢兄!”
是的,來的正是展若塵,他的人早已走到另座山坡,他忽然看到後面半山坡上三條人影,以為與那死去的漢子是同路人,便立刻迴轉而來,當他的人尚在半里之外,他已看清竟然是受傷的“血魂”邢獨影!
展若塵心中存疑,另外兩個離去的人又是誰?而邢獨影為什麼把墓中東西往外面拋?
於是,展若塵加緊了腳步,撲奔過來,他已清楚的望見邢獨影又欲尋短!
雙手連搖,展若塵叫道:
“邢兄千萬等等,萬望不要衝動!”
木然的怒瞪着展若塵,邢獨影叱道:
“展若塵,我不聽你嚷嚷,你給我滾遠一點!”
雙手垂直的站在墳墓邊,展若塵冷冷道:
“邢獨影,我真把你看扁了!”
忿怒的直起上身,邢獨影嘿嘿冷笑,道:
“展若塵,你想侮辱我?”
冷哼一聲,展若塵道:
“記得你曾當着金家樓主的面稱我是義士也是君子,邢兄,我是個侮辱你的人?”搖着頭,展若塵接道:“我們之間原是你親口所言,任何忿怨一筆勾銷,對吧?”
邢獨影沉重的揚眉,道:
“不錯,我是説過這句話,但自從我接納了黃萱……”
他忽然想起黃萱見他受傷之後不立即上前安危,反倒是一陣報怨,這怎會是一個妻子的應有表現?
於是,邢獨影未再説下去,他咬得嘴唇見血,沉痛的緩緩低下頭去……
展若塵伸出右手,道:
“邢兄,上來吧!”
邢獨影並未伸手,他偏頭望向一邊不睬!
展若塵遲疑着,低聲道:
“邢兄,我似乎看到這裏是三個人,另外兩人是……”
邢獨影猛一瞪眼,叱道:
“不要問了,你走吧!”
一怔,展若塵道:
“難道那兩人是黃渭父女?那……”
邢獨影大叫道:
“不要再提她父女!”
展若塵無奈的-嘆,道:
“不幸而言中,邢兄,我抱歉!”
邢獨影深邃的雙目泛赤,望着受傷脛骨,咬牙道:
“當我發現黃萱的冷傲態度,當時我恨不得出手殺了她,但在我轉念之間,忽然明白一件事情!”
展若塵未開口,反倒緩緩蹲在棺材邊,雙日直視着坐在棺材內的邢獨影!
仍然一副冷傲面孔,邢獨影接道:
“黃萱以身相許,目的是要我取你的命,展兄,你應該十分明白,我是個殺手,江湖上出了名的‘血魂’,就如同別人出銀子僱用殺手,雖然黃萱沒有用金錢僱用我,但她卻用她自己的身子,而我也接納了她,既然她表現出冷漠,我便認定了雙方沒有情感而是一項交易,如今我失敗了,展兄,我只有以自己的生命賠她,別無他途可循!”
忽的仰天哈哈大笑,展若塵展身而起,道:
“邢獨影,你真愚蠢,你為什麼不想她是在利用你?不錯,-個承諾他人的殺手一旦失手,他便將以自己的生命做交待,可是你,‘血魂’邢獨影,什麼時候為金錢受人驅使?如今只是一個黃萱便把你套牢,邢兄,大丈夫伺患無妻?
何況黃萱對你並非真心?”他一頓,板起臉來又道:
“如果你真的死掉,邢兄,那才叫冤呢!”
緩緩自棺材裏爬出來,邢獨影沉重的道:
“醍醐灌頂,展兄,我明白了!”
哈哈一笑,展若塵道:
“邢兄,既然明白,展某誠意邀你去金家樓,我必把邢兄的傷醫治好,如何?”
搖搖頭,邢獨影道:
“金家樓山雨欲來風滿樓,可惜我知道得太少,不能多供展兄一些情報,怎好再往打擾!”
展若塵一笑,道:
“邢兄説的不錯,一大早樓主便不知去向,我已派人分途去找了!”
邢獨影拾起木棍,苦笑一聲,道:
“如果我再去金家樓養傷,黃萱不定會找我拼命,展兄,我有去處,別為我操心事了!”
木棍-頓,正擊在一根骷髏上發出一聲鏗鏗聲!
展若塵一皺眉,立刻撿起那隻頭骨,不由得-震,道:
“生鐵鑄造,這……”
邢獨影也吃一驚,忙把地上散亂的骷髏拾起來,其中有一大半是生鐵鑄造,幾隻枯骨爪的指甲發出寒光冷芒,顯然是有劇毒!
展若塵忿怒的道:
“果然是大漠骷髏幫的人到了,他們竟然潛入金家樓地面上,可惡!”
邢獨影望着附近地上爛屍,道:
“是展兄的傑作?”
搖搖頭,展若塵道:
“我只是傷了他,他卻死在自己的施放毒物上!”
一個不再求死的人,他自會對身子加以保護,邢獨影便是如此!
坐在地上,邢獨影很快替自己傷處敷藥包紮起來,他淡淡的望着一地枯骨,道:
“我建議展兄取幾個骷髏帶回金家樓示眾,青山不改,細水長流,我們後會有期!”
邢獨影走得快,他不等展若塵開口,便噔噔噔的往山道上行去!
展若塵果真撿拾了幾隻骷髏,全是生鐵鑄造得維妙維肖的枯骨兵器!
心中掛念着義母的安慰,真希望樓主是去追敵人,否則……
展若塵趕回金家樓的時候,大金樓內燈火通明,大廳上除了申無忌、金淑儀與瑞良夫妻、申無慕與無求姊妹、施嘉嘉這些人全在之外,便是刑堂大司衞“無情報”費雪與相繼趕回來的“飛龍十衞”,以及“雷”字級大把頭“無形月”顧雍,“星”字級大把頭“老辮子”於宏達,“月”字級大把頭“八卦傘”曾秀雄等人!
要知遼北金家樓在江湖上的門坎高,黑道上呼風喚雨,並非幸得,組織嚴密,上下有分,層層節制,一絲不苟,自從二當家叛變失敗,金家樓有一陣子元氣大傷,單就“雷、電、月、星”四級,二十四位把頭,便死傷大半,經過金家樓上金申無痕的選拔,總算又把缺額補齊,但平日金家樓主力皆調派在外,各司其職,各有任務,真正能夠在金家樓應付緊急事故的,也只有“飛龍八衞”齊全可用!
現在——
展若塵直奔進“大金樓”內,眾人見他手上提着枯骨,相皆驚呼起來!
首先,“無形刀”顧雍上前桌道:
“原來少主也見到這些骷髏了!”
展若塵相當吃驚的道:
“各路追蹤的全回來了?你們可有什麼發現?”
“無形刀”顧雍立刻先把自己追往“松香鎮”的發現説了一遍,緊接着,“老辮子”於宏達、“八卦傘”曾秀雄、阮二等幾路人馬的發現也向展若塵詳述了一遍,皆發現怪異的骷髏出現!
從“長春山”的山徑追出的另外“飛龍八衞”中的六衞,卻什麼也未發現。
展若塵把帶回的骷髏放在桌面上,詳細的把自己所遇説了一遍!
坐在金背椅上的大舅公申無忌邊摸着八字鬍,沉聲道:
“若塵,大漠骷髏幫是什麼門派,怎麼從未聽説過?”
展若塵沉重的道:
“真實情況並不清楚,只知道骷髏幫在塞外是個大門派,門下精一薈萃,人才下少。武功怪異,更善於施毒!”
一邊,金淑儀怔怔的道:
“已經一天了,該着人告訴二當家知道吧!”
“金家樓”二當家如今正是“火印星君”潘得壽!
原來,全家樓的二當家單慎獨與五當家向敢謀反失敗,雙雙戰死,四當家單敬也壯烈拼死,金申無痕便把潘得壽提升為二當家,平時由潘得壽總管金家樓在外各項買賣與人馬凋派!
要知“金家樓”擁有黑白兩道買賣,錢莊、酒樓、綢緞莊、油坊、大糧行,加上賭場、機房、煙土隊,原是由三位當家分別掌管,如今全集在潘得壽一人身上,自然是忙得不可開交!
這時候潘得壽並不在金家樓,對於金申無痕的失蹤,當然要馬上派人去稟知!
展若塵望着桌面上的骷髏,沉沉的搖搖頭,道:
“二當家身兼重要職責,在未確定樓主是否失蹤之前,暫時不要煩他!”
申無忌點點頭,道:
“對,我們的人馬不少,先在明樓主去向再説,萬一樓主是去追捕殺死金福的兇手呢?”
慌急的,施嘉嘉搓着雙手,道:
“怎麼辦?快三更天了!”
展若塵雙目怒視着大金樓外面,沉重的道:
“從現在起,金家樓各要孔加派人員嚴密防守,大家累了一天,也該早早歇着……”他咬着牙又道:“也許,也許明日就會有樓主的消息!”
申無求走近展若塵,低音道:
“你不再派人出去尋找?”
展若塵搖搖頭,伸手抓起一支骷髏道:
“我們唯一可循的途徑,便是以不變應萬變!”他環視着燈下各人,又道:“各位,養足精神,迎接挑戰!”
□□□
金申無痕失蹤已兩天了!
兩天宛如似兩年,金家樓的人個個如熱鍋上的螞蟻,便展若塵也不例外!
焦急的等待給人一種煎熬的感覺,金家樓除了加派人員各處防備之外,倒是把樓主失蹤的消息很快送往二當家“火印星君”潘得壽那裏!
現在——
從“虎頭鎮”聞訊趕回來的第一批金家稜人,除“電”字級大把頭“鴛鴦腿”武升與二把頭“大紅櫻”夏明率領十五名兄弟往金家樓趕回來,十五名兄弟各拉着一匹健馬,他們是奉了二當家通諭,順便運回一大批金家樓補給物!
這批金家樓兄弟昨夜便宿在太和鎮,大把頭“鴛鴦腿”武升心繫金家樓突發事情,不知樓主是否已安然無恙回到金家樓,五更天尚未亮便催着一行人路了!
此刻——
又見那道叢生着雜草矮樹的蛇形山溝,崎嶇的斜坡上一條若隱又現的山道,一側的半涸河水時而發出一聲清脆的潺潺聲反倒增添更多的寂寥!
小河與山徑隱沒在一道黑松林邊,從松林的另一端,蹄聲和着人聲,緩緩的往這邊過來……
前面陽光重現,視野又將擴大,這批人即將走出這片黑松林子了!
便在這時候,草叢中一陣“沙沙”聲傳來,剎時轉出一批灰衣大漢,直待這批灰衣大漢從四面八方把“金家樓”的人圍在松林邊,突有一人高聲叫道:
“兄弟們,刮的什麼風?”
緊接着這批灰衣大漢十分有節奏的大聲齊喊:
“東——風”!
於是,高聲大叫的那人便恭謹的道:
“恭迎東風堂主!”
一羣灰衣大漢,個個面色冷酷的大叫道:
“恭迎堂主!”
突然灰衣大漢們手中握的骷髏相互碰擊,發出“叮叮砰砰”之聲,便在這時候,茂密的林子裏轉出三個人來!
只見為首是個面色白得泛青的女子,她右手枯骨爪,左手一個人頭骷髏,冷漠得宛似冰塊雕刻的冰人!
在這女子身後面緊緊跟着兩人,兩個長相十分古怪的大漢,兩個大漢各持着一隻奇形枯骨,枯骨一端連着一個人頭,狀至可怖!
冷冷的回望向身邊馬背上的“大紅櫻”夏明,“鴛鴦腿”武升嘿嘿笑道:
“二頭兒,這是從哪兒冒出一批不帶人味的傢伙?”
“大紅櫻”夏明環視一週,尖聲笑道:
“大把頭,你別忘了,附近可有個亂葬坡,我看必是從那地方冒出來的妖魔鬼怪!”
猛搖着頭,武升粗聲粗氣的道:
“孃的,大白天怎會有鬼?沒聽人説,那玩意只一見日頭,便立時化為濃血一灘,不是,不是!”
“大紅櫻”夏明似是目瞪口呆的道:
“如果不是鬼,便準是妖,難道……”
聲音尖亢得有些刺耳,那女子磔磔怪笑道:
“説得好,説得對,我們非鬼即妖,嘻……”她突然杏目怒視,面罩寒霜的又道:“便是鬼,也是喝血鬼,是妖必是剝皮妖!”説完仰天一聲長笑……
“鴛鴦腿”武升怒目如電,壯實的雙手-握又松的道:
“姑娘,別嚇人了,你何能喝血剝皮,老子們也非省油燈,在金家樓地面上三九年來尚未有任何人敢在這裏撒野,如今突然冒出你們這批三分人樣七分鬼樣的潑皮,想來必是有所恃,説説看,你們是哪個門派的?”
那姑娘又是一聲怪笑,舉着雙手上的骷髏,道:
“大漠骷髏幫萬歲!”(OCR:呵呵,聽聽這是什麼爛口號!)
便在她突然吼叫聲甫落,四周圍站着的灰衣大漢們也立刻跟着大聲狂叫:
“大漠骷骸幫萬歲!萬歲!”
吼聲出自內腹,發自誠意而不含虛假,表情相當冷漠,宛似一羣勾魂厲鬼!
露出相當滿意的笑靨,那女人冷冷的直視着對面馬上的“鴛鴦腿”武升,道:
“大漠骷髏幫你該聽説過了?”
“鴛鴦腿”武升凜烈的道:
“什麼東西!”
一邊,“大紅櫻”夏明哧哧冷笑,道:
“原來是同死人打交道的,嘿……”
面無表情,那女子嘴角一牽,道:
“你們錯了,而且大錯特錯,我骷髏幫並非是同死人打交道,想想看也知道,死了的人有什麼交道可打?”她抿抿巧嘴,又道:“我們是專門製造死人的名門大幫派!”邊又加強語氣的高聲道:“聽清楚了,是專門製造死人的,嘿嘿……”
“鴛鴦腿”武升沉聲怒道:
“媽的,跑到金家樓地頭上也來製造死人?操!”
淡然的,女子表情孤傲的道:
“從太和鎮轉來,你大概就是金家樓‘電’字級大把頭“鴛鴦腿”武升了吧?”
“鴛鴦腿”武升吃一驚的喝道:
“好個王八蛋,你們認識我?”
一笑,冷冷的笑,女子逼前一步,道:
“你又忘了我們是專門製造死人的!既然要製造死人,便必須在事前做好各項妥善安排,諸如時間、地點、對象,以及人馬調派,皆在考慮之列!”她斜眸望向馬匹上緊閉嘴巴的“大紅櫻”夏明,笑了道:“你能與武昇平起平坐,敢情準是“大紅櫻”夏明瞭?”
“大紅櫻”夏明又哧哧的一笑,道:
“不錯,你也有意要把老子製造成死人?妞!”
輕點着頭,那女子一笑道:
“當然了!”語音斬釘截鐵,絲毫不加掩飾!
“鴛鴦腿”武升面上肌肉抽搐着,斜目怒視面前女子,他心中琢磨,女子頂多二十四五,看她的口氣,似乎在“大漠骷髏幫”中十分有份量,她叫什麼?
對,總要問問她才對!
“姑娘,剛才聽你的手下弟兄稱你是東風堂主?”
那女子點着頭道:
“不錯!”
“鴛鴦腿”武升伸手摸着下巴上的鬍子茬子又道:
“姑娘的芳名是……”
十分乾脆,那女子面罩冷霜的道:
“姑娘我叫步小嬌,”回身指身後的兩個瘦高中年大漢,又道:“我的兩位副堂主。一個叫胡幹,在漠北有名的‘剝皮老子’便是他,別一位叫趙敢,塞上人稱‘放血狂生’!”她似是不願多説的對身後二人吩咐:“金家樓的人個個兇悍,過去,向人家討教幾手吧!”
“大紅櫻”夏明一聲怪叫,以馬背上戟指步小驕叱道:
“去你媽的那條腿,真把老子們看扁了,竟然不屑於同老子們過招,你……”
猛回頭,步小嬌怒容滿面的道:
“想同我‘陰陽爪’過招比劃,那得要看二位的造化,如果連我的兩位副堂主這一關也過不了,又何必侈言同本堂主較量?”
大吼如雷,“大紅櫻”夏明那杆純鋼飾以大紅櫻頭的長槍便忽然怒舉平端,一個拔空斤斗落下馬背,右足點地再起,抖出朵槍花便直往步小驕挑刺過去!
“陰陽爪”步小嬌並未回頭,她甚至回身以後步伐輕鬆至極的往一棵老松樹下走去!
七聲清脆的爆響便在步小嬌身後發出來,“剝皮老子”胡乾的奇形枯骨頭,宛似軟鞭般已流閃吞吐,迴旋勁擊十四次,他的那隻一端連着個骷髏頭的怪兵器像槌,從一節節連在一起的骨幹上看,更像是人體的脊骨!
大紅櫻伸縮疾刺,揮打碰磕,挺胸前衝!
“剝皮老子”胡乾的動作快,快得宛如電光火石,就在夏明一輪狂刺的同時,他已雙目直視着斗大的槍花在身前閃爍,雙腿交錯盤旋,右手的枯骨發出“吱吱”怪聲,那隻骷髏頭便似一隻大鐵槌般忽直忽軟,撲向敵人!
兩個人剎時間拼纏在一陣“叮咚”聲浪裏,殺得十分火烈!
此刻——
馬背上坐着的“鴛鴦腿”武升早躍落馬背,他粗聲對金家樓十五名黑衣大漢道:
“抄傢伙,準備狠宰!”
十五名黑衣大漢個個心中明白,十五匹馬背上的全是這金家樓的補給品,當然也兼帶着運回一些銀兩,大把頭的命令是“準備宰人”,實際上就是要集中兵力保護馱運的東西!
於是,十五匹馱着補給品的健馬,便很快往一個地方集中,十五名黑衣大漢便緊緊守在馬頭前面,雙刃斧與牛角短刀均已拔在手上,光景是準備拼命了!
橫身移向武升,“放血狂生”趙敢哧哧怪笑,道:
“武大把頭,你就省省力氣吧,今天怕你們一個也活不成了!”
“鴛鴦腿”武升面對這麼個雙目深陷,薄面皮緊貼着大面骨頭的冷酷大漢,聞言破口大罵,道:
“放你孃的狗臭屁,爺們不是被人唬大的……”
罵聲猶在,骷髏頭勢猛力強的卷頭蓋臉劈砸而來,趙敢空中沉聲道:
“你奶奶的,死吧!”
“鴛鴦腿”武升雙腳連環踢出,兩把短刀快不可言的往敵人頭上抹去,十七次閃擊連成一氣呵成,趙敢人未落地,空中的枯骨突然變彎為直,“唿”的便往敵人面上搗去,強勁的力道,帶起一股窒人冷風!
滑步挫腰,旋刀盤腿,武升大叫道:
“來得好!”
喝叫聲未落,雙短刀並舉,“當”的一聲濺出一溜金色碎芒,暴裂的一側身,武升已大聲吼叫道:
“兀那狗孃養的,原來你那隻枯骨竟是鐵鑄的!”
粗悍的掄動着骷髏,趙敢狂烈的,甩動着一頭長髮,道:
“金家摟從今日起開始走向滅絕之路,老小子,你們是註定在劫難逃,死無葬身之地了!”
武升雙腿連環暴踢三十二腳,口中大吼道:
“少他娘吆喝,有種豁到底,看是大爺宰了你,還是你啃了大爺的鳥!”
趙敢幾乎氣得發瘋,變粗聲為尖嘯,忽然拔空兩丈,枯骨頭橫掃暴砸,-陣“叮咚噌沙”之聲,武升沉重的發出一聲“吭叱”,左肩頭上已實實在在捱了一記!
大旋身只一半,武升已歪歪斜斜往左後方閃,左手連揮,兩柄短刀便倏射而出,正自冷笑的趙敢,跌撲的身形尚未換式,兩點寒芒已至面前!
骷髏頭疾閃又送,但聞叮聲短暫,兩柄短刀已插中骷髏雙目之中!
於是武升的身體便快不可言的曳空而來,那把金家樓人慣用的兵刃“雙刃斧”,閃電般的往趙敢頭上砍落,口中發出厲吼:
“你媽的!”
聽武升的吼罵,那面奮戰“剝皮老子”胡乾的“大紅櫻”夏明已大叫道:
“大把頭,你怎麼樣?着了狗子們道了?”
“雙刃斧”狂斬猛砍,生生以拼命架式逼退趙敢,“鴛鴦腿”武升雖然左肩頭火辣辣,他仍咬着牙,道:
“我……我不要緊,你別分神,且把敵人擺平再説!”
“大紅櫻”夏明高聲道:
“王八蛋們是有計劃的行動,遼北地面上要造我們的反了,大把頭,我們迎頭痛擊呀!”
瘦高的“剝皮老子”胡幹便在夏明的叫聲裏把握住間隙一發疾閃而進,手上灰芒晃動帶風,夏明的紅櫻鋼槍暴刺猛扎,“當”的一聲,以為挑偏敵人手上骷髏,不料緊接着一聲十分清脆的“吧!”,一蓬鮮血正隨着夏明的旋身向四下裏飛濺……
“大紅櫻”夏明頂門上挨的一記真不輕,幾乎使他昏死了過去,鮮血正自順着鼻子往下流,但他連伸手摸-把也未曾,“大紅櫻”夏明抖出七朵槍花,瘋一般的發一聲喊:
“老子活捅死你這兔崽子!”
終究是戰友,只聞聲音便知道夏明要玩命拼,武升倏躍而起,左足巧妙的點阻敵人枯骨頭,右足勁旋為實,打着旋風般的勢子,閃電般彈向胡乾麪前!
來得勁急,出腳如風,逼得胡幹喝叱着努力仰面扭身,手中枯骨正待使勁揮出,武升的“雙刃斧”已自平掃而上,灰衣已裂,差一分未劈中胡幹肚皮,但一陣冷風已令胡幹打個冷顫!
不等追擊過來的趙敢撲到,武升已大聲道:
“夏明,我們拼了!”
“大紅櫻”夏明長槍怒揮,高聲狂叫,道:
“金家樓兒郎們!狠宰呀!”
便在他的吼聲裏,十五名黑衣大漢高舉着刀斧,黑豹一般的便往四周圍站的灰衣大漢們撲殺過去!
老松樹那面,“陰陽爪”步小嬌冷聲尖笑的猛揮手,未見她稍動,一批灰衣人已自迎着金家樓的人殺過去!
灰衣人皆是一般的骷髏爪,爪掌部位可任意變動,杆部長約兩尺半,如今迎着黑衣大漢們的“雙刃斧”與“牛角短刀”,一經照上面,雙方便不要命的狠幹起來!
果真是“強中還有強中手”,狠角色偏遇到不要命的,金家樓的人向以兇悍遠近聞名,但大漠骷髏幫的人似乎不知道什麼叫“死”!
大把頭“鴛鴦腿”武升心中嘀咕,他帶着焦慮與驚異的眼神,邊奮力狂殺,邊暗自琢磨,敵人絕對不只這麼幾人,説不定附近還隱藏着不少未露面的!
鬥場中狂殺正烈,此起彼落的喝叱怒罵與尖聲慘叫不斷,鮮血也自-標標的濺在石頭堆或樹幹上,雙方那股子剽野動作,令人膽寒!
“大紅櫻”夏明滿面鮮血的狂叫道:
“大把頭,今日敵蹤已現,我們正應該把消息送回長春山去向樓主稟告才是!”
夏明與武升只知道“金家樓”急事,並未知道金樓主金申無痕已失蹤幾口了!
“鴛鴦腿”武升揮斧如電,正與“放血狂生”趙敢殺得紅了眼,聞言立刻斬釘截鐵的吼道:
“夏明,快退,儘早把消息送上金家樓!”
“大紅櫻”夏明厲聲叫道:
“不,我替大把頭斷後,快!”
武升怒吼道:
“這是命令,夏明,兩軍陣上你敢抗命?快走!”
驀然,一聲嬌喝聲傳來,“陰陽爪”步小嬌不知何時已到了鬥場中央,她冷兮兮的沉聲道:
“你們今日誰也休想退走!”
她走字出口,嬌軀已在半空,只見她左手骷髏頭迎着武升的“雙刃斧”砸去,右手枯骨爪便神鬼莫測的自側疾揮,“噝”的一聲帶起一片血肉,武升已打着陀螺直往右側旋去,血自他那紅腫的左肩頭往外冒……
步小嬌已尖聲嘿嘿笑起來……
“毒!”武升大叫着!
那面,夏明已高叫道:
“快退,大把頭你!”
紅纓鋼槍疾點又挑,夏明已閃躍到武升身邊,正看到武升面色灰暗,雙腳不穩,他已不及細想,大喝一聲橫起槍桿疾掃,就在敵人後躍的剎那間,夏明已扶住武升,大聲吼道:
“走!”
拼住最後一口氣,武升在夏明的力扶下正跨在馬背上,夏明抖起繮繩,大喝一聲便夾馬疾馳而去!
身後面,步小嬌已叫道:
“別追了,我們的目的是這批補給,先把幾個滑溜的收拾了再説!”
附近尚有五個正自拼殺的黑衣人,眼見兩位把頭落荒而去,卻並不稍有逃去之意,相反的,五個人發起狠來,便不約而同的往中央會合,合力拼死阻攔欲追的敵人!
就在這時候,“剝皮老子”胡干與“放血狂生”趙敢二人緩緩走來!
趙敢似是忿怒異常的對胡幹道:
“老胡,我們就拿這五個不要命的,剝皮放血吧!”
胡幹突然自懷中拔出一柄薄刃小刀,冷笑連聲道:
“老趙,你且看我的!”
便在他一聲梟笑中,突然拔空上升兩丈,空中-個側翻,巧妙又疾的從一個黑衣大漢頭上掠過!
好一長聲尖嚎,雙刃斧虛空亂砍,那大漢的頭頂已往上冒血不已……
抬頭往空中怒視敵蹤,黑衣大漢的雙刃斧一劈不中,灰影又自頭上掠過,空中發出“沙噝”一聲,黑衣大漢的半張頭皮連着毛髮被胡乾的怪小刀片下來,那片巴掌大的頭皮正自往上收縮,大漢已“啊”的一聲刀斧狂揮的直往胡幹懷裏揮去,口狂罵道:
“操你娘!”
“剝皮老子”胡幹未動,因為他根本不須要動手,一邊,“放血狂生”趙敢的枯骨一端,正自從大漢的太陽穴拔出來,隨之一股鮮血便泉一般的往外噴射出來……
“雙刃斧”拋向半空,“牛角短刀”平射而插在樹幹上,黑衣大漢“吭叱”半聲便倒在血泊裏,其死狀之慘,從他那張大的嘴巴可見一斑!
另外四個黑衣大漢見同伴那副死相,個個血脈賁張,有個大漢破口大罵,道:
“媽的,這還是人乾的?沒人性啊!”
狂傲的一聲尖笑,步小驕道:
“金家樓的人也侈談人性?嗯?”她緩步逼近四個怒火燒身的黑衣大漢,又道:“早聞得你們在遼北橫吃八方,黑白兩道拿大鼎,‘紫英隊’‘三龍會’甚至西陲的犬奶奶全吃了你們大虧而一批批退走,我骷髏幫看不慣你們的作風,可笑你們……”
那面,趙敢已高聲道:
“堂主同這些無名雜碎有什麼好説的,放完了他們的血,我們凱旋吧!”
扭身便走,“陰陽爪”步小嬌道:
“四個人全賞給你倆啦!”
衝頭兒一聲怪笑,趙敢與胡幹二人相偕空進撲……
於是,四聲慘叫劃破長空……
四個黑衣大漢的死狀竟然與前一名的毫無二致!
現在——
現在步小嬌走得疾,跟在她身後面的“剝皮老子”胡乾和“放血狂生”趙敢,二人緊緊跟着,三條人影只閃入密林便宛如幽冥般轉眼消失不見蹤影……
二十七名灰衣怪漢也只有七人未受傷,除了死的外,傷的人被扶着匆匆往林中逸去!
黑松林附近,剎時一片冷清,陣陣鴉聲傳來,備感寂寥與淒涼……
十五匹馱着本來“金家樓”各項補給物的健馬,就這樣被呼喝着趕進這片黑松林裏,神秘的不知去向。
距離松香鎮不遠的那家野鋪子,門外小場子一片淒涼,野鋪子裏面,段掌櫃不見了,連那兩個年輕夥計也不知去向!
野店仍然開着,店門既然開着,裏面當然有人!
不錯,店鋪裏面的二張大圓桌子邊,打兩張擠坐着人——二十名灰衣怪人!
只有中間一張桌子是空的,大圓桌雖然沒人坐,但桌面上已擺設了七雙碗筷,光景只等客人到便上菜了!
就在這時候,從“遼河口”經“松香鎮”快馬而來的“金家樓”“星”字級二把頭“幻掌”嚴化、“鐵頭”倪勇、“索命判”程千里三人,率領着四名弟兄已到了段掌櫃開的這家野鋪子前面!
“星”字級的各把頭與弟兄們,負責“金家樓”東北方四百里內的各項買賣,屬內六位把頭中,除了大把頭“老辮子”於宏達常駐長春山外,餘下的五位把頭皆在外面照顧着“金家樓”的生意!
在接獲“金家樓”的緊急召集令後,也正是二把頭“幻掌”嚴化與三把“鐵頭”倪勇押着一批剛自長白山送出來的兩箱老山人蔘!
命令是由四把頭“索命判”程千里親自送到的,於是,嚴化立刻率領着隨從弟兄匆匆往長春山方向趕過來!
此刻——
七匹健馬並排拴在場邊上,有個黑衣大漢已高聲大叫:
“段矮子!老段!”
段矮子當然是叫那矮胖的段掌櫃!
沒有反應,甚至一個人也未走出來!
“索命判”程千里回望身邊的倪勇,道:
“奇怪,矮老頭人呢?”
“鐵頭”倪勇仰起大團臉,晃着個大光頭,道:
“連夥計也未見出來!”
雙手住左右一攔,“幻掌”嚴化機警的對身後四名弟兄沉聲吩咐:
“你們別進去,小心守着兩箱東西!”
四個黑衣大漢聞言,便立刻拔出雙刃斧退守在馬旁,嚴化已對“索命判”程千里道:
“摸過去看看,店門開着未見人,定是有情況!”
“索命判”程千里點點頭,雙肩聳動,邁步便往門前走去,右手反往背後摸着“雙刃斧”!就在程千里踏上台階,人便怔住了,只聽得一箇中年灰衣大漢高聲叫道:
“兄弟們!到的是什麼風?”
店鋪子裏面便十分整齊的高聲回應道:“北——風——”
於是,門口那中年人便高聲叫道:
“恭迎北風堂主!”
店鋪的兩張大圓桌圍坐的灰衣大漢們齊齊站起身來,門中恭謹的高聲道:
“恭迎堂主!”
緊接着,鋪子裏傳出一陣叮噹碰打的聲音,聽的人毛骨悚然,雙目發直!
怔在台階上的“索命判”程千里正要回頭走,突聽得台階上面一聲哈哈:
“朋友,我們堂主恭候各位多時了!”
猛回頭,程千里那雙鬥雞眼怒瞪,冷冷抽動着鼻子,道:
“你是誰?”
台階上那人一笑,灰慘慘的面孔上現出個刀疤,道:
“我姓白!”
程千里沉聲道:
“幹什麼的?”
姓白的正是前日與“無形刀”顧雍、“牌刀錐甲”絡大宏等人對搏過的那人,當時姓白的率領着人馬,馱着大木箱在此打尖,為顧雍攔下。
現在,姓白的率領着弟兄,在此等候,顯然是預謀,目的當然是算計“金家樓”的援軍!
台階上面姓白的一聲怪笑,道:
“朋友,你何必急躁?快把你們的人邀進鋪子裏,難道你們這時候還不餓?”
冷哼一聲,“索命判”程千里回頭便走!
台階上面,姓白的已嘿嘿笑着走進店鋪裏去了!
走近“幻掌”嚴化身邊,程千里低聲道:
“二把頭猜對了,鋪子裏面有名堂!”
嚴化沉聲道:
“剛才同你對話的是誰?”
程千里回頭望向鋪子大門,道:
“那人姓白,不過……我看到鋪子裏面坐滿了人,大約有二十多吧!”
一邊,倪勇拍着大光頭,道:
“他奶奶的老皮,剛才他們那一聲吼叫,是幹什麼的?”
程千里皺起濃眉,道:
“好像迎接他們的堂主吧!”
倪勇甩動右手,沉聲道:“去他媽的那條細腿,老子們不是什麼堂主,要他們歡迎個鳥!”
一揮手,“幻掌”嚴化對倪、程二人道:
“我們進去!”他邊走邊冷沉的又道:“老子不相信在金家樓的地頭上還有人敢來造反!”
“鐵頭”倪勇也咬着牙,掄動雙拳,道:
“倒要看看是一批什麼樣的牛鬼蛇神!”
三個人並肩往店鋪前面走,而且走地有聲……
店鋪內仍然沉寂異常,坐滿了一屋子人的,便連個呼氣聲也未聽見!
嚴化居中站在大門口,他豹目審視着屋子裏,不錯,除了兩邊兩張大圓桌坐了灰衣大漢外,中間一桌果然沒人坐,七雙碗筷擺設得十分整齊,連椅子也拉開來,光景就等人去坐了!
倪勇突然高聲叫道:
“段掌櫃!你死到哪兒了?”
從門口,只見走出三個人來!
三個人並非是段掌櫃與兩個年輕夥計!
三個人生的各具特色,模樣怪異而冷傲!
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