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二瘋狂的以一攻四,他發覺這五人中與古自昂對搏的是個頭兒,有道是:擒賊要擒王,打蛇擊在七寸上!
一念及此,便高聲道:
“自昂,加把鋼施點勁,先將那小子料理掉!”
古自昂並不回答阮二,他突的拔身而起,黑色的衣衫宛如狂風送來一朵黑雲,便在這朵黑雲裏,一溜電閃銀芒突現,但聞空氣的進裂聲,一把牛角刀快得幾乎時光停止般削向敵人面前!
倒翻七個空心跟斗,姓伍的一連閃過六次短力切面,忽的平直着身子貼緊地面飛自古自昂的足下穿過,他那手中枯骨便在這時候順勢疾住上點,口中大喝道:
“閣下不愧金家樓飛龍八衞,佩服!佩服!”
落地旋身挺立,古自昂未再追來,但卻怒視對方,咬牙沉聲道:
“你知道爺們在金家樓的身份?”
枯骨託在手上,姓伍的淡淡道:
“你叫古自昂,對吧!”
古自昂雙眉上挑,嘿嘿連聲的道:
“不錯,你們是誰?怎知古大爺名諱?”
冷寒的直視着古自昂,姓伍的道:
“並不值得奇怪,因為你的朋友不是叫你‘自昂’嗎?金家樓除了‘飛龍八衞’中的古自昴之外,誰還會再叫自昂的?”他一頓,又道:“當然,那位牛蛋豬泡獨眼的仁兄便叫阮二了!”
古自昂神色一凜,面上肌肉抖動,咬着牙道:
“説,你們是哪條道上的?”
指着自己鼻尖,似是在抹去鼻尖上的汁水,姓伍的怪笑連聲,道:
“古自昂,我不是早説過,大爺們專門同死人打交道,你還在這時候羅嗦個鳥!”
那面,叮噹之聲不絕於耳,阮二已狂烈的叫道:
“殺!”
半聲不吭,古自昂眩目咧嘴,“雙刃斧”一招“怒劈華山”,強勁無比的照着姓伍的腦袋便砍!
姓伍的毫不示弱,骷髏棒連阻帶點,迴旋身法如輕煙-縷,再照面便是二十一輪疾打……
就在這時,阮二那面已有了變化……
四個圍攻阮二的灰衣漢子中,那名手託頭骨兵器的漢子一頭憧進阮二懷裏,“呼”的一聲便往阮二下巴砸去——他捏拿的時機真妙,便在阮二斧刃左擋右劈雙劈分張,門户大開的時候撞進來,當他的頭骨所帶起的風聲旋渦激盪,勁力先發而窒人的時候,他更發出一聲“嘿嘿”的冷笑聲。
虎吼聲直入雲霄,阮二上身猛往後上方挺立,斧刀拼力往內圈疾收,邊罵道:
“老子碎了你!’
“咯”的一聲,阮二下巴上面的粗胡叉子連肉被敵人頭骨掃落一片,便在他左手“牛角短刀”疾掃落空,右手“雙刃斧”已砍在那人的左上肩,帶起一溜鮮血飛濺!
只一手持枯骨爪灰衣人拼命攻出九式怪招,逼得阮二發狂似的迴旋急閃……
古自昂便在這時騰身而來,他是在阮二的狂吼中便知道事情不妙,二十年共事金家樓,阮二那一聲吼他自然清楚!
撲擊是成功的,古自昂未落地,“雙刃斧”已劈出十一次,刃芒重疊,冷焰激盪,那名追擊阮二的灰衣人未料古自昂會中途偷襲,等到發覺有異,古自昂的“雙刃斧”“吭”的一聲便砍進了他的背脊上!
一聲淒厲慘叫,那名灰衣人在滿天血雨中尚回身迎着古自昂連揮手中枯骨爪,直到他嘴巴開口雙目怒視不轉的緩緩倒下去……
原是電光火石的轉變,等到姓伍的撲到,古自昂已扶住下巴流血,頭昏腦脹的阮二,邊急急問道:
“大哥,傷得如何?”
雙肩一擺,阮二獨目怒視敵人,吼道:
“不礙事,我們合力先收拾他們!”
冷沉的怒哼一聲,姓伍的怒罵,道:
“孃的老皮,且看誰收拾誰!”他下巴向上翹,説話時候露出下牙一排,更見其兇狠模樣!
便在這時候,那名左肩頭冒血的灰衣漢子,施力拖住業已斷氣的同伴,頭也不回的便往那片墳墓中走去,他走的十分吃力,但卻十分迅速,轉眼之間不見影蹤!
姓伍的沒回頭看,連另外兩人也不見回頭,三個人直視着阮二與佔自昂,兇殘的露出怨毒眸芒,隱隱然可聞到牙齒挫磨聲……
伸手抹去流在胸前的鮮血,阮二與古自昂並肩傲岸的站在那裏未動,他與古自昂同一個意念:面前這幾個怪漢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當真是墳墓裏出來的?
姓伍的切齒道:
“你們竟敢殺死殺傷我的手下,可惡的!伍大爺立時要將你兩個金家樓猖狂走狗,跋扈爪牙,挫骨揚灰,方消我心頭之恨!”
猛的長長吸了口氣,阮二音調冷沉的瞪着獨目道:
“恨之在心中萬別形之於色,姓伍的,此時此地可不是隻用口舌之利便能得逞的,那要付出一定的代價,而且是極為慘重的代價!”
姓伍的面上肌肉跳動,宛似皮裏面藏着一條爬不出來的蟲,在裏面遊動不已,冷冷的,他翹着下唇,道:
“局面是如此,情況也明顯,心理上我們更有所準備,一旦再動手,便是生死之拼,血肉之鬥,阮二,金家樓飛龍八衞已去其二,如今伍某也許有幸,再去其二,變成飛龍四衞,也未嘗不是一件令人賞心悦目的快事!”
忽的仰天一聲梟笑,阮二嘿然一聲道:
“如此説來,各位的出現便是針對金家樓而來了?”
姓伍的面上又冒着灰煙,他沉緩而有力的道:
“金家樓割地為霸,專橫一方,江湖上有多少門派不在日日夜夜盼望着你們巨廈崩塌,土崩瓦解?阮二,上次你們窩裏反,不少江湖朋友暗中喝彩,他們拍破了手掌也笑彎了腰,最後又是一聲長嘆!嘆惜那老申寡婦竟然逃過一劫,沒想到又讓金家樓雄風依舊的恢復過來!”
古自昂暗中一拉阮二,儘量把聲調放緩的道:
“姓伍的,能否先説明閣下是哪條線上的?”
磔磔怪笑,姓伍的尖聲叫道:
“你休想知道,佔自昂,此時此地已沒有追查根源的必要,重要的是手上傢伙,伍某十分明白,金家樓飛龍八衞個個心狠手辣,眼下正是剷除你們的大好時機!”
阮二已沉聲道:
“還有什麼好羅嗦的?自昂,且先把姓伍的剮了,我們再逼問另外的兩個狗東西!”
姓伍的眼中閃着毒蛇似的狠辣光芒,一字一頓的道:
“墳墓就在一邊,墳墓中不會埋活人,二位不久便將永留這片亂冢之內,與草木同朽了!”
古自昂大怒,破口便罵,道:
“你是什麼東西?便判官老爺也不興你的這副嘴臉,至少老子已掂過你的份量,你沒有什麼驚人絕學,更不會強過我!”
姓伍的枯骨橫胸,石破天驚的吼叫道:
“老子要抽乾你身上的血,烘乾你一身賤皮,根根骨頭抽出來,你……”
阮二不耐的叱道:
“我們人站在這裏,不正等着閣下動手來剝皮抽筋碎骨嗎?孃的,誰又攔你了?”
吭哼一聲,姓伍的右手枯骨棒一圈,厲叱道:
“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我看你們狂到幾時,上,圈牢了狠殺!”
兩個子持枯骨爪灰衣漢子雙雙發難,未見他二人上身晃動,人己撲進阮二,抖起手上枯骨爪便往敵人掄去,口中尚發出啾啾之聲!
幾乎不分先後,姓伍的已閃擊向迎面的古自昂,二人這回再交上手,不再答話,各出絕招,不要命似的狠殺對砍起來!
下巴流着血,阮二先向後退了一步,自然刀斧並舉,猛往敵人砍去,“雙刃斧”與“牛角尖刀”交互割裂着激盪的空氣,發出“嗖”聲不絕於耳,連阻帶劈,縱橫閃擊,直把兩個灰衣漢子殺得狂跳亂叫不已!
怒叱-聲,阮二的“雙刃斧”狂烈的,也是快不可言的砍擊敵人的枯骨爪,右手“牛角尖刀”疾往持爪腕門切去,尖刀又快又利,只一切中,手腕非斷不可!
變化便在尖刀即將沾膚的剎那間發生,另一灰衣漢子突然連蹦帶跳的衝過來,猛一頭便撞進阮二懷裏,兩個人立時跌做一團,又互相糾纏着在地上翻滾!
驀地裏一聲尖號出自那人之口,阮二翻身從血雨中挺腰而起,他的背也正自往外冒血,但他的敵人卻無力站起來,而且也永遠站不起來了,因為他在與阮二扭滾的每一次,阮二就會在他肚皮上捅一刀,等到阮二起身,灰衣人的肚皮幾乎已爛得宛似馬蜂洞!
阮二沒有機會欣賞自己的傑作,另一支枯骨爪正挾着雷霆之勢迎頭擊下,躍起的勢子斜出瓦步,阮二突感後背傷處痛中帶麻,心頭一栗,不由咬牙罵道:
“他媽的,骨爪上還滲有劇毒呀!”
強勁的狂揮十七爪,那人冷沉的詭笑道:
“好叫你這狗爪們心中明白,今日你們死定了!”
狂挫鋼牙,阮二厲烈的高聲吼道:
“自昂,小心敵人枯骨有毒!”
宛似發瘋一般,古自昂厲吼如雷,高大的身子猛挺,“雙刃斧”下撩橫砍,左手“牛角尖刀”穿刺疾點,直把敵人逼得連連左右閃躍,邊吼叫道:
“大哥,快退,你不能戀戰,小弟為你斷後!”他叫聲甫落,突然拔空而起,空中擰腰橫挺斜飛向阮二身邊,“雙刃斧”橫攔,十三腿連環猛踢,雖然腳腳踢空,但足夠阮二退走的機會。
阮二身上既冷又痛,明明頭上冒汗,全身還是直哆嗦,古自昂一語提醒,便振起餘力騰身而起,三個起落便上得馬背,就在姓伍的橫身攔阻不及,阮二已“哈”的一聲狂叫,坐下馬四蹄怒翻,直往前面奔去!
姓伍的迫了五六丈,一咬牙回身便撲向古自昂,邊沉聲怪叫道:
“奶奶的,中了‘朽骨毒’還想活命!姓古的,你小子也休想獨自活在世上,伍大爺來超渡你了!”
佔自昂收腿回身看,見阮二去遠,心下略寬,他不等姓伍的堵過來,厲吼一聲黑虎般的迎殺過去,照上面便是十七斧一氣劈出……
空中爆響起“劈啪”連響,點點碎光宛似鐵匠打鐵般噴射出的火星子,古自昂憑持着人高馬大,在一陣叮噹互擊聲裏,獅吼一聲突然踢出一腿,他取巧在敵人無法閃躲之時,但聞“嘭”的一聲,姓伍的幾乎一個狗吃屎!
另一灰衣漢子拼命揮爪攔截,直怕古自昂得理不饒人的揮斧砍來!
不料古自昂一聲厲吼,突然一記大鵬展翅拔空而起,覷準自己坐騎跨坐上去,雙腿狂烈力夾,立刻往阮二後面追去!
墳場一邊的拼殺,頓然消失於無形!
阮二與古自昂退的快!
姓伍的也走的快,他們在繞回那片墳場後便轉眼消失不見蹤影!
從“金家樓”往松香鎮的大道上,正有-批馬隊緩緩往松香鎮方向移動,關東大馬並不善於馱貸,但每匹馬上卻馱着用貨架攔着的大木箱子,-匹馬兩支箱子,“吱呀吱呀”的往前走,十匹大馬,每匹馬的前面便有一個灰衣大漢率着繮繩,從十個大漢的表情看,他們是冷漠的,説得更貼切些,他們就如同一具活殭屍,一路不言不笑,沒有人開口説話,當真連屁也沒人放!
這從“金家樓”快馬追過來的“無形刀”顧雍,從老遠便看到這批馬隊,他示意跟在後面的十名金家樓黑衣武士,別急着追上去,他要先從後面觀察-陣,因為他十分清楚前面不遠便是一家野鋪子,這些人也許會在那個野鋪子裏打尖!
果然,繞過一道小上崗子,那批馬十分規律的並列在一個小場子邊,野鋪子裏有個夥計忙着端出一袋乾草分散在每匹馬前面,另一個夥計便引着十個大漢走進店鋪子裏面,馬背上的大木箱子並未解下來,顯然這些人在吃過飯以後馬上要走了!
“無形刀”顧雍率領着十名弟兄緩緩馳來,從老遠,野鋪的掌櫃已迎上前去!
掌櫃的正要開口,顧雍已伸手攔住,道:
“段掌櫃,生意可好?”
姓段的掌櫃嘴巴幾乎咧到耳根下面,道:
“託金婆婆福廕,野鋪子生意還過得去,顧雍這次外出,敢情是往‘松香’鎮公幹的吧?”
緩緩往野鋪子前面移,顧雍低沉的道:
“別問我往哪裏去,你在路邊開店,快告訴我從早到午可有什麼人走過這條路嗎?”
低頭沉思,段掌櫃搖着頭,邊指着店前面小場子上的十匹馬,道:
“除了這十個像是塞外來的漢子外,並未再看到有什麼可疑的人物走過這條路……”他一頓,又道:“當然,有幾個擔柴賣菜拾糞的人,他們每天打從這裏經過,這些人便沒什麼可疑地方!”
顧雍未再開口,率領着十名弟兄一路也走進野鋪子裏,正看到十個灰衣大漢分坐在僅有的三張大圓桌邊。
掌櫃忙打躬作揖的把十個灰衣漢子讓到一張桌子上,兩個夥計已忙着端茶送水!
顧雍居中坐下來,十名黑衣大漢卻一齊坐在另一圓桌邊,每個人露出奇異的眸芒望向十個灰衣漢子,鋪子裏面除了夥計奔走聲,便地上落根小針也能聽得見!
僵持的局面並未維持太久,就在雙方一陣吃喝裏,小間獨自一張桌上的顧雍,突然提着酒壺舉着酒杯走向灰衣漢子們的桌前面,笑道:
“各位,能同在一個屋檐下吃一個鍋裏飯,少説也算有三分緣份,來,我敬各位一杯酒!”
顧雍舉杯-飲而盡,十個灰衣漢子彼此對望,誰也未開口出聲!
“無形刀”顧雍似是尷尬的一笑,道:
“倒忘了各位面前並未有灑!”他舐舐嘴唇,回頭對矮胖掌櫃吩咐:
“上酒,遠來是客,這頓酒飯我請客!”
胖掌櫃正要叫兩個夥計上酒,灰衣漢子中間,突然一個虯髯大漢推碗而起,冷冷的望着顧雍,道:
“朋友,同在一個飯鋪吃飯的,江湖之上到處可見,談不上什麼緣份,別來這一套王二麻子打哈哈,免了吧,我們吃完還得赴路呢!”
一席話就如同一盆冷水澆身,“無形刀”顧雍哪會受這麼一頓派頭吃?他雙目兇焰一閃而沒,旋即又哧哧一笑的走近那虯髯大漢面前,道:
“好話一句三冬暖,惡語一出六月寒,朋友,人在江湖多修行,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仰天一聲哈哈,虯髯大漢沉聲道:
“少來,打從你們二十里外一路跟下來,白某已認定你們不懷好意,敢情你把主意打在我們馬上馱的東西吧?”
面色一寒,“無形刀”顧雍冷冷的回身放下酒杯,道:
“這是什麼話?你把顧大爺當成匪類?可惡!”
矮胖掌櫃忙趨近姓白的面前,搖手道:
“千萬別誤會,顧爺是金家樓的人,怎會是盜匪?你……”
沒等掌櫃往下面再説,姓白的突然伸手推出,矮掌櫃應手而倒,就地一個翻滾,人尚未站起來,姓白的叱道:
“要你多口!”
“無形刀”顧雍怒喝一聲,反手一招“葉底偷桃”,便向姓白的腕門打去,二人相隔三尺距離,如想閃躲,實非易事,只見姓白的一聲冷哼,推出的手不收反進,食中二指並起,直往顧雍胸前點去,既快又準,巧妙橫生!
抓出的右手回豎如電,“無形刀”顧雍哼咳有致的撥打橫頂,二人三尺空間,剎時氣漩迴盪,呼轟之聲不絕於耳,轉眼之間,二人互打七招,誰也未佔上風!
怪的是坐在桌邊的雙方大漢們,誰也未往二人看,“金家樓”的人照樣在喝酒,灰衣大漢們仍然啃着大白饃!
突然,虯髯大漢側踢一足,把他坐的椅子踢倒在外,躍身退出一丈遠,姓白的已沉聲道:“操,你究竟想怎麼樣?”
“無形刀”顧雍絕想不到這粗漢的武功如此之高,自己的-路擒拿竟然對他不起作用,而“無形刀”的招牌幾乎在此人面前砸掉,不由得冷冷的一哼,道:
“你以為呢?”
姓白的單手叉腰,右手戟指顧雍,喝道:
“老子以為你不懷好意,説吧,你究竟想怎麼樣?”
指着門外面,顧雍咬牙沉喝道:
“馬背上的大木箱子裏裝的什麼?”
忽的一聲梟笑,姓白的抖着一臉大鬍子,道:
“好哇,你終於承認在打爺們運送東西的主意了,小子,你們打錯了主意,也找錯對象了,嘿……”
面色一寒,“無形刀”顧雍聳動着大鼻子,道:
“哦呸!便是裝的黃金,也看不進顧某眼裏,我只問你,木箱裏裝的什麼東西?”
姓白的冷笑連聲,道:
“既然連黃金也看不上眼,你又何必多此一問?陽關道與獨木橋,我們還是各走各的……”
不等姓白的説下去,顧雍突然對正在那吃酒的十名黑衣大漢道:
“出去,給我一個箱子一個箱子的仔細查看!”
他話聲甫落,另一桌上的十名灰衣大漢更快,一個個飛一般的撲出門外面,剎時便據守在他們的馬前面,光景是準備拼命了!
姓白的緊跟着金家樓十名黑衣大漢撲出門外,後面卻不見“無形刀”顧雍追出來。
原來,“無形刀”顧雍十分篤定的-聲冷笑,大馬金刀的又坐回桌邊自斟自飲起來……
矮胖掌櫃扒着門框往外面瞧了一眼,回頭低聲對飲酒的顧雍道:
“顧爺,他們幹上了!”
仰面喝乾杯中酒,“無形刀”顧雍拍桌而起,低吼着便走出鋪子,只見那個姓白的雙手叉腰,正吆喝着他的人迎擋十名黑衣人!
有個黑衣大漢撲近姓白的坐騎,雙掌一錯便拍向吼叫中姓白的面前,不料姓白的只一伸左手,-招“借花獻佛”,便把黑衣大漢撥倒在地!
便在這時候,“無形刀”顧雍已大步走來,沉聲道:
“媽的,在金家樓地面上你們也敢造反?”
姓白的虎吼-聲,拔空躍向顧雍,罵道:
“老子不含糊,金家樓又怎麼樣?”他人未落地,雙拳交互搗出十七拳,拳風“呼呼”,使得空氣激盪……
顧雍錯步旋身,反手一記“海底撈月”,撕裂的聲音猝起,兩個人互抓互擊,互閃互拍,誰也沒有佔到便宜!
“無形刀”顧雍在金家樓地位甚高,能擔當“雷”字級大把頭,自然武功高人一等,不料遇上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灰面漢子,竟然扯了個幹手,不由得怒火上升,大吼一聲拔地而起兩丈,便在他倒翻上身人尚未落下的剎那間,冷焰猝映,-柄寬刃短刀飄忽間灑出重重光輝……
他號稱“無形刀”,一刀在手,未見刀身,便已揮劈十三刀成層,十三聲“嗖”連成一聲,狂野的罩向敵人!
姓白的發覺刃芒刮面,一聲冷哼,身體倏變,一路“醉八仙”步法便連連躲過相距不過三寸的刀鋒,突然一矮身,手上竟多出一雙“枯骨爪”!
從“枯骨爪”的形狀看去,大概是齊着小臂中斷,姓白的握住小臂一端,等於多了一節大手骨!
只見這雙枯骨手指發出暗淡烏光,指甲尖尖足有一寸長,宛似五把利刃!
“無形刀”顧雍幾曾見過這種兵刃,不由得一怔!
姓白的閃過一掄刀刃急攻,身法立變,他舞動手上的“枯骨爪”,踏中宮,踩偏鋒,手法怪異的猛向顧雍狠抓狂掃,邊沉聲冷哼,道:
“要你小子識得利害!”
“無形刀”顧雍這時候也會過意來了,眼前這批神秘人物顯然與樓主失蹤有着直接關係,説不定這些大木箱裏藏着絕大秘密!
人的好奇本是天性,愈是不易看到的便愈要看,雖千方百計也要達到目的,何況樓主一早失蹤?
這時候小場子上雙方拼殺得如火如荼,看上去是個旗鼓相當局面……
突然遠處傳來蹄聲,一匹快馬從官道上疾馳而來,馬上是個黑衣大漢,這人不是從金家樓來,因為他來的方向是松香鎮!
怒馬衝入場中,馬上大漢已高聲叫道:
“大把頭,絡大宏來也!”
“無形刀”顧雍只要聽聲音,便知道來的是“牌刀錐甲”絡大宏,但他正與姓白的糾纏在一起,雙方誰也不敢掉以輕心,是以他連回頭看一也未曾,便沉聲道:
“大宏,把敵人馱的箱子打開來查看,我要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快!”
絡大宏剛落下馬,聞言一聲大叫:
“遵命!”
錐質彎刀一拔在手上,絡大宏並不理會雙方拼殺,他騰空而起,顧着一排馬匹閃躍過去,彎刀便在他的縱躍裏閃擊如電,直到他從馬羣的另-端落下地,身後面便聽得一陣“轟通”之聲,馬背上馱的大木箱子,便在絡大宏的彎刀割斷繩索後全部落在地上!
姓白的幾次欲撲向絡大宏,皆被顧雍揮刀攔住,此刻,十名黑衣大漢已合力把另外九名灰衣人圍圈在場中央,金家樓的人個個手持“雙刃斧”與“牛角尖刀”,而灰衣漢子們的手上,盡是人的頭骨,然而利斧卻並未砍裂一個頭骨,顯然這些頭骨是鋼鐵所鑄!
現在,大木箱盡數跌落地上,絡大宏一聲怒吼,十匹健馬立刻散往土崗上,於是,絡大宏奮起右足,蹋開一隻木箱子,不由得-聲驚呼,大叫道:
“大把頭,你快過來看!”
“無形刀”顧雍聞得絡大宏呼叫,寬刃短刀並不稍停,層層疊疊的刃芒中,他怒聲吼道:
“二把頭,別管箱子裏裝的什麼,每隻箱子都要查,而且要仔細查!”
“枯骨爪”兇猛湧起如碎浪蔽天,姓白的打着旋轉流走在敵人刀芒四周,口中狂哮道:
“王八操的,你們好不講道理!”
土場子上雙方互拼互殺,絡大宏早奮起神威雙腳連環踢出,只聽得“嘭嘭”之聲不絕於耳,剎時便將所有大木箱子踢開!
於是,他真的大吃一驚,目瞪口呆的半響才旱雷般叫道:
“大把頭,哪來這麼多骨頭呀!”
寬刃短刀疾撩又劈,顧雍突然拔空而起,一個空心斤斗自敵人頭上越過,直往場邊撲去!
奇怪的是姓白的並未追擊,他冷笑的站在場中央,便在這時候,顧雍已沉聲叫道:
“大家住手,這是一場誤會!”
是的,在顧雍而言確是一場誤會,因為他絕對想不別對方辛辛苦苦馱運着大批枯骨,大木箱中既沒有金銀貨物,當然更沒有在大木箱中尋找到跟樓主失蹤有關的事物!
此刻,三個受傷弟兄被架在場邊,對方也有四人坐在地上喘息不已,顯然都受了傷正由人在包紮!
回頭望向場子中央,“無形刀”顧雍十分尷尬的幹聲道:
“朋友,誤會了!”
姓白的沉聲冷笑,道:
“真輕鬆,一聲誤會便想把你們鑄成的過錯抹掉?”
顧雍澀澀的苦笑-聲,道:
“所謂誤會當然其中包含着歉意,人世上的糾紛,江湖中的糾葛,不都是因誤會而引起嗎?
當然其間有幸與不幸,我們發覺的早,這對雙方算是幸運的了!”
仰天一聲冷笑,姓白的叱道:
“簡直放屁,打了我的人又毀了我的木箱子,就這麼輕描淡寫的完事?”
“無形刀”顧雍無奈的道:
“我説過這是一場誤會,誤會既然發生,當然我們絕不會耍賴,然而當初時你若説出木箱中是枯骨,便不會把情勢再惡化下去了!”
姓白的怒叱連聲,道:
“放屁!放屁!難道我們還有責任?別忘了是你們找上老子,可不是我們找上你們!”
“牌刀錐甲”絡大宏突然沉聲道:
“東西我們已經看過了,可也沒有人會拿你們一根骨頭,捆紮起來還是原樣,有什麼好咋呼的,操!”
“無形刀”顧雍淡淡的道:
“本想替你們將箱子重新捆上,但我們尚要順路往下追查下去,老兄,以後有幸再見面,顧某人擺酒賠罪!”
説完,顧雍一揮手,高聲道:
“我們走!”
金家樓的人退的真快,剎時便風捲殘雲般怒馬疾馳掀起一溜黃土飛揚!
更奇怪的是一直僵立在土場子中央姓白的灰面虯髯漢子,他並未追殺,連另外九人也緩緩向他身邊圍過來……
姓白的伸手搔着面頰上的草鬍子,遙望着遠去的顧雍等一行,嘿嘿一陣冷笑,道:
“看來我們的計劃相當順利,嘿嘿嘿,我就説過,副幫主曠世奇才,他設下的計謀焉有不成功的道理?”
一邊,有個瘦高個子低聲道:
“聞得金家樓富可敵國,如果副幫主把人弄到手,還怕金家樓不把大堆黃金送上門?
哈……”
於是,幾個人便隨即哈哈笑起來……
綠色錦緞長袍,下襬反掖在纏腰的絲帶上,薄而閃亮的鹿皮快靴,靴面上閃閃發着金光,繡邊的金絲綵帶挽着髮髻,優美的騰躍姿勢,把“屠手”展若塵烘托得宛似天將下凡!
如今他已是“金家樓”少主,身份與地位大異往昔,一個人的時運與際遇,冥冥中似有着-定的安排,如果金少強仍在,今日的展若塵又是個什麼模樣?
充其量江湖上的一個“響”字號大殺手而已!
當然,展若塵的執着與俠義精神的推動,使他避免了“金家樓”一次浩劫,也得到了金申無痕無比的信任!
於是,他留下來了,他填了金少強的缺,更以無比的關愛彌補了金申無痕喪子的痛心!
一切顯得那麼自然,自然得如同上蒼的巧安排!
現在——
“屠手”展若塵轉過“金家樓”繞上了“長春山”,從金申家的墓園附近直往正北方撲去!
瘦削的面上是那麼的落寞與煩躁,緊緊結在-起的雙眉下面眼神中充滿了厭惡,從他的思維中似乎已領略到這又是一次並不單純的事情,因為,憑樓主的武功與機智,甚至江湖閲歷,皆屬江湖頂尖人物,誰能在義母面前耍出什麼花招出來?
也許,義母發現什麼可異的敵蹤,一路追下去了!
前面,一道石坡,稀疏的老松柏點綴在這座充滿花崗岩石的正面坡上,單調卻也有着另一番光景!
此刻,有個漢子正在半山坡上整修着-座新墳,從一旁觀察,這人似乎工作的相當細心,那巨型的圓冢上面,一束-束青青小草,看上去像是剛剛種植上去的,墳前面正放了-只大水桶、那漢子還不時的把水往草皮上澆,對於早上站在墳前的展若塵,連多看一眼也沒有!
清清嗓門,欠着身子,展若塵緩聲道:
“兄台請了!”
那漢子一手持鏟,一手握了一把青草,仰起頭望了展若塵-眼,很勉強的開口道:
“有事?”
展若塵點點頭,低聲輕語的道:
“向你打聽件事情!”
漢子從上到下望了展若塵一眼,道:
“什麼事?天不亮我就在這兒忙着,你想知道什麼?”
展若塵望望那座新墳,又指向遠處,道:
“我是從金家樓來的……”
漢子眼一瞪,沉聲道:
“我並沒有問你,我管你從哪裏來!”-
聲乾笑,展若塵道:
“我的意思是,我從金家樓來追趕一個人,如果兄弟看到,可否……”
猛搖着頭,那漢子冷冷道:
“什麼人我也沒碰上,你請吧,別誤了我的工作!”
似是呆滯的目芒,展若塵就在旋身的時候,望了那漢子一眼,笑笑,他緩緩的走了,走的似是不甘心而有些拖泥帶水,身後面他清楚的聽到一聲冷哼!
展若塵已經繞過這座花崗岩山坡,身形已消失在山坡的另一邊了,突然,那漢子哈哈一聲狂笑,伸手猛力指着那座新墳,道: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哈……”
掌擊在新墳上,激起新土飛揚,那漢子似是忘了形的又哈哈一陣大笑:
“撼天計劃怎比得我們的‘刨根謀略’?哈……”
“什麼叫刨根謀略’?刨誰的根?是金家樓嗎?”
猛回頭,那漢子面色灰慘慘的道:
“你……你沒有走?”
“我本來走了,可是中途又折回來了!”
那漢子猛吸了一口氣,沉聲道:
“你又回來幹什麼?我又不認識你!”
是的,展若塵繞過山坡以後,便立刻從坡下面潛回來,因為他發覺這位仁兄大有問題,首先,荒野中埋人的地方太多了,為什麼他偏偏把人埋在多石的山坡上?
果然,就在他展開身法轉向山坡上的時候,聽到這漢子得意忘形的-席話,於是,他心中已明白了!
現在——
展若塵緩步又走近新墳,冷沉的道:
“這裏是青石山,雖然距金家樓五十里,但仍然是金家樓的地盤,朋友,這墳裏埋着何人?當然,最要緊的是要你詳細説出‘刨根謀略’,倒要知道你想刨誰的根!”
那漢子搖着頭,道:
“我沒説過這句話,你閣下聽錯了!”-
笑,展若塵輕鬆的道:
“你的話聲夠大,而我也非七老八十,可要在下學學你的口氣?”
那漢子猛一瞪眼,道:
“少在此地羅嗦,我不同你説話,你走!”
面上在轉變,變得一片冷漠,右手微抖,寬大的錦袍袍袖輕拂,銀芒倏現,展若塵的手上已握着一柄刀,一柄長度只有一尺半的刀,寬度一掌,刀鋒呈現優美的均勻線條,顯然是-柄至尊寶刃,只見那毫無雜色的瑩澈青光,宛似與蒼天一色般的透明清亮,更似霜凝寒聚的月弧,流動炫燦像是充滿了活力感!
是的,霜月刀!
手握着纏以褐色牛皮韌條的刀柄,展若塵冷然沉聲道:
“我是個相當好奇的人,有時候因為好奇不惜殺人,當然有時候為了好奇我便也付出不少代價,朋友,我就是這麼個人物!”
漢子嘿嘿冷笑連聲,道: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不同你説話,難道你還要殺人?”
展若塵已緩步在往漢子面前逼近,冷冷的板起瘦削麪孔道:
“好叫你心裏有個數,我有個不太為人喜歡的雅號,江湖上人稱‘屠手’,直截了當的説,我是專幹殺人勾當的……”他一頓,又接道:“當然,我所殺的人沒有一個能脱身的,因為我是勝利者,至今還活着……”
漢子往後退三步,雙目一凜,道:
“你……你是‘屠手’展若塵?”
展若塵字字鏗鏘的道:
“不錯,你總算稍有見識,那便快説……”
不等展若塵再説下去,漢子忽然冷笑連聲,道:
“展若塵,你別得意,雖然,你以血肉賤軀換得金婆婆之信任,更為你製造了金家樓少主之位,但我並不懼你,展若塵,你聽清楚了,江湖上正有不少好漢準備找你一搏,你以為……”
展若塵冷冷道:
“欲找我較量之人大概也包括閣下在內了?”
猛的抬頭,雙目精芒盡露,嘴巴緊閉中隱隱可聞咬牙欲碎聲,那漢子沉聲道:
“不錯,當我聞知你攀龍附鳳抱住金家樓的這條粗腿以後,早就想找你晦氣了!”
展若塵反而停下腳步,心平氣和的道:
“是嗎?只是我好像並不認識閣下!”
那漢子灰面一沉,宛如城隍廟走出來的活判官,白森森的牙齒隨着兩張薄唇的咧開而露出大半,沉聲道:
“江湖之中太多的搏殺,又有幾個是彼此熟知的?只要你是該殺,誰也可以找上門!”
輕點着頭,展若塵聳聳肩,道:
“不錯,你説的一些不假,死在我霜月刀下的人也有一大半是我事先所不認識的,當然有些事後才知道!”
他説的一點不錯,金家樓少主金少強便是個活鮮鮮的例子,如果當時他知道金少強是金婆婆的獨子,也許他便不會要了金少強的命,雖然金少強的作為-千個該死,他也會刀下留人!
現在——
現在的情況又自不同,因為他追出金家樓為的是義母失蹤,而眼前這個神秘漢子的話顯然並不簡單,他是幹什麼的?墳中埋的又是何人?
僵窒不過是剎那間,展若塵再次冷冷的道:
“閣下,站在你面前的不正是你欲找他晦氣的人?你還有什麼值得猶豫的?”他淡然-笑,又道:“當然,在你未出手以前,總得表明自己的身份與門派,因為我不想再扯出另一場誤殺,不論這場搏殺是勝是敗!”
厲烈的凸着一雙大白眼,那漢子嘿嘿冷笑道:
“我會的,但不是現在,我要在你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在你的耳邊輕聲細語告訴你知道,我絕對相信當你聽到我説出身份來歷之後,你會心安理得的合起雙目!”
展若塵面上凝聚着-層寒霜,他雙眉上挑,淡淡的道:
“神秘並不能幫助你戰勝人!”
那漢子毫不示弱的道:
“卻也能叫敵人迷惑!”
展若塵-笑,道:
“也許我的人稍有迷惑,但我的刀卻不會因我的人迷惑而稍有猶豫,朋友,取出你的兵器來吧!”
橫身三步,那漢子雙肘疾彎,兩隻“枯骨爪”已握在手上,隨之他面上便顯現出一層灰氣——淡淡的呈氤氲狀,
便在這時候,他嘿嘿梟叫,道:
“展若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今日你死定了!”
淡然一笑,展若塵道:
“便真的死定了,我也會在死前做-番瘋狂的掙扎,也就是要為生存而拼命,如同我要殺人時候的心情,必然全力施為,因為我深深知道我欲殺的人也必然抱定與我一樣的心情——拼命捍衞自己的生存權!”
那漢子已開始移動身形,他邊沉聲道:
“從你的這一番殺人歪理上看,你已登入殺手的堂奧而毫無愧色!”
屜若塵聳肩笑道:
“否則,江湖道上豈會送我這個‘屠手’的尊號?”
突然——
一團灰影旋升三丈,宛似平地颳起-股陰森旋風,勁氣激盪着卷向展若塵!
好猛,好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