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時,莊翼才一覺醒來,算算已有老長一段日子不曾這麼舒坦的困場好覺了,人是那等神清氣爽法,伸伸腰,掄掄胳膊,都感到特別有勁。
梳洗過後,他換過一襲乾淨白袍,閒閒下樓,樓下的小書房裏,一杯香茗早已泡好擱在桌上,他端起杯子,先輕輕用杯蓋撥拂茶麪上飄浮的幾片葉梗,然後才淺啜一口,茶尚微温,餘香仍在,不過,再燙一點味道會更好。
這幢精舍,就座落在“總提調司”後面,相距又約百多步遠近,是幢兩層樓的小巧建築,二樓有一間寬敞的卧室,一間客房,多帶一角暖閣,樓下是客堂,飯廳、書房,後面另有廚間及下人的寢居,有個中年男僕阿忠專門侍候莊翼,是處非常安逸的居住環境。
外面果然已在下雪,綿綿密密的,雪花有鵝掌般大,天地間業已是一片白皚皚的銀色世界,北風淒厲的號着,時而帶起尖鋭的呼嘯掠過,但室內卻温暖如春,銅盆炭爐燒得火旺,那股子熱呼呼的感覺.令人窩心。
書房外,響起了敲門聲,莊翼在盤算,許是阿忠來招呼開飯了。
他懶洋洋的回應一聲,門開處,進來的不是阿忠,而是錢鋭。一看錢鋭的形色,莊翼就知道必然有事,他指指桌前的椅子,道:
“不忙,坐下説話。”
錢鋭用力抹一把臉,拉椅子坐下,邊唉聲嘆氣的道:
“屋漏偏逢連夜雨,老總,咱們又有麻煩了。”
莊翼從容的道:
“你是要現在告訴我,還是吃過飯以後再説?”
錢鋭急迫的道:
“老總,我如今那還有胃口吃飯?你在知道事情始末之後,怕也吃不下啦!“
笑了笑,莊翼道:
“我定力比你強,就因為吃得飽睡得足,人要有精神,才能面對橫逆,表現勇毅,如果體氣衰孱而引至恍恍忽忽,心智渙散,還能應付什麼事?”
錢鋭苦着臉道:
“就算我定力不夠吧,老總,好歹容我先行稟陳再説。”
莊翼道:
“我在聽着。”
錢鋭不由自主的放低了聲音:
“昨晚上『滿豐樓』那樁人命案子,兇手的身份底細已經查出來了!”
莊翼暗裏鬆了口氣,兩手互叉:
“是誰查出來的?這樣正好,早查明白早結案,省得黏纏。”
錢鋭大搖其頭:
“要是像老總説的這麼簡單,我也不必急姥姥趕來傳訊了,老總,案子難結嘍!”
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莊翼問:
“怎麼説?”
錢鋭的表情有些痛苦:
“那姓仇的是個什麼來龍去脈,可不是我們的人查出來的,姓仇的家裏來人啦,一大早趕到司裏,指名道姓要找我,我正好出去辦理老總昨天交待的事,人家就一直坐在簽押房等,待我回來和對方見了面,一談之下,唉,頭都大了……“
莊翼道:
“姓仇的到底是何路數?”
錢鋭啞着聲道:
“他的原名叫仇賢,老總,『孤霞嶺』『起霸山莊』的莊主『八荒相國』仇勁節就是他的老父,這個仇賢,乃是仇勁節的獨生兒子?”
於是,莊翼僵住了,他怔忡半晌,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方才的輕鬆感早已消失無蹤,代之而起的是沉重的壓力,就像胸膈間擱一塊厚實的石頭,翳窒得連呼吸都變粗濁了。
説起“起霸山莊”,真個大名鼎鼎,威震天下,不但才雄勢盛,基業穩固,更且在江湖黑白雨道上俱有深遠的影響力,山莊莊主“八荒相國”仇勁節武功超凡入聖,老謀深算,是個領袖羣倫、智勇雙全的卓越人物,手下死士成羣,奇才不缺,打個哈欠便如狂飆驟起,橫掃三山,似這樣的一號主兒,只宜善交,不宜結惡,然則他的獨子偏偏犯了命案,繫牢中,殺人者死的律列雖非一成不變,但想來罪亦不輕,現在他家裏已有信息傳來,不論信息內容為何,必然將憑添困擾,殆無疑問。
一見莊翼臉色不好,錢鋭就更加犯愁了;他憂心忡忡的道:
“你看,老總,我們關進牢裏的居然是這麼一個人物,是不是要命?真叫背運啊,『一真門』葉老爺子的麻煩正將開始,這邊『起霸山莊』的混水又淌上了,姓仇的比姓葉的猶要難纏三分,你説該怎麼辦好?”
莊翼靜默了一會,才陰沉的道:
“仇勁節派了什麼人來?都説了些什麼?”
錢鋭忙道:
“『起霸山莊』來的人是他們『大總督』戰百勝,五十來歲,面團團白胖胖,如同富家翁,見面相當客氣,先表明身份,接着告訴我仇賢的來歷,並轉達了仇勁節對此事極度關切的立場,老總,注意他的用詞,他再三引用這個字眼,便等於是提出警告,孃的,話説得婉轉,可是那股脅懾味道卻叫人難以消受……”
莊翼心裏有氣,泠泠的問:
“他可曾提出任何要求?”
錢鋭道:
“還沒有,他説這次的來意,只是使我們明白姓仇的到底為何許人,進一步的接觸,他們會主動連絡,他希望我立即將這個訊息傳報老總!”
莊翼不快的道:
“人要自重,才能獲得人重,姓戰的以為‘總提調司’是什麼地方?容得他來傳諭下令?”
錢鋭無精打彩的道:
“有什麼辦法?人家『起霸山莊』是大碼頭,大基業,那戰百勝約模平時發號施令慣了,到那裏也都是這付嘴臉,我當時又不知道老總的態度如何,也不敢輕易待慢了他……”
莊翼道:
“他説過什麼時候再做進一步接觸麼?”
搖搖頭,錢鋭道:
“只表示會很快。”
有人在輕輕敲門,又粗又黑、面目憨厚的阿忠探進半個身子來:
“少爺,開飯啦,錢捕頭也請一道吧。”
果其不然,莊翼此刻業已食慾全無,他揮揮手,滿心煩燥的道:
“你自已先吃吧,我們還不餓。”
阿忠清楚莊翼的脾氣,沒敢多説,趕緊又把身子縮將回去。
錢鋭陪笑道:
“老總怎底不去吃點?聽阿忠説,你睡到近午才起來,尚粒米未進哩。”
瞪了錢鋭一眼,莊翼道:
“煩都煩死了,如何還有心情舉着?你也少説風涼話,大樂子尚在後頭……“
錢鋭嘆一口氣道:
“真是風波不斷,枝節橫生,趁那一天得去卜上一卦,看看怎生解運!”
莊翼不禁冷嗤一聲:
“我們自己多加把勁吧,錢鋭,天助自助之人,不豁上力,是沒有奇蹟發生的。”
錢鋭乾笑着道:
“這個道理我懂,只是近來諸事不順,意外頻發,人他娘都變得有點心虛了……”
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莊翼道:
“司裏有事要辦麼?”
錢鋭道:
“沒啥鳥事,今天老總用不着去應卯了;黃明那裏,我已跑了一趟,他本來堅持不收那一千銀子,是我義正嚴詞,狠狠訓斥了他一頓,他才誠惶誠恐的收下來,不過再三懇求我回稟老總,務請成全他上進的心願……”
莊翼慢吞吞的道:
“縣裏他打點好了?”
錢鋭笑道:
“我猜得不錯,連他孃的公文都已繕妥,只待出門啦,這小千還真有點門道!”
莊翼問:
“府裏呢?他也疏通過啦?”
錢鋭道:
“我私下問過他,他説差不多了,只要再送一次禮,關節即可打通。”
莊翼頗生感觸的道:
“升一級差可也小容易,上下打點,裏外巴結,要下多少本錢才能如願?黃明也算不惜工本,耗盡心血了,想來成全他一次,亦未不可。”
錢鋭頷首道:
“另外老太爺那裏也可交待了,免得他老人家又聒得你耳根不清寧。”
莊翼正想再説什麼,阿忠又探進頭來,緩聲細氣的道:
“少爺,外面有個白白胖胖的體面人客求見少爺,還遞得有名帖!”
錢鋭一聽,趕忙上前由阿忠手裏接過一張大紅灑金的名片,名片上只有龍飛鳳舞,筆酣墨飽的三個大字——“戰百勝”!
莊翼瞄了一眼,道:
“來得好快。”
遞過名片,錢鋭問道:
“老總,在那裏見?”
莊翼道:
“肅客前廳吧。”
於是,錢鋭快步出去,領着阿忠往迎戰百勝。
陳設清雅的小廳裏,莊翼含笑卓立,儘管內心裏大不愉快,表面上卻絲毫不露,如何練達處世,他早已磨得爐火純青了。
身着寶藍長袍,外套紫貂皮嵌肩的戰百勝步履安詳從容的踱了進來,見到莊翼,一掀袍擺搶上兩步,微微欠着上劈,笑呵呵的開口道:
“尊駕想就是莊翼莊總提調了?”
莊翼雙手拘拳,正容道:
“刑部直轄河溯總提調司總提調莊翼幸會戰大總管。”
戰百勝莞爾道:
“客氣客氣,我這個總管是自己封的,你總提調卻是朝廷命官、百姓青天,兩相一比,不能並論啦。”
莊翼謙讓幾句,主客即分開坐下,阿忠送上茶來,悄然退避,錢鋭則按規矩垂手肅立在莊翼身後,雙方先有一陣短暫的沉默,然後,戰百勝清了清嗓門,開口説話:
“總提調,有關我們少東家的事,大概錢頭兒已經向你稟報過了?”
莊翼道:
“不錯.昨夜『滿豐樓』的命案,沒想到牽扯進去的竟是仇莊主的少君。”
面上笑容不改,戰百勝道:
“有關這樁不幸的意外,我們莊主極為關切,在得到消息後,馬上就飭兄弟我儘速趕來,一則解詳情,二則麼,也好向總提調討個情!”
莊翼淡淡的道:
“好説,好説。”
戰百勝接着道:
“依總提調的看法,我們少東主會落個什麼罪名?”
莊翼想了想,道:
“戰大總管,照説,我只是有地方上靖安保民、肅奸除惡的責任,並無審判之權,簡單點講,我可以抓人,卻管不着懲處,這乃是府縣衙門的專職,不過大總管既然見問,我就以往的經驗大略推斷一下,不敢説包準,但亦不致離譜;照令少主的案情而言,固然犯了人命,卻是在酒後並無預謀他狀況下發生,且其遵因出於義憤,雖失手致人於死,應屬誤殺,我想罪名正該不會太重,可也決非無罪,五、七年的牢獄之災怕免不了,或者,流徒出關一段時間亦有可能……”
戰百勝笑着道:
“總提調也説過了,我們少東家是處在酒後神智不清、難以自我抑制的狀況下出事,而且他為的是幫助一個婦道免於遭受羞辱,發之義憤,旨在濟危,用心至善,殺的又是一個無惡不作,魚肉鄉里的土霸,正是替天行遺,為民除害,不受表揚已屬委屈,如果再系之囹圄,甚至流徒他方,這,未免有點不合情理?”
莊翼平靜的道:
“大總管,我們現在談的是法,不是情理,令少主的犯行可憫,犯意可恕,但於法不容,無論他殺的是什麼人,那到底是一條人命。”
戰百勝依然一團和氣的道:
“敝少東家既然『犯行可憫、犯意可恕』,我是不是能夠代表我們莊主,向總提調討一個人情?”
果然來了——莊翼不動聲色的道:
“坦白説,大總管,那要看我的能力辦得到、辦不到。”
戰百勝神情已轉為嚴肅:
“總提調,『起霸山莊』是個什麼地方,它所代表的意義,想你不會不明白,我們莊主仇公在武林中的名位,江湖上的份量,料你亦心中有數,他的獨子仇賢,如果因為這麼一丁點芝麻綠豆大小,且其行無愧無咋的事,而受到這種不公平又過度嚴苛的待遇,恐怕仇公不會任由發展而袖手不問,此項立場,我要先向總提調慎重聲明!”
莊翼點頭道:
“我已經知道了。”
白胖的面孔上已浮現一抹赤光,戰百勝提高了聲調:
“容我直話直説,總提調,我們莊主仇公的意思,請你馬上放人,不得有誤,你這份情,他會記着,來日必有補報!”
冷冷一笑,莊翼語氣僵硬:
“很抱歉,大總管,我只能儘量照拂令少主,使他在裏面多得方便,至於放人,我沒有這個權力,也不能這麼做。”
戰百勝重重的道:
“總提調,你是在抗拒仇公的指示、執意與『起霸山莊』為難?!”
莊翼沉下臉來:。
“仇莊主沒有資格『指示』我,大總管,我並非他屬下的一員,我也並無意與『起霸山莊』為難,但是,『起霸山莊』卻也不要同我為難才好!”
眼瞳中的光芒森嚴凌厲,戰百勝陰寒的道:
“總提調,你對我們仇公已犯了大不敬,你可知道這將有什麼後果?”
莊翼七情不動的道:
“仇莊主威震江湖,名揚五嶽,是一位望重天下的前輩,我一向尊敬有加,越其如此,仇莊主的氣度風範越該獲得我們後生晚輩的欽式才對,這種強人所難,漠視法理而訴之威迫利誘的行為,我以正言爭諫,並沒有錯,仇莊主如認作冒犯,我也只有遺憾了。”
霍然站起,戰百勝怒道:
“好個利嘴利舌的莊翼,我最後問你一句,是放人不放?!”
莊翼端坐椅上,雙目直視對方:
“大總管,礙難從命。”
一拂衣袖,戰百勝轉身即走:
“你不要後悔,莊翼!”
錢鋭急步趨前送客,不久回來,面孔上的神情陰睛不定。
茶已涼了,莊翼舉杯喝了一口,滿心滋味冷寂。
搓着手,錢鋭悶聲道:
“事情砸了,老總。”
莊翼聲音平板的道:
“不砸又怎麼辦?依他們的不成?”
嚥了口唾沫,錢鋭説話稍見吃力:
“老總,姓戰的不是一個人來的……”
“哦”了一聲,莊翼道:
“外面有人等着?”
錢鋭道:
“一共四個人在等他,頂着雪一字排開在那裏,就像四根石樁,四個人一式的羊皮翻毛大氅,三塊瓦的氈帽,模樣兇悍得緊……”
莊翼望望手下一眼:
“你心裏犯嘀咕了?”
錢鋭坦然道:
“老實説,有一點,仇勁節可不是好對付的……”
莊翼靜靜的問:
“錢鋭,假如方才你換做我,你會不會這麼辦?”
思忖一下,錢鋭道:
“我想我會,可能用詞上不及老總這麼強硬。”
莊翼感慨的道:
“錢鋭,天下有可忍之事,有孰不可忍之事,原則但在一個『骨節』之上,只要不逾格,結善緣總比結惡緣好,一旦逾格,就不能拿自己的尊嚴來糟塌了……”
錢鋭肅然道:
“總提調説得是。”
莊翼揹負雙手,在廳中踱了幾步,忽然笑道:
“現在,你餓不餓?”
沒想到莊翼在這個時候會問出這麼一句話,錢鋭裂裂嘴,道:
“我還好,老總。”
莊翼若無其事的道:
“叫這姓戰的一氣,反而把我氣餓了,得弄點東西祭祭五臟廟才是。”
鏟鋭道:
“那,我去招呼阿忠,把飯菜再熱一熱!”
不用他招呼,阿忠已蹩進廳門,伸手倒指門外:
“少爺,有個姓辛的要見你,大塊頭,左臉齊耳根橫到下巴,浮着一條刀痕,邪裏邪氣的,看來不是什麼好路數……”
雖是下人,日常跟隨主子耳濡目染之餘,一開口居然也帶着三分差辦的語氣;莊翼看了錢鋭一眼,道:
“這不就是刀疤老辛,辛同春麼?”
錢鋭道:
“錯不了,就是他,奇怪,這小子跑來幹什麼?”
莊翼道:
“昨晚上我叫你去他那裏一趟,處理我老爹的事,你去過沒有?”
錢鋭忙道:
“還沒來得及去哩,上午忙活黃明的事,『大安縣』一趟來回,時間就耗掉了,回來又碰上姓戰的一陣攪合,抽不山空來,原打算下午去的……”
莊翼迷惑的道:
“辛同春會有什麼事找我?他平時最怕跟我朝面,如今竟主動上門求面,豈不透着稀罕?”
錢鋭低聲道:
“會不會特為來解釋老爺子的事?”
莊翼道:
“難説,其實這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犯不着如此慎而將重,我看他另有所陳!”
轉臉對向阿忠,他接着道:
“請姓辛的進來。”
阿忠出去片刻,長得虎背熊腰,滿臉橫肉的辛同春已跟了進來,別看這刀疤老辛的塊頭巨大,態度卻是誠惶誠恐,一付若“待罪在身”的模樣,他躡着手腳,上身微躬,擺出的架勢好像隨時隨地都準備跪地叩頭。
莊翼衝着辛同春一笑:
“老辛,久不相見了,今天難得,大風雪裏你還有興致串我的門子……”
辛同春趕緊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堆起那樣謙卑的笑容:
“提調大人説笑了,小的那有資格來串提調大人的門子?只因今天一大早才知道大人回衙的消息,一來是跟大人請安,二來,小的有下情上稟,説不曉得小的聽到的風言風語,是不是對大人有用……”
原來辛同春是來通風報信的,莊翼先讓他坐下,才氣定神閒的道:
“説吧,你都聽到了些什麼?”
辛同春正襟危坐,小心翼翼的道:
“是前兩天,小的一個拜把兄弟跟小的提到,他有個『一真門』的朋友來找過他,詳細詢問大人的住處、司衙所在、甚至大人經常落腳的各個地方,小的這拜把兄弟當時就覺得不大對勁,但看在朋友面上,還是答應替他代為打聽,可是心中疑惑,晚上就來説與小的知曉,小的雖然在道上不算入流,卻也分得清利害輕重,當下便告訴小的兄弟,暫且把事壓下,萬勿輕舉妄動,等小的稟明大人之後再做定奪,待小的兄弟一走,小的就馬上請人引見大人,不想大人尚公差未回,這兩天,可急煞小的了,幸而今天大早有口信傳來,説大人業已返轉,小的才斗膽登門求見,將所知所聞,奏稟大人……”
莊翼沉吟未語,錢鋭卻笑道:
“老辛,你這份孝心可投對了門,往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趕忙抬抬屁股,辛同春諂笑道:
“小的一向承蒙提調大人和錢頭兒的照顧,敢不盡心盡力巴結二位?只是力薄人微,但恐幫不上二位的大忙……”
錢銃大刺刺的道:
“各盡本份,老辛,你已經算幫上忙了。”
這時,莊翼開口道:
“你那拜把兄弟,是幹什麼的?”
辛同春規規矩矩的回話:
“他叫彭大,是渡口碼頭上的管事二哥,本地人氏,人頭地頭都熟……”
莊翼又道:
“彭大『一真門』的那個朋友姓甚名誰?”
辛同春道:
“那人姓周,叫周,是『一真門』下的雜務外辦,平目專門跑外辦事,關係不少。”
哼了哼,錢鋭道:
“老總,他們已展開『前置作業』了。”
莊翼緩緩的問:
“彭大許了姓周的幾天回消息?”
辛同春正容道:
“三天到五天。”
莊翼道:
“那麼快了,今天已是第三天——老辛,你願意把這個忙幫到底麼?”
辛同春差一點就要指天盟誓:
“回大人的話,但要大人答應一句,小的那怕上刀山、下油鍋,肝腦塗地,做牛做馬都心甘情願,大人的事就是小的的事,兩肋插刀亦義無反顧!”
“嗯”了一聲,莊翼頷首道:
“很好,老辛,你附耳過來!”
辛同春立即起身,彎腰上前,莊翼輕輕説明自己的計劃,辛同春則不停點頭,錢鋭在傍邊一邊聽着一邊想笑,他笑的不是莊翼的謀略,而是辛同春那付德性。
等辛同春去後,莊翼卻變得沉默起來,他一言不發,只好整以暇的拿一塊絲棉開始拭劍,非常細心的慢慢拭擦,森青的芒彩熠熠生輝,寒那有如秋水,反映着他的面容一片肅然,倒把錢鋭也看得噤然不敢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