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父親剛剛去世,人的心境難免也有起落,”息衍説着,聲音忽地一轉,“她要過生日了吧?”
呂歸塵心頭一震,呆呆地看着息衍。
“我是説那個羽人女孩子,”息衍漫不經心地笑笑,“你們這些小傢伙的事情,不是我這樣的老傢伙能管的。不過姬野剛剛問我説能不能預支三個月的餉,怕是要買東西送給人家吧?”息衍笑笑,“兒女情長佔用點時間無妨的,正好這些天我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們不必來了。不過刀劍之術,最好一日也不要丟下,自己回去練習。”
“是!”呂歸塵低低地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息轅走到叔叔的背後,欲言又止。
“有事説,別猶猶豫豫的。”息衍不必看也知道這個侄兒有事想説。
“叔叔不知道麼?”息轅低聲説,“塵少主心不在焉,不僅是他父親去世……國主已經決定把繯公主下嫁給塵少主。”
“什麼?”息衍大驚,不由自主地立起,“混賬!誰勸國主做此決斷的?”
“沒有人勸,國主自己的決定,內監的消息説拓跋將軍也曾力勸,但是回天乏術。國主今天召我進宮,説叔叔和塵少主有師生的情分,應該可以勸説塵少主為了兩國的盟約而聯姻。”
息衍脱口而出:“可笑!我去勸什麼?百里景洪把我看做什麼人?”
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稍稍平靜下來,嘆了口氣:“你也看到塵少主那副情根深種的樣子。對着那雙眼睛,你叫我怎麼開口去説?説塵少主,我勸你為兩國盟約大事,犧牲小我婚姻,忘了什麼羽族姑娘,娶了我們繯公主吧?”
他苦着臉,無奈地搖搖頭:“這種話有損陰德,我説不出口。”
息轅沉默了一會兒:“叔叔,我覺得給塵少主結親這件事,另有很大的圖謀啊。”
息衍臉上的表情緩緩褪去,低頭思索,沉沉地點點頭:“我明白。在大君新死的時候急着為塵少主結親,必定會有大的動作,結親不過是個引子。繯公主是百里景洪最心愛的女兒,放出了這個棋子,他想要的一定是十倍百倍的回報。跟青陽部訂盟這件事,百里景洪一個人做不出這樣的決定,帝都必然有人支持他。他們從十年前開始下這盤棋,可是大君忽然去世,把這個棋盤打亂了。這些年下唐在青陽部花了很多錢,不會放任青陽投向別人的懷抱,藏在百里景洪背後的那個人大概也忍不住了,他們這羣人要搶先出手!”
息轅默默地點頭。息衍在把稱呼從“國主”換到了“百里景洪”的瞬間,他已經在以天驅宗主的身份説話。息轅非常清楚息衍所擔心的“藏在帝都的人”是誰,千百年來,辰月這支力量總能不斷地滲入權力的核心裏去。
息衍在自己腰帶中摸索着煙桿:“通知謝圭,在帝都要留意皇室宗親和大臣的動向。”
“是否要召集一些人以備不測。”
息衍點上煙,抽了一口,沉思良久,擺了擺手:“只要我們發出帶鷹徽的召集令,哪怕是隻發給少數人,也很難保證消息不外泄。如果隱藏在帷幕之後的真的是辰月,那麼這些年來他們通過皇室已經蓄積了足夠的力量。我們召集天驅,等若宣戰。天驅和辰月的正式開戰會引發什麼樣的結果,你知道麼?”
“在殤陽關辰月幾乎讓我們全軍覆沒,難道還不是正式宣戰?”
息衍微微搖頭:“不,還差得很遠,殤陽關只是出動了一個屍武士。我們的人也是因為勤王而恰好聚集,辰月在那次嘗試之後暫時地退卻了,我們之間的戰爭沒有完全爆發。但正式宣戰,戰場會是另一種模樣,我們會看到辰月的教長和教宗聯袂出場,天驅的宗主們也會一起出動,那會是場不死不休的戰爭。至少也會像真武侯屠龍破關那一戰一樣,蒼雲古齒劍那樣的神器會再次出鞘,辰月的力量也會如虹霓經天。”
他深深吸了口氣:“那樣的決戰,還是晚一些為好。”
傍晚時分,呂歸塵走上台階,抬頭看見門上匾額,“將軍府”。
“世子請。”拓跋山月親手開啓中門,向呂歸塵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呂歸塵撩起袍擺走進這個院落,四下掃視,詫異地發現所謂的將軍府簡單得像是一間民宅。宅子是一座老宅子,氣度也算恢弘,不過看得出很久沒有修葺了,廊上的漆皮剝落得厲害,青石鋪成的地面上也坑坑窪窪,院子裏只有一個年老的僕役在翻曬羊皮。中廳的桌子上擺着幾個菜餚,拓跋山月請呂歸塵在桌邊坐下,自己坐在了對面。
“今天只有我們兩個人,我想對世子開誠佈公。”拓跋山月直視呂歸塵,“今天貿然地請世子來這裏,是國主請我勸説世子,兩國合親的事情不能再猶豫了。本來國主想讓息將軍代為勸説,不過息將軍説這件事是拓跋山月種下惡根,也該拓跋山月去摘惡果。這話我不得不承認,所以雖則我聽聞世子有喜歡的人了,卻還要厚着臉皮來當這個説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