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鐵布衣的長劍揮出,身形疾躍的剎那,度小月已掠身將他攔阻了下來,只聽遠處傳來幾匹快馬的蹄聲,在塵土飛揚中,剎時奔了過來,只見鐵依依已被五個黑衣漢子押着朝這裏行來。
鐵布衣一呆道:
“妹子……”
鐵依依似乎尚不瞭解眼前是怎麼回事,她看見鐵布衣和度大哥,彷彿遇上親人一樣,渾圓的眸珠裏頓時滾落出晶瑩的淚珠,簌簌的自兩腮口流下來,她顫聲道:
“哥……度大哥、雲大哥……”
她疾忙往這裏奔跑,卻被那五個漢子截住了。
鐵布衣沉聲道:
“妹子,你怎麼會來的-.....”
鐵依依哇地一聲道:
“我是來告訴你們,路大哥……”
度小月混身如觸電一樣的震了震,道:
“路中傑怎樣了?”
鐵依依欲掙脱那五個漢子的手,道:
“路大哥死了。”
這幾個字傳入度小月耳中,心裏如遭劍剜-樣難過,他仰天一聲長笑,烈火樣的恨意剎時塞滿心田。
恨的在空中一揮拳,道:
“他不該死,他該好好的活下去!”
鐵依依嗚咽着道:
“路大哥自己覺得是個廢人,留在世上已沒有意義,活着痛苦多快樂少,所以他自殺了,臨終前,他要我轉告度大哥一句話……”
度小月一震,道:
“什麼話?鐵姑娘快説。”
鐵依依顫聲道:
“他説度大哥是他一生中最敬仰的人,希望度大哥能重振大洪神威,不要辜負洪老爺子創幫的旨意……”
字字句句都像針戳樣的刺進度小月的心中,他雙拳緊握,目中含淚,總覺得似路中傑這樣耿直而忠厚的人不該這樣死去。
愴然的一嘆,度小月道:
“鐵兄、路兄弟的家裏還有什麼人?”
鐵布衣沙啞的道:
“有個母親還有一個七歲大的孩子……”
嗯了一聲。
度小月道:
“咱們要厚葬路兄弟,並好好撫卹他的家人……”
鐵布衣正要説什麼,站在那裏的洪彪已怒聲道:
“他媽的這又不是話家常,盡耗在這裏磨牙,度小月,眼下的事很簡單,你是要鐵姑娘,還是……”
度小月怒叱道:
“你想幹什麼?”
洪彪彷彿已有必勝的把握,道:
“我要那枚掌符令——”
搖搖頭。
度小月冷冷的道:
“我不給……”
洪彪冷哼一聲,道:
“除非你不要她的命,落的大夥全死在這裏。”
他轉頭高聲道:
“你們給我聽着,如果度小月想動手,你們就先殺了那個姓鐵的姑娘,千萬不要留下活口。”
那三個漢子人人手中持劍,分立在鐵依依的周圍,鐵依依在冷劍環侍下,只覺全身冰涼,她不是個江湖中人,遇上這樣的場合.不知如何是好……
度小月憤怒的道:
“你們誰敢傷了她點滴毫毛,我就要你們死光……”
洪彪哈哈大笑道:
“我知道你捨不得她死,像這樣如花似玉的美人誰又舍的她死呢?度小月,她不死也行,交出令符,立刻放人……”
度小月哼聲道:
“你拿到令符,未必就能統馭大洪門……”
洪彪得意的道:
“這你就甭操心了,我爹沒有令符一樣將大洪門治理的很好,有了大洪門的掌令,在法理上就更能説服人心,嘿嘿,度小月,咱們是以物易物,你並不吃虧……”
度小月點點頭道:
“不錯。”
洪彪更囂張了。
他大笑道:
“你是個聰明人,利害得失你看的應當比我清楚,你要維護掌令還是要救她,全在你一念之間……”
度小月長嘆口氣,道:
“好,咱們換了!”
此言一出,立刻使鐵布衣全身一震,大洪門的掌令是洪展雲老爺子臨死傳給度小月的掌門之符,它不僅是個令符,而是代表整個大洪門,它代表着大洪門的延續和宗法,這樣重要的東西,豈可輕易落入他人之手……
鐵布衣顫聲道:
“門主,不可……”
度小月暢然一笑道:
“有何不可?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令妹就這樣死在姓洪的手裏,大洪門的掌符,雖然是件重要的信物,但我相信咱們還能奪回來,而令妹的命卻只有一條……”
鐵布衣被他説的幾乎語結,道:
“可是,可是……”
鐵依依卻哭了,她不畏生死,卻被度小月的豪情和義氣所感動,為了自己,度小月不惜犧牲代表大洪門權勢的符令。
她好感動,也好傷心的道:
“度大哥,千萬別交換,我只是個女流,死一個我又算什麼,你可想過,令符一旦落在他們手中,你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可全沒了。”
度小月見她哭的那麼傷心,道:
“依依,別説傻話,度大哥在江湖上有什麼身份地位,那都是些虛無的東西,生命勝於一切,路兄弟已死了,我怎能再讓你去死……”
輕抹着眼淚。
鐵依依搖頭道:
“度大哥,我不值得你這樣做,我只是個平凡的女子,你有前途,有遠大的目標,千萬不要……”
鐵布衣為難的道:
“門主,你還是考慮考慮……”
度小月怒聲道:
“還考慮什麼?依依是你妹子,你是我兄弟,你們都是自己人,我總不能眼巴巴的看着她死,如果換了你,換了雲兄弟,我相信都會這樣做……”
雲蓋天點頭道:
“度兄沒有説錯,任何人都會這樣做……”
度小月朗朗地道:
“姓洪的,你過來拿吧,”
洪彪一愣,跨出牛步,道:
“你終於想通了。”
度小月自懷中拿出大洪門的令符,瞥了一眼,道:
“把鐵姑娘放了。”
洪彪嘿嘿地道:
“這你放心,我拿到令符立刻放人。”
雲蓋天不屑的道:
“洪彪,你是個卑鄙小人,用這種手段換取令符,已是下流可恥,你講的話跟放屁沒有兩樣,我們無法信得過你,除非你先放人……”
洪彪被雲蓋天劈頭罵了一頓,心裏非常惱火,但在此刻他卻耐住了性子,只那麼淡淡的一笑道:
“你們還有選擇的機會麼?你們沒有,人在我手裏,你們當然得聽我的,先交令再放人,決不更改……”
度小月將大洪門的令符遞給洪彪,道:
“我相信你不敢玩花樣,你應該曉得我有能力追殺你們,如果你不守信用,後果便由你負……”
洪彪一拿到大洪門旗令,全身居然有點顫抖,他望着那枚武林聞令喪魂的小旗,惶恐而驚喜的捧在手中,他心裏一直都在跳個不已,猛地退了五尺,道:
“等我們離開這裏三丈外,你們才可以接人……”
鐵布衣怒叱道:
“不要臉……”
洪彪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
“那沒有辦法,我總要為自己的安全着想,不過你們儘可放心,姓洪的雖然手段不太高明,信用還是有的,鐵姑娘留在我身邊只有增加我的麻煩,我也不會要她……”
他一揮手,四處守伏在那裏的大洪門高手迅快的移動着身子向各處散去,這些人行動迅速,來去之間都很利落,洪彪掠身在數丈之外,傳來他那得意的長笑……
半空中響起洪彪的斷喝,道:
“放人!”
那三個黑衣漢子哼了一聲,撤身疾奔,鐵依依仿如做了一場惡噩,手腳發軟的朝這裏一拐一拐的行來。
度小月關心的道:
“鐵姑娘,你沒事吧……”
鐵依依顫聲道:
“度大哥,我對不起你……”
度小月軒昂地道:
“別説這個,那枚掌符他們保持不了多久,我們必能奪回來,你只要安然無恙,已經是託天之幸了……”
鐵依依的心絃驀然一顫,從雙親過世後,除了哥哥關心她外,就是這位度大哥了,雖是短短的一句話,少少的片言隻語,已道盡了真正的關懷和呵護,她那如夢如幻的眸光裏散射出一股從未有的柔和和歡悦,痴痴的望着度小月,她像要看穿什麼似的,是那麼深邃和幽怨……
一個灰衣僧人此刻合什道:
“各位,貴友已清醒了。”
鐵布衣哦了聲道:
“宗兄醒了。”
在客室裏,此時正有一個蒼老的和尚替宗正揚把脈,宗正揚的蜂毒已略見消退,他已不再痛苦,只是虛弱的喘着氣,那老和尚合什道:
“貧僧悟空,是西元寺的車持,這位宗施主所中的蜂毒已被老僧拔除,命是保住了,只是要有一段相當的時日療養……唉,苗疆的黑蜂至毒至寒,若不是老僧當年隨先師赴苗疆採藥,對這種毒也是無能為力……”
度小月激動的道;
“謝謝大師,我這位老哥哥的命是撿回來的,是大師所賜,容度小月代表大洪門的兄弟叩謝……”
那老僧一把抓住度小月道:
“施主不要多禮,西元寺本不該捲入江湖是非,這次洪少施主施加壓力,逼迫本寺聽命於他,唉,老僧出家之人不願沾惹江湖中事,任他在此胡做非為……”
度小月淡雅的一笑道:
“大師醫道高明,非一般人能比,今日打擾貴寺,改日當登門謝罪……”
悟空合什道:
“施主太客氣了,貧僧要做晚課告辭了。”
他是個頗有修養的高僧,説完帶着那幾個小和尚告退而去。
鐵布衣沉思道:
“這位大師不像是普通人,他好像很有門道……”
度小月嗯了一聲道:
“何止有門道,剛才我要謝他之時,他居然能抓住我,讓我無法動彈,那身功力,只怕不在你我之下……”
鐵依依睜大眼睛道:
“看不出這老和尚還是練家子……”
宗正揚精神恢復了不少。
喘息道:
“門主,我的毒傷已不礙事,可是丹樓中的兄弟,你必須設法將他們救出來,畢竟那是咱們大洪門的兄弟……”
點了點頭。
度小月凝重的道:
“當然,可是我必須要先安置好你和鐵姑娘,你的傷要療養,鐵姑娘也要有地方容身……”
鐵依依嘆息道:
“真沒想到我來這裏會增加這麼多麻煩……”
宗正揚精神已好多了,他略略喘息道:
“離西元寺東行五里之處,是我們宗家老家,幾間房舍還很不錯,鐵姑娘可住在那裏,而我也可以療傷……”
鐵布衣看了度小月一眼道:
“咱們就這樣決定,待會兒就動身,如果一切順利,咱們就在今晚,把丹樓鬧個天翻地覆……”
度小月想了想道:
“就這麼辦……”
這是吃晚飯的時刻,洪家大院已是一片燈火,那高聳的屋宇,假山拱橋,洪家對這大院設計的相當考究,花樹樓台,住在這裏,令人有種舒暢寬適的感覺,一個身穿藍袍,面容清瘦的老人站在花樹間,久久沒有移動一下,他凝望着池水中的魚兒,誰也看不出他在想着什麼,沉思什麼。
阿福已來請過三次,那老人總是揮揮手,對今日的晚餐似乎沒有多大胃口,阿福站在那裏,靜靜的等待着,而那洪老爺子卻始終沒有去意……。
過了一會兒,自長廊轉角處走來一個年輕人,他滿面歡愉的朝這裏走來,阿福連忙恭身道:
“老爺,少爺來了。”
洪彪急忙上前,道:
“爹,娘等着你吃飯呢……”
那老人連頭都沒回一下,只是聲音很冷的道:
“彪兒,你今日這麼開心,好像有什麼事要向我報告?”
洪彪高興的道:
“爹,你都知道了?”
大洪門二當家洪天霸猛地轉過身來,冷冷地道:
“我知道什麼?你還沒説呢……”
洪彪急促的道:
“爹,孩兒已奪回……”
洪天霸哼了-聲道:
“奪回大洪門的掌令,哼,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彪兒,這件事傳進江湖裏,咱們洪家會有面子麼?”
洪彪一呆,道:
“爹,你平日不是教誨兒子,欲達所需的目的,可以擇取不同的手段,孩兒不過是略略施了點手段……”
“哼,”洪天霸憤憤的道:
“那要分什麼事情,爹也告訴過你,手段是做事的方法,可以不露痕跡的儘量施展,你今日擒住姓鐵的女人,以她性命換取令符,縱然達到你的目的,也不是光彩的事情,況且你還付出那麼高的代價……”
洪彪本以為自己辦這件事一定會被父親讚賞幾句,哪想到奪回大洪令,並沒有預期的那樣結果,他只覺面紅心跳,囁嚅地道:
“爹,我也是為……”
揮揮手,洪天霸冷聲道:
“別説了,咱們洪家在江湖上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做任何事都要先考慮會不會有損洪家的威名,尤其在堂口附近,做事更要小心,爹為什麼始終不和度小月碰面,就是要先摸清楚他的虛實,不能一下子栽在他手裏……”
洪彪哦了一聲道:
“爹爹武功蓋世,難道……”
洪天霸眉宇一緊,道:
“你懂什麼?他不但已得到你大伯的全部武功,再加上他原有的功力,已經不是普通的高手,咱們要拔除這個後患,必須要從長計議……”
洪彪嘿嘿地道:
“爹,你的顧慮太多了,依孩兒的意思,咱們可以發動大洪門的全部高手,和他作一次了結……”
洪天霸怒聲道:
“你懂什麼?江湖上有許多人對大洪門不甚滿意,他們表面上不便表示什麼,暗地裏對我們已有相當的戒心,殺度小月只是咱們的棋子之一,最終的目的是要天下武林臣服洪家,所以爹才和絕地十三堡結盟,雖然藍鬍子陰狠毒辣,咱們可以以毒攻毒,擺平江湖各門派,再逐個追殺,這才是爹的目的,爹的手段……”
洪彪一愣,道:
“爹好魄力、好手段。”
洪天霸冷笑一聲道:
“往後你該學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單單一個度小月起不了多大的風浪,他了不起能殺幾個人,顯顯他個人的威風,要和洪家的人爭天下,他還早的很……”
洪彪連聲道:
“是,是。”
洪天霸沉思道:
“度小月已經來了,你必須通令各堂口,隨時戒備,並掌握他的行蹤,不準出任何差錯,要知道度小月早晚會找上我們,有時候,我們必須採取主動。”
洪彪點頭道:
“孩兒立刻吩咐下去。”
正在這時,阿福高聲道:
“老爺子,悟空大師求見……”
悟空晃動着灰袍緩緩行來,洪天霸呵呵地道:
“大師可好。”
悟空淡淡地道:
“洪施主交待老衲的事,老衲已照施主的意思,和度施主碰過面,幸不負所托……”
洪天霸關切的道:
“怎麼樣?大師……”
悟空嗯了一聲道:
“老衲曾試了他一下,他的功力與當年洪展雲老爺子不相上下,在他力鬥屠夫老顏,和九摩土動手的時候,老衲也曾暗地觀察,他的劍法的確是洪老爺子傳授的,不過也有些不像是血劍十二式……”
洪天霸眉頭一皺,道:
“那是他們度家的劍法,我已經派人查過度家的來歷了,度小月的父親甚擅醫道,也會點武功,度小月就憑了度家的武功在江湖上混出浪子之名,終日與賭為生,洪展雲就在這種情況下和他認識……”
悟空大笑道:
“老爺子果然高明,連他的家世都查得清清楚楚……”
洪天霸冷笑道:
“江湖事傳的最快,只要略略打聽,很快就會有消息,我只不過消息快一點……”
悟空合什道:
“洪施主,老衲告辭——”
洪天霸道:
“老夫還要麻煩大師一件事……”
悟空一怔道:
“洪施主手下兵多將廣,何事需要老衲……”
洪天霸揮揮手,阿福已識趣的離開了,他沉思道:
“這件事非大師出馬不可。”
悟空凝重的道:
“有這麼嚴重……”
洪天霸咳嗽了一聲道:
“你知道,我有一批弟兄對老夫相當不滿意……”
悟空點頭道:
“老衲聽説了,這些人全是洪展雲的心腹,聽説老爺子將這樣人全關在丹樓,怎麼,難道……”
洪天霸哼一聲道;
“我不能留下這些人……”
悟空一震,道:
“你要……”
洪天霸點頭道:
“所以我請大師幫忙……”
悟空面上訝異的道:
“洪施主要辦這種事,哪需老衲出手,你只要派幾個心腹暗中下手,神不知鬼不覺的……”
搖搖頭,洪天霸道:
“不然,江湖上都知道我關了這些人,如果由我的人動手,只怕落人口實,大師在三界外,由你出手,老夫可以堂而皇之的追查這件事,讓江湖上沒有話説……”
悟空一呆道:
“這……這……”
洪天霸冷冷地道:
“大師難道還有什麼顧忌……”
悟空全身一震,急忙道:
“老衲遵命……”
洪天霸凝重的道:
“大師可要用點特殊手法,最好不是咱們中土的武功,那樣姓度的才無法賴在洪家的頭上……”
悟空合什道:
“老衲省的……”
洪天霸哈哈大笑道:
“你去吧!記着要走後門,還有,你應該得的酬勞我命人送到你的粉頭珠兒那裏,到時候包管她樂的抱着你親個不已……”
説的悟空臉上一陣羞紅,他合掌告退……
洪彪伸了伸舌頭道:
“爹,你可真行,連悟空都在你的掌握中……”
洪天霸嘿嘿地道:
“這不叫掌握,是叫用人,他喜歡女人,咱給他女人,他喜歡金銀,咱給他金銀,投其所好,沒有不死心塌地的,悟空貪色好財,咱兩樣都給……”
洪彪大笑道:
“爹,咱們吃飯吧……”
洪天霸嗯了一聲道:
“我現在能吞下一頭牛,咱們吃飯去。”
他當然會胃口大開,因為他要辦的事全交辦了,眼下他只要等待傳報來的結果就可證明他下的功夫了……
咚咚咚——
三更天,更夫已敲出了三響……
夜深了,路上早已行人絕跡,只有更夫在夜裏上街,偶而會有幾隻野貓跳躍而過,空中傳來它們的叫聲,有兩隻野貓正在丹樓頂上叫春似的撲打,只聽有人擲出一塊磚頭,罵道:
“死貓,吵得爺們睡不着……”
另一個聲音嘿嘿地道:
“瓜皮,不是貓叫春睡不着,是你怒火中燒睡不着,你當我不知道,那個俏寡婦和你有……”
“你他媽的少嚷嚷……”
這兩個守夜的漢子退在值更室裏鬥嘴皮子,在他們屋裏忽然多出了三個人影,瓜皮還來不及吼叫,已顫聲道:
“你們、你們……”
那冷煞無情的劍刃已抵在這兩個漢子的喉嚨,他倆哪敢再嚷嚷,厲怖的望着這幾個不速之客……
鐵布衣冷冷地道:
“將囚室的鎖匙交出來……”
瓜皮混身發抖,顫聲道:
“我的爺,剛才吳領班才向我拿鎖匙,他説今晚要去巡視-下……”
度小月望了鐵布衣一眼,道:
“咱們去找吳領班……”
“咚、咚”兩聲,那兩個漢子已被點了穴道,像豬一樣的睡在木牀上,夜風吹拂,他們這一覺,只怕要天亮了……
那是一盞氣死風燈,黃黃的燈光從燈罩裏透了出來,吳領班將窗户開了一半,風燈掛在窗户邊,夜風吹動了燈影,他將鎖匙放在靠窗户的桌子上,這是約定的地方,他的主子交待的很清楚,三更後,他將鎖匙放在丹樓警衞房的桌子上,然後他什麼事都不要管,他就可以睡他的大頭覺,丹樓發生任何事他只要裝作不知道,他不知道丹樓將發生什麼事情,他只有遵命行事……
“砰、砰、砰”三響——
那是敲門聲,他不禁愣了愣,嘴裏不覺的道:
“咱們不是約好了,你拿你的鎖匙,我睡我的覺……”
嘴裏雖然嘀咕着,他還是去開門了,站在門口的是他沒有見過的人,他揉了揉眼睛,道:
“你們要拿鎖匙……”
鐵布衣嗯了一聲道:
“不錯。”
他驀地運指如風,出手點了吳領班的穴道,將他放在木板牀上,他看起來睡的那麼沉熟,鐵布衣自桌上拿起了那串鎖匙,沉思道:
“門主,不對……”
度小月咦了聲,道:
“對呀,他怎麼知道咱們是來拿鎖匙……”
雲蓋天想了想道:
“道理很簡單,他一定奉了什麼人的命令,今夜要將鎖匙交給誰,我們誤打正着,他以為咱們是……”
度小月揮手道:
“咱們不要想得太多了,救人要緊……”
黑黯黯的長夜裏,他們的身影有若幽靈樣的飄逝而去,當他們的身影消逝未久,吳領班的屋裏又多了個蒙面人,他全身黑衣黑褲,黑巾蒙面,只露出兩隻眼睛,他看了看那張破舊的小桌上沒有他的東西,鼻子裏不禁哼了一聲,喃喃地道:
“你這該死的東西。”
他拍醒了吳領班,吳領班的穴道一解,發現牀前站着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人,不禁顫聲道:
“你是誰?”
蒙面人冷冷地道:
“咱們約好的你為什麼不遵命行事……”
吳領班嚇得全身抖顫道:
“那串鎖匙剛才有人……”
蒙面人怒叱道:
“你這個該死的東西,你誤了我的大事……”
他突然伸出右手,五隻渾圓的手指,已掐住吳領班的喉嚨,僅那麼一施勁,吳領班連哼都沒哼出來,滿臉的青紫,張大了雙目,驚恐而死。
這黑衣人絲毫也不停留,迅快的投入夜色之中。
那黝黑的甬道,有一股難聞的惡臭味,他們啓開囚牢的大門,看見一間間囚室,全上了鏈鎖,鐵布衣直奔三號囚房,他試着用每一枚鎖匙,叫道:
“老董,老董……”
囚室裏根本沒有迴音,很不容易的啓開了囚室,裏面黑咕隆冬的看不真切,那個老董被吊在牆上,滿頭的亂髮,僅穿着一條短褲,身上是條條的血痕,頭垂在胸前,鐵布衣一摸鼻息,苦澀的道:
“死了。”
度小月一摸屍體,只覺餘温尚存,道:
“剛死不久,尚有體温……”
鐵布衣一怔,隨即用手試了試老董的脈搏,他的目光在屋子裏略略-掃,點起火熠子,霍然發現老董的脈骨上插着一根樹枝,血沿着樹枝的尖端流下來,顯然有人在他們進來之前已搶先下手,而時間正是他們開門的時候……
鐵布衣震聲道:
“這會是誰幹的……”
度小月目光瞄向那個四方小窗,道:
“那個窗子有問題,如果我料的不錯,有人在窗前用樹枝將人射死,這個人內力好強,能以枯枝作暗器,殺人於瞬間,功力之深已可想像……”
雲蓋天沉聲道:
“不好,咱們快去看看別的……”
度小月長吸口氣,道:
“你倆負責救人,我到外面看看……”
他已來不及説明一切,人已穿空而去,夜涼如水,空中瀰漫起一層白霧,度小月在霧中,彷彿感覺有一個人影晃動,他悄無聲息的移過去。
果然,在另一個窗前,正有一個全身黑衣黑褲的蒙面人站在那裏朝囚室中張望,這個人似乎沒有料到度小月已離他只有幾步之遙,猶在查看室中的情形。
度小月冷冷地道:
“朋友,你好手段……”
蒙面人一震,回頭道:
“你果然精明,居然能立刻發現……”
度小月哼聲道:
“我只想知道你為何要向他們下手……”
蒙面人淡淡的道:
“道理很簡單,有人不想讓他們活着……”
度小月憤憤地道:
“你是受託之人,用這種卑鄙的手段……”
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
“我本來要光明正大的幹掉這些不能活下去的人,可是你們卻先我一步來了,在不得已的狀況下,我只有用這最省事的辦法……”
度小月恨聲道:
“你要知道,這種做法會惹起整個大洪門與你為敵。”
蒙面人搖搖頭道:
“不,你不能代表整個,大洪門至少有一半人不是聽你的,所以,我不在乎你……”
“嗆”地一聲朗吟,那森寒的血劍已握在度小月的手中,他剎那便將那翻湧的氣憤壓制了下去,道:
“朋友與在下有過節……”
蒙面人道:
“沒有。”
度小月不屑的道:
“以閣下的身手,大可不必將臉蒙起來……”
那人一搖頭笑道:
“我這張臉不太好看,蒙起來比較秀氣。”
度小月淡淡地道:
“你殘害我兄弟,手段卑劣,今日只怕不能善了。”
蒙面人哼聲道:
“度小月,你的武功只能説好,但不是絕頂的好,在我看來你未必是我的對手,如果我是你,我會適可而止,免得灰頭土臉……”
長劍揮起,度小月道:
“那需要試試才知道。”
劍刃在空中-個轉折,如雲中點月般的朝蒙面人的胸前穿過去,蒙面人機警利落,隨着刺來的劍勢適時地旋轉過去,而他的右掌已藉機拍向度小月的右側,兩人身法快速,只是在電光石火間的事,兩人心裏都明白,雙方勢均力敵,均是絕佳高手,要分出勝負,只怕不是一件易事,此刻兩人的激鬥聲已警醒了守囚的高手,鑼聲噹噹地響了起來,剎時人影晃動,已有十幾條人影朝這裏撲來。
只聽有人喝道:
“別讓他們跑了。”
那十幾人影很有默契的將兩人困在中間,但他們卻不知該幫哪個人,一個是陌生的度小月,一個是蒙面的黑衣人,這兩大高手俱不是他們的朋友,到底是哪個來劫囚牢的,這問題困惑住所有撲來的高手。
那蒙面人似乎急欲脱身,道:
“你們還不攔下他……”
那些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幫誰。
度小月哼聲道:
“做賊的喊賊,你還真有一套……”
這話傳在夜空中,那些人只覺相當有理,如果這蒙面人是自己人何須將頭臉遮住,他們之中有人叫道:
“先做了那個蒙面的再説。”
打羣架最怕起鬨,那個人這一叫立刻有人附隨,“唰”地一聲人影散開,抽冷子全往蒙面人身上招呼起來,那蒙面人對付度小月已相當乏力,此刻驟遭這麼多人圍攻,頓時亂了手腳,他怒叱道:
“你們這羣有眼無珠的東西……”
度小月借這機會眼角一瞄,只見鐵布衣和雲蓋天正帶着十幾個人自囚室裏出來,他知道已救出許多自己的兄弟,藉機掠身退出,急掠而去。
此刻有人已叫道:
“不好,人犯全跑了。”
但這些守牢的漢子此刻認準了蒙面人是來劫牢的,俱不鬆手的狠命攻擊,哪管人犯跑不跑,其中有人叫道:
“顧不了那麼多了,咱們只要將這龜兒子逮住,再向門主稟報……”
蒙面人恨聲,道:
“你們真該死呀,我會告訴洪當家的……”
有人叫道:
“你少放屁,咱們洪當家的不活剝了你那才叫怪事……”
蒙面人擊退攻來的三個漢子,喝道:
“我是你們的朋友……”
有人笑道:
“朋友,鬼才相信,我們沒有蒙面的朋友,你想訛詐,他媽的你可看錯人了,我們決不會上你的當……”
那十個漢子俱身手極高,發起狠來令蒙面人也手忙腳亂,他長嘯一聲,擊退攻來的人拔身躍起,剎時奔出老遠,那些人吶喊着疾追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