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己初到石駝峯,聞聽附近鄉人説過……説過十數年前,交趾國派遣使臣,押運許多金銀珍玩,作為貢品,向京都皇上朝貢……就在這些貢品中,有一對雌雄人面猿,在貴州山邊,竟然撞毀鐵籠,落荒逃走。
這類人面猿生長在交趾國,性最通靈,善解人意,周身黃毛油光水滑,亦是最難捕獲。後來交趾國使臣,率領兵棄搜捕,結果截回一頭雄猿,雌猿已竄入深山,不知去向。
這件事過後數年,有一個四川藥材販子叫“卜銘善”來到貴州尋找一種珍奇異藥,帶領兩個夥伴來石駝峯附近一帶……就在日落黃昏時分,密林之中,傳出一聲狂吼,跳出一隻遺體黃毛的人面猿,把卜銘善一把抱住,擄了疾馳而去。那兩個夥伴嚇得魂飛出竅,飛奔逃出山區,事後夥同附近獵户入山搜找,卻未見卜銘善行蹤。
這兩個夥伴,相信卜銘善已遭巨猿所害,只得回返四川而去。此刻,玉真禪師把這兩件事,聯同一起想來,緩緩點頭,已找出其中原委情形。
原來把卜銘善擄去的那頭巨猿,就是當年交趾國使臣,手中逃脱的那頭雌猿一一它竄入亂山後,就逗留在石駝峯一帶,尋個洞穴住下。
正巧卜銘善帶人入山採藥,雌猿見來人是個壯健男子,就即將卜銘善擄去,強迫交合,作為配偶。一人一猿,就在深山中作了夫妻,日子一久,卜銘善對猿妻也有了愛心,就不忍離去。卜銘善久居深山,不食人間煙火,身上也漸漸長出黑毛來,成了人獸之間的怪物。後來雌猿產下一子,由於護子情切,生怕野獸前來侵害,就叫卜銘善外出找食。哪知卜銘善這一離山,卻給土人所擄去……雌猿久候丈夫不歸,就抱着兒子前來尋找。巧遇玉真禪師殺退土人,奪回卜銘善殘屍,拖屍而來。
雌猿不會知道這個中底細,以為丈夫是遭玉真所害,怒火中燒,悄沒聲息地從後面撲來……要把玉真扼死。哪知玉真手急眼快,疾忙閃過,回身掃了它一杖,雌狼當場斃命。
這是今晚玉真禪師,遇到這場不可思議的怪事經過,等到他悟出真相,已晨曦初曙,黎明時候。玉真禪師向這座人猿鴛鴦家,喃喃念過一陣子經後,才始抱起幼兒回“迦南古寺”。老和尚痛仟自己罪孽,扶養起這個人與猿所養的混血兒。本來玉真是個投入空門的出家人,顯然對哺兒之道,一竅不通……
幸虧這孩子已經斷奶,不需多費手腳。同時天生骨格粗壯,過不多時,已經在地上行走。玉真老和尚替這孩子取名“卜森”……“卜”字是他父姓,“森”字是孩子來自森林。
卜森天賦異票,迥異一般童兒,自從四五歲起,就能縱跳騰飛,力大無窮。玉真見這孩子,天生一副練武骨格,一時高興,就傳他一些初步拳腳功夫……卜森天生敏悟,一學就會。初時,玉真禪師由於心中內咎,已把卜森視作自己骨肉……但再一想,和尚有兒子,豈非笑話,為了免得外人驚奇,名義上以“義父”自居。本來玉真很想把自己一生所學來的武技,傾囊傳授卜森。但玉真經過一番考慮過後,又改變了初衷……
玉真武學疹為,是外家“六合門”一支,武功雖高,並非登峯造極。更由於玉真已非童身,對內家一門,已無法再登堂入室。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玉真自出家投入空門後,潛心佛理,對武功這一項,無形中漸漸遠離……精、專、力、神,與當年一比,相差已霄壤之別。
也就是説,玉真自慚形穢,不配為人之師一一會耽誤這孩子未來前途。所以玉真禪師在對卜森傳授功夫這件事上,只是淺嘗輒止!
但卜森卻是天生聰明,竟然就在五真所傳授的一點拳腳中,匠心獨運,創造出許多離奇古怪的招術來。光陰如箭,日月如梭,眨眼數年過去,卜森已是一個八歲的孩子。
就在距離結識“飄客”玄劫的前四日,卜森午飯過後,走出寺門外遊玩……忽然看到一棵老松樹上,站着一隻紅嘴翠羽的小鳥,在吱吱啼叫,小鳥兒翠羽鮮體,令人喜愛。
卜森童心頓起,一心要把這隻小鳥兒捉住,拿回去當一件玩物。仗着他人小身子靈活,悄悄掩到樹後,乘着那隻小鳥迎風高唱,得意忘形之際,突然騰身一躍,拔起一丈三四尺高……左手一分樹枝,右手一把便把翠鳥抓住……身子一弓,飄落地上,高興得張開大嘴,呵呵傻笑。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粗聲怪氣的聲音,在道:
“嘿,看不出這猴精似的瘦小子,居然還有這手功夫,真個奇怪。”卜森自從懂得人事以來,最恨人家罵他“猴精”,一股怒火不由湧了起來。
回過頭看去……哦,就在老松樹邊上,站着兩個一胖一瘦的漢子……胖的年約四旬,垂眉巨目、獅鼻海口,相貌威武……
身穿灰綢長衫,肩後持着一頂大革帽,足登皂鞋,手上挽着一隻小包袱。瘦的那個年約五旬,一張慘白的驢頭臉,毫無─絲血色─身子又瘦又長,穿了一件藍布長褂,也挽着一隻長長方方的囊袋。這人左手衣袖,空蕩蕩的,細細─看,原來已經斷了左臂。
卜森哪裏把兩個外地人放進眼裏,破口罵道:“放屁,你兩個有路不走,小爺自己捉鳥兒玩,關你什麼事,敢在這裏多嘴,快走,不然一拳打死你!”胖瘦兩個漢子,見卜森口吐這等狂語,不禁仰頭哈哈笑了起來。卜森怒從心頭起,突然一俯腰,從地上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子,出其不意,朝胖漢迎面擲去。
胖漢正張嘴在呵呵狂笑,淬不及防,“啪”的聲,石塊打在嘴唇上。卜森雖然是個八歲童兒,但出手腕勁過猛……胖漢門牙給打落,口唇青腫。瘦漢不禁大怒……
腳尖一點,旋風一陣,直撲過來一一揚起獨臂,朝向卜森便抓。卜森欺他殘廢……左手捉住翠鳥,右手捻起小拳頭,一個“黑虎偷心”之式,向對方小腹打去。
哪知瘦漢雖然只剩單臂,但身子十分嬌捷,略一展身,一式“順手牽羊”,出手向下一沉一提,把卜森的右手抓住往回一帶,向外一-,卜森頓時兩腿拿樁不住。向後跌退七八步處。幸而這孩子天生異稟,忙一挺身,煞住腿步,才未跌倒在地。可是那隻翠鳥,已趁機脱出掌握,振翅飛去。
卜森走去心愛玩物,更加惱怒,知道瘦漢力大,不能硬上……又一俯身,抓起兩塊石頭,向瘦漢擲去。瘦漢用手一擋,石塊滾落地上。
胖漢捱上卜森一記石塊,打得門牙脱落,真個怒不可遏,大吼一聲,從包袱中抽出一把銀芒爍爍的雁鋼刀來,瘋虎似的撲向卜森,掄刀便砍。卜森知道不妙,急忙轉身脱逃……
胖瘦兩漢,哪裏肯放過卜森,齊聲喝罵,自後面直追過來。卜森一陣旋風似的奔進“迦南寺”大門,嘴裏大聲叫道:
“義父!義父,你老人家快起來,外面有強盜要殺人呢2”卜森這陣呼叫,老遠都可聽到。玉真正在中間殿堂內做午課,聽到這話不由暗暗一驚,急忙從禪牀跳下來,走出前面……卜森氣急敗壞跑進來,門前站着一胖一瘦,兩個中年漢子。胖的一個,手中還拿了一把明晃晃的鋼刀……玉真禪師雖然這些年來已修養有素,但看到眼前情形時,也覺得忍耐不住……邁開大步走出廟門,玉真喝聲道:“哪裏來的強徒,膽敢動刀拿槍,前來滋擾佛門善地?”誰知玉真禪師這一聲叫出,立時惹出一場可怕的變故來……胖瘦兩漢子,見裏面走出一個皓首白髮的老和尚來,心念一轉,本來不想和出家人嘔氣,準備説過幾句話後就離開。哪知聽到玉真者和尚這響叱喝聲……聲音激烈,立時留意細看,居然被對方看出真面目來……一陣哈哈狂笑,瘦漢朝指玉真禪師,道:
“霍舵主,別來無恙……再也不會想到,二十年後今日,我會在這裏見到你的尊容……那正是俗語所説,人生何處不相逢!”玉真老和尚卻是做夢也不會想到,對方競在一照面之下,立即叫出自己俗家的名字,不禁大吃一驚!定睛看去,自己老眼並不昏花,來人原來就是自己二十年前的仇家。
原來此人叫“申傑”,在大江南北黑道上,有“翻江龍”之稱。當年霍天敏……也就是現在的玉真老和尚……在贛北鄱陽湖落草為寇時,紮結下的樑子……
雙方為了爭奪一筆水路買賣,“鐵翅飛鵬”霍天敏和“翻江龍”申傑大打出手……兩幫盜眾,也跟着在鄱陽湖上火併起來。“翻江龍”申傑,舞動兩柄有四十斤重的“紫金八角錐”,單手挑戰霍天敏。當時“鐵翅飛鵬”霍天敏使用的是一口“七星九環俊銅刀”,跟申傑交上手,雙方酣戰一百多回合,未見勝負。
後來,“翻江龍”申傑,漸漸居落下風,霍天敏技高一着、斷下申傑一條左臂。申傑部下幾個頭目,勃然大怒,蜂湧而上,圍戰“鐵翅飛鵬”霍天敏。
就在雙方激戰之際,另外一個水道巨憨“鐵翎神箭”屠鳴,率眾馳來……“鐵翎神箭”屠鳴,仗着水道上一股雄厚的實力,硬把這件事擺平……
屠鳴向霍天敏,和申傑雙方指出:“彼此都是同道中人,何苦為了地盤之事,傷了江湖義氣!”霍天敏和申傑。礙於“鐵錨神箭”屠鳴面子,喝住部下,握手言和,重新劃定地界。可是話是如此,“翻江龍”申傑卻折了一條左臂,把霍天敏恨之入骨,矢志報復。但這件事過後不久,官兵大舉掃蕩翻陽湖─帶水盜,這些水盜全數給官兵殺散,掃蕩淨除。“鐵翅飛鵬”霍天敏固然不知去向,連“翻江龍”申傑,也是僅以身免一一一拍兩散,窯子給官家刨掉,更談不上報仇!
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想不到冤家路窄,今日玉真老和尚,竟跟這舊對頭狹路相逢。玉真禪師光頭汗水直冒,心頭暗暗驚住。
“翻江龍”申傑卻是十分得意,向胖漢使了個眼色、哈哈笑道:“霍舵主,我來替你引見介紹一下,這位是黔北金頂山‘金頂五煞’之一‘紅尾蠍’邵衝……”冷冷“哼”了聲,又道:“霍舵主,本來事隔二十多年、我也不想再算這筆舊帳,只是申某當初與你交手,一時疏神,被你用‘六合刀’刀法中‘回星摘月’一招,斷下左臂,累我半生殘廢!這口氣始終無法嚥下……”一頓,又道:“今日既然有緣相逢,可見這是老天爺有眼,使我二十年後,要回這筆舊帳……來來來,霍舵主,邵舵主這把雁翎刀借給你,讓申某再一次來領教你這套‘六合刀’刀法。”昔年初入贛北翻陽湖一帶水寇,玉真老和尚已早知“翻江龍”申傑,平素為人……“翻江龍”申傑,量狹心毒,自己當年砍斷他左臂,日後定然尋仇報復。自己落髮出家,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避開這個“翻江龍”申傑,誰知天眼昭昭,始終不能避過,看此情形,交手定然難免。昔年自己年輕力壯,武技也不過略勝申傑一着,如今二十年相隔,焉知對方不會卧薪嚐膽,日夜苦練,相反的卻是自己這一邊……這些年來,自己武技拳腳,已完全-開,血氣虧弱,若是和他對敵,必是難逃毒手。
玉真和尚心念遊轉,不禁感到有些心怯,急忙按定心神……”合什一禮,玉真禪師道:“阿彌陀佛,老衲以為你是誰人,原來竟是贛北舊友……想起你我當初,全是年輕好勝,意氣相爭,以致發生翻陽湖之事!”微微一頓,又道:“但後來經‘鐵翎神箭’屠舵主排解,雙方過節業已消失……今日霍某皈依空門,出家唸佛,對年輕時那些荒唐之事,十分後悔,立下洪願,痛改前非,申施主就不必舊事再重提了。”申傑臉色一沉,厲聲道:
“霍天敏,既有今日,何必當初……申某一生有恩必答,有仇必報一─説實在的,你當初斷我左臂,以江湖上來説,如同殺身之痛……”目注老和尚一眼,又道:
“血海之仇,不能沒有一個交待……申某又豈會欺侮一個出家人……也好,申某請邵舵主站下一邊,不用幫手,你我─個對一個,決個生死……”嘿嘿嘿連聲數笑:“霍天敏,你兩隻手,申某一隻手,已經有你便宜,難道我一個殘廢人,還會欺你不成?”玉真老和尚見申傑咄咄相逼,言詞挖苦,一股怒火也不禁冒了起來……
一瞪眼,老和尚道:“行!行……你既然苦苦逼人,老衲這幾根老骨頭交給你就是……只是如何交手?”申傑冷然一笑,道:
“申某有心相陪,你主我客,當然由你選擇……刀劍拳腳,聽憑你就是。”玉真禪師聽到對方這番話,心念遊轉……自己當年這套“六合刀”刀法,業已遠離生疏,只有拳技尚能應付。對方無論如何,只有一條手臂,先天上已無形中吃了虧……何不拳腳上跟他見個高下。玉真有了這樣想法,朗聲道:
“老衲是個皈依空門的出家人,不會弄刀舞槍,不妨就在拳腳上見個高下。”“翻江龍”申傑,冷然應了聲,道:“可以……”就勢一個箭步,搶了過來……。
單臂一起,一個“獨臂掌山”招數,直向玉真老和尚當頭打落……掌風飄然,力逾千斤,如果被他打個正着,立即筋斷骨折。
玉真禪師雖然年老,一身功夫尚在……遇得掌風切近……一偏身,左腕虛鈎,右掌疾吐,便個“左推右攪”,照準對方左肋襲去。
“翻江龍”申傑,一臂已毀,接招全憑右手,左面也就空了下來,全身力量,自然傾向右方。玉真老和尚乘機襲向對方左面,若是照一般情形來説,申傑就得吃虧不可。
但“翻江龍”申傑,翻陽湖一戰,遭受一臂之痛後,另外投入一異入門下,苦心研練獨臂拳法,是以比雙臂的人,更利害得多。
申傑見老和尚襲向自己左肋,冷然一笑,身如輕燕,一式“仙人脱衣”,向右一轉……單臂一切,使個“吳剛伐桂”,直向老和尚的右臂切來。
玉真禪師猛然一驚,急忙使個“寒蛟翻身”之勢,向後一跳,身子一挫……就在此同一石火電光之際,用個一式“屠龍手”,向對方攔腰擊去。申傑一聲冷叱:
“來得好!”獨臂往上一揚,只一扭腰,身形就若旋風似的拔出七八尺外……陀螺似的一轉,一式“金龍吐舌”,駢指如戟,向老和尚腦後點來。
玉真老和尚急忙一伏腰,一式“鐵牛耕地”,橫腿向申傑疾掃……老和尚這一下是虛招,準備申傑使個“旱地拔葱”之勢,凌空縱起時,再用猴拳中“葉底偷桃”一着,摘對方陰囊。但“翻江龍”申傑一別二十多年,目前身懷之學,已非吳下阿蒙……一見老和尚提腿掃來,身如鐵橋,紋絲不動……一聲厲叱,有掌如刃,視然劈下,向對方腿上切來。玉真禪師乍覺對方掌勁,異常沉猛,知道仇家下“五毒珠砂掌”一類的毒手……暗叫一聲:“不妙……”急急用個“金鯉躍門”之勢,向後仰身一縱,才始僥倖避過。兩人這一照面交上手,眨眼已過了十來回合……但在玉真老和尚來説,就在這幾個回合下,已經連連生險,差些喪命對方之手!“翻江龍”申傑單臂拳掌出手,又狠又快……─玉真禪師不禁膽寒氣餒。武家凡和別人照面交手,首先所具備的是個“膽”字,其次是“長力”,再後才輪到“武技”。這就是武家所謂“氣神合一”、“心手相印”,就是這個道理。玉真老和尚氣老血衰,氣力已經吃虧,再加上給“翻江龍”申傑兇威所懾……心慌意亂,手足無措,更加佔了這個“敗”字上。申傑見此“鐵翅飛鵬”霍天敏,身懷之技,不但未見進深,更遠不如當年,心裏暗暗高興!
一聲冷叱:“看!”這條獨臂,渾如鐵掃,忽縱忽橫,指東擊西,似切如點,掌風凜凜!使到疾處,不但不是“獨臂”,簡直渾身臂影,宛如八臂哪吒下凡。
玉真禪師竭力迎敵,時至三十餘回合,已累得氣喘吁吁,額上見汗……眼看快要支持不住!突然,廟門人影一閃……卜森拖着義父鐵禪杖,如飛似的直跑出來……嘴裏大聲道:“義父,放心,我來殺他!”玉真老和尚,這一諒非同小可,唯恐卜森初生之犢,不知對方兇狠之毒,冒冒失失上前,遭了仇人毒手……於是回頭喝止道:
“森兒走開,不要……”話才到此,申傑已一個箭步衝前,一式“分花拂柳”,施展出“五毒珠砂掌”絕技……掌風凜然,當胸劈到。
玉真老和尚一個疏神,躲閃不及,前心重重挨着一下……當堂眼前一黑,“哇”的聲,滿口鮮血,從嘴裏噴吐出來……□□□往後退,拿樁不住,仆倒在地。
“翻江龍”申傑,一陣哈哈得意大笑。就在這時候,卜森一聲怒吼,揮起鐵禪杖,已欺身而上……”朝“翻江龍”申傑,兜頭蓋頂,一杖打下。
申傑乍勝仇敵,未免喜極而疏神……等到卜森禪杖打到,才始若覺。但,以為對方這個乳臭未乾的孩子,哪有什麼驚人本領……
不但不避,反而搶進一步,獨臂使個“春雲乍展”,迎着禪杖杖杆一抄,想把卜森禪杖奪過來。哪知卜森卻是人小鬼大!尚未等他追上前,手自杖頭一邊,杖尾的月牙鍾,“嗤”的聲,正好紮在申傑的左肩上,立即劃出一條三寸長的傷口,血水殷殷,直向外面流了出來。
“翻江龍”申傑,想不到自己今朝“陰溝裏翻船”,會給一個小孩子所傷,不禁勃然大怒!正要出手“五毒珠砂掌”時,那邊“紅尾蠍”邵衝,手提雁鋼刀直奔過來。
卜森本來不會施展杖法,但事到臨頭,這孩子也施了開來!這─施展,左遮右攔,呼呼掠風,滿身杖影,倒也有幾份架式。
就在這急切之間,邵沖和申傑兩人,竟然無法近身,也奈何他不得。突然遠處驛道上,傳來一陣驛馬頸鈴之聲,兩人知道這是飛達令文的驛站快馬,途中經過此地。
在“翻江龍”申傑想來……自己已打了玉真老和尚一記“五毒珠砂掌”,諒他這條命也難能活下。現在驛卒騎馬經過這裏,萬一給驛卒看到自己打傷出家人老和尚,盤問起來,反為不是。申傑這……想,向邵衝揮手暗示了下,兩人秒着樹林小路走去。卜森並不追趕,見兩人縱身離去,扔下手中鐵禪杖,一把拉起義父……半扶半靠之下,卜森攜了義父回返“迎南寺”中。玉真禪師坐在彈牀上,喉嚨裏“咕咕”發響,“哇”的聲,吐出幾口鮮血來。卜森急急上前問道:
“義父,你怎麼啦?”玉真禪師搖頭慨然道:“森兒,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話未中落,口中鮮血直吐不止。卜森看到這情形,不禁放聲大哭。
玉真禪師氣息漸漸低弱下來……臂彎抱住卜森,把昔年和“翻江龍”申傑之間的情形,約略説了下……一陣急喘中,玉真又道:
“森兒,為父誤中仇人‘五毒珠砂掌’,會在七日之內死去,你也不必報案,山外找個地方,去尋求你自己的生路,不必理會我……”卜森怎肯撇下相依為命的義父離去……就即向玉真禪師問道:“義父,可有治救方法?”玉真唱然道:“為父已傷及經派,除非在此三日之內,取得‘赤練雙頭蛇’生服其膽,才始有救,但‘赤練雙頭蛇’並不常有,難得一見,又焉能在三日之內找得……森兒,不必作此打算!”卜森聽得“赤練雙頭蛇”蛇膽,可以起死回生,不由精神為之一振……就即問道:“義父,‘赤練雙頭蛇’如何長相……又如何捕捉此蛇?”玉真老和尚知道這孩子,一番孝心之下,要找此蛇,救回自己一命……
但,在這數日中,無異大海撈針,有心阻止,卻又不忍過拂他的心意。於是,玉真禪師只得把“赤練雙頭蛇”的一切習性,和捕捉方法,告訴了這孩子。
卜森真個秉性純厚,立即走出廟外,滿山尋找,連飯也不顧得吃。一連兩天過去,皇天不負苦心人,找得山神廟有“赤練雙頭蛇”出現之事。
卜森救父心切,帶着所有用具,冒着大雷雨找來山神廟……獲得“飄客”玄劫一臂之助,終於擒住“赤練雙頭蛇”,破肚取膽,把奄奄一息,傷勢沉重的義父性命,救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