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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膽慈航之黃雀行

    雖然已是夜深人靜,佟家大宅卻照樣燈火通明,裏外一片晃亮,其實,夜深沒有錯,人呢,卻未必靜得下來。

    今晚二更天,是“獨眼老五”保瑜約定到來拿錢的時間,保瑜一年前才從“濟安府”的死囚大牢裏越獄而出,他這一出來,北邊鄰近的幾個省份就算鬧翻了天,富商巨賈做大買賣的財主也好,包賭包娟外帶把持水陸碼頭的黑道人物亦罷,受到他勒索榨取的已不知凡幾;保瑜功夫好、心腸毒、下手狠,加上行蹤飄移不定,來去無蹤,所以,誰都不願也不敢招惹他,赤腳的不怕穿鞋的,只要他找上門來,開個數目,大多乖乖雙手奉上,亦有那不信邪的,但落了個人財兩空,滿地血污襯托着狼藉遺屍的下場,這樣一搞,就越發強化保瑜要錢的份量了。

    佟家人是三天前接到保瑜的通知,要他們在今夜二更時分把銀子備妥待取,保瑜開的價碼是十萬銀……多少人一輩子也賺不到的數字,但佟家人豈敢稍還折扣?早就在時限之前張羅周齊了,佟家是“魚山鎮”首屈一指的大户,有良田千頃之外尚在鎮上開設着七八家各式生意,十萬兩銀子固然數目不小,拿得肉痛,不過和一家老少的生命比起來,這筆錢也算不得什麼了。

    而且、他們還嚴守秘密,不曾報官,因為他們瞭解以官家的能力,很難捉到保瑜,如果報官之後捉不到保瑜,保瑜便會轉回頭來尋他們,落地生根的人家,要想遷移躲避談何容易?所以保瑜如果尋他們便極簡單。佟家人惹不起,就只好認命。

    就在佟家人張羅銀兩的辰光,他們店裏的管事不經意的在某個場合泄露了風聲,而風聲傳到“濟安府”屬下的大捕頭“飛鏈子”雷旺耳中,雷旺又如何放得過這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為了姓保的越獄之事,雖説乃由於大牢的獄務疏失,與他並無直接關係,但上頭責成逮捕歸案的壓力日甚一日,時間拖下來,吃的屁、挨的罵不知多少,減俸降級已經二度、如今尚能保住位子,已算大幸,這期間,他不是沒有出力,也不是沒有費心,但屢屢徒勞無功,出師之餘,連番撲空,迭次受按,“獨眼老五”的這樁公案,差點就把他逼瘋了。

    雷旺肯定了這次消息的正確性後,亦曾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知道遭遇的機率將越來越少,得手的比算亦一次弱於一次,因而他下定決心,非要在佟家大宅這關節上逮住保瑜不可!

    若待成事,單憑決心是不夠的,必須還要有周全的準備才行,雷旺一再檢討過去失敗的因素,情報失真、判斷失誤、時間差池等因為干連,最重要的,是人才欠缺、力量不足,保瑜的身手了得,拼起命來如同狂獅,逃起命來幾若脱兔,以雷旺左右的這些個夥計,實在圍不住姓保的,所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這一遭,雷旺不再貪功涉險,在仔細考量過後,他另有了計較,在他認為,這乃是有着九成以上把握的計較。

    雷旺找上了玄劫,他和玄劫是有近二十年交情的老朋友,以前,他為了這樁公案一直沒有求過玄劫,一則是為了個人顏面自尊的問題,二則,玄劫也實在不容易找,但事到眼前,他可什麼都不顧了,顏面自尊罩不住他的孔雀鋼,人不好找,日夜不停的也要鑽路子、拉關係去找,他總算有幾分運氣,終於把玄劫找到了。

    現在,佟家大宅燈火明亮,端候着保瑜來收取銀子,雷旺則與玄劫隱匿在前院的牆角幽暗處,專等着下手拿人。

    是二更天了,卻仍無動靜,佟家的大廳門窗俱開,銀燈如雪,映照得恍如白晝,佟家當家的大爺佟宗萬同他兩個寶貝兒子佟延福、佟延貴三個宛如三隻呆鳥一樣端坐在廳中枯候,三張面孔全透着惶驚不安,彷彿他們等的不是活人,乃是一尊瘟神似的。

    牆角的陰暗,是由一座假山的投影所形成,玄劫和雷旺的身子便融合在假山的投影中;這一刻,玄劫平靜如故,雷旺卻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向玄劫湊近那副結實的五短身材,屋裏的燈光反映着他一張寬闊卻膚質粗糙的大紅臉膛,腦門上的汗珠在閃閃發亮,這位掌管着一府七縣六扇門的頭兒壓低嗓門道:

    “別是又臨時起了什麼變故吧?時辰到了,姓保的免崽子怎麼還不見蹤影?”玄劫七情不動的道:

    “你急什麼?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四平八穩的擺在那裏,還怕保瑜不來拿?”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雷旺咬着牙道:

    “這一次,老玄,咱們非得把姓保的逮住不可,決不能容他再度脱走,你不知道,我被他害得慘了,上頭─天到晚追逼着結案,人抓不着,卻用什麼去結案?憑我雷某,好歹也是個府轄捕快頭子,捱罵挨刮,倒成了家常便飯,人前人後灰頭土臉,老像矮了一截,情形若是這樣拖下去,老玄,不必上面撤我的差,自己也不好意思朝下混啦!”玄劫皮笑肉不動的道:

    “誰叫你小於逞能,不早點來找我?”嘆了口氣,雷旺道:

    “人要臉樹要皮,老玄、我幹六扇門這─行算得上有名有姓,竟連一件越獄的案子都辦不了、而向外頭朋友求助告幫,象話麼?”玄劫道:“我們老交情了,你還和我計較這些?再説,如果你早來找我,包不準案子已經結了,你亦不用受那麼些折騰委屈。”雷旺恨恨的道:“原是這麼説,我一看光景,實在是怕罩不住,只有厚着臉皮央你出馬,老玄,怪來怪去,完全要怪保瑜那三八蛋,他若不連捅紙漏,又何須勞累於你?我也大可喝酒吃肉,高枕無憂,不必半夜三更窩在這裏受活罪了!”目光掃過前面大廳,玄劫輕聲道:

    “你的手下都已進入堵截位置了麼?”點點頭,雷旺道:

    “十六個人全都埋伏妥了,唉!想想也夠慚愧,這般東西經我調教了許多年,平日裏抓抓偷雞摸狗的小鹼小盜還能派上用場,一朝碰上紮實貨色,就全傻了眼,不提別的,光看那股子手忙腳亂的慌張法,就叫人有氣!”玄劫笑了笑:

    “這表示還欠夾磨,雷旺,説句不好聽的,吃你們這行鷹爪飯,真正有幾下於的角色實在不多,否則,江湖上也不會有這麼紛亂了!”雷旺尷尬的道:“你就別他娘窩囊我了,天下這麼大,江湖何其廣?我只把我這一畝三分地料理得平平靜靜已算交了皇差,其它的地方,我管不着,也管不了。”夜暗裏,玄劫挪榆的在笑,笑顏剛剛浮上唇角,又立刻凝聚……牆外,三條人影宛如三頭大鳥飛進,除了極細微的衣抉拂動之聲,幾乎沒有帶起任何聲響,好俊的輕功!雷旺馬上緊張起來,他用手肘碰了玄劫一下,呼吸都變得粗濁了:

    “老玄,那話兒來啦……”玄劫淡淡的道:“我有眼睛。”三個不速之客,甫一落地,便大搖大擺的穿堂入室,直接走進前廳,那模樣,不像是來敲詐勒索的強豪,倒似是這家主人的貴賓了。

    只見廳中佟家父子趕忙起身迎上,打恭作揖的把三個人當祖宗一樣請入落坐,而人尚未坐穩,佟宗萬已雙手高舉過眉,有如上供般捧呈過一個大紅框的信套,不消説,信套裏裝的一定是銀票了。

    玄劫仔細打量着伸手接過信套的那人,那是個身形高大粗壯、滿臉橫肉的渾漢,左眼拿一隻黑色紮帶的眼罩罩着,單剩右邊牛蛋子似的獨眼,勾鼻闊嘴,展露在捲起衣袖之外的兩條手臂汗毛濃重,仿若像樁,看上去真個殺氣騰騰,兇態畢現,沒有丁點人味!

    不用猜,這傢伙就是“獨眼者五”保瑜,也一定是他無疑!

    坐在保瑜旁邊的另一位,是個花白頭髮的乾瘦老人,玄劫卻覺得十分眼熟,他看過又看,驀地身子一震,幾乎脱口叫出聲來!

    雷旺有所感覺,急忙問道:

    “怎麼了?老玄,什麼地方不對頭?”玄劫強自鎮定,嚥了口唾沫:

    “跟保瑜來的那兩個人,雷旺,你認不認得?”凝眸細瞧,雷旺道:

    “獨眼的是保瑜,不用説了,他旁邊那老雜種卻眼生得很,另一個略微駝背,兩手過膝,像頭大狗熊似的傢伙我認識,叫做秦世昌,道上朋友都稱他為‘秦瘋子’,是個犯案累累、無惡不作的混帳東西!”玄劫若有所思的道:

    “保瑜平時作案,也都帶着這兩號人物?”雷旺亦不免有些迷惑的道:

    “倒是不曾有過這種情形,保瑜以前的行事,大多獨來獨往,沒見他身邊跟得有人,今天怪了,怎的還請了幫手?”玄劫慎重的道:

    “你這次行動,會不會事先走漏風聲,叫姓保的有了提防?”雷旺斬釘截鐵的道:

    “決不可能,前幾次任務失敗,就為了事機不密或實力不足,這一遭,我可是守口如瓶,鬼也不讓它知道,連我的手下們也是到了現場才明白所為何來,老玄,我保證沒有泄露風聲:”玄劫喃喃的不知在嘴裏嘀咕些什麼,雷旺急切的道:

    “老玄,銀子已經交到姓保的手上,他們不會逗留太久,我們可以行動了吧?”玄劫長身而起。再着地,人已到了大廳門口,廳內的燈光反映着他一身落拓不拘的打扮,映着他肩頭的黑油布裏卷,真像是從九幽之下突幾冒出來的!他這一出現,不但把大廳中的佟家父子嚇得面如土色,顯然連“獨眼老五”保瑜等三個人也吃了一驚,跟着雷旺也堵到了門前,保瑜臉上的表情便由疑惑候而變成狠毒了。

    雷旺右手一柄朴刀,左手一條粗約兒臂的結環鐵鏈,人一現身,老公事的口頭彈便上了場面:

    “大膽匪徒,張狂賊寇,你們已在重重包圍之中,還不趕快丟下兵器,束手就縛?但有反抗,休怪一律格殺,決不輕恕!”獨目中兇光如火,保瑜轉過頭去狠盯着佟宗萬,聲如狼嗥般道:

    “老小子,你有種、你夠膽,居然擺下了這麼個陷坑叫我們來跳!”佟宗萬混身篩糠似的哆嗦起來,他臉色泛青,上下牙齒交相磕顫,聲音抖得帶着哭腔:

    “不,不,保英雄,保壯士,你你……你千萬不要誤會,你聽我解釋,我根本不曾向任何外人提起,我連他們是誰都不清楚……保英雄,請你相信我,我決沒有泄露消息,我不曾向任何外人提過這件事……”保瑜的鷹勾鼻子聳動着,鼻孔大張,模樣活脱待要吃人:

    “你不知道他們是誰?”佟宗萬差點就跪了下來:

    “皇天在上,保英雄,我可以向你賭咒,我要認得他們,就叫我不得好死……”門前,雷旺中氣十足的喝吼着:

    “保瑜,你甭在那裏使橫賣狠,雞毛子喊叫,不錯,佟家人是不認得我們,更不知曉我們今晚會來,你以為你的行蹤就有那麼嚴密法,把我們吃公事飯的看得如此無能?好叫你明白,我們有我們的路子,早已把你的來龍去脈探得清清楚楚,對你的行動了如指掌,姓保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作惡作得夠了,還不俯首就擒,隨我回去歸案?!”一聲狂笑,保瑜擺出一副“泰山石敢當”的架勢:

    “雷旺悶雷旺,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小小的捕頭,上不得枱盤的鷹爪孫,你是發了狂起了顛,競想打我的主意?你這可憐的公門走狗,怎麼不用你那漿糊腦筋回想回想?憑你,拿得住我麼?你幾曾有過機會摸到我一根鳥毛?”所謂“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保瑜説的話固然尖刻陰損,卻全是實情,雷旺不由面色難看,一陣紅又一陣白,一陣白又一陣紅,他猛的大吼如雷:

    “刁匪放肆,王法難饒,我看你還能橫行到幾時?2”保瑜挺起胸膛,大馬金刀的朝着雷旺招手:

    “來來來,姓雷的狗腿子,保大爺人就站在這裏,你倒是過來捉捉看呀,順便也叫你知道,是王法強過我,還是我強過王法!”雷旺“格□”咬牙,眩目叱喝:“來人呀!”人隨聲現,十多條身影紛紛自各個隱蔽的角落間湧出,立時把大廳四周團團包圍,每個人手裏所執的大多為單刀、鐵尺、朱漆棍等傳統差役式武器,還有拎着枷銬索鏈的,當真是“官兵捉強盜”來了。

    保瑜呵呵大笑,旁若無人:

    “不錯,人來了,姓雷的,叫他們上來抓呀,雖然次次抓不着,到底還得碰碰運氣,説不定這一遭你們就能立下大功!”雷旺下不了台,只有硬起頭皮揮刀前指,同時石破天驚的大吼:

    “兄弟們,拿下!”於是,玄劫收回了留在那老者臉孔上的目光……老者在與玄劫朝面的一-,似亦頗為驚愕,旋即躲避着玄劫的視線,表情明顯的呈顯著不安,這就夠了,玄劫已經肯定了某樁事實,跟着便要處理“官兵捉強盜”的問題了;他擺手阻止下雷旺等人的行動,慢吞吞的道:

    “不急,雷旺,一點也不用急,姓保的能否強過王法並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必須強過我才行,我敢説,眼下我們的運氣絕對比他好!”雷旺見風收帆,揮手阻止手下上前,邊大聲道:

    “一切全聽你吩咐,老玄。”保瑜獨目暴睜,嗓調粗厲的道:

    “孃的皮,你又是打哪個鱉洞鑽出來的軟殼王八?衝着保大爺發威,敢情是活膩味了?”玄劫哧哧一笑:

    “我説保哥兒,這些把年來,你可真夠戧,不但攪合得地方上一片烏煙瘴氣,黑白兩道的同源也叫你吃定了,好日子過得三百多天,差不多啦,今晚上,哥兒你還是請歸位回籠吧。”保瑜“呸”的朝地下吐了口唾沫,半揚着臉孔,形色極為鄙夷的道:

    “我以為雷旺這狗腿於怎的膽氣忽然大了?原來是請到幫手,自認有依靠、有仗恃啦,不過就憑這一位,恐怕不大夠稱量!”玄劫不温不惱的道:

    “保哥兒,你是南北縱橫、水陸行走慣了,經多了大場面,,會多了龍虎英雄,乍見我們這等小角色,自則不值一笑,但是呢,八十老孃倒繃孩兒,陰溝裏也可能翻船,要説萬事篤定,這話就未免太滿啦!”保瑜獨眼狠盯着玄劫,寒森森的道:

    “很好,我卻要看看,在你們這條臭陰溝裏,是如何來翻我的船!”這時,站在他身邊的乾瘦老頭,似乎想開口説什麼,但隨即又緊抿嘴唇,扭過頭去,神態間彷彿十分矛盾,也十分不安。

    突然,那“秦瘋子”秦世昌一伸手攔住舉步待出的保瑜,聲如狼啤般道:

    “保哥,殺雞還得用牛刀?你且歇着,看兄弟我來剝這雜碎一身人皮!”保瑜哼了一聲,自負的道:

    “下手要快,別叫我等煩了!”秦世昌答應一聲,大步走出廳門,-肩斜身之下,“譁琅琅”震響盈耳,一把沉重的三環大砍刀已握在手中,燈光映炫刀鋒,冷芒賽雪;透着一股砭肌浸骨的寒意!

    玄劫慢慢後退,左手招動道:

    “刀是不錯,秦瘋子,只不知你那幾手把式,和這把刀襯托得上還是襯托不上?”秦世昌雙目瞪起,嘴巴扁裂,猛一聲大吼旋身向前,刀隨身走,舞起一朵光弧,而光弧圈罩玄劫,氣勁凜鋭,來勢相當兇悍!

    那張裏着“搜神傘”的黑油布,便在此刻“嗖”的一聲飛出,筆直平整,競像是一塊生鐵片,凌空橫掃,-那間與秦世昌的三環大砍刀相撞,“當”的一響,秦世昌馬步浮動,居然歪出兩步:

    傘尖如矛,倏抖之下已指到秦世昌咽喉,這個瘋子來不及舉刀回架,慌忙仰身倒躥,十二隻晶亮的傘骨頓時有若孔雀開屏般展現,焰彩宛似冷凝的珠玉繽紛,姓秦的胸腹各處,已馬上翻綻出七道血槽!

    七道血槽長短不一,深淺各異,但卻是割在同一個人的身子上,大痛小痛匯成一股火炙般的抽撻,使得秦世昌一屁股坐跌在地!大廳內,保瑜閃掠向前,左右兩面鏗亮的銅鈸“鏘”聲互擊,口中斷喝:

    “且住!”玄劫並沒有乘勢追殺的意思,正如他先前所説,不急,─點也不用急,煮熟的鴨子,到底能飛走的可能性不大,或早或遲,總歸是要入口下肚的。

    雙鈸交叉胸前,保瑜大聲問:“不二劫?”玄劫聳聳肩:

    “真叫榮幸,像我這種小鼻子小眼睛的角色,難為保哥兒還認得出來!”保瑜的表情十分明顯的緊張起來,他僵窒俄頃,才沉沉的道:

    “玄劫,你在道上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提起不二劫,誰不誇一聲好漢?憑你的身價,哪裏不能高來高去,逍遙快活?卻替官家鷹犬當走狗、為爪牙,也不怕辱沒了你的名聲,令江湖朋友恥笑?”

    玄劫慢條斯理的道:

    “不要拿這一套邪詞兒來扣人,保哥兒,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只在這該為與不該為罷了,你聽我的,保哥兒,以你的情況而言,還是早回去的好,你回去,多少人就安心了,權當你是烈士吧,犧牲小我,便成全大我啦。”

    保瑜臉色一沉,大聲道:

    “這算什麼話?大家都是闖道混世的哥們,理該惺惺相惜才對,今天你姓玄的不幫着我,我並無怨尤,至少,你卻不能混淆立場,反過去幫着雷旺那鷹爪孫……江湖有江湖上的傳統,豈容得你來瞎整?”玄劫用左手拇指一頂自己胸口,笑哧哧的道:

    “我就是傳統,保哥兒,我決定的事亦必然有理,經過再三斟酌之後,我確認你老兄還是請回為妙。”保瑜呼吸粗濁的道:

    “如此説來,你非要與我為難不可了?”玄劫的神情表示出頗有憾意:

    “如果你能依照雷大捕頭的指示……放棄抵抗,束手就縛的話,我們彼此之間便沒有什麼可以為難的,否則,保哥兒,我恐怕就要得罪了!”獨目中兇光暴現,保瑜驀然厲吼:

    “姓玄的,我操你血親,你真當是保大爺含糊你?給你台階你不下,卻楞要朝自家麪皮上抹灰,等着瞧吧,他娘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哩!”玄劫搖着頭道:

    “你和我同樣清楚,保哥兒,你的希望實在不大。”雙鈸候響,金黃澄亮的光芒在燈火下閃漾出兩團飛躍的焰球,當焰球奔向玄劫的一-,又驟然分化為十數枚旋轉交織的碟刃,刃沿破空,發出尖鋭的嘯聲,來勢凌厲之極!

    “搜神傘”宛如已被旋繞四周的碟刃吸引,當傘骨張開,便隨着翩飛的團團黃光遊移……以快不可言的速度迴轉遊移,傘芒涵蓋,恍若層塔壓頂。

    火花摻合着密集的清越撞擊聲並揚,保瑜虎吼一聲,撲地揮鈸,鈸鋒只離着玄劫的雙脛三寸;玄劫已倒傘下插,身形打橫,於是,鈸刃砍上傘骨,那種刺耳的刮擦聲甫起,玄劫以傘杆為軸心打橫而起的身子,正好盪到保瑜上空,他的兩隻尊足,也就順理成章的端到保瑜背側……

    先時受了傷的秦世昌,猛古丁斜刺裏掩上,三環大砍刀衝着玄劫的後腦狠砍,玄劫端出的兩足在此際驀而回絞,藉着雙足回絞之勢,兩手移位,身形翻蕩,姓秦的一刀落空,人家的足尖已經鈎上了他的脖頸!

    剛從地下爬起的保瑜,顧不得自己一頭灰土,更顧不得危在旦夕的伴當秦世昌,居然一個翻騰,不要命的衝出七八丈外!玄劫心頭一動,把原待絞剪的兩足變為直端,兜面一踢,秦世昌人高馬大的軀體己倒跌丈許,石破天驚的重重橫摔在地。

    一陣叱呼駭叫傳來,上前攔截保瑜的捕快們-時翻僕出好幾個,等雷旺追過來,保瑜早已鴻飛冥冥,不知所終了。

    氣急敗壞的連連跺腳,雷旺紅着一雙眼嘶叫:

    “真正是一羣不中用的酒囊飯袋,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競能叫他憑空走了,都是幹什麼吃的?看老子這趟回去不剝你們的皮:”有幾名較為機靈的捕快奔到這邊,手中鐵鏈子“嘩啦啦”抖動,不約而同的將個摔得七葷八素的秦世昌上下套牢,其中一位更扯開嗓門吆喝:

    “回頭兒,上天可憐見哪,尚不曾完全落空,好歹這裏還逮着了一個!”玄劫目光四巡,發現那老者也不在了,何時走的,往什麼方向而去,他競未能察覺;深深的皺起眉,像是─顆心亦打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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