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唰唰”翻卷聲,眾考生托腮深思,推敲字韻。
尹靖想起二公主以“思愁”為題,心中不由頓生感慨,沉吟了一陣,提筆書道:
六瓣仙蘭九曲溪,
蓬萊午夜憶關西。
銀河七夕鵲橋渡,
玉枕三更翡翠悽。
道路十千腸欲斷,
年華二八須初齊。
山色四周百鳥啼,
情波萬丈心如一。
這一首詩委婉纏綿,含蓄着他與公主之間的事,堪稱雋品。
這一次他作好之後轉頭望去,上官詩昭還在蹙眉深思,他不去打擾,靜候着與她一起交卷。
果然不一會兒,上官詩昭也已作好,二人相顧一笑交了試卷,這一次又是在羣英之先。
主考官把兩篇“思愁”一而再,再而三地吟哦玩味,連連讚道:“好詩!好詩!不過本官尚不能置評,須經公主御筆評審以定軒輊。”
“文淵閣”下又傳來陣陣呼嘯聲,報榜官又跑上來,朗聲説道:“上官族勝曾文族,文榜考生是否參加武榜?”
曾文族考生突然推案而起,慷慨激昂道:“古人投筆從戎以衞家國,今日敝族武榜敗辱,小生何顏以文章自負,願為我族一雪前恥。”
主考官頷首道:“戰無勇非孝也,曾文族考生深明大義,參加武榜。”接着轉向報榜官道:“這兩篇詩律有勞呈交二公主御評。”原來他已認定今年文榜非“上官族”與“蓬萊海外族”莫屬,只要公主把御題“思愁”評閲後,大勢也就可確定了。
曾文族考生放下筆墨試卷,跟着報榜官匆匆下樓。
主考官走過那邊,拿起他的試卷一看,怔了一怔,道:“噫!説得冠冕堂皇,卻是草包一個,一個字也沒有寫,原來是考不出藉機溜走。”眾生聽得心中暗暗竊笑。
接着考的是“對聯”,以“三塔文淵閣”為題。
上聯曰:三塔巍巍,七層四面八方。
這是一個絕對,眾考生苦思不已,尹靖想了半天,還沒有想出好對子。
上官詩昭托腮沉吟,臉上漸漸浮起笑容,似乎快要想出對題了。
尹靖遊目四掠,心中不由更急,越急越想不出。
這時武榜會考正值高xdx潮,報榜官“嘭嘭”又跑上來,報告道:“蓬萊海外族勝玉龍族,文榜考生是否參加武榜?”
玉龍族考生正在全心思索妙句,一手扶着頭,另一支手高舉起拼命地擺動,表示不去參加。
主考官見狀,説道:“文生不考武榜。”
尹靖見玉龍族考生一直搖手,突然靈光一閃,喜叫道:“有了。”提筆書道:“孤掌搖搖,五指三長二短。”立時交了卷。
主考官見這下聯對得甚妙,不禁問道:“你是見玉龍族文生搖手,而想出這對子的嗎?”
尹靖微微一笑,道:“小生正是如此得句。”
“哈哈,奇才!奇才!三塔巍巍,七層四面八方。孤掌搖搖,五指三長二短。”諸生聞之大為驚愕。
對聯考後,繼續下個考題。主考官在白紙上寫道:
詩三則寓三事,詳敍其始末緣由:
其一
折戟沉埋水不流,
徒留名姓載空豔。
旋真一炬悲風冷,
無限英魂在內遊。
其二
天外邊風撲面沙,
那堪回首憶浮華。
早知身被丹青誤,
但嫁巫山百姓家。
其三
紅愁綠怨送春歸,
徒虛無聯幾夕暈。
十載光陰如一夢,
遊魂時逐亂花飛。
尹靖看過詩題不禁劍眉一皺,他知道一則詩説得是赤壁之戰,孔明借東風,火燒連環船,第二則是王昭君和番,第三則卻想不起,出自何典何故?
他突然心中一震,第三則詩所寓之事,可能發生在東夷,並非出自中原典故,如果所料不差,第三則詩已無法作答。
當下只好先作前面二則,作畢轉目瞥見上官詩昭玉手持筆宛如珠走玉盤,疾揮不已,自己只好望卷興嘆。
不言尹靖對第三則詩窮思不得其解,此刻武榜考場,正值風雲際會,龍爭虎鬥高xdx潮。
廣場甚是寬大,四周是一層一層上升的階梯坐椅,中間的練武場有十二丈方圓,可作跑馬之用。
東面高台龍椅上,坐着一位黃繪滾龍袍清癯老人,正是君臨一邦的東夷玉壺國當今聖上。
左右各坐着四人,均官袍盛服,氣宇雍容,其中有二位女人,雖然已是徐娘半老,眉角微顯皺紋,但依然掩不住當年那撩人的豔姿,這幾個人正是統領玉壺國的九大族族長。
右邊有一雪白的高台,書着“天嶽台”三個白底藍字,除了那三個藍字外,一片雪白沒有第二雜色摻雜其間。
“天嶽台”正中坐着一位羅綺宮裝的白衣仙子,朱容絕代,使人一見之下如沐春風,遺世獨立。
這位天仙似白衣美女,不言而知正是“東瀛玉女”,玉壺國香玉公主。
左邊另一棚台,氣勢雄偉,正是“地嶽台”,其上有一蓮座蒲團,盤膝坐着一位老僧,銀白色的眉毛,幾乎矇住雙眼,台下寶相莊嚴,合什凝立着一排和尚。
那老僧正是覺遠寺和尚,百眉神僧,主掌地嶽台台主。
廣場四周萬頭攢動,人如潮湧,有八枝族旗飄揚,每一旗幟代表一族。
原來玉壺國加上皇族,共有九族,今年皇族無人蔘與逐鹿,只有八大族會師。
比鬥進行到第四組,這一場由“蓬萊海外族”對“玉龍族”,裁判輪到“天嶽台主”香玉公主。
驀然由“天嶽台”傳出鐘聲,音韻繚空之際,一朵白雲冉冉飄落台上,白影收斂,一位白衣仙子頓現眼前,全場立刻鴉雀無聲。
鐘聲再度一響,“蓬萊海外族”下走出一位白衣勁裝武士。
玉龍族下是一位藍衣勁裝武士,這時全場依然靜悄悄,屏氣噤聲。
二位武土來到“天嶽台主”面前,雙雙深深叩頭行禮,天嶽台主玉手一揮,那二位武士各奔東西,如閃電分開。
全場立時掌聲雷動,喧囂呼喝中隱隱可聽出叫嚷的是“蓬萊族加油!”“玉龍族加油!”
二族人各送兵刃,“玉龍族”用的是雙鐧,“蓬萊海外族”武士左手提着鐵胎弓,腰懸一袋蓮子,緊身的白衣顯出玲瓏曲線,一望而知是一位巾幗女英傑。
今年八族羣英會的八個武士中,有二位女英傑,那是“天星族”與“蓬萊海外族”,“天星族”已敗在“吉田族”下,如果“蓬萊海外族”再敗北,那今年的女武士,算是全軍履沒了。
不過眾人都曉得,這位手持鐵胎弓的“蓬萊海外族”千金,非“天星族”的千金可比,耿大人三年不曾返回,這次抱着問鼎的雄心,耿小姐定有非凡的表現,驚人的演出。
掌聲喧囂中,二族武士緩緩逼近,耿瑛琦來到相距兩丈外,停步從腰袋裏取出二粒鐵蓮子,玉臂伸展把鐵胎弓拉個滿月,瞄準對方“玄機”,“氣門”穴。
玉龍族武士馬步微挫,雙鐧擺出“雙龍出水”式,正好封住“玄機”“氣門”。
四目炯炯相視,場中頓時又寂靜下來,因為此刻千百雙眼睛都注視着兩位戰士,誰也無暇去拍掌歡叫。
“蓬萊族”的鐵胎弓,“鐵蓮子”名震玉壺國,此種兵器宜於遠攻,不宜近交,因此在兩丈外耿瑛琦已畜勢待發。
對方也深知厲害,嚴陣以待,鐵蓮子威力無比,但耿瑛琦只有兩次挽弓的能力,旨在一發克敵,足下“潛海游龍”突然橫跨二步,轉換攻勢部位。
玉龍族武士疾退二步,雙鐧由“雙龍出水”改“汾陽落馬”,這一招又正好封住蓮子來路。
東夷君民均擅長武藝,眾人看出二人雖然遙遙轉換步法,其實正在互搶先機。
目下耿瑛琦主攻,竊視出彈的機會,玉龍族主守化解鐵蓮子射來方向。
主守者如能主持得久,使對方無優勢出手機會,就可佔據上風,因為鐵胎弓極費內力,時間一久自然要落下風矣。
耿瑛琦一連數招攻勢,均被對方化解,芳心不禁微急。
突然足下左右不規矩的跨動,玉龍族武土一時之間被弄得頭昏腦漲,摸不定對方攻勢,敢情耿瑛琦正使了“七星迷蹤步”。
只聽她清嘯一聲,二粒蓮子疾逾流星飛矢,猛然射出,鐵蓮子速度非一般暗器可比,既摸不定方向,又甚難招架。
玉龍族武士,鐧演“雲鎖五嶽”舞起一道銅牆,把全身封住。
“咚咚!”金鐵相擊聲中,立被震得蹌踉連退三步。
耿瑛琦又迅速從袋中取出二料蓮子套在弓上。
香玉公主玉指對準手中梵鍾彈去,“叮”發出一聲停戰號令,嬌聲道:“勝負已分,匆須再比。”全場一陣微微騷動,多半人一時間尚看不出勝負何在?
香玉公主略為一頓接道:“兩族對峙,玉龍族用力過度,雙臂麻痹,不能再戰,蓬萊族勝。”話聲未落,掌聲如雷。
眾人凝目望去,果見玉龍族武士雙鐧擺個“隔澗打虎”之式,但卻始終沒有動彈。
比鬥至此,獲勝四家是上官族,吉田族,蓬萊族,喬姜族。
進行第二度複賽,首場是上官英治和吉田松。
這是一場壓軸好戲,二人剛才都有非凡的表現,上官英治是今年武榜奪魁聲望最高一位。
吉田松是“波羅劍派”的高足,脱穎而出,威脅武榜魁座,兩虎相遇一場殊死搏鬥,乃意料中事。
白眉神僧自地嶽台蒲團站起,施展一手“凌虛躡步”的輕功,虎步跨動排雲馭氣走下“地嶽台”。
這一種輕功誠足以驚世駭俗,無怪乎“覺遠寺”的武功能名震東夷,被敦請主持“地嶽台”。
在吉田族的旗幟下,有不少佩劍雄豪之士,這些人都是“波羅劍派”中的高手,但“波羅劍派”尉遲天長本人,並沒有臨陣督戰。
白眉神僧手中梵鍾連響兩下,二位少年武士相對昂立場中。
二人服飾及身材都異常接近,只是胸前繡的字號不同,盔帽蒙面,目光湛湛暴射着嚇人的寒芒。
上官英治腰間繫着十六把“旋迴竹葉刀”,每把刀五寸長,銀光奪目,環身燦爛眩目。
吉田松是“波羅劍派”威鎮東夷數海島的“魚腸劍”,此劍削鐵如泥,乃波羅派鎮山寶器,等閒不得使用,這次特賜與吉田三公子佩用,足見“波羅劍派”奪魁的雄心。
突然四道寒茫沖霄而起,上官英治已閃電般從腰間拔出四柄“旋迴竹葉刀”。
此種兵器宜於遠交近攻,無論作暗器或近身肉搏,均能各擅其長。
緊接着一聲悠長龍吟,一泓秋水,光耀天地,“魚腸劍”希世奇珍,寒芒特盛,吉田松拔劍英姿,誠具一代名家風範,這一下更具先聲奪人之概。
上官英治右手雙刀高舉向天,左手雙刀平伸,遙指對方,一式“無語問天”的絕技。
吉田三公子”魚腸劍”高舉“斜指南天”,凝神歸一。
二人遙隔丈餘湛湛目光互相凝視,神色甚是嚴肅。
場外羣眾緊張得屏住呼吸,絲毫不敢喘氣。
僵持一陣,上官英治怒吼一聲,首先發難,健臂一抖“旋迴竹葉刀”,以旋風捲浪之勢,向對方攻去。
但見寒芒狂風激盪空間,上官英治連發四刀,一刀斜削對方持劍手腕的“腕脈穴”,使對方無暇自顧,其餘三劍分擊上、中、下,三路要害,威勢凌厲之極。
吉田公子劍化“月湧星移”,以閃電飄風之勢,同時向四柄“旋迴竹葉刀”劈去。
孰料他劍風一動,四柄飛刀跟着旋風,立刻轉變方向,上下回調,左右盤旋,嘯聲大作,使人捉摸不定來路。
吉田三公子名列波羅劍派第二劍手,功力豈同凡響,鎮定功夫確有過之處,“魚腸劍”
一式“迴風拂柳”,與四柄“竹葉刀”同時盤轉。
朗笑聲中,挾着一片金屬相擊聲,四柄“旋迴竹葉刀”被劈成八片,跌落尖埃。
這些事説來絮瑣,其實不過閃電之間,上官英治已然又拔出四柄短刀。
第一次成功,也不敢輕易出手,這當兒已被他逼近數尺。
二人相距不過七尺左右,上官英治四刀蓄勢待發,使他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距離越近,“旋迴竹葉刀”的威力越小,一旦近身相搏神兵自然會佔上風。
因此上官英治非到不得已,絕不會使他有機會再逼近,吉田松得意地冷笑道:“我們二人相距只剩七尺,這一場比鬥看來你是準輸無疑。”
上官英治冷冷道:“少打狂言,目下雖然居於上風,但有足夠的時間定可將你擊敗。”
“哼,你那四支‘旋迴竹葉刀’用完我已在你面前三尺,那時鹿死誰手,不言可知。”
“嘿嘿,到時一定叫你嚐嚐‘旋迴竹葉刀’的肉搏,不過你只怕沒有這份能耐。”
“你有種就放手攻來。”
“放馬過來!”
吉田三公子冷哼一聲,長劍圈起一朵銀光,向對方刺去。
突然旋聲大作,手中“旋迴竹葉刀”化成四道白虹,交錯迴旋,雖僅只四刀,但攻的卻是全身三十六大穴。
吉田三公子掄臂劃個劍圈,又是一陣鏗然金屬相擊聲,這回僅削斷三隻,有一隻擦身而過。
這把刀跌落塵埃後,猛然反震而起,生似長着眼睛似的,射向他背後“脊心穴”。
“旋迴竹葉刀”只宜硬碰不宜巧避,因為飛刀一落空,不但會迴旋,落地後還會反彈,令人防不勝防。
吉田松似乎沒有想到落地後還會彈射回來,一削斷飛刀,他立時挺劍追擊。
這時上官英治雙手正好摸到腰間,準備再度拔刀。
吉田松不容他再度有出手的機會,此刻就是知道竹葉刀從背後襲來,也無暇閃避,否則一定立處下風。
場外大半人都看到一道白光射向吉田松“脊心”,不禁齊齊驚呼,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白光如閃電,一閃已到“脊心”,吉田松突然左腿往後倒踢,“叮”的一響,“旋迴竹葉刀”被踢得沖霄直起。
立時全場喝好聲,不絕於耳。
出腿的瞬間,前衝速度絲毫未減,劍演“萬點寒梅”,向對方罩落。
上官英治大為震駭,旋迴竹葉刀“銀河鵲橋”,幻出四蕊劍花封住了上下左右四路。
忽覺右臂一震如寒風拂過,右手所持兩隻竹葉刀,立被齊齊斬斷。
上官英治索性將半截刀脱手打去,接着左劍右掌,風雷迸發,威勢咄咄逼人。
一時劍氣彌空,直衝鬥牛,神泣鬼號,戰況空前慘烈。
果然“旋迴竹葉刀”,遠交近攻各擅其長,二族人呼喝聲震憾天地,各為其士助威。
正中台上,吉田老大與上官老大,臉上一片嚴肅沉重之色,正襟危坐,毫無笑容。
皇上看了一陣,微微頷首道:“上官卿與吉田卿教子有方,國中少年英雄,只怕找不出比二位令郎再高的好手。”二族老大齊聲道:“皇上過獎,臣不勝惶恐震撼。”
皇上龍心大喜,道:“這場比鬥不論勝負誰屬,二位令郎各晉級三品,封金千兩。”
“謝主龍恩。”
練武場中,光華萬丈,瑞氣千條,一場慘烈拼鬥已近百招。
驀地蹌踉龍吟,上官英治左手竹葉刀又被削斷一支,情勢惡化。
“魚腸劍”龍騰虎躍,已穩穩居於上風。
上官英治心頭大怒,他如果無法把腰間僅餘四刀拔出,這場拼鬥,顯然要在捱打的情況下稱臣服輸。
但形勢卻不容他去拔刀,不拔刀又為情勢所逼,日下只好孤注一擲,以挽回頹廢劣勢。
心意既定右手奮起餘勇劈出一掌,左手竹葉刀“仙人指路”脱手射去。隨即身運“鯉魚倒穿波”,躍退一丈以外,翻退之際,雙手已摸在腰間,腳一落地,手中又多了四柄短刀。
但身形未定,驀覺一股寒氣湧到,砭骨生寒,心頭不禁大駭,一式“鐵板橋”往後仰落。
“鏗”,金石聲與鐘聲同時響起,上官英治身體躍起之時,雙手只剩四把斷刀。
吉田三公子佇在一丈以外,目射凌光,右手“魚腸劍”青靄迷漫,左手還握着一隻“旋迴竹葉刀”。
敢情適才吉田三公子施展出“波羅劍派”不傳絕技,一招“飛虹取魂”削斷了上官英治僅餘的四把刀。
白眉神僧朗誦一聲佛號,道:“上官族十六把‘旋迴竹葉刀’全毀,老衲判吉田族勝。”
呼叫聲好似平地起雷,“波羅劍派”再度揚威練武場。
第二場“蓬萊海外族”對“喬姜族”沒有舉行,因“喬姜族”雖然擊敗“皇甫族”但因身受重傷,此刻已無力再戰,故此自動棄權,蓬萊不戰而勝,進入決賽。
耿瑛琦的武功不在上官英治之下,加上又是裙釵武士,因此深受羣眾歡迎,助威加油聲,震耳欲聾。
兩人對壘,決冕戰由“天嶽台主”主審。
耿瑛琦第二場不戰而勝精力充沛,加上觀眾呼喝,鬥志高昂,聲勢奪人。
吉田松今日兩度與裙釵武土碰頭,首先對的是“天星族”千金公孫秀蘭,現在現在又遇上蓬萊族的耿瑛琦。
只見對方曲線玲瓏,雙峯高聳,雖然盔帽矇住絕世朱容,但依然香豔迷人,深具誘惑。
他心中覺得很不自在,甚至有點兒迷茫,加上羣眾都替她助威,迷茫中忽然生出孤獨怯意。
耿瑛琦鐵胎弓已拉成滿月,對準他前胸,可是他依然不知舉劍迎戰。
耿瑛琦以為他沒有把自己看在眼裏,心中大怒,冷叱道:“吉田松少狂!接招。”鐵蓮子脱弓射去。
這一聲如晴天霹靂,吉田三公子頓從夢中驚醒,只見鐵蓮子來勢如電,力逾千斤,百忙中“魚腸劍”划起一道銀虹,封削過去。
“咚”一聲悠長龍吟,人已連連踉蹌兩步,右臂已震得是微微發麻。
耿瑛琦勝算在握,豈容他有喘氣機會?
鐵蓮子二度閃電射擊,吉田松這時已完全覺醒,長劍‘夜戰八方’樹起一道劍牆,但因鐵蓮子力道甚重,這次“蹬蹬蹬”連退三步才站穩。
他只覺右臂痠麻難耐,長劍幾乎把持不住。
這時吉田松已完全居於劣勢,耿瑛琦右手掏出一粒鐵蓮子套在弓上,吐氣揚聲猛力一拉。
惜哉!強弓只開了一半,無法拉成滿月。
這時只要能射出一粒鐵蓮子,雖不能把對方擊傷,至少亦可把長劍震落。
香玉公主只待她拉滿第三弓,就鳴鐘停戰,以判定勝負。
可惜耿瑛琦力不從心,四周羣眾轟聲雷動,為她加油,急嚷道:“射呀!射呀!開弓!
開弓!”他們恨不得把自己的力量用到耿瑛琦身上。
吉田松驚出一身冷汗,抬目瞥見耿瑛琦鐵胎弓拉了半圓就無法再開。
他知對方已是強駑之末,猛然吸了一口真氣,將內力緩緩運轉,右臂痠麻漸感消滅。
此刻耿瑛琦在萬眾的鼓舞下,已發出生命的潛力,把鐵胎弓拉滿。
這正是危機繫於一髮,勝負決於剎那,耿瑛琦拉滿弓的瞬間,吉田松全身血脈也已暢通,大喝一聲,連人帶劍化作一道青虹向對方撲落。
本來身在空中正是大好時機,可惜耿瑛琦此刻無法穩住弓勢,命中率大減,鐵蓮子擦身掠過。
劍光罩落,鐘聲同時響起,人影乍合倏散。
“鐵胎弓”的銀鋼線,已被“魚腸劍”挑斷。
香玉公主曼聲道:“吉田族勝蓬萊族。”
吉田族歡聲大動,吉田老人,不禁撫須長笑。
皇上微微頷首,讚揚道:“吉田卿令郎神威大震,一劍獨秀,是當今國中無二良才。”
吉田老大俯首道:“聖上洪福齊天,幸能不吝培植。”
這時大勢已定,羣眾各自歸坐,只待吉田三公子接過天地嶽台主百招,武榜魁首便算產生。
香玉公主因到“天嶽台”,宮女送上二篇詩卷稟道:“方才文榜主考官送上兩篇詩卷,請公主評閲。”
香玉公主先翻開上官詩昭“思愁”,臉上浮起笑容,只見字跡清秀娟麗,分明是女子手筆,詩想畫意,文藻雅緻,不禁頷首讚佩。
翻開第二篇,只讀了第一句:“六瓣仙蘭九曲溪……”芳心不由一震,秀臉突然變色,一口氣把全篇看完。
她心中疑慮層層,那人怎知六瓣仙蘭?“蓬萊午夜憶關西”,分明説的是她在蓬萊宮夜半思君。
末後那句“情波萬丈心如一”寓意深長,這人若不是尹靖,如何會作出這等有心的詩句?
若説尹靖到玉壺國,似乎不甚可能,尤其代表蓬萊海外族參加文榜,更令人費解。
她越想心中越奇,想傳令召見蓬萊海外族文生,忽又覺得不妥,如果是尹靖那自然是天大喜事,要不是尹靖,以公主之尊召見一個考生是很不相宜的。
她想了再,仍自猶豫不定,突然心念一轉,道:“小芝你傳話下去,請問相國蓬萊海外族文生尊姓大名?”
小芝見公主拿着那篇詩詞,看了好幾遍,有時沉思,有時歡笑,似乎心事轉變不定,心中自覺奇怪,含笑説道:“奴婢領命!”
香玉公主見小芝的笑容,似乎心事被她看穿,玉臉不禁微微一紅。
小芝匆匆下了台去,過了一陣突然人聲喧雜,小芝急急跑上台來,喘氣道:“稟過公主蓬萊海外族的文生已參加武榜,相國只知他姓尹不知大名。
香玉公主精神大振道:“那文生現在哪兒?”
“公主你看他已出來了。”
但見蓬萊海外族下走出一位全身藍衣勁裝的武士。
香玉公主雙眼瞬也不瞬地注視着他,見那武士舉止身材與他一般無二,難道他真的不辭千里遠渡重洋到玉壺國了?
那位蓬萊武士盔帽露出雙眼,似乎正往“天嶽台”凝望過來。
小芳不禁驚叫道:“奇怪!那位武士好大膽好像在看我們,公主你認識他嗎?”
轉目見公主很仔細地注視武士,似乎要看穿他的蒙面盔帽。
香玉公主喃喃道:“如果是他,功力甚高,等會兒就可明真相。”
“公主説的是誰?”
香玉公主面上浮起一層緋紅,輕叱道:“你先別問。”
小芝伸着舌頭,作了一個怪臉,不敢再問。
且説正中台上蓬萊海外族耿大人,沒有想到尹靖會自動來參加武榜。一聽報榜官傳話,驚得張大了口。
上官將軍皺道:“耿老弟,那位尹公子行嗎?”
皇上亦笑道:“耿卿令嬡果稱得上是巾幗英傑,想來這位武士功力亦不凡?”
耿瀛洲俯首稟道:“臣尚不知這位文生身懷武技,功力深淺,更是無由斷定。”
皇上奇道:“真有這種事?”
“臣豈敢欺君蒙上。”
吉田老大雖然沉吟不語,且上卻掛着輕輕的冷笑。
這一場由地嶽台主白眉神僧主判。
吉田松連勝數場,冠蓋羣雄傲氣凌雲,他見對方僅以空手應敵,冷諷道:“貴族鐵胎弓冠絕玉壺,耿小姐只可惜拉不動第三弓,閣下何不拿獨門絕藝表演幾手?難道是拉不動鐵弓,哈哈……”
蓬萊武士淡淡一笑道:“閣下既想指教鐵胎弓,為不使你失望,照辦。”蓬萊族人把鐵胎弓換上銀鋼線送上。
那武士拿過鐵胎弓,取出二粒鐵蓮子套在弓上,説道:“請亮招!”
吉田松極其不屑地哼了一聲道:“閣下能拉動第一弓,就足以令人震驚。”
“你現在存心輕敵,我勝之不武,為使你心服口服,你看這一弓。”
“咚”的一聲,快得幾乎看不出他拉過鐵胎弓,二粒鐵蓮子沖霄直起,轉入雲端。
吉田松臉色驟變,四周羣眾驚叫不已。
皇上大為驚訝道:“耿卿族下竟有這等高手,此種功力已可苑兒一較長短。”
上官將軍笑道:“耿老弟懷珠抱玉,自己尚不得而知。”
吉田老大臉拉的長長,好像鐵板一樣很是難看。
蓬萊族武士射過二彈,淡然道:“閣下是否準備妥當,這次要對你發射?”
吉田三公子傲氣全失,嘆氣道:“尊駕功力奇高,請發招。”聲音微帶怯意。
“咚!”二顆黑色鐵蓮子已然射出。
吉田松舞起一道劍牆,把全身封住。
“砰!”蓮子彈上高空,吉田松連退三步。
蓬萊武士等他馬步站穩,又擺好勢頭才拉出第二弓。
第二弓比第一弓力道還強猛,“砰”然聲中,吉田松在地上翻了一個跟斗才爬起來。
尹靖心中微奇,吉田松名列波羅第二劍手,何以這等不濟?
當他準備開第三弓時,突然發覺弓弦重逾山嶽,心中頓時明白過來。
敢情鐵胎弓是一種奇異的兵器,藉鐵胎弓可發出十倍以上的力道,因此任何武林高手,也無法接數發蓮子不敗。
他估計以自己的功力,大概可接四弓蓮子,第五弓就難保不受折損,開弓的力量,大概也只有五次左右。
當下默運“太乙神功”,大喝一聲,拉開第四弓。
這一次吉田松慘哉。連翻二個跟斗,張口吐出一口鮮血,已無力爬起。
白眉神僧朗誦一聲佛號,道:“蓬萊族勝吉田族。”
皇上大怔道:“這人鐵胎弓連開四次,面不改色,功力之高玉壺國無出其右,耿大人究竟此人是何來歷?”
耿瀛洲心裏發急,顫聲道:“臣罪該萬死,他乃是中原人氏,在大海中被海鯨吞噬,被臣救起,彼稱要到玉壺國矚仰秋祭,臣特請參與文榜會試,實不知其身懷絕技。”
皇上意外地一楞道:“中原人氏,他叫什麼名字?”
“那人姓尹名靖。”
皇上心靈一震暗道:啊!他叫尹靖?如果是我皇婿,怎會到玉壺國來?
八大族族長見狀詫異滿面,立知事態非常。
皇上想了一陣,又轉首問道:“他坐什麼船隻?如何在海上漂流?詳細稟上。”
耿大人想起棺木船,猛然醒悟,道:“微臣久居海外,懵昧無知,聖上御居‘海天別墅’可有‘玉棺艇’?”
“去年二位皇女各駕‘玉棺艇’遠浮重洋到‘海天別墅’,那兒尚有兩艇。”
耿瀛洲驚“噫”一聲,道:“尹公子坐着一隻水晶透明,表似棺木,一丈大小的棺艇。”
上官將軍插嘴道:“耿老弟也許沒有見過,那正是‘玉棺艇’。”
皇上立即問道:“那人生得如何?”
上官將軍道:“尹公子英朗俊拔,氣吞山嶽,人品與武功同為微臣生平僅見。”
皇上龍心大喜道:“哈哈,那必定是他無疑了。”
耿瀛洲奇道:“皇上可知尹公子其人?”
“如果所料無差,該是東宮二駙馬。”
耿族長大驚,忙伏身叩頭道:“臣罪該萬死!”
皇上色驚而喜,道:“不知不罪,快召來見。”
侍臣立刻傳令召見蓬萊武士,全場掌聲雷動。
皇上召來蓬萊武土,也不立刻令他降下盔帽,只轉向“地嶽台”朗聲道:“白眉大師,你看這位蓬萊武士,能否接下大師百招?”
白眉神僧一時不明白聖上問話用意何在,朗誦一聲佛號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這位施主功力之高,老衲望塵莫及,別説百招,就是平手對拆,老衲能保不敗,已屬幸然。”
“這麼説來那百招可以不比了?”
“但憑聖上裁決。”
皇上仰首一觀天色,笑道:“日已偏西,不若作罷。”
“老衲遵旨。”
皇上又向“天嶽台”朗聲傳話道:“玉兒你看這位武士能否接下百招?”
香玉公主性本温靜,她正在懷疑這位蓬萊武士的身分,乃曼聲應道:“這位武士功力甚高,玉兒不敢言勝。”
皇上龍心大悦,笑道:“哈哈,那天地二嶽算是一言過關。”
四周臣民本都極想看看蓬萊武士鬥天地二嶽台主的雄風,但卻不明皇上為何藉故作罷,各族族長既沒有意見,皇上又特下令,子民除感到失望外,無人敢言。
於是武榜授魁儀式,立即開始。
皇上取過一頂珠光燦爛的皇冠,朗聲道:“今年武榜‘蓬萊海外族’奪魁,此冠是由蓬萊武士敬獻其最仰慕之人。”皇上用一支玉杖,把皇冠送至台下,蓬萊武士深深一揖,伸手取過皇冠,全場立刻響起呼喝聲。
接受武榜魁首獻冠之人,是一種無上光榮,蓬萊武士接過皇冠,心中有點不知所措之感。
耿瀛洲似乎看出他不諳國中授典禮俗,當即默運內功,以傳音入密功夫説道:“尹公子提着御賜皇冠,繞場一週,最後敬獻給你最心愛的人。”
那武土怔了一怔,想不到還有這種習俗,當下依言把皇冠掛在鐵胎弓頂端,高高舉起,繞場一週。
所到各族旗下都掌聲雷鳴以示迎接,依習俗皇冠大部分都敬獻女人,苑蘭公主那年連奪文武雙榜,將皇冠特地敬給香玉公主,香玉公主得魁又把皇冠敬獻姊姊,她們是玉壺國唯一得到武榜魁首的女人,結果女人還是敬獻給女人。
因此那武士鐵胎弓高懸皇冠,所過之處各大家閨秀無不散發羨慕光焰,希望能身受此冠,與英雄同沾一份光榮。
那武土走到“上官族”下停立了一陣,上官英治領着族人大聲歡叫道:“歡迎蓬萊武士!
歡迎蓬萊武士!”
上官詩昭此時已考完文榜,來參加武榜授魁儀式,她人雖害羞,緊靠在乃兄身旁卻也不停地向蓬萊武士揮手。
上官英治頑皮地笑道:“詩昭妹,看來尹公子此冠是要敬獻給你了。”
上官詩昭聞言不勝嬌羞地低下頭去。
那蓬萊武士向他們兄妹拱手一揖,就大踏步走去,上官詩昭臉上一紅,道:“尹公子的皇冠一定是獻給瑛琦妹妹。”
上官英治臉色突然變得異常難看,神情一陣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