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恆春的前一天晚上,宋湘靈刻意在飯店大廳裏逗留,她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目光在大門和電梯之間來回逡巡,希望能有機會碰上獨自一人的杜浩白。
畢竟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她可不想再為了找他而碰得滿頭包,更不想為了他們杜家的傳家物被母親威脅着。
她注意着電梯門的開合,終於,杜浩白走出了電梯,宋湘靈發現他的女友不在他身邊,立即起身迎上前去。
“對不起,我有事情找你,你現在有空嗎?”宋湘靈擋住他的去路,怯怯地問。
“有。”
杜浩白當然不會放棄再度跟她接觸的機會,同時也想證明她到底是不是妓女。她身上有份動人的嬌羞,是天生的,還是為了職業而裝出來的?
“我是……”
宋湘靈本就不太敢講出自己的名字,出入電梯的客人,又從他們中間、身邊穿插而過,讓她更難把話講完整。
杜浩白見她吞吞吐吐,研判着她是妓女的可能性多了幾分,當這個念頭自他腦裏竄過時,他明顯的感覺到,他對她的慾望未曾稍減,卻有一種似被針扎的感覺在心底隱隱作痛。
“跟我走。”杜浩白拉起她的手,往飯店大門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裏?”她想掙脱他的手,他卻緊握着不放。
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拉着她,完全不顧慮眾人所投注而來的目光。
他拉着她來到一輛黑色跑車旁,才放開了她的手。
“上車吧!”杜浩白拉開車門。
“我只是要跟你講幾句話,在這裏講就可以。”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
“上車再講。”杜浩白坐進駕駛座,發動了車子。
宋湘靈見狀,只好跟着上車。她想,也許他怕被女友看到而誤會。
杜浩白將車子開了出去,而宋湘靈自上車後,一直在找開口説話的適當時機,但她的不知如何啓齒,反讓每分每秒都成了時機不當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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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浩白將車子停在距離飯店不遠的一處海灣,下了車後,他再度拉着宋湘靈的手,帶着她來到早已無人的沙灘。
夜晚的海洋,蒙上一層神秘面紗,今人不敢輕探它的奧秘;天空中的點點星辰,讓它的浩瀚更顯壯闊。
站在這裏的感覺,與白天在此戲水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宋湘靈不禁要讚歎大地萬物所擁有的自然力量。
“説吧!這裏應該比較方便你開口,也比較方便你談價碼。”這是他一路上第一次開口,一開口便認定她是妓女。
“談價碼,談什麼價碼?”
他指的是鑽戒嗎?她是要將東西還他,又不是要賣還給他。這麼説,他已經知道她是誰了?!宋湘靈訝異的問:“難道,你已經知道我是……”
“這有什麼難猜的,像你這種專門陪外國人的伴遊小姐我又不是沒見過,不過我承認!你們確實是妓女這一行當中最高級的,因為你們的學歷肯定不低,只是得愛滋的機率也肯定偏高。你的確很吸引人,我一向不玩妓女,不過,我很想破例,所以,説出你的價碼,我會考慮。”杜浩白的雙眸比夜還漆黑,緊盯着宋湘靈驚訝的大眼睛。
宋湘靈驚訝的大眼睛,泛出了閃閃淚光,他竟認為自己是妓女。
她原本期待在這次與他難得的交集裏,自己能在他的心中留下一個不同於四年前的印象,而她也會將他這次帶給她的感覺烙印在心中。畢竟在交集之後,他們將越離越遠,沒想到,僅僅一個小小的心願,卻換來如此大的屈辱。
她好想馬上消失在他的視線中,她承受不住他有色的眼光,那跟四年前他厭惡她的眼光沒有差別。原來,她在他心裏永遠都是那麼的醜陋不堪。
她不住的往後退,並朝着他説:“是的!我是妓女,但是你不用考慮了,我絕不會做你的生意。”説完,她轉身跑開。就讓一顆真心讓海浪吞沒,將一片真情讓海風吹散吧,她不會再對他留戀。
杜浩白快步追了上去,短短幾步路,他便抓住了她的手,鬆軟的沙灘讓他們在拉扯之間失去平衡,紛紛跌倒在地。
杜浩白迅速壓在她身上,眼瞳鎖住她含淚的雙眸;他平常最討厭女人在他面前哭,他認為那要不是有目的!就是在耍手段,而她的淚水卻教他心動不捨,好像是他真的欺負她似的。
他低下頭,吻住她因呼吸困難而微啓的朱唇,恣意地享受着他所期待的感覺,並感受着身下柔軟身軀所再次帶來的慾望。
宋湘靈想反抗,身上所有的力量卻全教杜浩白的吻吸了去。自從在他房裏那一吻之後,她就好期待他的吻、他的碰觸以及他的柔情,她想收藏更多真實的回憶在心中。
他離開了她的唇,讓她暫時有喘息的機會。接着,另一種酥麻的感覺由耳朵、頸項隨着血液奔流到四肢。
她不知不覺地嬌喘出聲。
當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時,也同時聽到了海浪怒吼的聲音,頓時想起她為何會躺在這裏。因為她想逃走,因為他當她是妓女。
一份自尊、一份驕傲,讓她咬着唇止住了嬌喘,深吸一口氣後説:“請你讓我起來,我是個妓女,人盡可夫的妓女,你這樣碰我,只會污辱了你高貴的身份。”
杜浩白抬起頭望着眼下的她,她的眼角有着淚痕,眼眸中反映着點點星辰;她越説自己是妓女,就越不像妓女。
“你叫什麼名字?”他繼續壓着她,打算高興怎麼碰她就怎麼碰她。
“我的名字對你來講並不重要。”
她已經受夠了他的羞辱,宋湘靈跟妓女在他心中已然畫上等號,她又何須再説自己的名字,然後讓他再羞辱自己一次,她才不會這麼做。
“為什麼不重要?”他輕啄她的耳垂,逗得她在他身下蠕動着,“不要亂動,否則,你不想做我的生意都不行。”
“你讓我起來。”她怒喊着,並用力推着他如銅牆鐵壁的胸膛。
“你還沒告訴我,你找我有什麼事?”
他不讓她繼續反抗,將她的手固定在頭頂上方,低頭吻着她的鎖骨,留下嘴好讓她回答問題。
“我是有事找你,但不方便現在説……”他的親吻讓她頓時全身酥麻,她必須集中注意力,才能將話講完。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説?”他的唇來到了她的頸項輕刷。
“回台北……請你讓我起來,求求你。”她不得不求饒,再不起來,她的身體將會被他俘虜,她的理智也會跟着沉淪。
“等我想起來的時候,自然會起來。”他的唇轉移陣地,覆上她的唇。
手機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杜浩白的吻,也解救了宋湘靈。杜浩白坐起身接電話。
此時宋湘靈也趕緊起身,逃離杜浩白的侄桔。她走向迎面而來的浪花,跟他保持距離,同時也是基於禮貌,她不應該聽他講電話。
杜浩白結束了通話,此時,他的眼底淨是宋湘靈與浪花追逐的天真模樣,她的長髮隨着海風飄動,嬌柔勻稱的身材優美的跳躍着。她的身上沒有一絲風塵味,簡直是出塵不染。
她的背影和葉萱柔的背影極像,卻多了一份如水般的柔弱。
她的吻、她在他身下的感覺,竟能輕而易舉的勾起他的慾望與渴望。
杜浩白漫步走到她背後,一波海浪適時打了上來,宋湘靈往後一躍,躍進了他的懷裏。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我後面。”她馬上退了幾步,逃出杜浩白可以碰得到她的範圍。
“可以麻煩你送我回去了嗎?”對於杜浩白的碰觸,她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雖然他剛剛那樣對她,但她仍捨不得這麼快就離開他,只是剛剛那通電話可能是他的女友打來的,她不想造成他們之間的誤會。
“這麼怕我,不是一個妓女應該有的表現。”她嬌羞的模樣,觸動了杜浩白心中從未曾撥動過的心絃。那種感覺讓他無法相信,也無法接受她是妓女的事實。
“你到底要不要送我回去?”
她不想反駁他的話,她是什麼都無所謂了,她會想辦法從母親那裏把東西要回來還給他,然後他們就真的不再有任何瓜葛。
“好吧,我送你回去。”剛剛葉萱柔打手機找他,他大可不必理她!可是他實在不想把心思浪費在哄女人上頭,同時,他也怕自己再待下去,又會對這個他一無所知的女人做出不該做的事。
回飯店的路上,他們沒有交談,車裏似有一股情嗉正悄悄地醖釀着。當車子在飯店停車場停好時,那股情嗉並沒有跟着踩煞車,反而昇華為離情依依。
“你好難找,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找到你。”車停下來時,宋湘靈幽幽地問。
“你找過我?!你越説我越迷糊,你既然找過我,而我現在就在你面前,你卻不告訴我你是誰,又是為什麼事找我,你確定你沒找錯人?”也許她真找錯人了。也唯有這個假設成立,眼前的一切才有解答,更能證明她不是妓女。
“我確定沒找錯人。”她雖不敢誇口説他化成灰她都認識,但他的容貌不是貼在她的心裏的,而是刻在她的心裏。
“那我是誰?”
“杜浩白。”
她的確是沒找錯人,那她真的是妓女,而且已經調查過他了。自從遇見她開始,他的情緒就在她是不是妓女之間載浮載沉,還沒有女人能這樣影響他,包括已交往了五年的葉萱柔。
“這是我的名片,你隨時可以找到我。”杜浩白還是將名片遞給宋湘靈,他第一次憑感覺做事。
“需不需要預約呢?”她接過名片時間,她找他找出了經驗。
“不需要,可以直接找得到我,而且隨時隨地。”他的話好比聖旨,賦予了她無比的權利。
“謝謝你,再見!”她推開車門。
“你至少先讓我知道你的名字。”杜浩白在她踏出車門前,及時拉住她的手。
“我的英文名字叫中Angela。”這是她剛剛在回來的路上想好的,若是他再問起她的名字,就告訴他她的英文名字,她打算讓宋湘靈三個字從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你打算什麼時候找我?”
他深深的注視着她,好像在跟她要一份承諾。他居然怕再也見不到她,儘管她是妓女。
“在你訂婚之前。”
説完,她緩緩從他手中抽離被他緊握住的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暖,一點一滴的從她指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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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火熱朝陽,從落地窗以及沒拉攏好的窗簾透進屋裏,灑在單薄的蠶絲被上。
杜浩白從棉被裏悠悠醒轉,昨夜,他又在夢裏追逐了一夜,追得他全身筋疲力盡、慾火焚身。
同樣的夢,他已經做了不只一次。
那個叫Angela的女孩,總會從無人的海里或河裏手抱琵琶緩緩升起!用她水靈靈的大眼睛勾引着他。在無邊無際的夢裏,他聽不到琵琶聲,但她的雙眼卻異常明亮,當他想靠近她時,她或跑、或跳,有時在他背後,有時在他面前,明明近在咫尺,他卻始終追不到她。她在夢裏給他的感覺,像極了湘靈,湘水河裏的精靈,縹緲無蹤的湘靈。
他已將近而立之年,對女人早已是身經百戰,而此刻的他,竟像個青春期初戀的大男孩般,為一個僅僅吻過一、兩次的女孩魂牽夢縈、產生幻想。
這對他來講,不但違反常理,還是天方夜譚,更加離譜的是,自從吻過她之後,他竟對葉萱柔失去了興趣。從還在墾丁到回來台北,他寧可用冷水衝去自己的衝動,也不想找葉萱柔。
從墾丁回台北已一個月了,這個叫Angela的女孩至今還沒有找過他,也沒有打過一通電話來。她連真實姓名都不肯留,茫茫人海里,叫Angela的人何其多,這讓他從何找起?
她説會在他訂婚之前找他,那是什麼意思?不過他能確定,她對他了若指掌,而他對她卻一無所知。
若她真是妓女!且她是在放長線、釣大魚,那她成功了。
這種身處被動、完全操控在別人手中的滋味並不好受,更非他杜浩白的作風,他要化被動為主動,無論是在商場上,還是對女人。
衝過了冷水澡,他下樓用早餐,父親杜君懷、母親葉翠萍已在餐桌上。
“浩白,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聽萱柔説,自從你們由墾丁回來後,你就沒找過她,是不是真的?”葉翠萍問。
葉萱柔是葉翠萍的遠房親戚,就是在五年前,杜浩白要回台灣的前一年,葉萱柔到美國找葉翠萍,相處不到兩個月,兩人即陷入熱戀。
這幾年下來,他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愛不愛她。當初在宋湘靈事件後,他為了拓展杜氏集團、為了抱負,他寧可選擇江山而要美人等五年,美人是等了他五年,他卻有些退縮。
“我最近是很忙。”忙着為一個僅邂逅一次的女孩朝思暮想。
“浩白,你跟萱柔在一起這麼久了,我想找個媒人到萱柔家提親,你説好不好?”兒子越來越不主動,她這個做母親的總得推推他。
“不好。”杜君懷直接替他回絕。
“我問兒子!又不是問你。”葉翠萍怒道。
“浩白和湘靈的婚約還沒到期之前,不準再談論婚嫁。”
當年,兒子拿五百萬打發了曾秀卿那個貪婪的女人,他一氣之下飛去了美國。直到前兩年,時間沖淡了怒氣,他才回國,但時間並沒有沖淡他對宋天霖的愧疚與對宋湘靈的擔憂。
“不就剩下半年而已嘛,先訂婚,半年後再結婚,這樣應該不會違揹你的原則吧!”
葉翠萍被杜君懷的原則氣得火冒三丈,如果不是他的原則,她早就了了一樁心願,孫子也不知有幾個了。
“當初要不是你在旁邊煽風點火,撮合他跟萱柔,我也不至於會對天霖背信忘義。”
“人都死那麼久了,老提這個。”她就是不喜歡跟曾秀卿做親家,她太瞭解曾秀卿那個女人的貪婪。
“我能不提嗎?當初浩白病得那麼重,有誰家的女兒願意冒風險跟我們結親家,還不是天霖夠義氣。現在人死了,過河拆橋了?”杜君懷想到好兄弟最疼愛的女兒可能飽受折磨,不出得怒氣大發。
“你怎麼這麼説?這難道能全怪我,如果湘靈長得漂亮點,浩白也不會不要她呀!”
“湘靈不漂亮!我跟你講,我要是再年輕個三十歲,我一定追湘靈。”
“爸、媽,你們不要再説了,一切等婚約到期再説吧!”他起身準備上班,不想看到父母為他的婚事起口角。
“浩白。”杜君懷也跟着起身,走到他旁邊説:“你不想娶湘靈我不怪你,但是,我希望你能找到她,就算是幫我的忙。我肯定湘靈一定過得不好,她那個媽不會善待她的。”
“爸,我給宋嬸嬸錢,就是希望他們能過好日子,如果您不放心,我會請人調查的。”
“有消息儘快通知我。”杜君懷拍拍兒子的肩,他對這個兒子百分之一百的滿意,唯獨對這件婚事的處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