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物阜民豐的朝代。
當朝皇太后七十大壽,各地郡王皆奉聖旨,借妻攜子進宮慶賀,並同慶四海昇平、國運昌隆。
御花園裏好久沒有這副熱鬧的景象了,所謂兒孫滿堂的喜悦,皇太后在此刻算是徹底感受到了。
一羣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子孫,放紙鳶的放紙鳶、戲水捉魚的戲水捉魚,好不熱鬧,看得皇太后眉開眼笑的。
一陣嘻鬧聲中,卻隱約傳來一男一女的吵架聲。
“是你,你的紙鳶拐跑了我的紙鳶啦,你把它拉回來。”小女孩聲音哽咽,眼眶泛紅。
“飛都飛了,我怎麼拉回來,你這是無理取鬧。”大男孩的口吻中,有著漸趨成熟的味道。
“我不管啦,你的紙鳶拐跑了我的紙鳶啦!”小女孩放聲哭了起來,一雙鳳眼濕潤極了!
“是你的紙鳶自己跟著我的紙鳶跑了,你不能怪我!”他最討厭女人哭了,難哄得很。
“郡主,不要哭了,紙鳶飛了是回不來的,頂多再要一個來,況且人家又不是故意的。”高出小女孩半顆頭顱的小婢女偷偷看了大男孩一眼,眼裏泛著早熟的目光。
大男孩熟悉這樣的目光,因為他身旁很多婢女都這麼看他。“一個郡主竟比一個丫環還不懂事,你真該檢討。”
小女孩睜大晶亮的黑瞳,“你才該檢討,男生欺負女生,羞、羞、羞。”她的食指在臉上畫著。
“男生欺負女生?我就算欺負人,也絕不欺負女生。”他口氣頗為狂妄,略帶怒意。
“你明明就欺負我!”
“郡主,人家沒有欺負你。”小婢女又偷偷看了大男孩一眼。
“你的婢女的確比你懂事多了。”大男孩朝小婢女漾起一抹充滿氣勢的微笑。
被指責不懂事的小女孩再度哭了起來,而小婢女則讓那笑容迷惑了,心頭不禁小鹿亂撞。
“不要哭了!哭得醜死了,比你的丫鬢還醜!”大男孩説著。
還沒定神的小婢女一聽,更是樂不可支。
皇太后道:“那兩個孩子是誰家的孩子呀?去把他們帶過來,我來聽聽是怎麼回事?”
一旁的太監聽旨,立刻把大男孩和正在哭泣的小女孩帶到皇太后面前,一旁的小婢女也亦步亦趨的跟著。
“你叫什麼名字呀?”皇太后問著大男孩。
大男孩回道:“回皇奶奶,孫兒是安樂爺鄂無忌。”
“是安樂公主的長子啊!長得真好、真俊!”皇太后誇完鄂無忌,接著問著小女孩:“不哭了、不哭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是歐陽玲瓏。”
“歐陽玲瓏?是……”沒説出名號,那麼多兒孫,還真令皇太后記不起來。
一旁的太監立刻幫著回道:“回皇太后,是西陵王府的小郡主。”
“哦,是西陵王的掌上明珠。”皇太后拭去歐陽玲瓏的眼淚,“怎麼哭成淚人兒呢?”
“他欺負找,他的紙鳶欺負我的紙鳶,最後把我的紙鳶給拐跑了。”歐陽玲瓏指著鄂無忌説。
鄂無忌立刻解釋道:“皇奶奶,我們的紙鳶線纏在一起,最後都斷線飛了,她硬説是我欺負她。”
皇太后點點頭,“原來如此,你的紙鳶飛了沒關係,皇奶奶請人再給你一隻,不哭、不哭哦!”
“我要一樣的!”歐陽玲瓏指著還在天空上的紙鳶。
皇太后順著她的小手看上去,只見兩隻紙鳶糾纏在一起。“你的是什麼樣的紙鳶啊?”
“是一隻會飛的鳥。”歐陽玲瓏望著紙鳶應答。
鄂無忌無法再忍受她的幼稚,替她回道:“皇奶奶,是一隻凰。”
“凰。”皇太后再度看向天空,仔細看了半晌後問:“那另一隻拖著長長尾巴的是不是鳳啊?”
“鳳是孫兒的。”
“鳳凰比翼、鳳凰比翼。”皇太后頻頻點頭,口中唸唸有詞,突然提高音量:“這是好兆頭,鳳凰比翼雙飛啊!”
聽到的人皆看向那兩隻糾纏在一起的鳳凰紙鳶。
“安樂爺,你今年幾歲了呀?”皇太后問。
“孫兒十二歲了。”
“十二。”皇太后微微點了點頭,笑著改問歐陽玲瓏!“郡主,你呢?你今年幾歲了呀?”“我八歲。”
“十二歲、八歲,來人呀,請皇上、安樂候、安樂公主。西陵王。西陵王妃過來。”皇太后命令著下人前去傳旨。
“奴才道命。”一名太監立刻退了下去。
片刻,一干人來到皇太后面前。
安樂侯伉儷、西陵王伉儷皆以為自己的子女得罪了皇太后,全-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來,你們看到天空中那兩隻糾纏在一起的紙鳶了沒?”皇太后玉手指向天空,“那兩隻糾纏在一起的紙鳶早已斷了線,卻是久久不墜,像不像一對共效于飛的鳳凰啊?”
一干人順著皇太后玉手一望——
“是很像。”皇上撫著長鬚説。
“真的很像。”一干人也是如此回應。
“那兩隻糾纏在一起的鳳凰紙鳶,鳳是安樂爺無忌的,凰是西陵郡主玲瓏的,它們久久不墜、盤旋不去,我認為這是個好兆頭。皇上,就由你下旨幫這對小鳳凰指婚吧。”
皇太后金口一開,一干人立刻下跪謝恩。
“平身、平身。”皇太后從脖子上取下一串珍珠項鍊,放到鄂無忌手中,“這是東瀛進貢的珍品,讓你當定情物,幫西陵郡主戴上。”
鄂無忌知道懿旨難違,也早知道他們這些王公貴族的婚姻多由皇上指婚,因此他只得接過珍珠項鍊,準備為西陵郡主戴上。
西陵郡主説小不小、説大不大,卻還在懵懂無知的年紀,不過她打小也聽過指婚這回事。
她瞅著鄂無忌,一雙鳳眼退了紅,此刻反倒是那麼的晶瑩剔透。
她隱約知道眼前這個大哥哥好像是她未來的夫婿。
見狀,鄂無忌不禁讓那雙鳳眼給勾了神。
他見過無數鳳眼,有的太朝天,怪模怪樣的;有的白眼球的部分比黑眼球多,難看死了,而她的,那微揚的弧度足以勾人心魂,黑瞳更是晶亮有神。
眼是她五官中最吸引人注目的,也掩飾過她不怎麼出色的五官。
鄂無忌為她戴上珍珠項鍊。
這麼多人看著他們,歐陽玲瓏頓時覺得好羞人哦。
她抬起鳳眼,偷偷覷了鄂無忌一眼,隨即又斂下長而微翹的睫毛,眼波流轉出小女孩還不該有的柔媚風情。
鄂無忌又教她的眼波給吸引得微微一愣,在他對情愛尚一知半解的時候,一回頭便留有心動的感覺。
“好、好、好!”皇太后連聲讚道。
一旁的小婢女,則目不轉睛的盯著鄂無忌,想著他出色的相貌、他的讚美、他對她的微笑。
那讚美、那微笑,一定別有用意,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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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紅,這珍珠好漂亮哦!”西陵郡主一回到西陵王府,便在寢居內把珍珠放在手中把玩著。“一、二、三……”她一顆一顆數著,“桃紅,總共有三十六顆耶!”
桃紅是個精明的丫環,她知道當下人的就是要懂得看主子的臉色,而她的年紀又大了西陵郡主三歲,心思自然比西陵郡主成熟了很多。
“郡主,把珍珠戴好,小心掉了,這可是定情之物啊。”她拿過珍珠,重新套回西陵郡主的脖子。“桃紅,我的夫君長得好不好看?”
“他很好看,皇宮裏有那麼多王爺,我覺得他最好看。”桃紅臉露羞澀,不禁又想起他的讚美、他對她的笑。
她自認為長得不差,又聽多了丫環成為侍妾後,享盡榮華富貴的事,因此勾引達官貴人也就成了她的目標。
藉此,她也就更大膽的在鄂無忌面前擺弄嬌媚。
“真的呀!”西陵郡主的笑容燦爛如花,但她隨即又斂住了笑,“可是他説我醜死了,比你還醜。”
女生最在乎別人對她容貌的評價,好壞總記得一清二楚。
“郡主,那你怕不怕安樂爺以後用嫌你醜的理由納了一堆妾?”桃紅這樣問是想誘拐年幼無知的西陵郡主。
西陵郡主想了想,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郡主,我有個辦法,可以讓安樂爺以後只納一個妾。”桃紅開始獻計了。
“只納一個妾?可否不要有妾呀?”女人好像先天就有不願與人共享同一個男人的意識。
桃紅本以為她很好拐騙,故腦筋一動,“王爺有幾個妾?”
“兩個呀,可是娘不高興,所以前幾天有個離開了。”
“那還剩一個對不對?”
“嗯。”
“郡主,很少達官貴人不納妾的,我有辦法讓安樂爺只納一個妾,已經很不容易了。”
“真的嗎?”
“真的。”
“那你説,什麼辦法?”“安樂爺不是説我比你漂亮嗎?”桃紅有些洋洋得意。
西陵郡主斂下眼瞼,嘟起嘴默認。
“那表示安樂爺喜歡我,你讓我當安樂爺的妾,我幫你管住安樂爺,讓他不能納別的妾,好不好?”
西陵郡主抬眼望著桃紅,臉露疑惑。
桃紅沒想到她這麼難拐,“郡主,我們兩個感情最好了是不是?”
西陵郡主點點頭。
“所以,我當妾一定會聽你話,不會跟你搶安樂爺,換成別人當妾,她一定會跟你搶安樂爺。”
西陵郡主扁了扁嘴,“你説的好像有道理耶。”
“那你讓我當安樂爺的妾好不好?”
西陵郡主猶豫了一會兒,隨即回道:“我問過娘好不好?”
“不行問、不行問。”問了準會害她被打死。
丫環進府的第一課,便是被教導不能魅惑主人,所以她們只能偷偷使弄媚眼,以期望自己被主子看上。
“為什麼不行問?”
“郡主,真的不行問,你就當奴婢沒説過。”
“不行問什麼呀?”西陵於妃此時正好推開門進房。
桃紅立刻退到一旁,心驚膽戰的回道:“回王妃,沒事。”
“沒關係啦桃紅,你就讓我問問娘嘛!我覺得一個妾比很多妾好,我寧可你當安樂爺的妾。”
“瓏兒,你在胡説什麼啊?”今天才被皇上指婚,她怎麼就幫自己的夫君找好了妾,她的女兒怎麼會這麼笨!
“娘,您聽我説。”接著她便把桃紅説的話,約略再説了一遍。“娘,你説桃紅説的是不是有理?”
西陵王妃聽完,拍桌怒喝一聲:“大膽奴婢,竟然欺負郡主年幼,藉機想飛上枝頭!”
桃紅立刻跪下身辯解,“王妃息怒,桃紅是和郡主説著玩的,桃紅不敢有那樣的心思。”
“娘,您為什麼生氣?我覺得桃紅説的有理。娘,就讓桃紅當安樂爺的妾,否則他若嫌我醜……”
“瓏兒。”西陵王妃打斷西陵郡主的話,“你不醜,你的眼睛美如星辰,娘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雙眼。”
“真的嗎?”
“真的。”西陵王妃撫著她的臉頰,“娘告訴你,沒有女人會要自己的丈夫納妾,除非自己不能生養兒女。”
“那桃紅就不用當安樂爺的妾了?”
“不用。”西陵王妃看向桃紅,“桃紅,你以後不用伺候郡主了,領了板子以後,你就到廚房去。”
“娘,不要打桃紅,我也不要桃紅到廚房去。”
“王妃息怒,桃紅要伺候郡主,桃紅不要到廚房去。”
“瓏兒,這丫環留不得,她有那樣的心思,早晚會爬上主子的牀。來人,把桃紅帶走。”
跟著西陵王妃的婢女立刻要將桃紅拉出房。
“郡主,桃紅不要離開你呀!”桃紅奮力拉扯著。
“娘……”
“拉出去,”西陵王妃不聽西陵郡主的求情,因為她見過太多有這種想法的婢女!她們絕對會想盡辦法爬上主子的牀。“郡主……”桃紅繼續奮力拉扯著,突地,她跪到西陵王妃面前,“王妃,桃紅真的不敢有那樣的心思。”
“快拉出去!”西陵王妃伸腳將她一踢。
桃紅被踢得跌坐在地,手一時不支,身子往後倒了下去,桃紅的頭撞上了高高的門檻,發出一聲巨響,一道血從額頭流了下來。
西陵郡主驚喊:“娘,桃紅流血了!”
西陵王妃赫然站起身,“來人,快、快把她帶卜去上藥,快!”
“王妃,請您讓桃紅繼續伺候郡主。”桃紅不顧血流如注,繼續哀求著。她知道西陵王妃怕血,也許會因為她流血而放過她。
“你……”西陵王妃眼睛一眨一眨的不敢看她的臉,可是又忍不住瞥了幾眼,心想:她的傷口會留疤嗎?
“王妃,桃紅求求您!”桃紅往西陵王妃的身子靠過去。
西陸王妃退了幾步,“好、好、好,快去上藥。”她認為桃紅流了那麼多的血應該會留疤,或許就不再對自己的女兒具有威脅性了。
“桃紅謝過王妃大恩。”她微微抬起眼,伸手抹拭臉上的血,眼底迅速泛起一絲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