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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神秘少年

    上一回説到公孫不滅問那麼車的少年是怎麼回事?怎麼下車就沒命了?

    少年説:“我説我下車,就會給人捉住殺了,你沒聽清楚麼?”

    公孫不滅又愕然:“什麼人要追殺你了?”

    少年一雙晶瑩明亮的眼睛一轉:“當然是惡人嘛!好人還會追殺我嗎?”

    “小兄弟,既然這樣,那你千萬別下車!就坐在車裏好了。”

    少年一笑:“你真是一個好心人,不像他,要趕我下車,真是見死不救。”小丹左看右看,怎麼也看不出這少年是一個要逃命的人。一個逃命的人,怎麼臉上沒牛點驚恐之色?而且,他説話的口吻也不像向人求助。他負有保護少爺的責任,便説:“少爺,你別被他騙了!我看根本沒有什麼人追殺他,他上車來恐怕不懷好意。”

    少年叫起來:“我怎麼騙你們了?你沒在過橋時,聽到有人説快追我嗎?”小丹還想説話,公孫不滅道:“小丹,別説了!我們也是逃跑之人,現在人家逃命而求我們,我們怎能見死不救,趕人下車的?”

    少年眨眨眼説:“是嘛,救人一命,勝造七浮屠。難道你不想造七級浮屠嗎?”

    小丹説:“我看你不是逃命。”

    “我不是逃命,那是什麼了?你説我不懷好意,我與你們索不相識,沒仇沒怨,對你們有什麼惡意了?就算我上車想偷東西,你們又有什麼值錢的奇珍異寶讓我偷的?沒有吧?我也不敢在你們眼瞪瞪之下偷東西呵!何況倒這小哥手中還有一把劍,我不怕你殺了我?”

    “這……”小丹給這位與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少年説得一時不知怎麼説才好。總之,他看出這個眉精眼企、牙尖嘴利的少年不是一般的人,但他上車的意圖是什麼,自己也摸不透。

    少年似乎得理不讓人,問:“你説呀!幹嗎不説了?你大概想説我想不花錢白坐車吧?放心,我不會自坐你們的車,我可以給你們一些銀兩,這總行了口巴?”

    公孫不滅説:“兄弟,在下這位兄弟不會説話,請你原諒,我們怎能要你的銀兩?”

    “哦,他不是你的書僮嗎?怎麼是你的兄弟了?”

    “不瞞你説,我們雖然名份上是主僕,但我們從小在一起,情同兄弟,比親兄弟還親。”

    “怪不得他敢這麼放肆在你面前説話,不分尊卑的。”

    “他也是為了我的安全,請你原諒。”

    小丹一聽,更感到這個少年有古怪,世上哪有逃命之人,在求人之際,這樣説話的?自己的少爺也太好心了,怎麼反而請人家原諒?恐怕在天下間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少年看了一下小丹,見小丹忿忿不平的神態,嘴角掛笑的對公孫不滅説:“他能維護你的安全嗎?”

    小丹忍不住了:“我怎麼不能維護我家少爺的安全?”

    少年一笑:“好,好,後面有人追上來了,我看你怎麼維護你家少爺的安全啦!”

    公孫不滅一怔:“什麼!?有人追上來了?”

    少年問:“你聽不到後面有馬匹急奔的蹄聲嗎?”

    “我,我沒聽到。”

    小丹急忙掀起車後的窗簾一看,果然有六匹怒馬,在遠遠的車道揚塵急奔面來,馬背上的騎手,都是一色勁裝佩刀的漢子。小丹説:“少爺,真的有人追來了!”

    公孫不滅問:“是什麼人?是不是公門中的差役?”公孫不滅最擔心的是常州府的捕快們追捕他自己。

    “少爺放心,不是官家的人。”

    “哪是什麼人?”

    小丹指着那少年説:“少爺,看來那些人是追捕他的。”

    少年一點也不感到驚恐,反而微笑問:“小哥,這下我沒有騙你們了吧?不是有人追殺我來了嗎?”

    公孫不滅問:“兄弟,他們為什麼要追殺你?”

    “我也感到莫名明妙。

    小丹問;“你沒犯他們,他們會無端端的來追殺你?”

    “他們就是無端端的迫殺我,你看怪不怪的?”

    “你一定是得罪了他們。”

    “我也沒有得罪他們呵!”

    “我不相信。”

    “小哥,你不相信,他們追上來時,你問問他們不就知道了?”

    公孫不滅説:“小丹,別説了,我們想辦法先將他藏起來吧!”

    少年説:“不錯,還是把我先藏起來。”

    小丹説:“你要是沒犯他們,藏起來幹嗎?”

    “那也好,他們追上來時,我去跟他們説,我就怕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説不清。他們殺了我不要緊,就怕將你們也拉了下水,連你們也不會放過。”

    “他們怎麼會不放過我們?”

    “因為世上仗勢欺人,不講道理的惡人多的是。我聽説無錫的什麼蠡園,就是因為醉月軒的一夥惡徒,仗着吳三公子的勢,欺凌了一個書生,而釀出大禍來,你們沒聽説過?”

    公孫不滅和小丹哪有沒聽説過的?他們就是其中的經歷者,也因為這一件事,造成了自己離鄉別井,遠走他鄉避禍。他們驚訝,愕然的望着這個一臉聰明機靈的少年,少年又眨眨他那雙晶瑩而帶俊氣的眼睛問:“看來,你們一定是聽説過了?”

    公孫不滅説:“兄弟,你還是在車上找個地方藏起來再説,我害怕再釀出大禍來。”

    “是呀!我藏起來,你們就好説話了。你們看,我藏在哪裏好?”

    小丹説:“你就藏在椅子下別動,不論出了什麼事。你都別出聲。”

    “好呀!小哥,我想看看你怎麼護着你家少爺和我的。”這少年身材嬌小,行動輕靈,掀起椅子墊褥上鋪着的垂下來的椅布,迅速藏在座椅下面,放下椅布。若有人來搜查,一時也不會注意到車上的座椅下藏有人。

    少年躲藏好後,那六匹快馬也快追上來了,有人大聲吆喝着:“前面的車子,給我們停下來!”

    説着,兩匹馬上的兩條勁漢,馬鞭一抽,策馬急奔,分左右兩側越過車子,搶到面前,一下將馬車截停下來。後面跟着的四匹馬,一擁而上,將馬車包圍起來。

    趕車的駝背老車伕,面部沒有任何表情,不卑不亢的問:“各位大爺,攔截小老馬車有何要事?”

    其中一位大漢驕橫地説:“駝背老頭兒,沒你的事,你給我們叫車上的小子滾出來!”

    老車伕濃眉揚了揚,淡淡的説:“大爺,請你説話客氣一點,車上坐的是小老的衣食父母,求大爺別打破了小老有飯碗。”

    “駝背老頭兒,你也不看看我們是什麼人,敢這麼對老子説話?叫那小子滾出來!不然,老子就……”

    這驕橫的漢子話沒有説完,便“啪”的一聲從馬背上飛起來,摔到了路旁的水溝中。老車伕眼睛瞧也不瞧他一下,仍面無表情的説:“這下,你知道對人如何客氣了吧?”

    其他馬背上的漢子一時間全怔住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一個不顯眼的駝背老車伕,竟敢倏然出手,打了自己的人,而且鞭法奇快而準確,顯然他是位江湖中的高人。打了人後,顯得出奇的平靜,像沒有事發生。公孫不滅和小丹在馬車裏也看得愕住了,怪不得自己上車時,他神態那麼冷漠,孤傲,原來他也是一位江湖奇人。也怪不得梅林莊的總管將自己託給他關照,路上一切由他來打點。

    一怔之後,有兩個漢子立刻從馬背上躍下,拔出刀來,跟着另一個漢子喝道:“大家千萬別亂動手!”然後向老車伕拱拱手説:“在下和橋夏某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老車伕冷漠地説:“不敢!小老只是跑江浙一帶的老車伕而已,姓名早已忘了,不勞三少莊主動問。”

    原來這個漢子,是和橋鎮夏家莊的三少莊主。公孫不滅是足步不出遠門,也不喜歡打聽江湖上的事情,不知道和橋鎮夏家莊在江湖上的名氣,小丹卻聽明叔夫婦説過,夏家莊四雄,都是太湖邊上武林中頗有聲望的名門望族,家傳的一路刀法,曾經闖南走北,戰敗過不少武林高手。在武林中,當然沒有公孫世家那麼有名氣,但也是太湖一帶的豪強,與黑、白兩道上的人都有來往。不知是什麼原因,還是祖先遺留下來的一些過節,反而與公孫世家沒有汁麼來往,互相之間井水不犯河水。有時見面,也點點頭應酬一下,不作深夜暢談。

    所謂夏家莊四雄,就是夏老莊主的四個兒子,長子夏志英,主持夏家莊大小一切事務,次子夏志雄,負責對外的活動,三子夏志豪和四子夏志傑,在家勤練武功,負責莊內的保衞,所以江湖中人稱夏家四雄。他們四兄弟,都得到夏家祖傳的刀法。這一次,是夏志豪帶着一名護院武師和四名夏家武士前來追拿那一位少年,與老車伕發生了衝突。

    夏志豪感到這位冷漠的老車伕竟然知道自己排行第三,以三少莊主相稱,有點訝然地問:“前輩認識在下?”

    “小老常在江浙道上來往,路過寶莊貴地不少,怎不聞夏家四雄之名?”夏志豪摹然想起,不由改用客氣的口吻問:“前輩莫不是武林中人稱的冷麪神鞭叟江老大俠?”

    老車伕一笑説:“這些都是陳年舊事,小者早已忘記了。現在小老不過是江浙道上為人趕車混飯吃的一個老車伕而已,還望三少莊主高抬貴手,放我們過去。”

    夏志豪連忙下馬,朝老車伕一揖説:“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冒犯江老大俠,請江老大俠寬恕。”

    “不必客氣。三少莊主要追捕的是什麼人?”

    “在下追捕的是位不明來歷,輕功頗俊的少年,手下人説,這位少年已爬到了前輩的這一輛馬車裏。”

    冷麪神鞭叟頓時雙目一張,宛若冷電似的目光一閃而逝,問:“他真的爬到小老的馬車裏了?”

    “在下不敢欺騙江老大俠。”

    “要是這樣,他能爬上小老馬車中而不為小老知道,其輕功可想而知了!”

    “這小子的輕功是不同常人,似乎在江南一帶不多見。”

    “真的這樣,小老想見見其人了!”

    “江老前輩,説不定他仍在馬車裏。”

    到了這時,公孫不滅不能木走出馬車,向夏志豪一揖:“在下見過三少莊主。”

    夏志豪一時愕然,慌忙回禮:“閣下是誰?在下未曾請教。”

    公孫不滅在離開常州府時,公孫總管曾叮囑過他,今後碰上了什麼人,千萬不可露出自己的姓氏來,以免為官府中的人注意,所以他現在只好説:“在下姓解,名不滅。”

    “原來是解公子,失敬失敬,不知解公子要見在下有何事見賜?”

    夏志豪見公孫不滅一身書生裝束,似乎不會武功,因為他與冷麪神鞭叟江大俠在一起,不能不客氣相問。

    “在下想請問三少莊主,不知那少年人因何事得罪了三少莊主,以致三少莊主率人前來追殺?”

    “解公子,那小子盜取了我家的一件珍寶,還冷不防的傷了在下的四弟。家父異常惱怒,所以在下不能不帶人前來捉拿這小子,以息家父之怒。”公孫不滅一聽,不由愕然住了。他初時還以為夏家莊的人仗勢欺人,無端端的要追殺一個少年,打算出來説情,求三少莊主放過了這一個少年。想不到那少年好模好樣,竟然是一個小偷!做了人家的珍寶還不算,還打傷四少莊主的,這下自己怎麼説話?要是自己將少年交出去,那他一定是必死無疑了。夏家莊的人會放過他嗎?自己不害死了一條人命?不交嗎?那自己不是在包庇一個小偷了?怪不得小丹那麼不相信他了!公孫不滅正猶豫時,耳中突然響起了一陣蚊蚋般的細小聲音,但字字聽得非常的清楚,顯然是那少年仍帶幼稚的童聲:“公子,你別聽他胡説八道的,我會偷他家的東西嗎?他們夏家莊在哪裏我也不知道,怎麼去偷?我是一個異鄉流浪少年,路過和橋,突然一隻惡狗朝我撲過來,幾乎嚇死我了。我搬起一塊石頭將那條惡狗打死了,他們就要追殺我,我哪裏是打傷了他的什麼四弟呢!”

    公孫不滅不知道這是武林中的密音入耳之功,聽了感到驚愕不已,四下望望,並不見那位少年,便問身邊的小丹:“你聽到什麼了?”

    小丹茫然:“少爺,我聽到什麼了?”

    “你,你沒聽到他説話麼?”

    “他,他是誰?少爺,你不是説你對面的三少莊主吧?他説的話,我當然昕到了!”

    公孫不滅又哪裏知道,這種極為上乘的武功,除了説給自己要説話的人聽外,其他人哪怕就是在身邊,也不可能聽到。

    夏志豪見公孫不滅一時驚愕不能出聲,一下敏感地意識到那小子必然在馬車裏,同時他也看出公孫不滅想為那小子説情,聽了自己的話後,不知道怎麼説才好。要不是看在冷麪神鞭吏江大俠的面上,他早巳下令家人上馬車去捉那小子下來了,甚至連車伕和他們主僕兩人一起帶走。他不能不懷疑那小子和公孫不滅是一路上的人,目的是前來盜取夏家莊的異寶。不然哪有這般的巧合?那小子一盜取異寶出莊後,拾好就有一輛馬車前來接應?這不是事先安排好又是什麼?可是,他一向素聞冷麪神鞭叟江大俠是俠義道上有名望的人物,從來不去盜取別人家的奇珍異寶,為人俠義過人,嫉惡如仇,絕不會與黑道上的人物同流合污。正因為這樣,夏志豪才對公孫不滅這樣客氣。夏志豪見公孫不滅一時掠悟不能出聲。大概是為交不交出那小子而進退為難。他不逼公孫不滅立即作出決定,而是耐心等候他明智的選繹。誰知他等了半天,公孫不滅卻心不在焉的去問自己跟前的書撞:“你聽到什麼了?”夏志豪一下面色頓時難看起來,以為公孫不滅故意裝傻扮俗,根本不聽自己所説的話,或者聽到了卻裝作不聽到,這不是明顯不將自己放在眼裏麼?他哪裏知道公孫不滅,正驚愕的去聽自己耳中不知從哪裏傳來的密功人耳之聲。

    夏志豪冷冷的説:“解公子,你大概不想將那小賊交出來了?”

    公孫不滅連忙説:“不,不……”誰知那少年在馬車裏又用密音入密之功對他説:“你千萬別説我在車上呵!不然,你就害死我了!”

    夏志豪進一步逼問:“解公子,你説不,是什麼意思?”

    公孫不滅只好説:“他,他不在我們的馬車上。”

    “什麼!?那小子不在馬車裏?”

    公孫不滅一向不説謊話,這一次為了救人,他只好説一次假話了:“他,他的確不在車子裏。”

    “解公子,你是誠心要包庇這小賊了?”

    小丹見夏志豪這麼逼問自己的少爺,帶氣的説:“我家少爺説不在就不在,怎麼是包庇小賊了?”

    夏志豪不再理會他們主僕兩人,向冷麪神鞭叟説:“江大俠,在下大膽請求前輩,能不能讓在下上馬車裏搜查一下?”

    神鞭叟是位老江湖,那有看不出其中的蹊蹺來?但他受人之託,在路上必需好好保護之公孫不滅,他冷漠的“哼”一下,不出聲。

    這時,蚊蚋聲又在公孫不滅耳中響起來了:“解公子,你就大膽讓他們上來搜查吧,他們是搜不出我來的。”

    公孫不滅又愕住了,馬車裏有多大呵!他們怎麼搜不出你來的?既然少年是這麼説,必定有什麼原因。便對神鞭叟説:“大伯,既然他要搜我們的車子,就讓他們搜好了!”

    神鞭叟奇異的看了公孫不滅一眼,點點頭:“公子既然這麼説,就請他們上車去搜查好了!”小丹卻着急起來:“少爺,我們怎能讓他們上車搜查的?叫他們往車子裏看一下不就行了麼?車子裏要是有人,哪裏會看不見?”

    公孫不滅問:“你擔心什麼?”

    “少爺,我擔心他們上車,將我們的東西都翻亂了!”其實小丹真正的擔心,是害怕那少年給搜了出來,那少爺就不大好説話了!

    “小丹,算了。人家不上車搜查一下,又怎能放心讓我們走廠公孫不滅對夏志豪説:“三少莊主,請!”

    夏志豪見公孫不滅居然讓自己上車搜查,感到有些意外,心想:難道那小子真的不在車上?不由目視自己的家人,問:“你們真的看見那小賊爬進馬車裏了?”

    一個家人説:“三少爺,小人不敢説謊,小人親眼目睹那小賊在轎邊身形一閃,就竄進了奔來的馬車裏。不然,怎麼馬車一過,就不見了那小賊?”夏志豪向神鞭叟、公孫不滅拱拱手説:“前輩、解公子,在下告罪了!”他跟着對兩個家人説:“上車搜!”

    神鞭叟這時冷冷的説:“三少莊主,你們搜是搜,小老卻要將醜話説清楚,要是弄壞了小老的馬車,或者翻亂了解公子的行囊,或者不見了一樣東西,別怪小老到時不好説話。”

    神鞭叟這句話極有分量,不啻如一道重錘,擊在夏志豪的心頭上。他現在已勢成騎虎:不搜,那夏家莊今後在江湖上説話還有誰聽?不為人恥笑?搜嗎?那就冒着得罪冷麪神鞭裏的危險。他一咬牙,呼喝家人:“上去搜!但要小心點,別弄壞了馬車和翻亂了解公子的東西。”

    兩個武士應聲躍上馬車。其實一輛馬車之內,寬不到一丈,長不過二丈,一眼就可以看穿馬車裏有沒有人。兩個夏家武士還是細心的搜了一會,用利刀朝坐椅下橫掃了兩下。別説是人,就是一隻老鼠也給趕了出來!不出來也給利刀刺傷劈死。只要利刀上有血,他們就立即可以判斷座椅下有沒有人。不但這兩個武士,恐怕就是所有在場的人,誰也想不到這少年有一身不可思議的武功,在座椅之下,直挺挺的卧着,居然能輕靈的閃過了這來回的兩刀,而且還弄不出任何響聲來。

    公孫不滅見有人上車搜索,雖然有少年的話叫他放心,但一顆心仍十五、十六的跳個不停,萬一那少年給搜出了不知怎麼辦?儘管這少年是自作自受,那麼大膽叫人上車去搜。但要是少年給捉了去,自己問心也是不安。看夏志豪那麼忿怒的神態,少年給捉了去,還有命能活下來麼?這時,他有點後悔自己怎麼不聽小丹的話,叫這少年下車逃走,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至於小丹,他的擔心就更不在話下。當他們聽到兩個搜索的武土在馬車上向夏志豪報告,説馬車裏沒有人。公孫不滅才暗暗透了一口大氣,一顆心放了下來。但又奇異:這少年怎麼不在馬車上的?難道他已經走了?可是在這麼多人的目光之下,他怎麼走呵!?小丹卻驚訝起來:他們怎麼搜不出那古靈精怪的少年?難道他們沒有去搜車上的座椅下邊麼?

    夏志豪一聽自己手下的報告,怔了怔,喝問:“你們都搜查過了?”

    “報告三少,小人連車上的座椅下都細心搜查過兩遍,那小賊的確不在車子上。”

    夏志豪也感到馬車內不大,要是藏有人,就是再粗心的人,也會搜查得出來,何況這兩個手下,一向辦事精明能幹。要不,自己就不會打發他們上車去搜查了。

    於是他吆喝其他的人:“你們給我看看馬車底下和馬車篷頂上有沒有躲藏着那個小賊!”

    車底和車頂上,更是單眼仔看老婆,一眼全看清楚,根本不可能藏人。有個武士還不放心,爬到車底下去,用手敲敲車底的木板,看有沒有夾板之類的空間可以藏人。搜查的結果,同樣也一無所獲。

    神鞭叟面色冰冷的問:“三少莊主,你要不要將小老的馬車拆開來搜查一遍?”

    夏志豪慌忙拱手賠禮説:“前輩請恕罪!”説完,回身喝問那位親眼看見少年躍人馬車的家人:“你怎麼不看清楚,就胡説那小賊爬進了馬車?”

    那家人一下嚇得面如土色:“三少爺,小人是……”

    他話沒説完,只見寒光一閃,跟着慘叫一聲,一隻眼睛已給夏志豪出鞘如電的快刀刀尖挖了下來,血流滿面。

    其他家人和那位武師都一時震驚了,公孫不滅和小丹更是嚇了一跳,公孫不滅脱口驚問:“你……你……你怎麼傷人呢?他感到夏志豪的心太狠毒、太殘忍了!要是那少年落在他的手裏,那不知會折磨得怎樣。

    夏志豪説:“解公子,他一雙眼留下來沒有用,只會誤事害人,使在下冤枉了閣下,得罪了江大俠,這是在下給他一次小小的教訓,叫他以後看清楚才好説話。”

    “你……罵他幾句,或者打他兩下就行了,何必將人家的一隻眼睛挖出來?”公孫不滅心想:你將人家的一隻眼挖了出來,人家只有一隻眼還能看清楚嗎?就是看清楚了也不敢説出來。要不,連那一隻眼睛也沒有了!這算是什麼小小的教訓,大一點的教訓,那不要了人家的一條命?這跟過去的暴君有十卜麼,區別?

    小丹更是直率的説出來:“你將人家的眼睛挖了,叫人家以後怎麼看得清楚?”

    神鞭叟卻不為所動,這樣殘忍的事,他看得多了,有的比這更殘忍的事都有,他冷漠的掃了那武士一眼,對公孫不滅説:“解公子,這是夏家莊的家事,你們別多説了,快上車,我們趕路要緊。”然後,他又對夏志豪説,“三少莊主,今天的過節,小老算一筆抹掉。”

    夏志豪拱手説:“多謝前輩寬宏大量。”

    “小老告辭了!”

    “前輩請!”

    神鞭叟登上駕車的座位,説了一聲:“解公子,請坐穩!”手中長鞭一揮,“啪”的一聲,他吆喝着馬起跑,拉車的馬匹四腳放開,飛奔而走,車後揚起子一陣塵土。

    夏志豪等人在原地凝視着馬車遠去。半晌,夏志豪才揮手説:“我們快趕回去!通知所有的人,在和橋四周二十里的地方,嚴密監視那小賊出沒,他極有可能在馬車過橋的一剎間,悄然跳下小河潛逃了,使我們一下誤會他閃人了馬車裏。”

    護院的武師説:“三少不感到那姓解的主僕二人,神色不同,言語閃爍麼?”

    “你是説那小賊仍在馬車裏?”

    武師搖搖頭:“那馬車在下打量過了,既然連座椅下也搜查過,那馬車根本就不可以藏人,在下可以説,那姓解的書生,的確看見過那小賊,小賊之所以不在車上,極有可能在這一段路上,他又跳車逃跑了!”

    “好!那我們就沿途搜索回莊,這一帶都是平地,沒有什麼山丘,不怕那小賊飛上天去。”

    當然,他們沿途搜查的結果,是小賊的蹤影也看不見,大失所望。

    夏志豪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那所謂不賊仍在馬車裏;更想不到,那小賊除了輕功一流外,還身懷幾門絕技,單是密音入耳之功這門絕技,哪怕是一些一流的上乘高手,也學不會。何況那少年還會龜息法,不單騙過了夏志豪、護院和武師,連老江湖、內功深厚的冷麪神鞭叟也騙過了。這時,他卻在座椅下面睡大覺哩!

    公孫不滅和小丹上車後,立即就想看看那聰明伶俐的少年還在不在車子裏。馬車沒走動時,他們不敢掀起墊布往座椅下面看,馬車走了好一段路,公孫不滅才輕聲説:“小丹,你看看座椅下,他還在不在,是不是已經走了!”小丹比公孫不滅更好奇,急忙掀開椅布一看,那少年竟然蜷縮在座椅下呼呼大睡。小丹驚訝地説:“少爺,他還在,不過睡着了。我真佩服他在這種險況下,還能睡得着的,我就辦不到了。”

    “小丹,你叫他起來吧!現在再不用躲藏了,要睡,就在椅子上睡好了。”馬車上的前後兩排長椅,鋪有棉墊和牀單,既可以坐,也可以睡,頗為舒適,這主要方便長途乘車的客人,看夠了坐累了就躺下來睡一會。

    小丹蹲下來,用手推了一下少年:“喂!捉你的人已經走了,你可以出來啦!”

    公孫不滅説:“小丹,你説話輕點,別讓趕車的老伯聽到了。”

    一般説來,在馬車奔馳時,車子裏的人説話,趕車的人是不大聽得到的,除了有一道厚厚的擋風布外,還隔着一道木板乙何況風又是往後吹,除非是大聲叫喊,趕馬車的人才聽到。

    小丹叫了幾聲,又推了幾下,少年人好像全無知覺一樣,動也不動,小丹不由生疑起來:“少爺,他不會死了吧?”

    公孫不滅一怔:“他怎麼會死了的?大概是太累了,睡得太死。”

    小丹用手在少年的鼻下試了試,不感到有氣息。一下跳了起來:“少……少爺,他……他真的死了!”

    公孫不滅一下愕呆如木雞,半晌才問:“他……他真的死了?”

    “少爺,我試了一下,他完全沒氣啦!只有死人,才會沒氣。”

    “小丹,你別來嚇我!”

    “少爺,我説的話是真的。要不,少爺親自用手試試他有沒有氣。”。

    公孫不滅戰戰兢兢地用手背在少年的鼻子下試了試,真的連半點氣息也沒有。這一下,公孫不滅害怕起來了:“小丹,他真的死了,這下我們怎麼辦?”小丹説:“奇怪,他怎麼會突然死了的?”

    “會不會是搜查的那兩個人,用刀在座椅上橫掃了兩下,將他殺死了!”“少爺,那怎麼聽不到他叫喊?就算他忍痛不叫喊,那也會有血流出來,可是這馬車裏一點血也沒有呀!”

    公孫不滅一看,的確馬車裏一點血也沒有,又愕住了,問:“小丹,那他怎會一下死了的?”

    “少爺,看來他躲在座椅下,多數是給悶死的,不然,不會這麼快死去。”

    “小丹,這下我們怎麼辦?”

    “少爺,我們只好將他的屍體扔出去好了!”

    “扔出去!?”

    “不扔,留在車子裏,那不發臭嗎?”

    “小丹,恐怕不行。”

    “怎麼不行?”

    “我們這麼扔他出去,萬一給人看見了,不説我們謀財害命?再説,我們扔了,讓他屍橫路邊,到了夜裏,給野獸叼去,那不殘忍麼?不管怎麼説,他多少也和我們相識一場,算是一個朋友,我們怎能這麼忍心將他扔了不理呢?”“少爺,你要買棺木厚葬他麼?”

    “我們雖然不能厚葬他,也要好好將他埋葬才是。””少爺,我們現在到哪裏去給他買棺木呵!我看,還是將他扔掉算了!要是去買棺木,人家不就知道了麼?萬一人家追問起來,驚動了官府,我們還能走嗎?”

    公孫不滅不出聲了,小丹説的不是沒有道理,去買棺木,不但趕車的老伯知道,首先棺材店裏的人也知道。現在自己正在逃難,要是驚動了官府,還能走嗎?恐怕連趕車的老伯也連累上了。

    小丹又説:“少爺,這樣吧!我們叫趕車的老伯在無人處停下來,找一個地方好好埋葬了他,這樣好不好?”

    公孫不滅點點頭:“小丹,你看看外面到了什麼地方,是不是一片無人的郊野?”

    小丹伸頭往外面看了看,説:“少爺,好像快到了一個鎮上。不,不,好像是一座縣城,有城牆的。”

    公孫不滅一聽,不由説了一句:“糟了!”

    小丹問:“少爺,什麼糟了的?”

    “要是到了一個縣城,我們更不能停下埋人。要是老伯趕車進城投店住宿,車上的屍首怎麼辦?那不叫人發覺了?這不糟了?”

    “少爺,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最好叫老伯別進城投宿,連夜趕路好不好?”

    “少爺,趕車的老頭兒不太好説話,更不太理睬人,我們的話他聽嗎?”“我去説説看。”

    “少爺,我看你別去碰這個釘子了!”

    “他會不答應?”

    “他一定不會答應。”

    “你怎麼知道?”

    “這個老頭兒不但不好説話,簡直是不想和我們説話。神態冷漠,毫無表情,臉色難看,目光刺人,我見了他都感到害怕,怪不得連夏家莊的人都怕他了!何況他還是什麼神鞭江大俠的,會看得起我們嗎?我們的話,他更不會聽了。而且通叔叫我們一切聽他的,路上的事,全由他來打點,少爺怎能要他不進城投店住宿?他趕了一天的馬車,不投店住宿行嗎?不累壞了?就算人不累,馬也會累呀!不要飲水吃草料嗎?”

    這一下,又將公孫不滅説得半晌出不了聲,怔怔地望着小丹。小丹埋怨地説:“少爺,要是我們剛才將他扔了出去多好?現在道上人來人往的,想扔也扔不了。”

    公孫不滅説:“小丹,別埋怨了,我們想想辦法才是,現在埋怨也沒有用。“少爺,沒辦法啦!我們只好聽天由命。不過少爺放心,真的進城投店住宿,我自有辦法應付。”

    “你有什麼辦法應付?”

    “我藉故守着馬車,不讓人上馬車不就行了?只要捱過了今夜,明天出城上路,我們就可以在無人處將他埋葬,這樣不就人不知鬼不覺麼?”

    “小丹,看來我們只好如此了。”

    “少爺,我就害怕這屍首今夜裏會發臭!”

    “發臭!?”

    “是呀?死人發臭,就難聞極了,會令人三天三夜吃不下飯。”

    突然間,那少年在座椅下滾了出來,將公孫不滅和小丹都嚇了一跳。他跟着翻身坐起,“啐”了小丹一口,笑罵起來:“你的身體才發臭哩!臭得人三天三夜吃不下飯。”

    公孫不滅睜大了眼睛,驚愕的問:“兄弟,你沒有死?”

    “呸!你們死了,我也不會死哩!”

    小丹驚奇的説:“你剛才明明死了的,怎麼沒有死?”

    “誰説我死了?我剛剛只不過想好好的睡一會,你們就嘰哩咕嚕的説個沒完沒了!”少年又衝着小丹責問,“你全沒半點同情心,要不是你家少爺好心,我就會被你扔到路上去了,好呀,等你死了,我也將你扔到荒野上,讓老虎、豺狼將你叼了去。”

    公孫不滅透了一口大氣:“好了,兄弟,你沒有死就好了!”

    “當然好啦!起碼你不必提心吊膽,愁這憂那的,你那個胡亂出主意的書僮,也不用守在馬車上了。”

    “兄弟,他也是為我好,一時着急,才這麼説的。”

    “他為你好,幹嗎不為我好呢?不行,你要叫他對我好一點,不准他這麼無禮對我。”

    公孫不滅聽了哭笑不得,心想:這不是胡鬧嗎?小丹説:“少爺,你別跟他説了,我看他有點不對頭子?”

    公孫不滅一下又怔住了:“小丹,他怎麼有點不對頭了?”

    “少爺,你有沒有看見過死。人又生還過來的?”

    “沒有呵!可是,他沒有死呵!”

    “少爺,他剛才明明是死了,你和我都試過,他早已斷了氣,怎麼一下會突然活過來?少爺,你不感到奇怪麼?”

    “小丹,你是説……”

    “少爺,你看這馬車有點邪氣,要不是屍變,一定是什麼妖魔鬼怪附在他身上了。而且他剛才的説話,不是一般正常從聽説的話,説什麼為少爺好,幹嗎不為他好的?別説他已經死了,就是沒死,我能為他好嗎?”公孫不滅一聽也是,這的確不是一般正常人所説的話,自己和他非親非放,只不過是第一次見面,要是自己的親人或親兄弟,説這話就不奇怪了。公孫不滅不由得縮到一角問:“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小丹更是用身子擋住了公孫不滅:“你別過來,我拼了一命,也不准你害我的少爺。”

    少年説:“喂!你們説夠了沒有?”

    小丹問:“我們説夠了怎樣?沒説夠又怎樣?”

    “你們沒説夠,可以再説。説夠了,輪到我説話了!”

    小丹問:“你想説什麼?”同時往窗口外望去,希望馬車早一點進城,一進城,人多氣盛,什麼妖魔鬼怪也不怕了。”

    少年説:“我要説的話,可多了。你們好好的坐着,別害怕,我不會吃了你們!”同時,少年好像看透了小丹的心思似的,“你是不是希望馬車早一點進城,人多氣盛,我就會害怕?要是我真的是什麼妖魔鬼怪上身,走了以後,留下屍體,進城對你們有什麼好處?不怕給人發覺,將你們拉去官府衙門問罪?”

    小丹一下傻了眼:“這……”這時,他更相信這死去的少年,一定是妖魔鬼怪上了身,要不,自己心裏所想的,他怎麼知道?

    少年又説:“不過你放心,似乎趕車的老頭兒沒往城裏去,而是繞城而過,一直往南走。看來,他是要連夜趕路了,使你們遠離常州府,進人浙江地界。”小丹又驚訝問:“你怎麼知道了?”

    少年一笑:“你看看窗外不就知道了。這裏是常州府的宜興縣,再往南下,便是浙江湖州府的長興縣了。現在已是太陽西墜,趕車的老頭兒不進城投店住宿,趕馬直奔南方,不就比什麼都清楚,還用問嗎?”

    “你……你到底是人還是精靈?”小丹感到這個少年太神秘了,他不但熟悉這一帶的地方,更洞察到每一個人的心,似乎能未卜先知,除了神仙,只有妖魔鬼怪才辦得到。

    “你們看我是人還是精靈?我真的是精靈,也不會害你們,你們千萬別大驚小怪或大喊大叫的。別説趕車的老頭兒一時聽不到,就是他聽到了,也明知我在車上,他也不會停下來。因為他根本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妖魔鬼怪的。要是不信,你們可以放聲叫喊呀!看看他會不會停下來。”

    公孫不滅這時問:“兄弟,那你是人了?”

    少年一雙動人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線,問:“你們現在還不相信我是人?你可以打開窗簾看看,現在日頭還沒有下山,讓陽光照射進來,看看我有沒有身影兒,也看看我害不害怕陽光,聽説妖魔鬼怪是怕陽光照射和沒有影子的。”

    “兄弟,剛才你怎麼沒有氣息,彷彿像死了一樣的?”

    “我怎麼沒有氣息呵!我根本沒有睡着,當你們用手在我鼻子下試探時我故意憋住氣罷了。”

    “兄弟,你幹嗎要捉弄我們呢?”

    少年一雙晶瑩的大眼轉了轉,笑着説:“因為我想聽聽你們的胡説八道呀!看看你們怎麼對待我。”

    公孫不滅又給這少年説得啼笑皆非,感到這聰明俊氣的少年太愛捉弄人了,竟然裝死來看看人家怎麼對待他。

    小丹仍然生疑:“你要是人,幹嗎剛才夏家莊的人上車搜查,卻搜查不到你的?那時你去了哪裏?”

    “我還能去哪裏了?不就藏在座椅下面嗎?”

    “他們沒搜到椅子下面?”

    “不但搜了,還用刀掃了兩下哩!”

    “他們沒刺傷你?也沒有看見你?”

    “我像壁虎似的貼在座椅上,他們沒有扒下來看,怎麼能看到我了?”

    小丹又驚奇的問:“你會壁虎貼牆之功?”

    “會呀,這有什麼出奇的。”

    小丹頓時瞪大了眼睛,小丹在梅林莊時,曾經伺候過公孫不凡,見過一些上乘的武林中人,聽説過這種壁虎貼牆功,那不是一般人的武林中人能練到,就是上乘的武林高手,也不一定個個都會,聽説會這種武功的人,除了身輕如燕之外,還要有深厚的內力,更要學會一種磁力掌才行。壁虎貼牆功看似輕巧,其實它是三門上乘武功的結晶品,缺一不行。一般不易練到,而上乘武林高手,不願去練,也不屑去練,因為這種武功除了能攀壁爬牆之外,與人交鋒、搏鬥,根本沒有多大的作用,要翻牆登高,練好輕功已足以夠用,何必去練這門吃力不討好的武功?除了盜竊他人財富的飛賊去練之外,幾乎沒有人去練,所以這門武功在江湖不多見。

    小丹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與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少年,竟會這門武功的。

    但他又不能不信,要不是這樣,他不給那兩個上車搜查的人提了嗎?除非他真是狐鬼之類虛無飄渺之人,才不會讓人發現。要是小丹知道這少年人不但會壁虎貼牆之功,更會密音入耳和龜息法這兩門絕技,恐怕更驚駭不已,感到不可思議。至於公孫不滅,更是第一次聽聞。

    半晌,小丹問:“真的!?”

    “嗨!我騙你幹什麼呵!”

    “你有這麼好的武功,幹嗎還怕夏家莊的人追殺你呢?你是不是偷了他們的珍寶?”

    “你信他們信口開河,含血噴人的?他們要是説我殺了他們的一千幾百人,將他們夏家的老祖宗也殺了,你也相信?”

    “那他們幹嗎追殺你?”

    少年人不由看了公孫不滅一眼,眨着眼説:“我不是説我路過和橋鎮時,打死了一隻撲向我的惡狗嗎?誰知道這隻惡狗,竟然是夏家莊的愛犬,他們要打死我為他們的愛犬償命,我不跑那不給他們打死了?”

    公孫不滅問:“夏家莊的人那麼橫蠻霸道可惡?”

    “要不,夏家能成為一地的豪強嗎?你們也不去和橋鎮打聽打聽,當地的人對夏家莊的人,真是畏如洪水猛獸,敢怒而不敢言,沒有人敢講夏家莊的半句壞話,只能講好話。”

    公孫不滅説:“兄弟,這下好了,夏家莊再也不來追殺你了。”

    少年笑説:“是呀,我可要多謝你們幫助了我,逃過了大難。”

    “兄弟,別客氣,現在你打算去哪裏?”

    “跟你們走呀!”

    公孫不滅又是愕然:“跟我們走?”

    “是呀!我不跟你們走,跟誰走?”

    “不不,你千萬別跟我們走,我們也是為了避禍,離鄉別井,遠走他鄉去投親靠友,你跟着我們,會害了你的。”

    少年訝然:“你們不會是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盜吧?”

    “我們怎麼是江洋大盜了?”

    “既然不是,怎會害了我的?”

    “兄弟,你不明白,我們是乎白無辜的招惹了一場官非。”

    “官非!?那很好玩呵!夠刺激的,我更要跟着你們了。”

    “官非好玩嗎?弄得不好,那是要掉腦袋的,所以你千萬別跟着我們,不然,也害得你吃官司,賠上了一條命。”

    “那才更好玩哩!”

    “兄弟,別説笑了,你家住在哪裏?要是在附近一帶,我們可以順路送你回去。”

    “那你們別送我了,我的家可遠呢!過了長江,還要過黃河,你們怎麼送呵!”

    “那你怎麼跑來了江南?”

    “我聽説江南好玩呀,所以一個人跑出來了。”

    “你父母不知道?”

    “他們要是知道,我一個人能跑出來嗎?”

    “兄弟,你太冒險了,你還是想辦法回去才好。”

    “不冒險,我才不跑出來哩!這一下好了,我可找到伴了,跟你們一起逃跑,比一個人四處亂走好玩得多。出了事,有你的書僮保護,還有那趕車的老頭兒保護,我就可以放心的玩了。”

    公孫不滅和小丹感到這少年舉止怪異荒誕,行為簡直不可以理解,什麼不好玩的?偏偏要和一個遠避官非逃亡的人在一起逃命,一路提心吊膽,這有什麼好玩?一般的人,一聽到是官非,惟恐禍及自己,遠避還來不及,那有反而跟在一起?除非這個人是白痴,要不,就是別有用心的人。

    小丹説:“你以為我們會跟你在一起嗎?”

    少年説:“那不要緊,你們不願和我在一起,我可願意和你們在一起。”

    “你怎麼和我們在一起?”

    “你們去哪裏,我也去哪裏,那不是在一起了?”

    小丹帶怒説:“小子,你最好現在就離開我們!”

    “你這麼兇惡幹什麼呵!?”

    “你走不走?”

    “我不走又怎樣?你總不會像夏家莊的人,將我殺了吧?”

    “你……”小丹給他氣得説不出話來,他怎麼也想不到,世上竟有這麼一個死皮賴臉的人,主人不歡迎他,還賴着不走的。

    公孫不滅忙説:“小丹,別這樣。”他又對少年説,“兄弟,不是我們不願和你在一起,我們實在是惹上了一場無辜的官非,萬一官府的人前來追捕,真的會害了你。”

    “我自己都不擔心,你們替我擔心幹嗎?”

    小丹説:“我看你跟着我們是不懷好意。”

    “那我懷什麼惡意了?”

    “誰知道你懷什麼惡意。”

    “小哥,你總不會疑心我是官府的人,特意來跟着你們的吧?我要真的是官府的人,你們能走出常州府嗎?”

    “為什麼不能?”

    “小哥,憑你的武功,不是我小看了你,你根本保不了你家的少爺,那個趕車的老頭兒還差不多。”

    “你敢小看我?”

    “我想不小看你也不行,你的武功的確是不行嘛。”

    小丹年少氣盛,哪裏忍受得這一口氣,刷的一下站起來,豎着眉:“我不行,你敢不敢跟我到車外面比比看?”

    公孫不滅連忙喝着:“小祖宗,你別再跟我惹事生非好不好?”公孫不滅雖然不懂武功的好或不好,但他憑直覺感覺到,眼前這位行為怪異的少年,跟自己所碰到的水月宮的一男二女,是一類的人物,小丹不是他的對手,真的打起來,吃虧的一定是小丹。再説,自己作為對這車子上的主人,哪怕客人怎麼不好,也不該和客人相打呵!於是,他又向少年一揖説:“兄弟,我的書幢不會説話,請你別放在心上,我也看出,兄弟不可能是官府裏的人,再説官府裏也不會任用一個未成年的少年當差。”

    少年揚揚眉:“我既然不是官府的人,對他們還會有什麼不良的意圖?”公孫不滅還沒説,小丹己衝口而説:“你跟着我們,想坐車子、吃飯、住宿不花錢!”

    少年一聽,幾乎笑起來,問:“你以為我身上沒有錢嗎?好,我讓你看看,我是不是一個沒錢的人。”説着,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刺繡得非常精美的錢袋子來,一下將袋子裏的金銀珠寶全倒了出來。裏面有晶瑩通透的五顆珍珠,還有一堆閃閃發光的金葉子,黃白生輝,分外奪目。單是其中的一顆珍珠,價值不下千金。公孫不滅和小丹,從來沒有看見過珍珠和這麼多的金葉子,—時間都傻了眼,暗想:這個少年到底是哪一家富豪人家的子弟?要不,就是什麼王侯府第的公子了!一個人帶這麼多的財寶四處遊蕩,不怕匪徒搶劫嗎?己主僕所帶的銀兩,頂多只有一百兩,不及這少年人的萬分之一。

    少年問小丹:“你看,我是白坐、白吃、白住的人嗎?”

    小丹啞口無言,公孫不滅忙説:“兄弟,你快收起來,別讓人看見了。”少年笑了笑,一邊把珍珠和金子放入袋,一邊説:“這下,我跟着你們沒有什麼惡意了吧?就是你們主僕兩人的生活、路費,我都可以包下來,不用你們出一文錢。”

    “不不!我們主要是不願連累了你。你還是離開我們好。”

    “你現在就要我離開?”

    公孫不滅看了看窗外,夕陽已墜,暮色蒼茫,四野無人,附近是一片茶山,心想:現在叫這少年下車,他一個人在夜裏行路不危險?便説:“這樣吧,到了鎮子,我們住下,你再離開好不好?”

    “你真的不願我跟着你們?”

    “兄弟,不是不願,我們真的是犯了官非到遠處避禍,不想連累了你。”少年想了一下:“那也好,到了住地,我們就各走各的好了。”

    “兄弟,你不會怪我無情吧?”

    “你我無親無故,邂逅相遇,願意和我在一起是人情,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是道理,我怪你幹嗎?不過,你們以後可別後悔了!”

    小丹問:“我們後悔什麼?”

    少年狡黠的説:“誰知道你們會後悔什麼?説不定後悔為什麼不和我在一起。”“我們才不後悔哩!”小丹頂了他一句。

    “好,好,這是你説的,可不是我説的。現在我想睡一會了,你們別來吵我。”少年説完,獨自佔了一排坐椅,倒下便睡,再也不理公孫不滅和小丹,好像這馬車是他僱請似的,他們主僕兩人,反而成了搭他車子的人。公孫不滅和小丹不由互視一下,一時不明這少年一下改變了態度。起初,他一味死皮賴臉的要跟着自己,由不了他們主僕兩人作主,現在又突然答應分開了,還説了一句“別後悔”的話,叫人摸不到頭腦,這怪異的少年在打什麼主意?這時,外面天色已黑,一彎明月,冉冉從太湖水面升起,不知何時,馬車已在太湖邊上的驛道上奔馳着,公孫不滅有點茫然起來:怎麼馬車又轉到太湖邊上來了?這是去哪裏呵!他看看身邊的小丹,他也不知什麼時候已閉目而睡,對面的那少年,更是早已入夢鄉了。

    公孫不滅又往窗外望去,涼風陣陣,只見太湖在月光的照射下,湖面波光閃耀,彷彿如萬千銀蛇,在水中晃動。湖上漁火點點,有的宛如流螢,在遠處湖面飄飛,多麼好的一幅太湖月下夜景,可是公孫不滅怎麼也無心欣賞,一味擔心日後的處境不知是兇是吉。他微嘆一聲,隨口而吟:“日落羣蜂暗,月生湖水寒;雲山千萬裏,何日再復返?”跟着自己也靠椅閉目休息,不久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當他給小丹搖醒時,一看,馬車早已停在一個小鎮上的客棧門前。小丹説:“少爺,江大伯説在這裏過夜,明天再走。”

    公孫不滅問:“這裏是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老伯説,這裏已出了常州府,是浙江湖州府太湖邊上的一個小鎮,再也投官府中人來追蹤我們了。我們可以放心在這裏睡一個晚上。”公孫不滅借客棧門前的燈光看了看對面的座椅,問:“咦!?那個少年呢?他走了麼?”

    “他早已走了!”

    “哦!?他幾時走的?剛才?”

    “少爺,我也不知道他幾時走的,老伯叫醒我時,就不見了他的人影。極有可能在馬車進入鎮子時,他就悄然離去。”

    “你怎知道一進鎮子,他就走了?是老伯説的?”

    “恐怕老伯也沒發覺他在車子上。”

    “什麼!?沒發現?”

    “是呀!因為老伯叫醒我時,沒有問。要是知道車上多了一個人,他還不問我嗎?”

    公孫不滅一聽,既感到意外,又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他正擔心趕車的江老伯會問起這個少年來,暗想:這個少年既聰明又機靈,不會給自己添麻煩。多一個人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但趕車的老伯知道了,不會埋怨自己為什麼不告訴他麼?因為這一路上,是他負責自己和小丹的安危,出了事怎麼向梅林山莊交代?以他那冷漠、孤傲的性子,説不定會丟下自己不管了!

    小丹説:“少爺,我們快下車吧!老伯和店家都在等我們。”

    不知怎麼,少年沒有走時,公孫不滅希望他快點離開自己,以免害了他。少年不辭而別,公孫不滅又似乎感到心有所失,有點不想他走了。公孫不滅有一種説不出的感覺,自己和這少年在一起時,雖然時間不多,卻好像很投合,他給自己添了不少的樂趣,是這少年的風度?談話的有趣?還是這少年神秘的行動和不可思議的性格?要不是自己去避禍,公孫不滅真願意和他相處一段日子,起碼在路上不會感到寂寞,他會告訴自己不少新鮮的事情。現在少年走了,也就沒有什麼辦法了。便説:“那,那我們快下車。”

    公孫不滅和小丹下了車,走進客棧,趕車的神鞭叟,似一般趕車的老把式,蹬在桌旁的一條長凳上喝熱茶了。店小二笑着迎上來:“公子,小人已給公子準備了一間上好的房間,請公子隨小人走。”

    公孫不滅説:“多謝店家。”又對冷麪神鞭叟問,“老伯,我們一起去吧。”神鞭叟似乎愛理不理的説:“多謝了!小老自有住的地方,不用公子操心。”

    店小二笑着説:“江大叔是我店的常客,我們早已給他安排了住的地方。公子,請跟小人走。”

    “老伯不跟我們在一個房間住麼?”

    神鞭叟更冷冷的説:“小老是什麼人?怎敢和公子住在一起的?公子請自便。”

    公孫不滅一時不知神鞭叟為什麼對自己這般的冷漠,彷彿如同路人一般,感到愕然。小丹拉着他説:“少爺,我們走吧!”小丹對神鞭叟冰冷似箭的言語,既不滿更惱怒,要是別人,他早巳罵開了。這時,他只是拉公孫不滅離開,已是忿忿的不高興了。

    公孫不滅對神鞭叟的態度也感到困惑,是他害怕接近自己,還是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受公孫家人的託付一路上照顧自己?既然他這麼這不高興,不必再去多説,怪不得小丹説他不好説話。他隨着店小二走進客棧裏面,店小二打開了一間坐西面東的客房,説:“公子,這就是你和小哥的房間了,滿不滿意?”

    公孫不滅看了一下:“滿意,滿意。小二哥,多謝你了!”

    “公子不必跟小人客氣,小人已給公子準備好熱水和茶水,公子請洗面,坐下休息喝茶,小人去給公子端飯萊來。”

    公孫不滅這時才想到自己一路坐車來,除了在車上吃過一些乾糧外,就沒再吃過飯,便説:“那麻煩你了。”

    “不麻煩。”店小二告辭而去。

    店小二走後,小丹打量了一下房間的陳設,有牀,也有一張酸技躺椅。少爺睡在牀上,自己可以睡在躺椅上,卻也叫人滿意,説:“少爺,這房間住一夜不知要多少銀兩。”

    “不會多收我們的吧?小丹,你看看,我們的行囊中的銀兩有多少。”

    “是;少爺。”

    行囊中的衣服、銀兩,都是梅林山莊的總管打點,到底行囊中有多少衣服、銀兩、公孫不滅和小丹都不大清楚。可是小丹打開來看時,自己和少爺的幾套衣服都在。一些在路上的必需品,如火石、石鐮刀,火熠子都在,惟一的是那一大包金銀卻不見了!小丹頓時慌了手腳,將行囊袋揚了又揚,將所有的衣服全抖散了,還是不見。

    公孫不滅問:“小丹,你幹什麼?”

    “少爺,我們那包金銀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小丹,你細心找找看,不會不見的。”

    “少爺,我都找過啦!”

    “小丹,你再想想看,你有沒有放到了別的地方。”

    “沒有呵!我一上車後,就將它放進了行囊中,一路上都沒有動過,”

    “那怎麼會不見了的?”

    小丹猛然想到:“少爺,不用説了,準是那個少年趁我們睡着時偷了去。

    “小丹,別冤枉人,他有那麼多的珠寶和金子,偷我們的銀兩幹什麼?”

    “少爺,我們全上了他的當了。”

    “我們怎麼上了他的當?”

    “他故意將那些珠寶金子拿出來給我們看,使我們不提防他。説不定他那些珠寶、金子,也是偷取別人的。對了!一定是偷取夏家莊的,怪不得夏家莊的三少莊主帶人來捉拿他。”

    “小丹,別胡説,説不定我們將那一包銀兩留在馬車上了。”

    “那一包銀兩放在行囊裏,行囊都拿來了,怎麼會留在車上的?少爺,我不會冤枉工他,他的確是個奸詐的小偷,我們救了他,他卻恩將仇報,反而連我們的銀兩也偷了去,怪不得他不聲不響的溜了哩!這個狡猾的小賊,我今後見了他,非要砍斷了他一隻手不可!看他今後還敢不敢偷東西的。”

    “小丹,你還是到馬車上看看再説,説不定是你剛才急於下車,將那一包銀兩留在車上了。”

    “少爺,那我去看看。不過,我看那一包銀兩,一定不會留在車子上。”小丹説完,跑出了房間。

    公孫不滅也不禁思疑起來:難道那少年真的是小偷?還是他有意在捉弄我們?這樣捉弄我們,那不害苦了我們嗎?公孫不滅現在惟一希望的,就是希望小丹在馬車上找回那一包銀兩,不然,今後不知怎麼辦才好。

    小丹到底能不能找回那包銀兩,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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