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花公子”白文定走出“泰山客棧”後院,他從北面圍牆邊的甬道走到前面客堂上,客堂內尚有零星幾個客人在喝酒。有個夥計迎着他笑道:
“客官,你要出去?”
暗中塞給夥計一錠銀子,白文定道:
“我在這兒坐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把我們的馬全拉到店門外。”
夥計手上捏着銀子,道:
“你是——”
白文定道:
“別多問,給我弄碗茶就行了。”
夥計立刻低聲道:
“你坐,我給你端茶去。”
“飛花公子”白文定獨自坐在店內一角,一杯茶他才喝了一半,從二門處麗影一閃,有個披着帶帽披風女子匆匆走出店外面。從這女人的走路姿態看,白文定已猜到這女子是誰。
橫豎這泰山鎮不大,白文定立刻跟了出去——
前面的女子絕對想不到會有人跟蹤自己,因為——
因為她是“笑羅剎”鳳依依。
不錯,她正是鳳依依。
現在,她從街中一條橫巷走去,路上有行人,她當然不會多想身後面有人跟她,而白文定卻又十分機警,還真怕被前面的笑羅剎發現。
入巷不久,便見一片灰濛濛中遠處有個大漢站在一幢小樓下面的台階上,別看是黑夜,白文定遠處已發現這人正是西后街的“褚家油坊”出來的那人。
鳳依依尚未走到小樓前,台階上的大漢已飛躍着到了鳳依依的面前——
白文定閃身暗影裏仔細看,唔!只看得白文定心兒突突一陣狂跳不已——
幾乎是全變了個人似的,“笑羅剎”變成了“小羔羊”,褚天彪那有力的膀臂幾乎是架起了這個媚透了的女人衝進那幢小樓裏。
就在小樓下的門閂哆嗦似的插上的同時,白文定也撲到了小樓下面。
貼着門縫,聽得裏面“嚶嚀”之聲傳出來。
“別猴急,小心摔下樓梯呀。”
接着,一陣登樓聲中尚摻雜着“唔……”。
白文定心中在想,奶奶的,二更天尚未到就他孃的搞起來了,真是兩個狗男女。
伸手在懷裏摸出幾支“梅花釘”,白文定正要騰身往那小樓上躍去,猛的一想又停下來——
因為他還真的怕打草驚蛇,再説這姓褚的同依依扭纏一起,這對二當家三更天的行動只有好處。
一念及此,白文定笑了,他收拾起“梅花釘”,一個人又緩緩地走回“泰山客棧”。
“飛花公子”白文定剛剛坐下來,忽的又見自客店外走進四個標緻的姑娘。這四個姑娘真迷人,每雙翦瞳皆幾乎要冒出水來的模樣,兩臂細,胸脯大,腰枝一閃臀就晃,而且走起路來不帶聲音,似一堆花羽毛般飄呀飄的飄進了店裏來。
洪掌櫃立刻笑迎上來,道:
“跟我進來吧,姑娘們!”
“咭”的一聲笑,猶似深澗中泉水滴嗒聲般美妙,四個姑娘相繼走入二道院。
白文定冷冷笑,道:
“今夜這‘秦川四煞’可有得樂子。”
正在這時候,夥計笑着走來,道:
“客官,馬匹全牽在店外面了。”
白文定點點頭,又是兩錠銀子,道:
“醬肘子,醬牛肉,加上一桶燒酒,你馬上收拾,完了我趕着上路。”
夥計指着後面,道:
“他們全走?”
白文定面色一沉,道:
“你又多問了。”
夥計哈腰笑道:
“是是,我去替你辦吃的。”
夜風在陣陣的颳着——
“頓頓頓”的柳枝不停的在擺動,擺動得站在這柳河岸邊的白文定心中熱躁躁的好不惱人,因為他想起了鳳依依那個騷娘們,更想起四個如今已投入“秦川四煞”懷裏不定正在翻雲覆雨各展所能的美嬌娃。
是的,白文定也只是三十出個頭,有人是這麼説:女人三十如虎狼,男人三十似雄獅,這光景究竟鹿死誰手,那大概全憑各人的道行了——
低頭望着清涼的河水,白文定就這麼的想着……
而遠處,泰山城外的“泰山客棧”後面,十一條人影卻已幽靈似的撲向城牆邊——
不錯,“追魂老六”君不豪正率領着他的屬下十位正副堂主,越牆而到了泰山鎮城內。
君不豪早已聽得白文定把“褚家油坊”的地形地物説得十分清楚——
“褚家油坊”的四盞掛在門檐上的燈籠還在亮着,附近也只有這四盞燈在亮。因為“褚家油坊”是榨油的,點油的燈才能用多少油?
一排五大間榨油房裏面的油槽仍在出油,“轟隆隆”的榨油聲更見悶響,斜對面的大倉庫裏面,有幾個年輕壯漢在“吭哧”的扛着一袋袋芝麻往這面送。榨油房門口有個大漢正喝叫:
“快快,你們這些王八蛋,一到了晚上就像瘟豬。”
倉庫門口有人應道:
“大管事,出倉的芝麻要過秤呀,兄弟們誰也沒偷懶,不信你走過來瞧。”
那大管事吼道:
“別-嗦了,快扛過來——”
倉庫門口,那人又道:
“大管事,秤壞了,要修,稍安勿躁。”
灰暗中,大管事已高聲罵道:
“真是一羣混賬東西,好端端的秤怎會壞?”
那人仍然站在倉庫門口,道:
“就這幾步路,你過來看看不就結了?”
大管事怒罵道:
“孃的,你好大膽子,竟敢以這種口氣同包大爺説話,老子撕爛你的臭嘴。”
包大管事果真氣唬唬的走過來,就在他剛到了倉庫門口,見裏面有張小桌上的油燈亮着,不由一怔,又道:“你是誰?”
那人咧嘴一笑,道:
“新來的。”
包管事沉聲道:
“新來的?怎麼我會不知道?”
那人又咧嘴笑道:
“本來也才剛上工。”
包管事相當冷漠地道:
“你是二管事的小舅子?還是三管事的親孃舅?孃的,他二人的親戚都會偷油。”
那人突然一指倉庫內,道:
“包管事,你何不去問他。”
伸頭望向倉庫裏,小桌後面有個人轉過身來——
這人生得目光炯炯,氣宇軒昂,年不過三十出頭模樣,回過身已露出個極端神秘的微笑。
包管事沉喝道:
“你又是誰?”
那人笑道:
“褚天彪是我大舅子,你一定沒聽説過吧。”
包管事大怒,破口大罵,道:
“放你孃的屁,我們東家哪兒來的妹子,你們——”猛的一把尖刀已擱在他的脖子上,包管事這才發覺不對勁地狂叫道:“幹什麼?”
哈哈一笑,桌後面那人頭一偏,道:
“弄到裏面去。”
“叭”的一腳踢在包管事屁股上,刀子一壓,那人冷冷道:
“大管事,移駕吧。”
一挺胸,包管事道:
“你們是誰?”
尖刀往包管事面上一貼,那人沉聲低吼道:
“殺人的。”
包管事嘿嘿笑道:
“朋友,有時候殺人也不是件容易事呢。”
那人冷笑,道:
“怎麼説?”
包管事道:
“你們也不打聽打聽,褚家油坊是個什麼地方,別説我們褚爺你們惹不起,泰山鎮有幾個敢來捋虎鬚的?再説——”他突然壓低聲音,又道:“褚家油坊的後台可是唐州黑虎寨上的鐵老爺子喲。”
“叭”的又是一腳,那人沉聲罵道:
“那我便老實對你説,老子們就是衝着姓鐵的才來這褚家油坊殺人的。小子,我這話還用不用再説第二遍?”
包管事全身一哆嗦,道:
“你們是——”
未等包管事話説完,那人又是一腳,只踢得包管事一個踉蹌,人已到了倉庫裏面。
隔着四五丈高的麻袋,包管事這才看清楚倉庫裏面不知何時來了這些陌生人,自己的七八個兄弟全被人堵在一堆麻袋下面,四周十個握着各種兵刃的大漢,一個個正衝着他嘿嘿冷笑。
有個兄弟見包管事,便立刻叫道:
“不好了,大管事,他們全是‘百靈堡’的人……”
冷冷的,包管事道:
“不用問,‘江南綢緞莊’準是你們這批王八蛋燒的。”
小桌後面的漢子正輕鬆的走來,聞言笑道:
“朋友,你猜對了,我們是燒了趙溝橋的‘江南綢緞莊’,而且黑虎寨的喬副總也是我們乾的,現在……”
包管事怒道:
“現在你們又找上泰山鎮的褚家油坊來了,是吧?”
那人——“嗯”,正是“追魂老六”君不豪,這次除了白文定在城外柳河看守馬匹,其餘十位正副堂主全來了。
淡然一笑,君不豪道:
“不是找來,事實上我們已經來了。”
包管事被一把推到幾個夥計裏面,猛旋身,他吼叫道:
“難道不成你們也要放火燒油坊?”
君不豪面無表情地道:
“你説呢?”
包管事抖動雙手,道:
“你們不敢,我老實告訴你們,唐山二當家的也在此,她可是為了找你們才來的。”
“追魂老六”君不豪呵呵一笑,道:
“你説的可是那姓鳳的騷娘們兒?用不到她找我們,早晚我自會找上她的。”
君不豪尚不知道如今鳳依依正同褚天彪二人在泰山鎮東后街的小樓上取樂子呢。
一邊,第四分堂堂主“快刀手”石敢道:
“二當家,我們往姓褚的大宅子裏殺過去。”
“追魂老六”君不豪思忖一陣,道:
“這場大火如燒起來,整個泰山鎮可就熱鬧了。”
那面,包管事已叫道:
“你們真的下得了手把這麼多的油,一袋袋的芝麻、黃豆、花生仁全燒掉?我的兒,你們也不怕天打雷劈絕子絕孫呀。”
一邊,熊霸奮起一腳踢得包管事撞在高高一堆麻袋上,直把那十多層袋子震得直晃盪,罵道:
“你們黑虎寨各分舵的買賣老子們早就打聽清楚,你們這些東西哪樣不是強取豪奪!別人一本,你們萬利,説穿了等於是搶來的,老子們不但要燒,連你們也一起燒,狗操的,你們認了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對“鐵算盤”官永道:
“官堂主,帶兩個人去把正在榨油的幾個人一起弄來,我想還是——”
他話尚未説完,突然“嘩啦”一聲響,只見包管事身後面堆的麻袋倒塌下來——
於是包管事便趁亂狂吼,道:
“弟兄們,抄傢伙打呀。”
七八個夥計正無計可施,見有一線機會哪肯放過,便接二連三的把堆的一袋袋花生芝麻往下推,邊個個大叫着就要往外面衝。
就在這時候,君不豪已冷冷吼道:
“陶堂主、任副堂主、熊堂主,你們三人守住倉庫大門,哪個出來,當場格殺。”
陶勇立刻應道:
“遵命!”
君不豪頭也不回的往油坊前面場子上一站,對石敢與官永二人道:
“率領你二人副手,放火燒油坊。”
官永一揮鐵算盤,叫道:
“跟我來。”
於是,石敢、巴子龍便立刻同官永,三人直撲向正在隆隆響的榨油坊。
這裏,君不豪對張召、苗強、戈清松、阿萬幾人吩咐,道:
“如果鳳依依那女人出來,就由我抵擋,你們對付姓褚的一幫。”
倉庫門口,已聽得熊霸厲喝道:
“老子砸爛你的狗頭。”
接着便聽得一聲淒厲狂嗥傳來,一個夥計便打橫栽倒在一灘血水裏。
後面往外跟着躍出的另一夥計,舉着一支鐵鈎迎向熊霸,大罵道:
“近你娘——”
好快,鐵鈎只有尺半長,那是平日用來鈎麻袋的,如今包管事幾人皆揮着這種鐵鈎往外面衝。
熊霸回罵:
“去你媽的那條腿。”罵聲猶在耳邊,八角銅錘便在他暴旋身橫右肩中斜砸出手,“砰”的一聲,但見這人鐵鈎脱手,人不及閃避,而熊霸的右手錘已送上了這人的下巴。看吧,一張血糊糊的面龐,兩隻眼珠子順着一團血水往半空飄,嘴巴鼻子早不知碎到什麼地方去了。
正中央,包管事雙手各抓着一支鐵鈎正與“鬼使”陶勇殺在一起。
陶勇一步不讓的生把包管事兜在這倉庫門口,鐵沙掌“呼呼轟轟”,疾拍狂打,直把個包管急得“哇哇”大叫。
另一面,“花豹子”任三成舞動他那支怪兵刃——戟斧,把兩個漢子逼得直往兩邊閃,而任三成只要兩人不往外衝,他便不追殺二人的守在倉庫門口。
拼搏中的包管事已高聲叫罵,道:
“給我殺呀,你們這些怕死的窩囊廢,難道不成叫人家一把火燒了油坊?”
立刻,被逼入倉庫的五六人又往外面衝過來——
熊霸怒吼一聲,八尺巨軀倏旋,雙錘便在一豎一橫中猝然化為平砸,“砰”的一傢伙便將一名撲到的仁兄搗上了半天高,另一位仁兄躲避不及,一顆大好頭顱,“咔”的一聲變成了一枚血糊糊爛西瓜。
“花豹子”任三成那面正把手上戟斧往地上抖甩着,原來竟是一個人的肚腸被他的戟尖挑出了肚皮。
怒火燒頭,表情激憤,包管事狂叫道:
“快過去個兄弟招呼宅子裏大夥出來。”
原來這褚家油坊的人幹活共分成四班,每三個時辰換一班,這裏正是包管事率人當班,餘下的兄弟們有一半回了家,沒家的也不少去了賭場或秦樓找樂子了,現在大宅裏就算有人物,只怕也不會太多。
就在包管事的吼叫中,油坊裏面傳來了喝叱聲,但不旋踵間,便見火苗子往屋頂上,幾團黑影在往外面跑。
“追魂老六”君不豪衡情量勢,這褚家油坊只怕免不了這把“天火”之災……
冷冷的,他面對着另一面的褚家正門,那兒是大宅子,而四盞大燈也仍在亮着,只是已不起什麼照明作用了,因為從榨油坊冒出來的火苗子可比之燈籠的光亮多了。
“鐵算盤”官永等全退到了君不豪身邊來,官永望着自己幾人的傑作,笑向君不豪報告,道:
“二當家,就算這時候有人來救火,只怕也無濟於事了。”
點點頭,君不豪道:
“你説的不錯,油上加火,怎麼個救法?”
突然,倉庫門口一聲狂嗥傳來,君不豪立刻望過去,只是一團灰影齊腰塌肩的平飛向倉庫裏面,門中央的陶勇正拍拍雙手冷笑道:
“孃的老皮,你是有幾下子,可你遇上了我陶勇,姓包的,你就認了。”
原來包管事見油坊起火,這比要了他的命還要緊,猛的他便不顧一切往外面衝去,卻被陶勇一掌擊中心口,那可是要命的一掌,因為就在包管事跌撞上一堆麻袋包的時候,“呱嘟呱嘟”鮮血不停的從他口中往外噴——
“銀刀”戈清松當即對君不豪道:“二當家,是往大宅子衝殺的時候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忽地搖搖頭,道:
“各位,我們不是已經殺了人又燒了他們的油坊?”
戈清松點頭,道:
“想不到如此輕鬆。”
搖搖頭,君不豪道:
“姓褚的不在,他可能正同鳳依依那娘們在一起,你們別忘了姓鳳的女人夜夜都離不開男人侍候。”
“鐵算盤”官永道:
“二當家的意思……”
君不豪語音鏗鏘地道:
“走,退出城外。”説完便當先往城牆邊躍去。
就在這時候,附近已有人高聲大叫:
“救火了,油坊失火了!”
倉庫裏面,尚有四位仁兄未敢衝出倉庫,聞得喊聲,知道敵人已走,便忙不迭先把包管事架出倉庫,又忙着向大宅子裏面喊叫——
“追魂老六”君不豪等躍上城牆回頭望,后街上已是人影幢幢,四下裏在奔跑着狂喊。
翻過城外,君不豪等各自展開身法一路奔到了柳河岸,只見又濃又紅的火光幾乎把個“泰山鎮”照得如同白日正午,有一種恐怖的“噼啪”聲傳來,宛似旱天滾雷。
那面,“飛花公子”白文定已迎過來,笑道:
“痛快,痛快!”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上馬,我們找地方撒網捉活的。”
白文定笑道:
“屬下尚帶了大批吃喝,足夠每人吃上三天。”
君不豪道:
“白副堂主想得周到,我還正擔心明晨的糧食呢。”
眾人紛紛上馬,白文定笑向君不豪道:
“二當家,要不要找鳳依依那個騷娘們?”
君不豪一怔,道:
“白副堂主知道那女人在什麼地方?”
白文定道:
“知道,而且這女人還同褚家油坊的東家正在熱呼着分不開的登巫山而行雲雨呢。”
他此言一出,眾人忽的相繼笑起來……
君不豪沒有笑,相反的,他卻冷冷地問道:
“在什麼地方?”
白文定收起笑,道:
“城樂后街一幢小樓上。”
君不豪沉聲道:
“為何這時候才説?”
白文定一怔,忙謹慎地道:
“是這樣的,二更以前尚有大半個時辰,屬下就在店前面等,不料發現那女人一個人從店裏走出來,於是我便跟了上去,可好,還真看到她是去找姓褚的了。回到店裏,本想把這事向二當家報告,想想你們全都在歇着養精神,再説我們的計劃是燒他們油坊,節外生枝反倒不好,所以屬下就……”
君不豪十分不悦的道:
“錯了,只要能捉住姓鳳的女人,比燒兩個油坊還重要,你想想,如果捉住鳳依依,不定就能換回小姐出來。”
一巴掌拍在腦門上,白文定追愧莫及地罵道:
“我他孃的是頭豬,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層?”
君不豪道:
“後悔有個屁用,走!”
泰山鎮上的大火可真大,因為君不豪十二人飛馬已在十里外了,身後面的半邊天還像是落日晚霞般嘟嘟紅……
指着一片楓林,君不豪道:
“今晚我們在那片林子裏歇着,我預定姓鳳的女人會從這兒走。”
陶勇忙提議,道:
“二當家,這兒是往東,只怕鳳依依那女人在聽了消息看到火後,她會往西回唐山,怎麼——”
“快刀手”石敢道:
“泰山鎮的官道就是這麼兩條好走,不如我們分成兩批兜,不怕那娘們逃上天。”
搖搖頭,君不豪道:
“不,你們別忘了她身邊那四個黑之又黑的黑道人物,加上鳳依依那娘們的一雙青月刀,我還真不敢小覷她。”
“黑牛”熊霸道:
“以血還血,以命抵命,奶奶的,誰怕誰來着。”
君不豪沉聲道:
“又忘了我是怎麼説的,需知尚不到我們拼命的時候,‘百靈堡’已毀,小姐被擄,當務之急是救小姐脱險,而我們的人又少,怎能輕言犧牲?”
點點頭,“鐵漢”張召道:
“二當家説的是,目前我們是該先救出小姐。”
君不豪對白文定道:
“取些吃的分給大夥,吃完了各自找地方靠靠。”
楓林不大,但一大片青青草地,人往地上一坐,閉起眼來細聽着自己的坐騎啃吃青草聲音,也算是一種催眠之音,因為沒多久各人已發出了鼾聲。
西邊的大火似仍在燃燒着。
而東邊——
東邊正泛着魚肚白——
“追魂老六”君不豪站起身來遙望着遠處在沉思……
“鬼使”陶勇緩緩走過來,低聲道:
“二當家,火已經燒了大半夜,天亮還未滅,可知褚天彪的這座油坊有多大了。”
君不豪道:
“單就那座大倉庫堆的,也足能燒上幾個時辰。”
陶勇雙手搓揉着兩個大胖腮,又道:
“二當家,我們怎麼辦?”
君不豪道:
“我在想如何能活捉姓鳳這娘們兒。”
陶勇道:
“只要踩到她走的路線,就不難活捉。”
“追魂老六”君不豪點點頭,道:
“把‘花豹子’叫過來。”
“花豹子”就是青龍集第一分堂副堂主任三成。陶勇走到林子裏,見任三成睡得直流口水,一腳踢過去,尚未開口,而和身已“呼”的一聲躍身而起,見是陶勇,一聲苦笑,道:
“是堂主,嚇我一跳!”
陶勇道:
“跟我來!”
提着“戟斧”,任三成跟着陶勇到了林子外面,他見遠處仍有火光,不由驚異地道:
“孃的,別把整個泰山鎮全燒着了吧!”
二人來到君不豪面前,任三成忙施禮,道:
“二當家早。”
君不豪道:
“非常時期,禮節就免了。我問你,這泰山鎮你是不是也常來?”
點點頭,任三成道:
“每年總會來個三五趟,這地方離青龍集並不遠。”
君不豪點點頭,道:
“很好,你就辛苦一趟折回泰山鎮。”
任三成道:
“任務?”
君不豪道:
“給我盯牢姓鳳這娘們兒。”
“花豹子”任三成道:
“屬下擔心會被鳳依依那騷狐狸認出來——”
是的,任三成曾在青龍集去往白馬鎮的半道上同鳳依依的四個貼身惡漢“秦川四煞”照過面也較量過,如是被敵人識破,又如何再盯下去?
不料,君不豪嘿嘿一笑,道:
“憑你的智慧,你應該可以把姓鳳的女人引到這條路上的,至於如何下手,你自己便琢磨着辦吧。”
“花豹子”任三成立刻猛吸一口氣,道:
“二當家,屬下遵命。”
於是,任三成拍馬直往泰山鎮而去。
“鬼使”陶勇望着遠去的任三成,道:
“二當家的這一招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淡淡一笑,君不豪道:
“明是盯人,實是誘人,陶堂主,你明白了吧?”
哈哈一聲洪笑,陶勇胖大的身子一挺,豎起大拇指,口口聲聲讚道:
“高招,高招,只要姓鳳的女人露面,她會上當的,哈……”
這時,任三成已消失在晨霧裏,而泰山鎮上,從三更天關起城門,直到日出尚未開門,因為不少鄉丁拎着刀在城內四下亂抓人,他們邊抓邊放,因為全是泰山鎮的人,有名有姓有地方,不放人又怎樣?
“笑羅剎”鳳依依是四更天才在城內一陣陣鑼聲中驚醒過來。她施力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褚天彪,道:
“阿彪,半夜怎會有鑼聲?”
褚天彪把個大毛腦袋盡在鳳依依兩峯間左右晃,比個牛舌頭還大的赤紅舌頭,直舐得鳳依依“呵呵呵”的吸冷氣,光景是又在囈語連篇了……
褚天彪“嗚嗚呀”地道:
“管他孃的鑼聲鼓聲,便天塌下來老子也不管了……”
鳳依依雙手摟着褚天彪的牛腰,道:
“阿彪,你像是三天沒吃飯的餓漢子,一個多時辰了,你也不歇歇……”
“嗚……啊……”是褚天彪有口難言之音……
“嘭……”有人在擂那小樓下面的門——
鳳依依再推褚天彪,道:
“有人敲門!”
褚天彪未動,卻大聲狂吼,道:
“滾,再擾大爺興頭,便宰了你。”
小樓下面有個氣急敗壞的聲音,道:
“東家呀,不好了,油坊被人燒了,弟兄們同包管事被殺在倉庫,慘呀!”
雙手一撐,褚天彪只仰起身來,叫道:
“你説什麼?”
不料,鳳依依雙掌用力,兩腿一頂,只把個褚天彪頂落在銅牀下面,她已拉過自己衣衫匆匆地穿起來,道:
“一定是,一定是……”
幾乎愣在地上,褚天彪道:
“一定是什麼?”
鳳依依道:
“一定是‘追魂老六’君不豪乾的。”
褚天彪一聽,破口大罵道:
“他孃的,老子饒不了他。”罵着,一閃身就要下樓去,鳳依依沉聲道:
“你不穿衣衫就走?”
褚天彪不及多説,回頭便抓自己的衣衫,亂七八糟的便往身上穿……
鳳依依已走到樓下面,道:
“你自己處理吧,我回城外客棧了。”
也不等等褚天彪,鳳依依早出了小樓,一晃身便自東邊城牆躍到了城外面。
“笑羅剎”鳳依依回到客棧,發現城外面也正有不少人在隔城觀火,城門關着不開,想進城也不能。
翻牆回到客房裏,鳳依依略事端正自己,便走向“秦川四煞”住的房間,她這時哪還用得着先敲門?
施力推開房門,房間裏沒有燈,但外面的紅光照得這間大客房的兩張牀上可清晰,四男四女,兩個牀上全是赤裸裸,什麼樣的架式全有。
鳳依依冷冷道:
“該死的東西,火就快燒過來了,你們還……”
“秦川四煞”老大“飛鷂子”路萬里忙推開身上女人,道:
“去,去,你們快滾。”
兩張牀上的四個女子哪敢多説,忙穿了衣衫就走——
鳳依依一腳把房門踢上,沉聲道:
“你們這四個畜生,連一個夜晚也熬不過的打起野食來了,真叫我失望。”
臉上灰青的丁泰便立刻蹭到鳳依依身邊,道:
“小丁可是把那女子當成二當家喲。”
“叭”的一個嘴巴,鳳依依怒道:
“好生給我歇着,明日一早我們去找那姓君的去。”
虯髯一抖,白鷹道:
“有姓君的消息?”
鳳依依道:
“這把火就是姓君的放的。”
“獨臂閻王”石厚道:
“他好大的膽子。”
摸着紅得發燒的臉,丁泰罵道:
“姓君的早不來晚不到,老子們正在快樂,他卻來潑涼水,奶奶的,非找他不可。”
他這話鳳依依有同感,但她只是冷哼一聲便回房而去。
天亮了——
其實天早在三更天便亮了,因為褚家油坊的火仍在燃燒着,從濃煙中你可聞嗅得到有着花生芝麻的香味,上百擔的油要想立刻撲滅又談何容易?
這裏原是“黑虎寨”的第一分舵,舵主“七爺”褚天彪能在這泰山鎮上獨當一面,大部分是靠他的那張娃娃臉。黑虎寨的二當家“笑羅剎”鳳依依便極力在鐵石心面前推薦他,其實這兒距離唐山五十里,快馬一個時辰便到,只要鳳依依一想到褚天彪,她便會趕來這泰山鎮。
不過這次她可不是來會舊情人,而是帶着使命,也就是那天聚義廳上大夥設計的,要活捉君不豪。
現在,桌面上放着吃的,鳳依依低聲對“秦川四煞”道:
“東西兩條路,我們該往哪條路上追?”
路萬里啃着燒餅卷醬肉,“嗚嗚”地道:
“西去唐山,姓君的只怕不會往那條路上走,屬下猜,他八成是往東去了。”
鳳依依道:
“我失去一次捉他的機會了。”
路萬里道:
“那王八蛋,也逃不掉的。”
鳳依依那雙眯眯眼一瞪,道:
“可見他就是在我們面前既得逞又瀟灑的溜了!”她一頓又道:“我一進城,你四個就迷了心竅,要不然你們也許就能發現姓君的……”
“秦川四煞”互望一眼全不敢多言。
鳳依依冷冰冰地道:
“快吃吧,完了我們往東追追看。”
白鷹咬咬牙,道:
“二當家,他們還是十二人?”
一瞪眼,鳳依依道:
“怎麼,你怕他們人多?”
白鷹大毛嘴一咧,嘿嘿笑道:
“我怕他孃的那條腿,一朝兜上幹,老子就拿他們的腦袋祭我的大板斧!”
鳳依依一緊雙眉,道:
“姓君的只領了十一人便已毀了我們兩處分舵,更將百名運糧弟兄搏殺殆盡,我懷疑他們這十一人不簡單……”
路萬里點點頭,雷公嘴憋得幾乎變形,道:
“不過,二當家高估敵人,但也不能輕看我兄弟。”
鳳依依道:
“這幾年跟着我,你們‘秦川四煞’的那點道行我清楚,不過我還是在想萬一他們全是厲害角色,我還真怕失去了你們四個——”
“獨臂閻王”石厚嘿嘿笑道:
“二當家,説句你一定愛聽的話,我四個死心塌地跟着你,那是因為你哪方面都行,嘿……如果黑虎寨沒你在,只怕我兄弟早走他孃的了。”
鳳依依哼了一聲,道:
“丁泰,找小二備馬,我們要走了。”
路萬里忙低聲道:
“不進城去跟褚掌櫃打聲招呼?”
鳳依依搖搖頭,道:
“油坊燒了那是他的事,該怎麼向當家報告還用不到我。再説,我也不想叫當家的知道我在泰山鎮上,那會叫當家的不高興!”
丁泰叫小二去拉馬,突見一個油坊兄弟匆匆的奔進客棧,見鳳依依五人在座,忙走向鳳依依,道:
“屬下給二當家行禮。”
鳳依依面色一寒,道:
“什麼事?”
那漢子低聲道:
“舵主派小的來向二當家報告,火已經滅了。”
鳳依依不等那漢子話説完,立刻道:
“房舍東西全燒光,火當然會滅。”
那漢子忙又低聲道:
“舵主要小的傳話,他要跟二當家一同回唐山。”
鳳依依罵道:
“糊塗蛋,哼,他想叫我替他分擔責任。”她頓了一下,又道:“回去告訴他,我另有要事,去追姓君的了,叫他自己琢磨着辦吧。”
那漢子不敢多言,立刻施禮退出客棧。
鳳依依還真怕褚天彪再找來,等到漢子走遠,便立刻起身對路萬里四人,道:
“我們走。”
鳳依依當先上得馬,泰山鎮外的這條小街上她才馳出沒多遠,沿着柳河邊的官道上正有一騎馳過來,雙方相隔二十丈,但對方的那騎馬,卻突然就地一個大旋身立刻便往來路上又奔馳而去……
鳳依依未看清馬上的人,但她直覺的發現對方可疑。
後面,路萬里已高聲道:
“那人的模樣有些熟。”
鳳依依厲聲道:
“追!”
立刻,五匹快馬風馳電掣般往河邊去。
前面馬上面,是的,正是“花豹子”任三成。
任三成絕對想不到竟會這般巧合,他才正要往街頭過來,便見一女四男各騎大馬馳來,再細看,可不真的是冤家路窄。
任三成十分清楚,自己絕不是鳳依依的敵手,更何況她身邊還有四個嗜殺的惡魔。
於是,他連多想一下也沒有,撥馬回頭就走。
現在——
兩下里相距不過十幾丈,而“花豹子”任三成還不時的回頭看,越看他就越發的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