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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秦川四煞

    君不豪正想往上迎,一邊滾在地上的一個受傷大漢,突然打橫一個翻滾,暴伸雙臂,已把君不豪雙腿摟住——

    長劍怒斬,“唷”聲震天,大漢的雙臂立被斬斷。也就在這時候,對面的鳳依依越身疾進,青月刀激射,冷蛇繞繩中,君不豪的左手短劍猛力迎擊,卻“沙”地一聲,手臂上又見血漿一道。

    鳳依依不等君不豪右手長劍遞出人已退回原地,腥紅的鮮血順着青月刀往地上流,她卻咯咯笑道:

    “親愛的,你又捱了一下子,怎的不小心呢?”

    破口大罵,君不豪道:

    “你比他孃的蛇蠍還狠毒,臭女人……”

    遠處,突然又是一聲狂烈的嗥叫聲傳來,鳳依依面色一寒,而令君不豪立刻知道這哀叫的傢伙是誰。

    一聲哈哈,君不豪道:

    “以我看‘秦川四煞’大概又有一個翹了吧,這一仗的結果還在轉變,轉變得對我方越見有利了。哈……”

    鳳依依冷冷道:

    “如果真如你所料,‘秦川四煞’我算白疼他們一場了。不過你放心,這仗還有得打的。”

    君不豪道:

    “如果‘秦川四煞’果真完蛋翹了,我還真替你難過,因為這以後誰會給你熱被窩暖腳頭還兼帶給你製造樂子。”

    鳳依依立刻道:

    “有你一個足比他們四個。我會把你活捉,更叫你嚐盡你永遠也未曾嘗過的那種死去活來的甜頭。”

    君不豪笑笑,道:

    “我説過,君大爺是個務實而不吃虧的強漢。鳳依依,我要現在給你來個驗明正身,我要剝光你一身衣衫看仔細,看看你真的是一身女人漂白嫩肉,還是一身毒蛇肉。”

    鳳依依見君不豪足踩七星斗,移步似凌虛,面目發青地大叫道:

    “給我圍住。”

    一邊守在鳳依依身邊的七個大漢馬上一湧而上,刀光如雪地猛撲君不豪。

    不等這些人撲上,君不豪狂叫一聲沖天而起,而鳳依依便在這時一迎而上,兜頭便是三十六刀。

    子母劍巧配合,疾閃掣,一口氣攔過敵人所有刀鋒,兩人同時落地,又是一片金鐵撞擊,鳳依依又劈出五十一刀,兀自旋騰在君不豪四周不稍退。

    君不豪突然厲嘯如鷹,子母劍化為一片極光奔電,閃掣似出自西邊天際,斗大的劍花便宛似天女散花般,光芒耀目,煌煌四射,絢爛瀉烈如刺目彩霞般罩向敵人。

    鳳依依的青月刀剛自盤旋而出,立刻驚呼一聲,不知自己的青月刀應往哪個方向遞,她已覺不妙,慌張之下,“咻”的一聲左邊肩背處連衣帶肉已被硬生生削掉血糊糊一大片。

    君不豪的那右手一劍,目的是要割下鳳依依的人頭,但他的左肩受傷,在他奮力一擊中,傷口一陣撕裂的尖痛,右手長劍稍偏,才失了準頭。

    沒有等鳳依依回手或騰越,君不豪已八十一劍溶為一招,一口氣把鳳依依圈在他的子母劍下,好一陣劈殺!

    於是,金鐵撞擊聲中,夾雜着撕裂聲,血肉的飛濺四射與冷叱尖厲聲,便在二人之間爆裂開來……

    倏忽騰閃,鳳依依拼十二成功力勉強自君不豪的子母劍下脱困出來——

    她的人已變了形,臉上一道血槽,上衣與褲子已各破一道尺長口子,破衣口有血往外灑;一頭整齊的秀髮,如今有一半披在右面頰處黏住了傷口,不少鮮血便自秀髮上往下滴……

    君不豪胸前衣衫裂開,一道血口在翻卷,但他雙肩一晃還欲再殺。

    突然——

    只見鳳依依越身而起,空中連翻七個空心筋斗,落地卻一跤跌在地上,顯然力氣用盡。

    附近,還有四個黑虎寨漢子擁過去攙扶。

    鳳依依沉聲道:

    “扶我上馬。”

    四個大漢立刻連拖帶抱的把鳳依依送上馬背。

    君不豪並未追殺,而鳳依依早高聲尖叫道:

    “我們撤。”

    話聲中,當先撥馬,潑刺刺便往山崗上衝去——

    “黑虎寨”的人物看鳳依依撥馬便走,一身狼狽,也立刻丟下敵人抱頭便跑。

    那面,陶勇已滾在道旁,高威一身是血的直不愣站在那裏——

    “黑牛”熊霸的一雙八角銅錘盡是人肉鮮血,“花豹子”任三成的“戟斧”上面帶着不少人的頭皮長髮。

    包公度的頭上被鳳依依一刀削下一大塊,雖要不了命,卻也流了不少血,不及時加以治療,只怕包公度還真會流盡身上的血而死去。

    “百靈堡”兩個分堂共有一百五十名弟兄,就在這一陣砍殺中,能站着説話的不到一百人。

    “黑虎寨”的人物可也真夠眼明手快,就在鳳依依的喝叫聲裏,那些沒有受傷的便立刻兩人挾起一人,奔跑着往山崗上衝去。所幸雙方都在照顧自己受傷的,“百靈堡”這邊也就沒有再追殺。

    高威與熊霸、任三成匆匆到了“追魂老六”君不豪面前,見君不豪一身是血,傷得不輕,高威立刻道:

    “二當家,你的傷……”

    “追魂老六”君不豪沉重地道:

    “我的傷還好,但我絕想不到鳳依依那個女人,她的那套刀法式也辛辣狠毒……”

    高威道:

    “是的,這個女人不除,對我們‘百靈堡’來説,是個大禍害。”

    君不豪道:

    “我絕不容許她再有對我們肆虐的機會,放心吧,我要用一切可行的方法除掉這個騷娘們兒。”

    熊霸道:

    “二當家,我們怎能容他們如此輕易離去……”

    君不豪苦笑一聲,道:

    “實在説,他們的退走,也是我心中所祈求……”

    任三成不解的道:

    “拼至最後,其結果必是我們贏。”

    君不豪道:

    “這是一場小勝,那將於事無補,別忘了鳳依依只是黑虎寨一支人馬,我們未來要對付的是整個黑虎寨,我説過我們輸不起,就算殺光他們,最後我們只餘少部分弟兄,試問以後我們怎麼面對更多更強悍的敵人?”

    點點頭,高威道:

    “二當家説的不錯,更何況我們也傷了不少人,二當家,陶堂主,還有包副堂主,他們……”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快過去看看他們的傷勢!”

    高威道:

    “二當家,我已找人給他們包紮了,倒是二當家的傷我看也不輕,還是快撤回白馬鎮先找大夫給傷者治治……”

    走着,君不豪又問:

    “秦川四煞如何了,擺平幾個?”

    高威道:

    “重創他們兩人,本欲加以搏殺,卻被黑虎寨十幾個不要命的拼死護着……

    君不豪道:

    “‘秦川四煞’投靠‘黑虎寨’,這對‘黑虎寨’來説真是如虎添翼,不可忽視!”

    “黑牛”熊霸怒道:

    “只可惜剛才那一錘差半尺未砸在姓路的頭上,下次遇上,我饒不了他。”

    高威等到陶勇與包公度二人處,只見二人是傷的不輕,那包公度頭上的傷比之自己的還嚴重——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我們且趕回白馬鎮療傷。我預測‘黑虎寨’十天半月尚不會找來,我們可以儘快把其餘十幾位堂主召集齊全。”

    高威向君不豪請示,道:

    “二當家,這些死的……”

    君不豪道:

    “死的我們加以掩埋,且記把敵我分開,不能掩埋在一起,他日‘百靈堡’基業重振,我們還得加以超渡,擇地厚葬呢。”

    “百靈堡”的弟兄們趕回白馬鎮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白馬鎮的那個小城門已合了一扇城門,君不豪一行全到了鎮外面的刁家騾馬棧,這兒雖不是“百靈堡”的堂口,但卻是與“百靈堡”有些扯不清的淵源,這家掌櫃可是同“百靈堡”第二分堂堂主“白馬將軍”高威換貼哥們。

    刁老三是個五十多歲乾瘦老人,人是瘦,但他的一雙眼神卻炯炯逼人。白馬鎮的刁老三在鎮外的棧房開了也有十幾年,來的時候,幾乎就是一人打天下。刁老三很會看風水,他先拜碼頭,然後在鎮外立字號開棧房,當然,高威是給了他許多照顧。

    現在——

    “追魂老六”君不豪坐靠在炕上,從鎮上請來的兩個大夫正在客房中給所有傷者包紮敷藥,刁老三便守在君不豪與高威、陶勇那間客房裏,小心地親自侍候着。

    君不豪偶爾會皺下劍眉,傷的地方是不輕,三處傷本來不怎麼痛了,但換上藥卻又痛起來,但他知道這是一種好現象,一旦不痛便好了。

    緩緩地,君不豪對刁老三道:

    “刁掌櫃……”

    刁老三立刻端正自己道:

    “二當家你吩咐。”

    君不豪道:

    “吩咐不敢當,心裏話倒是要當面説出來。”

    刁老三笑道:

    “刁老三洗耳恭聽。”

    君不豪點點頭,望着高威,道:

    “聽説你同高堂主是磕頭歃血弟兄,心連心的好哥們,是吧?”

    刁老三笑笑:

    “是刁老三高攀,也是高威弟兄愛護,我刁老三才能在白馬鎮這地面上混口飯。”

    一笑,君不豪道:

    “江湖大鍋飯,全是血肉換,客氣話彼此就不必多説。”

    刁老三搓搓手,道:

    “是是,二當家快人快語。”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眼前,‘百靈堡’處在危機存亡之中,是存是亡,猶待我們去拼命。弟兄們住在你這兒,刁掌櫃,口風可得守緊,不定黑虎寨那邊會暗中派人來刺探。”

    刁老三立即一拍胸脯,道:

    “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君二當家的,別説是守守口風,便必要時拋開我刁老三的這片小棧房不要,也沒什麼好叫人心痛的。”

    點頭一笑,君不豪對高威道:

    “你的好哥哥。”

    高威笑道:

    “二當家,我刁哥的話是當真。”

    君不豪手一擱,笑道:

    “我放心,因為我看得出刁掌櫃必是血性漢子,絕不是個落井下石的小人。”

    一邊,傷得不輕的陶勇也道:

    “錦上添花是小人,雪中送炭是君子,我們這時候才會真正體認出誰才是真正朋友,刁掌櫃就是這號人物。”

    刁老三心中激動地道:

    “各位別把刁老三説得太好,我只是盡手足之情、兄弟之義,往日那種叩頭換貼可不是為了吃喝,而是彼此的關懷、照顧,尤其是兄弟有難之時,我應該做的……”

    就在第二天,刁家騾馬棧突然掛出牌子來——

    上面寫的是:

    “清理債務,整修內舍,歇業十日,多謝照顧。”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第二分堂的“百靈堡”兄弟們全潛在白馬鎮附近,他們暗中聯絡,互通消息——

    從青龍集趕來的陶勇手下,全部住在刁家騾馬棧,白天沒有一個人往外走動,就等另外幾處分堂堂主趕來會商進攻黑虎寨大計了。

    君不豪便在第三天已恢復了一大半,受傷原本不重,左肩的一刀也只是流了少血,連肋骨也未傷及——

    來到陶勇牀前,君不豪道:

    “陶堂主,傷勢如何了?”

    “鬼使”陶勇道:

    “左肩後骨這一刀是不輕,不過經大夫三天來的調治,已經輕多了。他孃的皮,鳳依依那臭娘們竟對我們偷襲,這筆賬有得算的。”

    君不豪道:

    “能行動嗎?”

    陶勇道:

    “能,二當家可是有差遣?”

    君不豪道:

    “我要去見小玲,唉,這幾天她一定在為我擔心事,要不是這傷——”

    陶勇道:

    “屬下也正在想帶同二當家去見見小姐。”

    君不豪道:

    “我們騎馬去。”

    陶勇點點頭。這時高威走進來,君不豪立刻把此一切全交由高威負責——

    於是,兩匹健馬馳出了刁家騾馬棧。

    出了刁家騾馬棧,君不豪道:

    “往東八十里,那兒全是崗巒沒有高山,尹老一向不喜人多,只與一個小童居住在一座山崗下面,我曾伴同堡主去過一次,那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陶勇道:

    “尹老住的是個三不管地界,認真説來,應屬於青龍集與長鳳鎮交界,一條小溪劃清界限,尹老便住在溪下面。”

    微微一笑,君不豪道:

    “所以每年你都會去尹老那兒一次。”

    笑笑,陶勇道:

    “是堡主交待,過年前總是替尹老封些銀兩,這也是堡主一向對朋友的作風,可細心呢。”

    迎着風,披着朝露,君不豪唇角噎着那一抹自嘲意味,一路策馬急馳,眉宇間不時的流露出一抹焦灼……

    現在,二人已來到一片斜坡下面,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沿着山崗下面往東流去,順着小河遙望,松柏林中似有陣陣白煙沖天而起。

    君不豪笑道:

    “尹老的‘清風居’就快到了吧。”

    陶勇並未回答,他卻痴呆似的望着那片白煙——

    “追魂老六”君不豪一怔,忙立鞍望過去,不由“咦”了一聲道:

    “這白煙……”

    陶勇拍馬叫道:

    “快過去看看。”

    “雙馬怒奔,二人剎時順着坡道到了那片竹樹雜陳而鳥語花香林中——

    先是,林子一邊的山道旁,有塊木板,上面寫着:

    “清風居”三字。

    清風二字,取自尹清風之名而定,過了這塊木牌,往前半里,一處平坦的小坡下面,是尹清風的居處。

    在陶勇與君不豪心中,清風居是小紅瓦屋三小間,屋前一個小花圃,附近種的盡是菜苗,小河在前面淌過,每日裏朝陽自對面山風照來,鳥語花香,清風徐徐,居士拄杖岸立,仰望山川,何異神仙。

    然而——

    君不豪第一個大叫一聲騰身落下馬背,雙手顫抖不已地撲到了那一片斷垣殘瓦,燒得寸木不存的火場邊。

    陶勇已開始大叫道:

    “小姐!小姐!”

    是的,尹清風的“清風居”完了,是被一把火燒掉,從火堆中冒出的白煙看,這場火大概已燒了一天多。

    君不豪在附近仔細查看,卻在一片竹林中找到兩具屍體,兩具摟在一起的屍體——

    陶勇上前一看,沉痛的道:

    “尹老,你死得好慘。”

    尹清風緊緊摟着的可並非勝小玲,而是尹清風的書童,一個十三四歲的娃兒。

    “追魂老六”君不豪強壓心頭怒火,立刻在燒燬的小屋四周詳細搜着,屋前花圃已亂,附近草地足印不少,而使他心中頓感緊張起來——

    怔怔的,君不豪自言自語,道:

    “老天,可千萬別被我猜中呀。”

    羣不豪心中所想,自然陶勇也想到了,只是兩個人都怕面對這個事實,二人誰也沒有開口。

    勝小玲究竟會去了哪裏,即算是死總也有屍體在吧。”

    於是,君不豪“咯嘣”一聲,牙齒一陣錯,道:

    “陶堂主,埋掉尹老二人,我們走。”

    從“百靈堡”那條往西去的山道上,跌跌爬爬的過來一個人,一個口角溢血連胸部也在淌血的漢子。

    已經離開“百靈堡”四十餘里了,這個漢子卻仍然在往前迤着不即停下來——

    他喘息着,而且雙肩尚且急驟的閃晃——

    這人面上無須,顎骨大而形同殭屍,如今失血過多,他的面目更怕人,灰慘慘的泛青——

    不錯,這人正是被青龍集“百靈堡”第一分堂副堂主“黑牛”熊霸的八角錘砸上前胸的“黑虎寨”三把頭“雙膽”李傑。

    一路晃向山道上,李傑雙目迷惘,只能看到三丈內的事物,一口元氣便在他的喉結下面“咯嘟”響的不即散去。

    是的,那便是他的“罩門”,“守陽功”固住了他那一絲絲元氣不散……

    現在,李傑急欲要找地方治他的內傷,精鋼棍已拋在山道上,能夠舉步往前走,已經是十分吃力而不容易了,又何能拿那四十八斤重的精鋼棍。

    一座茅屋,嗯!是一座茅屋。

    茅屋搭蓋在半山腰一處平台上,右側有條山泉在滴滴答答往下面流,一個老者,白髯飄胸,一襲青色長衫,正在門口把一堆草藥搗爛,一旁有個木臼,裏面的爛草藥往外溢,真不少,那種清香的藥味有些像是薄荷香!

    李傑是聽到響聲才遠目望向上面,模糊裏,他似是看到有個像小屋的樣子——

    於是,他沿着坡吃力的往上面爬……

    夕陽已落山,小道上幾次跌爬,李傑喘息的叫道:

    “救……救……救我……”

    茅屋前面的老人長身而起,走到屋前平台邊沿往下看,立刻,他匆匆地順着小道來到李傑身邊——

    “雙膽”李傑爬在地上仰起頭,道:

    “老大……爺……救我。”

    “朋友,你別開口,我扶你進屋去!”

    點點頭,李傑伸出一臂,老人雙手用力一託,緩緩把李傑扶進茅屋一張炕上——

    炕上,嗯,正躺着一個人……

    這個人全身赤裸,不,全身塗滿草藥,從草藥的香味上看,那白髯老者正是在門口為這人配製的。

    李傑倒在牀上直喘大氣,光景是無力再開口説話的已把雙目閉起來了——

    白髯老者探摸李傑脈搏,不由得雙眉一緊,自語道:

    “脈搏已停,怎的這人還能出氣?”

    急匆匆,老者取出十幾種藥丸,合起來研磨成粉,化水,一口口便送入李傑口中——

    撕開李傑上衣,白髯老者緊皺眉的道:

    “胸骨斷了七根,內腑被震出血,皮肉碎裂盤子大一塊,這個人還能活着找到我這‘囂廬’來,可算他的命大,嗯,貓兒命豬狗身,賴着不即死去!”

    這白髯老者是誰?

    當然,他絕對想不到李傑練有“守陽功”!

    服下老者的藥,“雙膽”李傑漸漸地……漸漸地便沒了氣息……

    白髯老者抓起李傑手腕仔仔細細一陣審視,點點頭,道:

    “奇蹟!奇蹟!”

    聽口氣,李傑還真的活過來了——

    是的,李傑是活了,他那凝聚在喉結以下的一口真元之氣,就在服了老者的藥以後,慢慢在往下游走,遊向五陰六穴……

    第二天一早,老者發現李傑已睜眼來望向茅屋四周,他望向身旁平躺着的一個全身赤裸而又糊滿一身一臉香味甚濃草藥的人!

    這人沒開口説話,他只是閃動幾下眸子便又閉上眼睛,李傑想開口問,但他這時連開口説話的力氣也沒有,甚至他連轉動一下頭也倍感吃力。

    白髯老者並不問李傑是怎麼受的傷,他不須要問,因為問也是多餘,李傑連開口都吃力。

    當然老者十分清楚,因為他在為李傑胸前傷口敷藥時候已看出那是被一種鈍器砸中才有那種裂肌斷骨之傷。

    一張土炕上平躺着兩個受傷之人——

    一個是傷在前,吐血數鬥未死……

    而另一個——

    如果李傑知道身邊躺的何人,他必然拔腿便逃,因為他不知道,所以他還真的躺得十分安逸自在,只待老者把他的傷醫好,自己便可以大搖大擺的重回黑虎寨了!

    老在仔細的為那個全身赤裸的人在換藥,一旁,李傑已開口道:

    “老先生,從你的手法上看,你應是名醫大夫,怎的一個人獨居在這荒山野嶺……”

    白髯老者只簡單説了四個字:

    “人各有志。”

    李傑又道:

    “老先生,我已在你這兒幾天了?”

    白髯老者並未看他,只淡然道:

    “四天!”

    這時李傑轉過頭來,道:

    “這人是誰,怎的傷得如此厲害?”

    白髯老者道:

    “同你一樣,我只救人,至於對方是誰,我老人家從不多問!”

    李傑道:

    “你也不想知道我是何人?”

    搖搖頭,老者道:

    “不必!”

    李傑半天説不出話來——

    一邊那人“啊”了一聲!

    “好了,好了,哈……”

    李傑一怔,道:

    “老先生,他的這身傷……”

    白髯老者忽地沉聲道:

    “你的話也太多了,何不把精神放在你傷處,也好早日圖個痊癒!”

    李傑現在連舉起手也覺吃力,他是要集中精神休息!

    一旁,那傷者“籲”了一口氣,又緩緩閉上眼睛……

    土炕上的兩個病人誰也不開口,只等老者走至茅屋外,李傑才輕聲問身邊傷者,道:

    “喂,老兄!”

    那人未開口,卻傳來輕微的鼻息聲,嗯,鼻息聲十分均勻,顯然睡着了——

    望着這麼一個滿身滿面甚至整個頭上全是被一層厚厚的草藥貼着,李傑搖了一下頭,自語道:

    “你孃的,比我李傑還悽慘,誰嘛?”

    日子過得可真不輕鬆——

    至少躺在這“百草嶺”下面的“囂廬”內土炕上的兩個傷重之人過得十分艱辛。

    因為——

    一個傷重的不能動,他全身敷着寸厚的藥,吃飯拉屎全由白髯老者親為侍候,甚至白髯老者每半個時辰稍事移動身形也由老者搬動。

    而李傑,雖然保得住一條命,可是幾天下來,除了能開口説話,就算想翻個身也會累出一身冷汗。

    “雙膽”李傑曾試圖起來,但他卻虛弱得令他自己也大吃一驚。

    李傑已心中明白,自己所以能走到這裏,完全是在受傷的一剎間,自己把全身功力用於平日修練的“守陽功”上,如今再想運起“守陽功”,已是無能為力了。

    一旁的受傷人,他每次醒來便會用眼神望向一旁躺着的“雙膽”李傑,雙目流露出一種怨忿狠毒的眼神,直到李傑望向他,才緩緩又閉起眼睛。

    現在——

    “雙膽”李傑已能坐起來了,甚至扶着牀沿能走幾步。

    中午,他接過白髯老者遞過的一碗清粥,低聲道:

    “老先生,我這傷……”

    白髯老者道:

    “敢情已住膩味了?”

    李傑一笑,道:

    “我是説還得多久我才能走路?”

    白髯老者道:

    “那得問你自己。”

    李傑那原本如同殭屍的面孔一窒,眨着一雙深陷的冷嗖嗖眼神,道:

    “怎麼説?”

    白髯老者指着全身塗滿香草藥的那人對李傑,道:

    “像他,你就好的快,氣定神閒,不浮不躁,屏除一切雜念,你自然好的快一點,否則……”

    李傑一怔,道:

    “怎麼樣?”

    白髯老者道:

    “別的不説,單就你胸前斷的肋骨也得費上半年的,沒聽人言,傷筋動骨一百天,你一次斷了七根,再不靜下心來好生休養,哼……”

    老者未多言的調頭而去——

    “雙膽”李傑忽然叫道:

    “孃的老皮,每日三碗稀不啦吃的小米粥,連酒肉也聞不到,老子快饞死了。”

    已經過了一個月,山中時光似乎過得慢,但卻十分恬靜,這裏除了山水之外,人與人之間……

    不,有人的地方總是有爭執,至少在每個人的心中自然地便生起爭執——

    茅屋中住的三個人,已經是造化弄人的把三個人湊合在一起了,卻不料……

    一大早,白髯老者把滿身塗着草藥的重傷之人扶下了牀,李傑靠在炕邊喘着氣,目中流露着羨慕的眼神,只是他並未開口説話。

    白髯老者把重傷的人扶出茅屋外面,走到附近那個山泉邊,笑道:

    “看到你能活過來,老實説,我比你還快活,哈……”

    那重傷的人沉沉的道:

    “謝謝!”

    白髯老者道:

    “俗氣,我胡仙的個性難道你會不清楚?”

    那人道:

    “我失言。”

    胡仙,白髯老者的名字。

    現在,他扶着那人站在山泉下面,又道:

    “只要你記住我的話,也是我的條件就好了。”

    那人已開始赤裸裸的被泉水衝向頭部……

    他提高聲音,道:

    “我會的,胡老盡放寬心,因為我理解你的心情。”

    胡仙點點頭,道:

    “那就好。”

    那人的本來面目,不,那絕不是他的本來面目,但現在已刻骨銘心的成了他的永遠一張面孔了——

    一張斑痕疤爛,全身淨紅成斑,毛髮已無,宛似個紅泥巴捏的怪人,如果説全身哪地方有些人皮樣,大概也只有背部與後腿幾塊地方了。

    不錯,這個人是被火燒的,因為只有火才能把一個人燒得面目全非的走了樣。

    幾件衣衫放在泉水邊,白髯老者胡仙笑道:

    “能把你救活過來,連我胡仙都不敢相信。”

    那人哈哈笑道:

    “事實上我已再世為人了。”

    胡仙笑道:

    “老實説,火燒的人心火極旺,我是以外敷百草精華內服我特製的‘洗心丸’,晝夜不息的把你老弟兄從閻王老子手中奪回來,我可是仁至義盡夠朋友了。”

    哈哈一笑,那人道:

    “放心吧,胡老,我會履行我的承諾,你又何必放不下心呢?”

    指着遠處的茅屋,胡仙道: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還要我救那畜牲?”

    那人淡淡一笑,道:

    “一開始我不知道,因為那時候我也是個半死不活的人,可是自從我知道他是誰以後,再加以琢磨,我才有了另一番計較。”

    胡仙道:

    “可以説來聽聽?”

    那人微微一笑,道:

    “可以説也是為了胡老。”

    胡仙道:

    “怎麼説是為我?”

    那人遂低聲,道:

    “如果要完成胡老交待的,那就得另於籌謀,重新計較,而我已有了腹案。”

    胡仙道:

    “什麼樣的腹案?”

    滿面疤痕的一張臉皺得比厲鬼還怕人,那人小聲對胡仙一陣低語——

    緩緩點着頭,胡仙捻着白髯,道:

    “相當危險,但卻是一試,好吧,我聽你的。”

    那人這才走出泉水小溪,擦乾身子,把胡仙手中衣衫穿在身上,且又把個紅嘟嘟的頭包紮起來,只露出一雙沒有眼睫毛的雙目,跟着胡仙往“囂廬”而來。

    “雙膽”李傑見進來個蒙面大漢,先是一怔,旋即笑:

    “老兄,你好了?”

    點點頭,蒙面大漢道:

    “來了一百天,也應該好了。”

    李傑望向胡仙,道:

    “老先生,他來了一百天?”

    胡仙道:

    “他身子骨硬朗,否則只怕有得他罪受的。”

    李傑細想“百靈堡”,那也只是一個月多幾天的事,換句話説,這人在“百靈堡”被燒以前就已經來了。

    指着自己鼻頭,李傑道:

    “老先生,你看我一身無力的樣子,喘口氣還胸口痛,這光景還得多少日才能好?”

    胡仙笑笑,道:

    “如果你真想好得快,能跑路,最好你求求這位。”

    李傑一愣,呵呵笑道:

    “別逗了,連他也得靠你老施救呢。”

    胡仙搖頭,道:

    “你錯了,他三月前來我這裏,身上帶着一種傷藥,那可是血聖品,復元良藥,只是老夫知道他這身灼傷絕不能補,除了清毒祛火,別無他途,所以……”

    “雙膽”李傑已哇哇叫道:

    “老先生,你何不早説。”

    胡仙撫髯,道:

    “他未起來,老夫未便把他那包握在手上跑到我這兒來求助的藥取來,如今你問他,如果他捨得,我自然會拿來給你服下。”

    李傑乞求地望着蒙面大漢,道:

    “兄弟!你……”

    雙目直盯住李傑,蒙面人全身在顫抖不已,但他終還是緩聲,道:

    “朋友,我不識你,而我又是個被人迫害的苦命人,連個投靠的地方也沒,這些藥也是備着救命用的,而你老兄又是——”

    “雙膽”李傑撫掌,道:

    “別説了,你知道我是誰?”

    蒙面人搖頭,道:

    “你未謀面,不認識。”

    李傑道:

    “好,我便告訴你吧,我是‘唐山黑虎寨’三把頭,我叫李傑,道上朋友叫我‘雙膽’!”

    蒙面人冷芒一閃,道:

    “沒聽過。”

    李傑道:

    “現在你總算聽説過了吧。”

    蒙面人點頭道:

    “你老兄叫李傑。”

    “雙膽”李傑遂又笑道:

    “你不是説自己被仇家迫害嗎?”

    蒙面人又點點頭,且深長地一嘆,道:

    “那批人熊太可惡了。”

    李傑道:

    “你知道那批人是誰?”

    蒙面人道:

    “就是那‘百靈堡’第一分堂的人物,我可真被他們要逼上梁山了。”

    仰天哈哈一笑,李傑喘了口氣,道:

    “兄弟,把你的擔子擱在我肩上,且等我的傷有起色,我帶你同去唐山,孃的老皮,如今江湖上只有‘黑虎寨’的風,哪有‘百靈堡’的浪,跟我走準沒錯。”

    深沉的低下頭,蒙面人道:

    “容我想一想——”

    李傑道:

    “用不着想了,老兄,往後你只管跟着我,吃香喝辣少不了你一份。”

    猛地抬頭,蒙面人對胡仙道:

    “取我的藥來!”

    胡仙一怔,道:

    “咦!那麼貴重的藥,你捨得?”

    蒙面人道:

    “至少我換得個安身立命之地。”

    李傑道:

    “對,對,‘黑虎寨’歡迎你加入。”

    蒙面人道:

    “可是我的武功平平,而且面上又疤啦啦的見不得人,你們會要我?”

    李傑笑道:

    “你我一個炕上睡了這麼多天,也算他孃的有緣份,往後你就跟着我身邊辦事,至少我不嫌你。”

    於是——

    胡仙搖着頭,把一包紅色藥來給李傑服下去——

    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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