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老六”君不豪與勝小玲二人在奔來青龍集時候便已把偽裝在身上穿的“黑虎寨”青裝卸去,君不豪身上染着敵人的血,加上勝小玲的眼淚,“鬼使”陶勇便立刻知道“百靈堡”那面必出了大事。
就在書房內三人剛坐下來,陶勇這才肅容地向君不豪與勝小玲見禮,道:
“屬下青龍集第一分堂堂主陶勇,恭候二堡主小姐金安。”
伸手一攔,君不豪沉痛地道:
“非常時期,陶堂主免禮。”
就在一張八仙檀木桌下手坐下,陶勇惶恐地道:
“二堡主這是——”
君不豪一嘆,道:
“昨夜總堂口出事,‘黑虎寨’以求親被拒為名,掠我‘百靈堡’基業為實,突然率領六百餘眾,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血洗‘百靈堡’。堡內男女四百餘眾只走出我與小姐二人,情形危急,姓鐵的可能很快便來接收青龍集買賣,他們必會以壓倒優勢盡殘我們在此兄弟……”
“鬼使”陶勇怒罵道:
“黑虎寨什麼玩意,姓鐵的響馬出身,除了心狠手辣外,他還會他孃的什麼?”
君不豪道:
“百靈堡已破,他們會對十八堂口施以個個擊破,以眼前形勢看,我們退避,不可正面碰其鋭鋒。”
沉聲吼叫,陶勇道:
“叫他們來吧,大不了玉石俱焚,同歸於盡,想在我陶勇手下拾便宜,他孃的,瞎了他們狗眼。”
君不豪緩緩道:
“以目前而論,青龍集沒有堡內支援,便不是他們對手,正面卯上,我們的復仇機會便更加不利了。”
陶勇忿然的道:
“聽口氣,二堡主似已有了定奪。”
君不豪道:
“現在是我們化悲憤為力量的時候,首先立刻把我們‘四海京廣什貨棧房’門關起來,所有弟兄全召回來,我有分配。就這件事,你大概得花上兩個多時辰調集吧。”
點點頭,陶勇道:
“分散在各路弟兄全召齊是需二個多時辰。”
君不豪道:
“那就好,首先命現有的弟兄,收拾一些東西準備立刻撤出青龍集,並派弟兄分赴另十七堂口通知他們暫時撤離,告訴他們留下暗號聯絡,等候通知。”
望望一旁木然的勝小玲,又道:“我與小姐也要吃些東西先歇上一陣子,等弟兄們到齊以後,你來喚醒我。”
帶着悲憤,陶勇匆匆走出書房了——
勝小玲悲傷的道:
“二叔,黑虎寨真的要趕盡殺絕?他們會趕來青龍集?我以為那種可能是有,但總在三五天以後吧。”
搖搖頭,君不豪道:
“今天也許不會來,但難保他們明晚不會來。”
君不豪如是肯定,是因為他曾暗中聽到鐵石心的話,同時後廳前面的那種慘絕人寰的一幕,他不敢詳細對勝小玲講。江湖上本不興殺害婦孺老弱,那不是大丈夫行徑,但黑虎寨仁兄們可不講這些,鐵石心可是響馬出身,弱肉強食才是他們生存之道,江湖規矩,那是狗屁。
現在——
青龍集“四方京廣什貨棧房”才開門不過兩個時辰便匆匆地關門了,住在棧房的各路客商連同他們的貨物騾馬大車,也只得轉向別的客店暫住。
“四方京廣什貨客棧”在青龍集是最大一家,他們除了棧房攔貨,更加上各路聯絡,碼頭接連,駕車接貨送貨,人手少説也有兩百人。
就在陶勇令諭下,“百靈堡”的青龍集第一分堂不到天黑便召集了一百四十多名弟兄。
“追魂老六”君不豪就在棧房內人聲擾攘中走出來,迎面出現一個八尺大黑漢——
君不豪知道此人是青龍集第一分堂兩個副堂主之一,叫熊霸,人稱“黑牛”。
“黑牛”熊霸見房內走出君不豪,忙着上前見禮,道:“青龍集第一分堂副堂主,拜見二當家。”
君不豪伸手一攔,道:
“熊副堂主辛苦了。”
熊霸已挺身厲叫道:
“總堂口出事,弟兄們全知道了,別的沒話説,就是這口鳥氣大家憋不下,就等二當家調派,弟兄們戮力一拼了。”
熊霸道:
“快一百五十名了。”
君不豪道:
“快叫陶堂主來。”
熊霸正要回身,陶勇已與另一副堂主“花豹子”任三成雙雙並肩走來。
“花豹子”任三成見君不豪,忙上前見禮,道:
“屬下見過二當家。”
君不豪點點頭,道:
“二位來得正好,我們一齊到屋子裏來……”
三人圍坐桌邊,君不豪這才詳細把前一夜發生的事詳細對三人説了一遍,只因為勝小玲不在一邊,君不豪説的才十分詳盡……
這時陶勇三人無不血脈賁張,破口大罵——
陶勇更是怒不可遏地道:
“這是我們‘百靈堡’每個弟兄的血海大仇,二當家,姓鐵的不是人呀。”
君不豪咬牙道:
“此仇當然必報,但這時候我們必須慎密思考,小心應付。老堡主把小姐託付與我,當然是要我們共保小姐,振興我‘百靈堡’,但願在此危難關頭,大家能同心協力共度此一災難……”
“黑牛”熊霸一掌拍在桌面上,厲喝道:
“兄弟們全聽二當家調遣,孃的,血債血還,以命抵命,我饒不了‘黑虎寨’那批龜孫子們。”
陶勇道:
“如此説來,鐵石心那狗操的必然會找上青龍集了。”
君不豪道:
“一定。”
一邊,“花豹子”任三成道:
“叫他們來吧,弟兄們現已集中,非殺他們個片甲不留,也叫姓鐵的知道大爺們厲害。”
搖搖手,君不豪道:
“不!正面對殺的時候未到,打從今日起,我們的行動必須有計劃,有步驟,有目的,不可稍有差錯,因為我們再也輸不起了。而眼下,我以為應採取‘打不過躲得過’的策略,首先青龍集弟兄們連夜撤退,並分別通知各處堂口撤退,等候我的通知。”
陶勇道:
“盡是撤退總也不是辦法吧。”
沉沉一笑,君不豪道:
“撤退就是隱藏我們實力。”
他一頓又道:
“當然,我們不會就此罷手,今夜我便親自率領一百名兄弟回撲‘百靈堡’,以奇襲手段,如果成功,那時是‘黑虎寨’料想不到的一項失敗。”
“黑牛”熊霸一拍胸脯,道:
“二當家,收復總堂口事,少不了我黑牛了。”
陶勇道:
“二當家,我這就去調派人手。”
君不豪道:
“陶堂主等等。”
陶勇道:
“二當家還有何吩咐?”
君不豪一嘆,道:
“這件事我不想要小姐知道,如今她受的打擊實非常人可以承受得了的,我以報仇大義培養她的精神,所以我要陶堂主一直陪着她,總堂口她是不宜即刻回去了。”
陶勇一怔,道:
“二當家的意思是今夜行動沒有我的份了?”
君不豪道:
“青龍集第一堂口太多的事等你去做,而小玲由你保護,更是責任重大。今夜我與任、熊兩位副堂主率領一百兄弟們前去,也是要看情形下手,倒是這裏,得馬上行動了。”
陶勇點頭,道:
“好,我先選出一百弟兄,先叫他們吃飽了睡下,等二當家的調派就上路。”
君不豪道:
“小姐那裏別去打擾她,若是醒來,就告訴她我很快會返回來的,且莫告訴她我又回‘百靈堡’了。”
陶勇匆匆走去。君不豪對熊霸、任三成二人道:
“這次‘黑虎寨’血洗我‘百靈堡’,大約不過六百餘眾,我預測他們受傷的不下六七十人。本來他們要把傷者送上馬車運回去,但他們卻掠奪我們太多財物以致於把傷的人留在‘百靈堡’。他們的如意算盤是立刻分兵踩我們各處堂口,‘百靈堡’便自然安全無虞,他們便留下部分人馬暫住我‘百靈堡’,只等各處平靜,‘百靈堡’的基業便永遠落入姓鐵之手了。”
任三成罵道:
“他孃的,好狠毒呀。”
熊霸抖着絡腮大鬍子,道:
“孃的,姓鐵的小子八成是個殺人狂,腦筋不正常。”
任三成道:
“老子迫不及待要會會這惡魔。”
君不豪道:
“二位記住,我們要‘穩紮穩打’,絕不蠻幹,以維持我們這點元氣。”
熊霸激動地道:
“動盪出忠良,亂世出俠士。二當家這副擔子,屬下等心中有數,可也真苦啊。”
君不豪道:
“但求報得此血海大仇,便君不豪拼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只是……”
君不豪未説出來,果然苦在心頭。
現在——
同樣的一天星斗……
圓月無缺,但圓月在訕笑着什麼,因為月影下正有一批人物在奔走——
青巾蒙面,青色勁裝,每個人背上皆揹着一把錚亮鋼刀。他們行動神秘,奔跑快速,山陰道上望之宛如一羣惡魔出現,大約估計不下兩百之眾。
從這些人前去的方向看,顯然是往滄州,而滄州的青龍集外面,這時候“追魂老六”君不豪正站在一排榆樹下面對追趕前來的勝小玲勸説着。
“孩子,二叔不是不叫你去,而是……”
勝小玲急急抹着眼淚,道:
“二叔,你就別説了,我要看着敵人在我的面前倒下,看着他們流血,看着他們哀號,否則……”
“這種機會絕對有,二叔有信心讓你達到目的,但不是現在。快同陶堂主回去吧,及早離開青龍集,別忘了你身負重任,‘百靈堡’所屬十八堂口還須你去支撐。”
勝小玲道:
“二叔,我如果不見敵人倒下去,只怕我真的會發瘋。二叔,你答應我的要求吧。”
君不豪十分平靜的道:
“孩子,你必須忍一時之氣,‘百靈堡’的千秋大業猶待你去重振,更何況一旦敵人發現你的行蹤,他們必將千方百計的謀你算你,這樣我們反倒要遭受他們各路追擊,陷於被動地位,這對我的計劃是有礙的。”
君不豪的話自然有道理,他當時暗中聽得“黑虎寨”少寨主鐵少朋的話,那“粉面鷹心”可是正千方百計一心要捉到勝小玲。
陶勇走近勝小玲,勸道:
“小姐,二堡主説的不錯,現在我們爭利害不爭氣。我們的目標是要黑虎寨血債血還,但那個目標尚早,千萬別在這時候使性子呀。”
雙肩開始聳衝不已,勝小玲道:
“二叔,我連爹媽的屍骨都不能親手料理?”
面色突的一寒,君不豪道:
“這句話叫二叔心痛,發生這種事,每個人的心中全在瀝血,沒有人不是滿肚皮苦水。這次二叔重回‘百靈堡’,也是臆測出是個打擊敵人的機會,換句話説,也是要對我們的士氣稍加提高而已。孩子,你忍耐吧!”
扶着勝小玲抽噎的肩頭,陶勇道:
“小姐,我們上路吧,二當家也該走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陶堂主,我預定三日後找去會合,希望到時候,能看到幾位堂主趕來會合。”
陶勇道:
“屬下已派出快馬通告各分堂,至少三百里內的幾處分堂堂主會趕上會合。”
擺擺手,君不豪道:
“好,你們快走吧。”
勝小玲收住淚,道:
“二叔此去多多小心……”
君不豪點點頭,直望到陶勇與勝小玲消失在遠處的夜色裏,這才回身大踏步往前追去!
“追魂老六”君不豪追上青龍集第一分堂的弟兄,“黑牛”熊霸與“花豹子”任三成已迎過來。
任三成道:“小姐怎會知道我們去‘百靈堡’,沒人告訴她嘛!”
君不豪道:
“出了這種慘事,她是吃難嚥睡不好,我們一有行動她便立刻知道了。”
熊霸道:
“二當家,我以為這次回撲總堂口,不論敵人多寡,我們不計較,能拼幾個便是幾個。”
君不豪道:
“我預期鐵石心必掠走大批財物先行擄去,另外必然會派出另一批人趕赴青龍集,他們應該就在這幾天會展開行動吧。”
任三成咬牙,道:
“他娘,我期待能在半道上碰到他們。”
君不豪不以為然地道:
“如此你就上當了。”
任三成道:
“二當家,你這話怎麼説?”
君不豪道:
“首先我們要認識一點,黑虎寨派往青龍集的人物必然是精挑細選能拼能殺之士,其次,他們派出的人馬必然不在少數,目前以我們百名弟兄,只怕一旦遇上吃虧的還是我們。當然,萬一真是這樣,那就等於他們直接毀了第一分堂是一樣的目的。”
任三成道:
“便這樣我們也不含糊,説上面還有得拼的。”
君不豪道:
“不,我們不能再損失了,我期盼的是連本帶利地往回收,而非是增加血本。”
君不豪忽然憶及什麼,立刻對任三成道:
“派兩個精明幹練弟兄充當斥候,我還真擔心雙方會不期而遇……”
任三成立刻奔到前面,喚出兩名年青兄弟趕往探路去了。
這條山路對青龍集弟兄們來説誰都十分清楚,因為每個月就會有弟兄趕往“百靈堡”公幹,如今雖走夜路,仍然如履坦途。
就在四更天時候,忽然前面兩名探子回報:
“二當家,前面有情況了。”
君不豪神情一振,道:
“你們沒有被發現吧?”
探子搖搖頭,道:
“沒有,前面有條河,那批王八蛋們正在過河,月亮照着,看的很清楚。”
君不豪道:
“應該看出多少人吧?”
另一漢子道:
“我看總有兩百多。”
君不豪聞聽,一聲冷笑,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
任三成道:
“二當家準備怎麼應付?”
君不豪冷冷道:
“讓他們過去,大家各找地方掩藏起來,他們來的人越多,對於我們這次行動越有助益。”
熊霸道:
“怎麼説?”
君不豪道:
“這次很明顯,他們人全派出來了,‘百靈堡’那面我們就容易下手了。”
於是,任三成與熊霸二人立刻命弟兄們就地掩藏,任何人絕不能露出一點聲音出來。
剎時間,正在山道上奔走的百名“百靈堡”第一分堂弟兄們,便立刻閃身隱於芒草亂石堆與山石後面……
敵人的行動可真夠快,君不豪的人也才剛剛隱好,只見為首的一人已往這面奔來……
君不豪看的可真,光景可不正是“黑虎寨”的“笑羅剎”鳳依依。
跟在鳳依依身後的是個金剛般怒漢。再後面,便是青色勁裝的“黑虎寨”弟兄們——
這彪人馬來得急也去得快,未曾聽得有人大喘氣或説句話便匆匆往青龍集方向奔去。
不錯,為首的女子正是“笑羅剎”鳳依依,她絕對想不到半道上會碰上“百靈堡”的人,而且還是她心目中唯一令她佩服的“追魂老六”君不豪所率領。
原來那晚鳳依依親自為逼問勝小玲下落而殘殺“百靈堡”一眾婦孺,結果她十分失望,鐵少朋自然更失望,於是她同鐵石心商議,可能勝小玲已逃離“百靈堡”,而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便是青龍集——
於是,她便在“百靈堡”稍歇一日後,決定親率兩百弟兄趕來青龍集。而鐵石心已與兒子鐵少朋,受傷的巴少雄,水火,以及齊步前等,押着三十餘輛裝滿財物的馬車趕回黑虎寨,只把受傷的近八十名弟兄,留在“百靈堡”養傷,由三把頭“雙膽”李傑,領百名弟兄駐守在“百靈堡”,光景是把“百靈堡”擄為已有了。
現在,東邊天際正在剝白,遠處朝陽坡前的“百靈堡”已在望。往日,這時候早已聽得堡內傳出了陣陣公雞喊叫,如今卻是沉靜得令人有些不自在……
有些薄霧,灰濛濛的薄霧,與青龍集趕來的弟兄們穿的灰衣幾乎一致。
望望“百靈堡”,“追魂老六”君不豪血脈賁張,他用力的喘了幾口氣——
是的,這兒原是自己的基業,如今喪失在敵人手中已三天,三天是個短暫的時刻,但三日時光卻足以把他與勝小玲,甚至“百靈堡”弟兄們急瘋。
“百靈堡”內原本有自己哥們,那裏也充滿了情誼,充滿了義氣,更閃耀着人性光輝。
可是這一切,偏就在一場搏殺中全化為烏有,如今住在裏面的,卻是不共戴天的敵人。
於是,君不豪忿怒的咬着牙,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任副堂主。”
一邊任三成應道:
“屬下在。”
君不豪道:
“領五十名兄弟掩到堡東西五十碼處埋伏着。”
任三成立刻施禮,道:
“遵命!”
望着任三成匆匆領人往後山坡移動,君不豪沉聲對一旁的熊霸道:
“熊副堂主。”
熊霸忙上前,道:
“屬下在。”
君不豪指着堡後,道:
“帶五十名兄弟掩到堡後面大竹林中去,記住,聽我的叫喊你們便自後面殺進去,我預期他們大部份會住在後面那個沒有燒着的大院裏。”
熊霸立刻應道:
“遵命!”
山坡前的薄霧在飄動,飄向不遠處的那條河面上——
於是,河面也似披上一層薄紗,灰濛濛的。
“追魂老六”君不豪,這位當年道上的大殺手,也是專門領取賞銀的人物,虎目怒視,嘴巴緊閉,竟然大搖大擺的直往“百靈堡”的堡樓前面走去。
君不豪龍形虎步,金剛怒目,左手扶着插在腰間的劍把,右手拎着另一把長劍,走地有聲的往前走着……
就在第一座被敵人焚燒的哨樓下,他冷目望了一下,隱隱然地上還有不少血跡,而屍體大概全被掩埋了吧。
於是,君不豪又到了第二座哨樓,那地方尚有幾雙斷腿隱沒在草堆裏,幾支柱子上還黏着人肉毛髮——
登上大路,君不豪距離堡門尚有十幾丈遠,那面已傳來喝叫聲:
“站住!”
君不豪並未站住,卻反倒走的更快。
“咯吱”一聲,大堡門被四個青裝大漢拉開了,四把砍刀高舉,剎時便衝到了君不豪面前——
雙目炯炯逼視着正前方,君不豪根本不看圍來的四個青裝漢。
不料其中一人還真認識他,一聲怒罵,那人道:
“好啊,原來是漏網之魚,如今失心瘋的又送上門來了。”
君不豪凜然怒瞪那漢子,道:
“你説什麼?”
形容獰猙的哈哈笑,那漢子雙手抱刀,道:
“你沒什麼大不了,姓君的,今天只怕你也得跟着你們那些死絕的夥計們一道去黃泉路上敍舊了。”
君不豪目芒閃斂,不動聲色地道:
“怕仍得煩請各位送上一程了。”
另一大漢麪皮一抖,吼道:
“老子們樂得相送。”
君不豪道:
“那麼各位還等什麼?”
四個仁兄還真的一怔,有兩個回頭遠處望,還真擔心會來了什麼大隊人馬,否則姓君的怎敢一人前來,除非……
遠處仍然十分沉靜,顯然就是姓君的一人——
其中一人對另外三人使着眼色,猛然舉刀便砍。
另一個口中狂罵着:
“宰了你這邪龜孫子的……”
他的話未完,子母劍鏘然出鞘,凌空只見青芒勁閃,其快簡直無與倫比。
鬼號着捧腹打旋,兩名青衣大漢飛灑着一溜血芒翻倒在路邊石堆裏——
沒有死,但全身一抽地在蠕動,配合着蠕動的是那劃破蒼穹的尖號聲。
君不豪根不本不用多看一眼,因為他下刀的地方便是開人的膛,而“追魂老六”的手段就是這樣。
另兩個大漢閃的快,這時已在三丈外——
驚與怒,令二人破口大罵起來。
其中一人厲叫道:
“你孃的,好惡毒的手段。”
淡淡的,君不豪指着擠撞在那石堆上,肚腸正往外蠕流的兩個漢子,道:
“你是説他們那副德行吧。”
另一大漢罵道:
“媽的,不是説他們還會是誰?”
君不豪面無表情的道:
“不錯,手段是殘酷了一些,但比之你們連婦孺老弱也下手,那就小巫大巫了。”
二人對望一眼,其中一人喝道:
“你説什麼?”
君不豪道:
“你明知故問。”
濃眉倏豎,另一大漢怒道:
“你孃的,如今你只一個人,你以為你能翻上天去?”
冷冷一咧嘴,君不豪道:
“能不能翻上天只怕你二位已沒機會看見了。”
他“了”字出口,子母劍繞身疾卷,晨陽尚未冒頭,但見虹射電掠,他的整個人便旋轉於兩個大漢之間——
立刻,一陣撞擊聲震得人耳膜發麻,火星四濺,刀光輝映,君不豪便在這時筆直地騰空三丈高,空中一個翻身人已於堡門走去。
他不用後看,只要聽那兩位仁兄“呼哧呼哧”往外冒血的聲音就夠了。
於是,就在君不豪走出三五丈遠,身後面才聽得“咚咚”兩聲響,兩個大漢已倒在血泊裏……
不錯,死狀與前兩個仁兄一樣,只不過前兩人是被橫着切開肚皮,後兩人則是豎着被刨開。
腳步聲便在這時候響起來……
君不豪舉頭望去,他冷冷笑了——
堡內一路衝出十二名青裝大漢,可笑的是這十二個大漢中竟然沒有一個認識他的。
現在,君不豪已氣如山湧,雙目泛赤,因為殺人總不是件賞心悦目的事。
一擁而圍上君不豪,其中一人破口便罵:
“去你娘,他們可是你殺的?”
君不豪冷冷道:
“不是我殺還是你殺的?”
大漢怒極了地罵道:
“我操,你小子可真坦白。老子問你,你為何殺他們?”
君不豪笑笑,環視圍着自己的人,道:
“難道你們不認識我?”
十二個人全露出迷惘之色,那大漢吼道:
“你究竟是誰?”
君不豪道:
“我是何人,難道‘飛天虎’那老小子沒同你們説?”
大漢一愣,沉聲道:
“好小子你還是儘早直説,免得兄弟們得罪自己人。”
君不豪呵呵一笑,道:
“鐵石心他老小子是我大舅子呀。”
其中一人早厲聲罵道:
“去你孃的那頭蒜,我們寨主幾曾有過你這麼個妹夫,山東響馬二十年我最清楚不過,你小子準是‘百靈堡’漏網之魚!”
這漢子話聲猶在耳,子母劍已有如長短兩條怪蛇般飛閃而上,比閃電還要快,一下子便見那大漢暴旋着鮮血狂噴的摔出兩丈外……
大漢厲叫似梟鳴地只吐出半聲:
“殺——”
圍在四周的另十一名青裝漢子便在這時發一聲喊,十一把鋼刀齊舉,羣狼爭食般便一轟而上。
“咯嘣”一咬牙,“追魂老六”君不豪那強壯的身體突然怪異的呈陀螺形往空直衝三丈,半空中他突然雙腳怒蹬,子母劍便倏然盤旋而下,立刻便聽得幾聲悽叫,一蓬蓬血雨便似落雨般標濺得兩丈方圓盡是紅斑點點……
擰身落在三丈外,君不豪身法一變,貼地直往撲來的七個大漢撞去——
子母劍繞閃如電掣,宛似一個滾動的刀輪,立刻便見三名大漢拋刀捧腿,狂嗥悽叫,血光噴灑中也已滾向路邊草堆。
有個大漢雙目盡赤,雙手舉刀,大叫道:
“這畜牲……”
只見他尚未罵完,君不豪已自他身邊閃過,濃稠的鮮血混合着花花綠綠的肚腸,就像一刀切了個大西瓜般,淋瀝流淌了一地。
十二名青衣剎時只剩三人,而三個人中突然一人狂叫着罵道:
“去你娘,好狠,快去報告三把頭知道。”
這話等於是提醒另外兩人,別再殺了,因為敵人太過厲害,就算再加三人也不是個兒。
然而,“追魂老六”君不豪卻不然——
嘿嘿一聲乾笑,君不豪挾着冷凜的笑聲騰空忽翻三個空心跟斗,落地,但並不轉身,右手長劍在身前,東山的晨陽把劍芒射得刃芒畢露,道:
“想走?”
三人一愣,其中一人吼道:
“不是走,是找我們三把頭來收拾你這狗操的!”
沉聲一哼,君不豪道:
“那與逃走是一樣。”
大漢怒喝道:
“你想怎樣?”
君不豪道:
“朋友,大爺一生最是恨那些沒有骨氣又見風轉舵的小人,別人可以拼命,為何你三人不戰?”
三個大漢見君不豪並未回身,甚至連頭也不回過來,立刻施眼色互招呼,緩緩的向君不豪移近……
其中一人沉吼道:
“小子,早晚免不了一戰,稍等一時又有什麼,難道你不敢面對我們三把頭?”
君不豪冷哼一聲,道:
“錯了,君大爺就是來會姓李的,而你們……”
一個大漢叫道:
“既要會我們三把頭,冊友,你且稍待如何?”
君不豪一聲哈哈,道:
“還是想溜?也好,今日我便網開一面,你們每人斬去自己一手吧。”
三個大漢彼此對望,而君不豪又道:
“這是我自己也想不到的會對你們這批傢伙如此厚道。三位,機會難再,可別辜負君大爺這片仁慈之心。”
突然,三個大漢似是同一想法,誰也不開口,甚至連足音也不出地便飛撲而上。
三個大漢就在君不豪身後發難,是無聲無息地出手。
前面,君不豪似在腦後生了眼睛般,“咻”地一聲,他已半聲不吭,蹲矮猝旋,子母劍平削怒刺連成一氣,“呼——噗”是兩種反應不同的聲音,三個偷襲者頓時被開腸破肚,血糊糊的像是幾雙破水桶般灑落一地血糊淋瀝而又尚自蠕動的玩意兒……
“嗷……啊……”三個大漢撞在一堆。
“追魂老六”君不豪後腦哪會有眼睛,當然他也未曾用心去聽,而是他的那把長劍反映出他身後面三個大漢的動作,而且比之一面鏡子清晰。
現在,君不豪反而站住腳步不走了。
因為遠處“百靈堡”那面正衝過來二十多名青色勁裝大漢,不用猜,全是“黑虎寨”留下來的。
為首,是個顎骨奇大,面上光溜溜而又雙目深陷的瘦高個子,猛一看活脱墳場冒出來的殭屍。
是的,這個仁兄便是“黑虎寨”三把頭,“雙膽”李傑。
看肩上扛着一根精鋼棍,李傑一蹦半丈高地高呼喝叫罵着一路衝到了“追魂老六”君不豪面前——
雙目怒視,心裏卻是一驚,李傑嘿嘿一陣笑,道:
“孃的老皮,我道是哪個吃錯藥又失心瘋的狗雜種敢來大爺們面前撩撥野火,原來是大爺們手底下溜掉的大魚一條又游回頭了。”
君不豪冷冷的怒視着李傑,道:
“李傑,道上哥們送我一個外號,你難道沒聽説過?”
“雙膽”李傑齜牙一笑,道:“追魂老六!”
重重地一哼,君不豪道:
“那麼你應該知道君大爺此行目的了。”
“呸!”李傑暴喝道:
“追你孃的老魂去,碰上傑爺,你這‘追魂老六’就成了‘掉魂老六’了。”
君不豪不怒,反倒哈哈一笑,道:
“嗯,我倒是忘了,你閣下素稱‘雙膽’,是比別人膽子大得多,怪不得你還敢於留下來。”
“雙膽”李傑雙目圓睜,一頓手中鋼棍,喝道:
“姓君的,你以為一個人便想奪回你們這‘百靈堡’?行嗎?”
君不豪道:
“行與不行端看一個人的決心。‘百靈堡’的遭劫又落得如此悽慘下場,那是我們的大意而疏忽,進一步而言,也是我們根本沒有把你們‘黑虎寨’一窩響馬當成一回事。但現在我們卻接受這一慘痛教訓,‘百靈堡’的基業雄厚,姓李的,我們會重整旗鼓,戮力一拼,我們便將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的手段回饋你們,而且很快就叫你們嚐到你們應得的惡果。”
忽地仰天大笑,李傑道:
“去你娘,你是痴人説夢話了,眼下的‘百靈堡’已是我黑虎寨的分舵所在,就連你們的三州七縣十八堂口也將很快為我們所有,你小子還敢在此大言不慚地盡放響屁!姓君的,你太愚太蠢太不自量力了,我老實地直説吧,如今你們的青龍集第一分堂,這時候只怕已落入我們黑虎寨之手了,而你……”
君不豪並不吃驚,神情淡然的道:
“是嗎?”
李傑叱道:
“你以為我吃撐了在嚇唬你?”
李傑自然不知道君不豪夜裏已發現“笑羅剎”鳳依依的行蹤;當然,他更不知道君不豪早一天就把三州七縣轄內的十八堂口全部及時地撤離——
君不豪冷冷道:
“李傑,你的確沒有唬我,因為你們一定會乘勝追擊,一舉拿下所有屬於我們的地盤堂口。當然青龍集距此最近,也必然首當其衝。”
李傑發現君不豪如此篤定,心中也在嘀咕,忽然,他嘿嘿一陣梟笑,道:
“姓君的,如果你夠種,何妨説出勝小玲那丫頭的下落出來。”
君不豪道:
“你真的很想知道?”
李傑道:
“不錯,而且我們當家曾親耳聽得勝英老兒向你託孤,你能不承認?”
君不豪心中瀝血,從李傑的這句話,便立刻使他想起那晚血戰的一幕。
堡主與“飛天虎”鐵石心血戰在熊熊大火的大廳前,當時自己也不清楚竟然會不知不覺的把一副重擔擱在自己的雙肩。唔!那實在是身不由己喲!
一剎間,君不豪的面色陡然泛白,泛青,雙目精芒已逼視着面前的李傑——
不,李傑的人已變成了惡狼,至少在君不豪的眼裏李傑他是一頭惡狼。
而李傑卻逼問道:
“君不豪,你沒膽子説出勝小玲那丫頭下落……”
君不豪突然高舉右手,狂烈的叫道: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