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説到,山鳳的突然出現,使元逍頓時傻了眼:“鳳妹,是你?”
山鳳那天真、善良、清秀的臉兒,本來如朝霞般的美麗,這時慘白得如一張白紙,秀目中流露出的是一種難言的失望和痛苦。這麼一個心地如白玉似的深山少女,將一顆純潔的心獻給了心愛的男人,滿以為今後開花結果,誰知愛上的卻是奸險小人,一個心靈十分醜惡的漢子。自己編織的美夢,消失得一乾二淨,她失望極了。她緩緩地走過來.無限幽怨地望着元逍,嘆了一聲,語調平淡,怨而不怒地説:“肖郎,你太使我傷心了!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一個人!”這兩句平淡無波的語言,沒有責罵,但卻表達了一個善良少女極度的失望。
元逍急忙説:“鳳妹,你聽我解釋。”
山鳳搖搖頭:“你不用解釋了,你我的情義,算是盡了。”山鳳的這句話,又表達了少女的決心,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不不,鳳妹,你一定要聽我解釋。”
“你到現在還想騙我哄我嗎?我跟我爹孃,從樂山一直暗暗跟蹤你到這裏,你的言行和所作所為,我都看得請清楚楚,也聽得清清楚楚。過去,我爹孃説你這個人不可靠,我還百般為你辨護,給你講情。可是現在,我完全錯了,還是我爹孃沒有看錯你。”
“鳳妹,我是真心愛你的。”
山鳳苦笑了一下:“我多謝你,教會了我江湖中人與人之間相處最深刻的一課。你走吧,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了。”山鳳説完,轉頭對楞着不能動彈的聶十八説,“聶兄弟,是我不好,錯託了人,可苦了你了。”
聶十八連忙説;“不不,姐姐,這不關你的事,反而是我不好,給姐姐招來了麻煩。”
山鳳又輕嘆了一下:“兄弟,要是他的心地有你一半這麼好,我也心滿意足了。”
黑羅剎這時説:“你這個稀裏糊塗的傻小子,我曾經警告你,要你提防這個心術不良的奸險小人,你怎麼不聽我的話?還一路上叫他大哥大哥的,活該你倒黴!”
山鳳説:“娘!聶兄弟是心地太好了,像我一樣,不知江湖上人心險惡。”説着,她走近了聶十八身邊,伸手想去拍開聶十八被封的穴位。
元逍一着急:“你想幹什麼?”
山鳳睨視了他一眼:“你們七煞劍門人害得他還不夠麼?難道你還想再害他?”
“不行,這是我們掌門人要捉的人。”元逍説着,人也縱了過來,一手要推開山鳳,一手就要去捉走聶十八。
山鳳人雖善良武功可不弱,她不但輕巧地閃過了元逍推出的一掌,玉掌同時輕出,掌法怪異刁詭,令元逍想招架也招架不了,玉掌竟從元逍揮舞的兩臂中穿過,“蓬”的一聲悶響,全印在元逍的心胸上,一股陰柔的掌力,頓時將這位七煞劍門二十四劍手之一的劍手震飛了,摔到丈多遠的地方,一時爬不起來。
這一怪異的掌法,聶十八又看得楞了,他想不到山鳳姐姐的武功比元逍更好,就是連七煞劍門熊夢飛第二大弟子奪魄劍,也看得心頭凜然,立即感到勢頭不對。一個從來沒在江湖上露過面的深山女子,竟然有這等不測的怪招奇式,此女子絕非等閒之輩。元逍雖然不是一流的上等高手,但也算是江湖中的高手之一,就是武林中一些成名的人物,有時也勝不了他,現在居然接不了這女子的一招半式,一個小小的女子武功如此,她父母嶺南雙奇的武功,便可想而知了。
立運長初時對山風並不怎看重,認為單憑元逍就可以打發掉,因而自個凝神運氣對付嶺南雙奇。現在後悔已經太晚了。
山鳳在拍飛了元逍的同時,也拍開了聶十八被封的穴位,説:“聶兄弟,你現在沒事了,可以行動了。”
聶十八一躍而起:“多謝姐姐相救。”
黑羅剎説:“你這小子還不快走?等他們再來捉你嗎?”
山鳳也説:“聶兄弟,你快走吧!”
聶十八問:“姐姐和大叔大嬸不走嗎?”
黑羅剎又説:“你這傻小子真是不看時候,我們都走了,他們會放過你嗎?”
果然,奪魄劍立運長已拔出了利劍:“誰也不能走!”
黑羅剎輕蔑地掃了他一眼:“憑你這七煞劍門的三腳貓功夫,能攔得了我們?你還是多擔心你自己能不能走得了才是。”矮羅漢一跳而起:“老婆大人,讓我來會會這錦衣小子,稱稱他有多少斤兩。”
黑羅剎説:“那你小心了,他雖然是三腳貓的功夫,有時貓爪子也會劃傷人的。”
立運長傲慢地説:“你們夫婦兩人都一塊來吧,就是添上你們的小妞兒,在下也可以應付得了。”
矮羅漢愕異:“老婆大人,這錦衣小子是不是吃大蒜吃得太多了?要不,他的口氣怎麼這樣大和臭的?”
黑羅剎惱怒起來:“我要你將這口臭的小子給我殺了!”
“好的!”矮羅漢似肉球般滾了過來,“錦衣小兒,你認命吧,本來我只想和你玩玩,現在沒辦法啦!老婆大人命我將你殺了,我要是不殺你,可無法向她交差。”
其實奪魄劍的武功,哪裏是嶺南雙奇的對手?就是單打獨鬥,他也沒有取勝的把握,他所以這樣説,只是虛張聲勢,目的要將嶺南雙奇激怒,將他們引過來,讓元逍去捉聶十八而迅速離開,自己與嶺南雙奇應付幾招之後,再抽身逃跑。只有這樣,或許還有逃生的希望,説不定能將聶十八帶走。否則,連一線逃生的希望也沒有了。所以他揮出劍後,厲聲喝着已爬起來仍楞着一旁的元逍:“你還不去對付姓聶的小子?難過那小妞兒的一掌就將你嚇怕了?”
元逍不是愚蠢的人,一聽就明白了立運長的用意。這個奸險小人,這時對聶十八又恨又惱:都是這小子跑了來嶺南,破壞了自己的好事,弄得自己蛋破雞飛。他恨不得一劍將聶十八殺了才解心頭之恨。何況他剛才根本無心與山鳳交手,只是想將聶十八捉了過來,阻止山鳳拍開聶十八的穴位,全無防備山鳳會向自己出手,所以才給山鳳拍飛了。
但這人也太奸詐了,聽了立運長的喝聲,看看立運長與矮羅漢交鋒,仍裝着害怕的樣子,呆在一旁不敢動。山鳳卻盯視着他説:“你還不離開?不然,我娘一定會殺了你。”
元逍裝出可憐的神態:“鳳妹,你不能原諒我嗎?”
“要是不念在我們曾相愛一場,我爹孃早將你殺了,你走永遠別再回來。”
“好好,我走!”
黑羅剎喝聲:“小心這小人暗算。”
黑羅剎話音剛落,元逍驟然向聶十八躍來。聶十八怎麼也想不到元逍會驟然如閃電般躍來,一愣之間,來不及閃避,手腕的命脈就給元逍扣住了,一身的勁力施展不出來。跟着元逍的利劍架在聶十八的脖子上,喝着山鳳:“你別過來,不然我一劍就殺死了他。”這個奸詐小人,以聶十八來威脅山鳳了。
山鳳也呆住了,連忙説:“不不,我不過去,你千萬別殺了他。你有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你。”
元逍得意地獰笑着:“最好你自廢武功,跟我一塊走。我不但如往日般一樣喜歡你,也保證不傷害你聶兄弟一根毫毛,放了他走。”
“你這話算數嗎?”
黑羅剎説:“我的乖乖女,你瘋了嗎?你沒有了武功,生不如死。一個與我們毫無關係的傻小子,他的生和死,與我們何干?”
聶十八也説:“姐姐,你別管我了,讓他殺了我吧,你千萬別聽他的話。”
元逍吼道:“小子!你給我住口,你信不信我就先殺了你?”
山鳳搖搖頭:“肖郎,你真比我想象的更卑鄙無恥,我以前真的瞎了眼,怎麼會看上你這麼一個人?”
“山鳳,這是你逼我這麼幹的。所謂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好吧!只要你放了聶兄弟,我保證我爹孃不會追殺你。”
“不行!你還得跟我一塊走。”
元逍到了這時,仍不希望放過了嶺南雙奇的財富和武功秘芨。嶺南雙奇愛女心切,只要山鳳跟了自己,就不怕嶺南雙奇不就範。
黑羅剎冷笑一聲:“乖女,你閃開,讓我殺了這無恥小人。”
元逍見威脅不了黑羅剎,心裏早慌了,他惱羞成怒大聲喝道:“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這小子。”
“你殺了這傻小子更好,那老孃就活活地撕開了你,為我乖女解恨,同時也為這傻小子報仇。殺呀!你怎麼不殺這傻小子了?”
另一邊,矮羅漢正與奪魄劍交鋒得十分激烈。奪魄劍見元逍將聶十八擒到了手,仍不迅速離開,仍在貪圖那個小妞兒,惱恨極了,他一邊擊劍一邊怒喝道:“元逍!你還不快走?想死了嗎?”他本來想抽身過去,自己提了聶十八而走,不去管元逍的死活,但給矮羅漢逼得沒辦法脱身,一步步給矮羅漢逼得接近了潭泉的山鋒上。矮羅漢似乎已知道了他心意似的,就是不准他接近元逍和聶十八。
元逍聽到立運長的怒喝,正想提起聶十八朝山鋒下逃去,黑羅剎突然出手了。黑羅剎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石破天驚,鬼魅似的身法,迅雷般的動作,與眾不同的怪異武功。儘管元逍機變歹毒,以聶十八的身軀擋住了自己,黑羅剎竟然一掌直拍聶十八。這一掌的陰柔之勁,雖然擊在聶十八的身上,聶十八反而不受任何傷害,受傷的竟然是聶十八身後的元逍,彷彿黑羅剎的這一股柔力,透過了聶十八的身軀,直擊中元逍,令這個無恥小人身軀平空飛了起來,一口鮮血,橫灑空中,慘號一聲,摔下來時已變成了一具屍體。這才是武林不可思議的掌力,有人稱為“催心掌”,也有人叫“隔山擊牛”掌,用的是七成陰柔之勁,三成陽剛之力,一般人稱為“綿掌”,一掌擊在豆腐上,豆腐不欄,而豆腐下面的木板、石桌,全粉碎了。
黑羅剎惱怒元逍太過無恥、歹毒,所以一出手,便立取他的性命,用的就是摧心掌之功,這一門極為上乘的掌力,可以説在當今武林不多見。聶十八見黑羅剎這一掌擊在自己的胸口上,全身一震,自問必死無疑了。誰知事後,自己全然無事,在自己身後扣住自己手腕命脈的元逍,不但鬆開了手,人也飛了起來,摔下來時,已是血肉一團,驚得他半晌説不出話來,目瞪口呆的站着。山鳳走過來問:“聶兄弟,你沒事吧?”
“我,我,我不知道。”
山鳳擔心地問:“你有事沒事都不知道嗎?你透透氣看,看有事沒有?”
黑羅剎説:“這傻小子死不了!放心。”
聶十八深深地透了一口大氣:“姐姐,我好像沒事。”
“你不見痛嗎?”
“沒有呵!”
“聶兄弟,你真的沒事了!”山鳳又責備他説,“我見你曾與我娘交鋒,反應極為敏捷的,現在你怎麼這般不小心,一下就給他擒住了?”
“姐姐,我以為他真的要走了,誰知他會突然躍過來的。”
“聶兄弟,你今後碰上奸詐的敵人,千萬要小心了!這一次要不是我娘,我真一時不知道怎麼救你才好。”
“姐姐,大嬸剛才的一掌,是什麼掌法?怎麼我會沒事,在我身後的人,反而有事了?”
山鳳正想回答,矮羅漢與立運長的交鋒,突然又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只見奪魄劍立運長的劍尖,已刺入了矮羅漢圓鼓鼓似西瓜的肚皮裏,立運長獰笑:“矮東瓜!你去死吧!”而矮羅漢雙手握住了劍身,雙腳亂踢,叫道:“嘻嘻,我死了!嘻嘻,我死了!”
聶十八見了大掠,見死必救的天性,使聶十八忘了一切,一招兔子十八跑步法,身似脱兔縱了過去,拔出獵刀,就向立運長刺去。他根本沒注意到立運長這時面部出現了驚愕的神色,因為他的劍尖雖然刺入了三分,卻彷彿遇到了一道極為堅韌的阻力,不但再也刺不進去,就是想拔也拔不出來,劍一下嵌進矮羅漢似棉花般的大肚皮上了。這又是嶺南雙奇與眾不同的怪異武功之一。聶十八沒見過也不知道武林中有這種棉花肚皮的陰柔武功,能嵌住對方的刀劍,還以為矮羅漢遭到了生命危險,再不去救就來不及了,所以不顧一切地縱過去搶救。
矮羅漢一開始沒有用這一絕枝,是因為考慮到奪魄劍立運長內力深厚,所以盡情與他縱來跳去,以消耗立運長的內力。現在見立運長的內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有意空門大露,亮出自己的肚皮來,迎接了立運長的劍尖。這是武林中從來沒有過的奇招怪式,令人匪夷所思。就是任何一流的上乘高手,真氣再渾厚,也不敢以自己柔軟的肚子,去擋對手的劍尖,這簡直是不要命了,偏偏就有個矮羅漢不要命。
立運長見刺不人,拔不出,已是驚駭不已,偏偏又碰上聶十八不顧生死撲過來。他情急鬆手,閃過了聶十八這一刺來的獵刀,順勢一掌拍出,正正拍中了聶十八人側乳下的琵琶骨,不但拍斷了聶十八的兩根琵琶骨,震傷了內臟,也將聶十八拍飛了,直往山蜂下飛去。他的遭遇,與黑羅剎拍飛了元逍的情形差不多,也是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橫灑藍天,但結果比元逍更慘,摔下山底。就是聶十八身不帶任何傷,這麼摔下山底,也必死無疑。何況他還受了嚴重的內外傷,這才是雪上加霜,禍不單行了。
這一下,嶺南雙奇和山鳳才真正的大吃一驚了。雖然矮羅漢也在同時踢飛了立運長,立運長到底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藉着矮羅漢這一股腳力,負傷落荒而逃。嶺南雙奇和山鳳要看看聶十八的生死下落,已顧不得去追殺他了,首先是黑羅剎往山峯下縱去,要在聶十八還沒有摔在濂泉下的亂石中時,接住他,以免令他粉身碎骨。可是有一條黑影比黑羅剎更快更迅速,宛如流光逸電,眼見聶十八就要撞在亂石上的剎那間,他一下抱住了聶十八。聶十八雖沒有粉身碎骨,但已內傷極重,氣如遊絲,人已昏厥了過去。那黑衣人一手抱住了聶十八,一手按在聶十八的膻中穴上,以自己體內的真氣,徐徐輸入了聶十八的體內,看能不能挽救他的生命。
山鳳和她爹孃矮羅漢也躍下山峯來,一看那倏如流光逸電的黑衣人,竟然是一位清瘦精奇的老人。這不是武林中神秘莫測,令黑、白兩道上人驚畏的黑豹又是誰?這位武功奇高的黑衣老人,山鳳也曾見過來,是娘與聶十八在粵北金雞嶺下交鋒時,在制服了聶十八後,就在他倏然出現為聶十八説情,令娘改變了對聶十八均態度,沒有硬要聶十八留下來。
首先黑羅剎擔心地問:“前輩,這傻小子沒有生命危險吧?”
黑豹説:“哈!他目前有老夫的這一口真氣,暫時還死不了,以後就看這傻小子的福氣了。”
山鳳説:“老爺爺,你老人家千萬要救活聶兄弟才好,不然我一家人都於心不安的。”
“這怪不得你們,要怪都怪這傻小子心腸太好,是自作自受。”
矮羅漢自責地説:“前輩,都是我矮羅漢不好,亮出了這一怪招戲弄那姓立的,才令他不顧一切跑來救我,弄出這樣的結果來。”
黑羅剎不滿地朝他説:“你怎麼不三下五除二,乾脆了當殺了那姓立的?幹嗎要戲弄他?我看你一世人,做事、對敵,全沒半點的正經,只會貪玩胡鬧!”
“對,對,老婆大人,是我錯了。我向這傻小子賠罪。”
“賠你的死人頭,要是傻小子不幸死了,你怎麼賠?跑去閻王殿裏向他賠罪嗎?”
黑豹皺了下眉説:“你們夫婦兩人別爭了,老夫求你們一家為我辦一件事。”
矮羅漢忙説:“前輩!你快説,不論你老要我們辦什麼事都行,就是火裏來,水裏去,我一家人也幹。”_“老夫只求你們別將我今日在白雲山出現的事説出去,同時在江湖上揚言,這個渾小子死了?由你們埋葬在白雲山中。”
矮羅漢睜大了眼:“就是這麼簡單?”
“恐怕不簡單,消息一宣揚出去,首先丐幫的鬼影俠丐和穆家父女會來找你們的麻煩,你們一定要令他們不生疑才好。”
“前輩放心,我矮怪物説假話大話最內行了,半點也不會臉紅。”
黑羅剎一下豎起了眼眉:“你對我説的話,一向是假話大話了?”
“哎哎!老婆大人,你千萬別誤會,我一向對你説的是真心話,不敢有半點假。”
“哼!量你也不敢欺騙我。”
黑豹抱起了仍不省人事的聶十八説:“好!老夫走了!事情就拜託你們一家人了。”説完,身形一閃,如箭似的縱上山峯,轉眼已無蹤無影。
黑豹走後,山鳳仍擔心地問:“聶兄弟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黑羅剎説:“乖女,你放心,黑豹在江湖上神出鬼沒,本事通天,他會將世上最好的神醫劫了來為這傻小子醫傷的。何況這傻小子只是內傷極重,經脈可沒有錯亂,死不了!”
“要是這樣,我就放心了。不知聶兄弟傷好以後,會不會來見我們?”
“就是他來,恐怕也不是以往的聶十八了!”
“娘!這為什麼?”
“要是他還是以往的聶十八,黑豹就不會叫我們在江湖上揚言他已經死了。乖女,我們走吧!”
果然一天之後,聶十八遭之不幸的消息,首先就在廣州府內傳開了。廣州府內,絕大多數人可以説不認識聶十八,更不知道聶十八是何方人氏,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起碼有三起人知道聶十八是什麼人。第一起的是聶十八曾經救過的船家,他們在一般平民百姓中傳了開去;第二起是武威鏢局的人,也在同行中傳開了;第三起便是武林中的第一大門派丐幫。廣州府有丐幫的一個大堂口,事情到了丐幫人的口中,沒有多久,就會傳遍中原武林的所有人士。因為鬼影俠丐吳三,曾託人搭話給廣州丐幫堂口,希望廣州丐幫的弟兄們,代為看顧聶十八。聶十八之死,使他們驚震了,立刻飛報給鬼影俠丐吳三知道,説廣州丐幫的弟兄們,還沒有見過聶十八,就聽到了聶十八的不幸。他是死於七煞劍門人奪魄劍立運長的掌下,屍體為嶺南雙奇親手埋葬。
聶十八的死訊,自然而然地傳到了穆家父女和飛天狐邢天燕等人的耳中,有人悲傷,有人難受,有人惋惜,有人悲憤。首先是穆家父女要求找七煞劍門的人討回這一筆血債。但江湖、武林卻沒有一個人為聶十八之死而高興,因為高興的人比聶十八早已死去了,如洪湖四把刀等劫匪,就是七煞劍門的人,聽到了聶十八的不幸後,也沒有高興,反而驚震和愕然。以熊夢飛的為人,他並不害怕有人上門來找麻煩、生事端,而是痛惜斷了一條追尋藍美人的主要線索,沒有將聶十八活活抓了回來。同時他也想看看聶十八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物,暗中有那麼多的高手在相助,弄得自己兩次派出去的人,丟兵損將,大敗而回。
這位雄心勃勃的七煞劍門的掌門人,當他聽到了聶十八已死的消息後,頓時傻了眼,盯着負傷而回的立運長:“你怎麼那般不小心將他打死了?為師不是叮囑要活捉他回來麼?”
立運長將當時的情況稟明,熊夢飛有點感到意外,感到自己幾次派出去的人,還是這一次有點收穫回來,急問:“那一塊血布現在哪裏?”
“現在弟子懷中。”
“你快拿出來給為師看看。”
立運長將聶十八千辛萬苦,對誰也不説出來的血布交到了熊夢飛的手上。熊夢飛打量了血布半晌,問:“霍鏢師臨死時,對聶十八怎麼説?”
“説藍美人在血布中!”
“哦!?這是什麼意思?”
“弟子也不大明白,大概血布上畫有暗藏藍美人地方的示意圖。”
“唔!你用水和火試過了沒有?”
“弟子不敢亂試,一直藏在懷中,帶傷急忙奔回來交給師父。”
“好!運長,可辛苦你了,你好好下去養傷,傷好之後,為師再傳授你兩套劍法。”
立運長大喜:“弟子叩謝師父栽培!”立運長感到,自己再學會兩套劍法,不但勝過大師兄商天賜,更可以與師父最心愛的弟子四師弟夏侯超並駕齊驅了。
立運長退下之後,熊夢飛又將傷勢已好的地滅劍夏候超叫了來,吩咐道:“你和元浪帶幾個人前去雞公山下一帶打聽,看有沒有與‘血布’兩字諧音、近音的地名、山名,要是有,立刻趕回來向為師報告。”
“是!弟子和元浪馬上就帶人下山。”
夏侯超見二師兄立運長已立了功,也急於立功了。上一次他帶隊在長江赤壁攔截聶十八,卻大敗而回。儘管當時師父沒有責備自己,但也感到無面目見人。因而他想今次立功挽回面子。熊夢飛所收下的六位弟子,幾乎人人各懷鬼胎,互相猜忌,並非團結一致,個個都想討得師父的歡心,能夠多學會幾套劍法。要是能將七套劍法都學上手了,那無疑是七煞劍門的第二代掌門人了。所以熊夢飛的七位弟子,莫不在明爭暗鬥,表面上大家卻都謙虛禮讓。不但六大弟子是這樣,下面的二十四位劍手,大部分人也是這樣。他們固然不敢有覬覦掌門人之位的野心,但莫不奴顏婢膝,千方百計討好熊夢飛和七位大弟子。只有飛劍元浪和快劍元鳳元珍兩姐妹,卻超然灑脱,正直做人,忠予職守,不捲入七煞劍門人的明爭暗鬥當中去。他們既不爭名奪利,更不阿諛奉承,本本份份練武。尤其是飛劍元浪,更具有俠義人士的側隱之心,在他劍下,沒殺害過一個無辜者。也不會使勢凌人,欺侮弱小婦孺。所以熊夢飛這一梟雄,在某方面喜歡他,在另一方面,又不滿意他,但卻認為,他極可信賴,絕不會叛變自己。所以往往派他去執行較為重要的工作。這次是因為從“血布”的身上,想尋找錦盒的事,因而打發他和自已心愛的四弟子夏候超一同前去。那也是因為想到他不欺凌婦孺,容易按近一般平民百姓,容易取得他們的好感。因而他是最好的人選了。叫其他人去,説不定會弄巧反拙,壞了太事。
以劍法的造詣來説,元浪可以説是二十四劍手中的第一位,而且他的劍法,恐怕不下於熊夢飛親傳的七位大弟子。但他絕不露鋒芒,往往在七煞劍門中的比武試招時,適可而止,絕不佔上風,而且自認不敵,不像其他的劍手,盡情抖展出來,以示自己的武功大有進展,希望博得熊夢飛和六大弟子的讚賞、提升。他對名和利,可以説是不屑一顧。在七煞劍門人之中,飛劍元浪,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第二天,元浪帶着三位武士,跟隨夏侯超前去雞公山打探了。一路上,江湖人士紛紛傳揚一氏名動江湖的聶十八的不幸,惋惜聶十八千里迢迢跑到嶺南,卻慘死在白雲山上。似乎應了測字先生張鐵口的話:雙戈伐木,難脱大難。從而又使張鐵口成為江湖上的一代名人,名聲大噪,每日求測字者不知其數,甚至連官宦人家、王府貴族,也想請他測字,認為他是當代的一位活神仙。張鐵口的成名,不能不説是那位船家阿柄的功勞。他四處向人説張鐵口測字如何靈驗,加油添醋的繪聲繪色地宣傳,弄得一般人對張鐵口也肅然起敬。可是半個月之後,張鐵口也莫名其妙在江湖上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原來他去了金雞嶺上嶺南雙奇的家中。可是矮羅漢像防賊似的提防着他,一雙綠豆眼直朝他面上打轉轉,問:“喂!你不在廣州府中哄神騙鬼混飯吃,跑到我這裏來幹什麼?”
張鐵口苦着臉説:“我混不下去了!”
“什麼?混不下去?人人説你測字靈驗異常,在江湖上幾乎紅透了天,成了大半個活神仙,出入王侯府第,經常大肉大酒的,還混不下去?你難道還想天天吃龍肉鳳肝?”
“矮老弟,別説了!我表妹呢?她不在家裏?”
“你找她幹什麼?去,去,去,老子可不高興你這哄鬼吃豆腐的人見到她。”
原來張鐵口和黑羅剎是一對錶兄妹,也是一對舊情人,不知因什麼事,一下鬧翻了,張鐵口不顧黑羅剎而去。黑羅剎是一個心高氣傲的女子,採取了荒唐的報復行動,個個不嫁,偏偏下嫁了侏儒鐵羅漢,氣氣張鐵口。等到張鐵口在江湖上轉回來,向表妹賠禮道歉時,黑羅剎已作了他人婦,不由目瞪口呆,後悔也來不及了。問黑羅剎:“你怎麼不等我回來?”
黑羅剎反問:“我要等到你何時何年?不過,我現在的丈夫對我很好,他雖然百無是處,但聽我的話,服從我的命令,我叫他站就站,坐就坐,叫他向東他不敢向西,不像你,經常不聽我的話,心裏一點也沒有我。”
張鐵口怔了半晌説:“表妹,其實我心裏一直有你的。”
“有我?那你幹嗎當時不理我的惱怒掉頭而去?我曾經警告過你,你要是出去了,以後就別後悔!現在你後悔也沒用了!”
“表妹,到今後能不能經常來見你?”
其實黑羅剎雖然嚐到了報復的快意,但事後想起來,也有點後悔自己太荒唐了。現在見張鐵口低聲下氣,心裏軟了,便説:“不管怎樣,你依然是我的表哥,你幾時來我都高興。”
但鐵羅漢可着急了,害怕張鐵口又將黑羅剎搶了走。他人矮,醋意可大。所以張鐵口每一次來,他都像防賊似地防着張鐵口,哪怕是女兒大了,也一如既往不變地提防着。他對老婆不敢哼一聲,對張鐵口可就沒有什麼好臉色了。説話毫不客氣,最好張鐵口就別上門。
偏偏張鐵口不識趣,對矮羅漢的醋意置若罔聞,照舊常來不誤。他好像三月半年不來看黑羅剎,心裏就不舒服。一直到現在,張鐵口仍孤身寡人一個,將矮羅漢的家,當成自己的家了。而黑羅剎也親熱地招待他,每次來時,都殺雞宰鴨,將家中最好的美酒端出來。不但黑羅剎是這樣,連女兒山鳳也是這樣,將張鐵口當成了唯一的親人似的,甜甜的叫張鐵口為伯伯,這更使矮羅漢不好受了,害怕一旦老婆、女兒都跟了張鐵口走,那自己不蛋打雞飛,什麼都沒有了?正因為這一點,矮羅漢特別害怕黑羅剎和順從自己的女兒,哪怕是山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摘了下來的。
其實矮羅漢的醋意是多餘的,更沒有必要。黑羅剎雖然為人暴戾,有時不近情理,但卻是頂守婦道的人,不會亂來,抱着女子從一而終的觀念,絕不會棄矮羅漢而去。山鳳更不會這樣了。就是張鐵口,他只是精神上暗戀黑羅剎而已,沒有什麼越軌的行為。矮羅漢出於自卑,才有這種不正常的心理。
現在矮羅漢見張鐵口又來了,而且還要見自己的老婆,怎不格外提防?張鐵口對矮羅漢的態度,是司空見慣,不以為怪,説:“我是來見表妹,告訴她要小心了!”
“小心?小心什麼?”
“因為有兩個可怕的人,會前來找她的麻煩!”
“他們有你這麼可怕麼?老子是什麼人也不怕,最怕的就是你。”
張鐵口笑道:“他們比我還可怕多了!”
“你別來嚇我,我一向是嚇大的。”
張鐵口笑了笑:“不過,你是怎麼也嚇不大的!只能説越嚇越胖。”
“別開玩笑,小心我將你這張鐵嘴挖開了,叫你以後沒辦法在江湖上裝神弄鬼騙人錢財。你説説,那兩個是什麼樣的可怕人物?”
“一個是丐幫的長老,鬼影俠丐吳三。”
“什麼?是他?”
“你説他可怕不可怕?”
“這個臭叫化是難纏,聰明詭異。”
“還有一個比他更可怕的人。”
“誰?”
“飛天妖狐!”
“什麼?是這個古靈精怪、詭計多端的女飛賊?”
“不錯!正是她。”
“他們跑來幹什麼?”
“矮老弟,你寫一個字來,讓我測測,看你是破財還是丟了人,能不能擋災。”
“去你的!老子不信這一套,你去騙那些凡夫俗子吧!”
“好好,你不測字了,不過飛賊上門,還會有好的嗎?你老弟小心你家的奇珍異寶了。”
“她敢?我擰下了她的腦袋!”
“我害怕你的腦袋給她擰下了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不過,這個女飛賊只取珍寶,不喜歡摘人的腦袋。”
正説着,門外山鳳喜悦的歡叫聲響了起來:“娘!張伯伯又來了!”
“是嗎?乖女,那你快去後園將那隻大公雞宰了,招待你張伯伯。”
聲落人現,黑羅剎和山鳳帶着一般山裏的春風走了進來。山鳳經過了元逍一事之後,由一個天真、善良、無知的少女,一下變得成熟起來,彷彿懂事多了,失去了以往的天真,但依然還是那麼的善良。她説:“張伯伯,你幾時來了?”
“乖侄女,我剛來一會,板凳還沒有坐熱,你和你娘去哪裏了?”
“我跟娘上山採藥去了。伯伯,你還沒有喝茶吧?來!我去給伯伯泡一壺熱茶來!”説着,似雲雀般跑進了廚房。
黑羅剎怨矮羅漢:“我表哥來了,你怎麼連茶也不泡的?”
張鐵口説:“表妹,你別怪表妹夫,我也是剛來,正談着一件大事。”
“哦?什麼大事了?”
矮羅漢慌忙説:“他説,鬼影俠丐吳三和飛天襖狐會上門來找我們的麻煩。”
黑羅剎點點頭,一點也不意外:“黑老前輩沒有説錯,果然是他們找上門來了!”
張鐵口反而有點愕異:“表妹,你早知道他們會來?”
“聽説他們跟傻小子的情感極好,傻小子之死,他們怎不來向我們問清楚?”
矮羅漢問:“這女飛賊不是來偷我們的財寶麼?”
黑羅剎橫了他一眼:“你這個守財奴,她偷你的財寶幹什麼?我聽江湖上人説,這女飛賊是盜中有道,她盔取的是那些為富不仁、巧取豪奪或貪官污吏等為非作歹人的財富,有時一夜之間,弄得他們成了窮光蛋。她偷你的幹什麼?你是為富不仁,還是貪官污吏了?”
矮羅漢愣了楞:“我,我什麼也不是。”
“那你還害怕什麼了?”
矮羅漢怨起張鐵口來:“你這騙子,幹嗎來騙我,説她來偷我的財寶?”
張鐵口説:“你以為我真的是神仙嗎?什麼都知道?”
黑羅剎又問張鐵口:“表哥,他們是一塊來,還是各自來?”
“他們是一起來的。”
“奇了,一個是名門正派有名望的俠義人物,一個可以説是跟我們同屬一類的人,黑、白十分分明,怎麼會走到一塊了?”
張鐵口説:“我也不知道!”
矮羅漢衝着他説:“不知道,那你怎麼知道他們兩個人一塊了?”
“因為我在廣州城,見他們雙雙一塊來找我呀!”
“他們找你幹嗎?找你測字?”
“不錯!不錯!他們是來找我測字的。”
“他們測什麼字?”
“我遠遠地見他們,便慌忙躲開了!什麼也沒有測。”
黑羅剎奇了:“表哥,你躲着他們幹嗎?”
“因為我隱隱聽到飛天妖狐的一句話,感到不妙,只好在附近躲起來。”
“哦?她説句什麼話了?令你害怕得要躲了起來?”
“表妹,那女飛賊這樣説:‘三哥,那張鐵口能測出聶兄弟當日遭兇險,一定有些蹊蹺,我才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活神仙,能知過去未來的事。好!我寫一個字給他測測,看看他怎麼胡説八道。’所以我一聽便躲起來了!”
矮羅漢似乎高興了:“這女飛賊説得不錯嘛!你本來就位胡説八道騙人錢財。”
黑羅剎説:“表哥,這也不用躲着他們呀!你一向將一個字弄得左右逢源,怎麼説都可以,害怕什麼了?”
“表妹,你不知道,那女飛賊機靈過人,看一知十,再加上機警過人的鬼影俠丐在一旁,我這套玩意兒怎麼也騙不了他們,弄得不好,他們疑心我是殺害聶十八的兇手之一,那我還有命嗎?所以我還是早避開他們為妙。他們就算不疑心我,也會揭穿了我騙人的伎倆,那我今後怎麼在江湖上混飯吃?”
突然間,一位女子嬌聲嬌氣地在窗口外咯咯地笑起來,跟着説:“三哥!我説測字先生一定有古怪,你看,我不是説對了嗎?”
跟着一位男子説:“燕妹,我們進去吧!不可得罪了嶺南雙奇。”
嶺南雙奇和張鐵口一時間都怔住了。尤其是黑羅剎,武功上乘,真力深厚,竟然沒察覺到有人在自己窗口下伏着,那説明來人輕功極俊,屏息的功夫已達到了龜息法的高度。張鐵口一下拍打着自己的腦袋:“不好!我上當了,這樣一來,等於是我將他們帶到了這裏。”
鬼影俠丐吳三和飛天狐邢天燕雙雙在門口出現了,他們身後,還跟隨一位少女,那就是小雪。吳三首先抱拳拱手説匭ζ鵠矗潘擔骸叭紓∥宜擋庾窒壬歡ㄓ泄毆鄭憧矗也皇撬刀粵寺穡俊?BR>
跟着一位男子説:“燕妹,我們進去吧!不可得罪了嶺南雙奇。”
嶺南雙奇和張鐵口一時間都怔住了。尤其是黑羅剎,武功上乘,真力深厚,竟然沒察覺到有人在自己窗口下伏着,那説明來人輕功極俊,屏息的功夫已達到了龜息法的高度。張鐵口一下拍打着自己的腦袋:“不好!我上當了,這樣一來,等於是我將他們帶到了這裏。”
鬼影俠丐吳三和飛天狐邢天燕雙雙在門口出現了,他們身後,還跟隨一位少女,那就是小雪。吳三首先抱拳拱手説:“嶺南雙奇,請原諒我叫化不請自來,望多多恕罪。”
邢天燕襝衽説:“小女子邢天燕,拜見三位前輩。”吳三和邢天燕,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人家先以禮相見,黑羅剎就是再不近情理,行為乖張,也發作了出來,她只好以禮相見,説:“你們不來也來了,又何必客氣?兩位請坐。”
邢天燕坐下後對張鐵口笑着問:“張前輩,你不會怪小女子吧?”
張鐵口問:“你在廣州大街上,故意説那句話讓我聽到的?”
“張前輩,我要不是這樣説,又怎引得前輩帶我們尋得嶺南雙奇這兩位前輩的?我們在嶺南打聽雙奇前輩的居住地,都沒有人知道,不得已只好用這個辦法了!”
張鐵口苦笑着:“我一生騙人不少,想不到也為燕女俠騙了。燕女俠果然不愧是江湖人稱為機智過人的女俠。”
“前輩過獎了!小女也素聞前輩測字十分高明,善於察顏觀色,騙得人深信不疑。小女子也想領教下前輩測字的高明法。”
“燕女俠不會要我測字吧”
“小女子正想求前輩測一個字,看看我聶兄弟真的死了沒有?”
黑羅剎微微一怔:“什麼?你認為那渾小子仍活在世上麼?”
邢天燕眨眨眼:“這事問張前輩清楚了,困為是當今江湖上的一位活神仙,善知人間的過去未來呀!”
張鐵口連忙説:“燕女俠別説笑了,我這套騙人的把戲,怎能瞞得過燕女俠?不過,我可以説聲,你們的聶十八真的不在人世間了!”
“哦?前輩怎知道我們的聶兄弟死了?是親眼看見?還是測字測出來的?”
“這——!”張鐵口一時不知怎麼説才好。
矮羅漢説:“你們不用問他了,他既沒有親眼看見,測字更是哄神騙鬼。那渾小子是因為救我,不幸喪生在七煞劍門奪魄劍立運長的掌下。”
“我知道前輩武功奇詭莫測,嶺南無人能敵,而我們的聶兄弟武功不高,怎麼會反而救前輩你了?”
矮羅漢將白雲山當天的情景一一説出來,除了隱瞞黑豹的出現外,其餘的全部實説,令心思慧敏的邢天燕和機敏過人的吳三半點也聽不出破綻來。黑羅剎説:“吳三俠,燕女俠,其實這渾小子的不幸,我一家人在當時也非常的難受,救不及時,感到有負這渾小子了。”吳三和邢天燕聽了不由相視一眼,大家都不出聲。從嶺南雙奇的話中可知,他們所説的事的確符合聶十八的性格和為人,他的不幸,是出乎他對矮羅漢的武功無知和出於急切救人,才落得如此的結果。事件已清楚了,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問了。而嶺南雙奇卻擔心這精細、慧敏的女飛賊會聽出什麼破綻,提出一些難以叫人回答的話來,因此也一時沉默無語。廳上的空氣,顯得份外的嚴肅,也令人沉悶和緊張。
山鳳在這時端茶出來了,打破了緊張、嚴肅和沉悶的氣氛。廳中眾人的説話,山鳳在廚房至聽得一清二楚。對於聶十八的不幸,這位善良的少女,比任何人都來得傷感和難受,但願爹孃所説的話沒有錯,聶十八在那武功奇高、神秘出沒的老人照顧之下,能逃過大難,早日恢復過來。同時也暗暗高興聶兄弟能在江湖上,結識了這兩位在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看來聶兄弟為人太好了,處處招人喜愛。山鳳更想瞻仰一下這兩位俠義人士的風采,所以當廳中氣氛沉寂下來時,她及時端茶出來了,説:“吳三俠,燕女俠,張伯伯,你們請喝杯茶,解解渴,再慢慢談話呀!”
矮羅漢奇怪問:“乖女,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吳三俠和燕女俠了?”
“爹!我燒水時,在裏面聽到你們的説話呀!”山鳳不由又向吳三和邢天燕瞟了一眼,見鬼影俠丐頭髮凌亂,衣服破爛,雖然是一個乞丐,卻全身上下十分乾淨,不似一般叫化那麼骯髒,山鳳所見到的吳三,已不是以往的形象了,看來他和邢天燕在一起,才全身上下洗得乾乾淨淨,而且他眉宇之間,隱藏看一團英氣,也不是街頭巷尾叫化那般狎瑣。俠丐就是俠丐,神態自然與眾不同。而邢天燕在山鳳的眼裏看來,更是驚訝!這哪裏像是什麼女飛賊了?風采綽約,姿態嫵媚,這簡直是富豪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卻沒有千金小姐那麼羞答答的作態,卻是文雅大萬,辭鋒犀利。江湖女子就是與一般的女子不同,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了。
在山鳳打量邢天燕的同時,邢無燕也在打量山鳳。她見山鳳雖是一個深山女子的打扮,卻是天然風姿,容顏秀麗,宛加深谷中的一朵幽蘭,將善良、美麗集於一身,不禁暗暗驚奇:她父母兩人的長相,簡直令人不敢恭維,怎麼卻生出了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來?正是女子看女子,比男人看女子更仔細、挑剔。邢天燕看不出山鳳有任何挑剔之處,她幾疑山鳳不是嶺南雙奇親生的女兒了。當山鳳親手端茶敬她時,她説:“小妹子,多謝你啦!”
山鳳也敬了邢天燕身後的小雪一杯茶,説:“姐姐,請飲茶。”
小雪慌忙説:“不敢,我自己來。”
山鳳説:“姐姐,你來我的家,也是我家的客人,怎能要你自己來的?姐姐,你也坐下呀!要不,我倆到外面談話好不?”
小雪有點拘束:“小姐,不了,我們等會就走了。”
“哦?你們不在我家吃飯麼?就這麼急着要走?”
黑羅剎見自己的寶貝女兒已出聲了,不得不説:“吳三俠,燕女俠,我們是天南地北,難得兩位到我家一趟,請兩位在我家吃過飯再走吧!”
邢天燕説:“多謝兩位前輩,我們冒昧前來,無故打擾已是不該,怎能再麻煩前輩的?”她對吳三説,“三哥,我們告辭走吧!”
吳三也感到要打聽的事已打聽清楚了,同時也隱隱感到嶺南雙奇對自己的到來有所防範,沒有必要再留下來,便站起來説:“不錯!我們也該告辭了!”
黑羅剎説:“兩位這麼不給我家面子?”
吳三仍忙説:“前輩言重了!在下還有些急事,不敢在此久留。”
“既然這樣,我們不敢強留了。”
只有山鳳,依依不捨地讓他們離開,一直送他們到山坡下。才揮手告別説:“吳三俠,燕女俠,小雪姐姐,我真希望你們下次再來我家作客。”
邢天燕也動情他説:“鳳妹妹,有機會,我們一定來看你。”
“真的?那我在盼望你們了。你們可一定要來看我呵!”
山鳳轉身回去後,吳三問:“燕妹,你以後真的來看她麼?”
邢天燕説:“這麼一個天真善良的女子,我真不忍心欺騙她.以後想辦法來看看她。”
小雪説:“小姐,她真是深山裏的一隻鳳凰,令人感到可親可愛。”
邢天燕一笑,轉問吳三:“三哥,現在我們打算去哪裏?”
“我們先下廣州再説。”
小雪説:“怎麼?我們還去廣州幹嗎?不去河南熊耳山找七煞劍門的人,為聶少俠報仇雪恨?”
吳三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邢天燕問:“不是時候?”
“鳳妹,我總感到藍美人在江湖上的出現,十分的古怪,這明顯是一件大陰謀,挑動武林中人的一次互相大殘殺。現在黑、白兩道上的人,不知有多少人因藍美人而冤枉死去,我聶兄弟,是最無辜的一個人,我想查清楚了這件事再説。”
“我們去廣州查?”
“藍美人從廣州出發,我們只有再去廣州武威鏢局查問,是什麼人託他們保送這一次的鏢,不難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好,三哥,那我們趕去廣州吧。”
可是,他們專程趕到廣州時,武威鏢局空無一人,好像遭人洗劫過似的,馮總鏢頭一家和所有武威鏢局的人,已不知所蹤,令他們的這一條重要線索也斷了,只好北上,找七煞劍門的人盤問。
在吳三和邢天燕離開嶺南雙奇的家後,不到十天,又有人去找嶺南雙奇的麻煩了。這一次去的,是千里迢迢從漢口鎮趕來嶺南的穆家父女三人。他們父女三人,再也不是船家人的打扮,而是深山獵人的裝束,不走繁華市鎮,專走荒山野嶺,偏僻鄉村,不引起任何武林人士的注意。
這一天,穆老爹帶着婷婷和娉娉走到了春光明媚的金雞嶺上,嶺南這時是羣峯披翠、百花盛開,殷紅的杜鵑花,宛如一片紅霞,鋪滿在山坡上、水溪邊,將一條清清的山溪水,映得如天上彩虹般的美麗。穆家姐妹是第一次來到嶺南的地方,看見這一天上人間的美景,驚喜極了。要不是她們心中懷着對聶十八不幸的悲痛,她們準會像一雙彩蝶在山坡上、水溪邊傍飛奔歡躍。驀然,她們在不遠處的山坡石筍林中,看見一個大怪物,如球似的在石筍林中飛旋、穿梭着,令人驚異的是,這個球狀的大怪物,在石筍林中來往飛旋的盤旋時,其速如電,不但沒碰上任何一根從綠茵草地上冒出的尖尖石筍,也沒有碰到石筍林中的一些疏木林。
穆家姐妹驚訝極了。婷婷問穆老爹:“爸爸,這是什麼怪獸的?能懸空在亂石、疏林中亂飛,我們不是碰上了妖怪吧?”
穆老爹也一時看不清楚是什麼怪物,也感到愕異,似乎這會飛的圓怪獸有短短的手和腳,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想不到嶺南這個奇異的地方,有這等怪獸的。”
婷婷説:“爹爹,我們走過去看看,看它到底是什麼怪獸的。”
娉娉説:“我們先別過去,看清楚些再過去不遲,看看它會不會傷人的。”
説着,對面山坡石筍中飛旋的圓怪物,像發了怒似的,一連撞碎了四五條石筍,發出驚天動地的響聲,碎石四濺飛灑,穆家父女三人又看得駭然:這會飛的圓怪物,似乎力大無窮,一身筋骨硬如精鐵,碰石石碎,撞樹樹折。驟然,這怪物直朝穆家父女三人飛旋地奔過來了。穆家父女三人不由大吃一驚。穆老爹説:“小心!這怪物會傷人,別讓它撞着了!”
穆家姐妹將劍拔出來,準備迎戰這圓怪獸。她們一下看見這怪獸有張圓敦敦的笑臉,嘻嘻地笑着,在她們面前驟然停了下來。穆家父女三個一時又傻了眼:這個圓球似的怪物,竟然是一個肥胖的侏儒,手腳粗短,頂多三尺高,這麼一個畸形的怪人,身粗肚圓,簡直像個大肉球,但他的武功卻十分怪異。首先是婷婷睜太了眼問:“你是人還是妖?”
“我怎麼是妖了?”
“那你是人了?”
“我五官齊全,有手有腳,當然是人啦!小姑娘,你們是從哪裏跑來的?敢偷看我在山坡上練功。你們知不知道,凡偷看我練功的人,沒有一個能活着出去。”
“你想要殺我們?”
“這樣吧,你們想不死的,就留下來,陪伴我的寶貝女兒玩,我就不殺你們了!”
“我們不答應呢?”
“那你們只好死了!”
婷婷揚揚眉:“你能殺得了我們麼?”
“嘻嘻,那麼説,你們的武功很好了?好呀!那我就看看你們武功怎麼高。”
矮怪物説完,身軀一跳起,似流星般的就向穆家姐妹撞來。娉娉和婷婷以極俊的輕功閃開。矮怪物“咦”了一聲:“小姑娘,你們的輕功很不錯呵!這更好玩了,來來,我們再來一下。”
矮怪物説完,身軀一彈而起,挾帶着一般凌厲的勁風,招式怪異,武林少有,以自己的身軀作為大錘兵器,旋轉似地直向穆家姐妹撲來。
婷婷和娉娉相視一眼,身似矯燕,雙雙飛散,驟然齊回,人到劍出,分左右直刺怪物,宛如兩條游龍,破雲而出,矯捷如電。怪物招式怪異獨特,竟然從兩道劍光中滑溜溜閃開滑過去了,又倏然驟轉,撲擊她們。
穆家姐妹更似空中疾燕,閃避時同時進招。她們家傳的越女劍法,不但劍法上乘,更有奪天地造化之功,奇變莫測,不擊則已,一擊必中,單是擊出的劍氣,也可傷人,就是當今武林的任何一位一流的上乘高手,與她們姐妹交鋒,恐怕也難以取勝。何況她們是雙劍合壁,那怕就是二三十年前,一代人間奇俠黑鷹慕容智出手,也會有一番龍爭虎鬥,不上百回合,勝不了這一對穆家姐妹。這個圓怪物就是武功再怪異,怎能接得了穆家姐妹的雙雙出擊?所以在四五個回合之後,她們就逼得這怪物的溜溜的打轉轉了。要不是他的奇招怪式和一身真氣奇厚,穆家姐妹的劍鋒,早已劃傷他了,那裏容得他這麼的跳來跳去?
穆老爹在旁看得清清楚楚,心裏有幾分想到這恐怕是嶺南雙奇中的一奇,連忙説:“丫頭!千萬不可傷了他。”正因為這樣,穆家姐妹才劍下留情,只逼得他不能脱身,在山坡上跳來跳去的躲避,無法出招了。
怪物最後一個蹦跳,跳到一塊岩石上去。穆家姐妹還想進擊,怪物連忙搖手説:“好了!好了!我們不再玩了!我,我給你們兩個厲害的小姑娘累死了!”
穆家姐妹也停了手。婷婷問:“你不是要殺我們嗎?”
矮怪物睜大了眼:“我幾時説過要殺你們了?”
“什麼?你説過的話不算數?”
“哎!不是不算數,因為往往我自己説過了什麼話都不知道。”
娉娉問:“你還要不要我們留下來?”
“要是你們留下來,那就太好了!”
婷婷説:“矮冬瓜,你還想我們留下來?”
“想呵!怎麼不想?只是我沒辦法能將你們留下來。我想我的老婆大人,她會有辦法將你們留下來的。”
“你老婆大人?”
“對對,就是我老婆大人,你們要不要我叫她來?”
突然,一條黑影,從山峯上直飄下來,轉眼便到了山坡上,説:“不用叫,我來了!”
穆家父女一看,又怔往了,這是一位瘦瘦高高的婦人,身長臉也長,與矮怪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婷婷想問,穆老爹連忙喝住:“婷丫頭,不可對前輩無禮!”跟着上前拱手説,“在下要是沒看錯,兩位就是江湖上人稱的嶺南雙奇了,我們父女三人,是特意前來拜訪兩位的。”
黑羅剎剔起眼眉問:“你們有什麼事要來拜訪我們?”
“我們是因為聶少俠遭遇不幸的事,前來詢問一下。”
矮羅漢愕異了:“你們也是來問那傻小子的事?”
“是!”
黑羅剎警惕地問:“你們是那傻小子的親戚?還是他的朋友?或是來打聽藍美人的下落?”
“兩位別誤會,我們是聶少俠的朋友。”
婷婷忍不住了:“再説,聶少俠身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藍美人,是無辜遭人冤枉!”
黑羅剎又打量了他們父女三人一眼,點點頭:“你們就是穆家父女吧?”
穆老爹微怔,“兩位怎麼知道我們姓穆了?”穆老爹感到自己父女三人,一向不以真面目在江湖上出現,除了鬼影俠丐、邢天燕和聶十八知道外,可以説武林中沒有人認識自己。這次前來嶺南,化妝成深山獵人,目的就是不想任何江湖人知道,而遠在嶺南的黑羅剎,卻怎麼知道了。難道是聶十八説的?不會,聶十八是位信人君子,絕不會是他説出來。黑羅剎警惕的心放下來了。初時她在山峯上遠遠看見丈夫與兩位少女比武交鋒,以為是七煞劍門的人上門尋仇來了。現在一聽説他們是穆家父女,不由放下心來。穆家父女,在江湖上沒聽人説過,也不知是什麼人,但由神秘黑豹口中説出,説他們會和鬼影俠丐吳三的來找麻煩,就不會是一般人了。就是當今武林有名望的人物,黑豹也不屑一提,由他説出來,可見份量極重。她在山峯上見穆家姐妹劍法精湛無比,達到人劍合一的最高境界,想到就是自己出手,也未必能取勝,不禁心頭凜然,何況少女身旁的一位老者,還沒有出手哩。要是他們是七煞劍門的人,今日有一番惡戰了。説不定令自己夫婦在嶺南的威名一夕掃地。現在見他們是鬼影俠丐一類的人物,只不過前來詢問聶十八的生死而已,便換了笑臉説:“既然三位是那傻小子的好友,清到寒舍坐下細談。”
穆老爹一揖説:“在下父女,正想到貴府拜訪。”
黑羅剎似乎對穆家父女特別的破格接待,看來武林中、江湖中,還是以武功高下來分別,要是一般的武林人士,黑羅剎三兩句便打發他們離開了,怎會邀請他們到家裏坐的?”
穆家父女跟隨嶺南雙奇來到了他們的家裏。一進柴門,矮羅漢就高喊:“乖乖女,又有客人上門啦!快燒水泡茶。”
“哎!”山鳳在屋裏應着,似小鳥般撲了出來。她一見穆老爹和穆家姐妹,高興得睜大了一雙美麗的眼睛:“爹!娘!這是哪一位大伯和兩位妹妹的?”
矮羅漢笑道:“這是穆大伯和穆家姐妹。乖女,你快來拜見他們,穆家姐妹的武功好極了,連你爹也不是她們的對手。”
山鳳怔了怔:“爹!你和她們交過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