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説到黑妖見俏郎君內勁深厚,震驚之餘,説道:“小子,好功夫,再接兩掌。”他一掌拍出後,跟着第二掌又拍戰這連環雙掌,是黑妖的絕技之一,真是掌勁如浪,一浪未到,二浪又洶湧澎湃而來。
俏郎君內力雖然深厚,一時也難以招架這狂風怒濤般的掌勁。他立即騰空而起。可是白妖似乎早已料到他有這一着了,藏在衣袖中的軟索驟然出手,直向俏郎君捲來。俏郎君不但機智過人,輕功也出色,竟然在半空中一個筋斗,險險避開了驟然捲來的軟索。可是人剛落地,黑妖一掌又已拍到。他就地一滾,黑妖的掌力已將他剛才站立的地磚擊得磚屑沖天而起,眼前的平地頓時成了一個尺多深的坑。金媚娘説:“小兄弟,身手的確不凡,竟然閃過了我們的兩招。”
俏郎君兩次險險地閃過了黑白雙妖的聯手,暗想:這黑白雙妖,果然名不虛傳,聯手的確少人能敵。便説:“看來,你們當真要取我的命了。”
金媚娘嬌笑着説:“小兄弟,我們可是跟你鬧着玩的,你別太認真了。”一邊説着,軟索一邊如怪蟒般飛撲而來。俏郎君一邊接招一邊説:“要是區區不認真,剛才的兩招,我真的永遠留在這裏了。”
轉眼之間,這三位黑道上的高手,已殺得難解難分,慕容墨父子和老管家看得瞠目結舌。這也是紫竹山莊第一次的奇恥大辱。這三個黑道人物,全不將他們放在眼裏,在小燕靈堂上交鋒,將靈堂鬧得一塌糊塗,輓聯紛飛,桌椅翻倒成碎塊。他們三人就是想出手將打鬥的人都趕了出去,亦自問武功不及,只有拚死護着靈台。
這三位黑道高手,雖然交鋒激烈,似乎還有點忌憚,不敢毀了慕容小燕的靈位。突然,有人大喝一聲:“你們都給我滾出去。”三位黑道高手不由同時躍開,一齊停下手來。一看,不知幾時,靈堂一角,站着一位蒙面黑衣人。黑白雙妖和飛盜同時愣住,慕容墨父子和老管家也愕異了。這個人是誰?幾時走進來的?
蒙面黑衣人又大喝一聲:“我叫你們都滾出去!聽到了沒有?”
白妖金媚娘首先發問:“叫我們都滾出去!口氣好大哪!”
黑妖瞪着眼説:“你是什麼東西,敢對我金妹這般無禮?”
黑妖話沒説完,突然“啪啪”兩聲,蒙面黑衣人以快如電閃的行動和手法,給了黑妖兩個火辣辣的響亮的耳光,接着只見黑妖飛出了廳外,像一隻大黑熊摔在廳門外的石階下。
眾人更是大吃一驚:白妖只出一招,便奪了範鞭手中的兵器,把人也摔到一邊去。這個黑妖,武功就算略遜於白妖,也不至於像範鞭一樣,一招就叫人拍了兩個耳光,摔到廳外吧?白妖急忙奔出去扶起黑妖。
蒙面黑衣人又目視飛盜俏郎君:“你還不給我滾出去?”
俏郎君一聲冷笑:“區區一向不喜歡受人威脅的。”説時,凝神應招,以防黑衣人突然出手。
蒙面黑衣人“嗖”的一聲,將劍拔出:“看來你武功不錯,亮兵器出來!”
俏郎君早已紙扇在手,問:“區區請教閣下尊姓大名,是那條路上的朋友?”
黑衣人冷冷地説:“我要是説出了姓名,你就永遠出不了這紫竹山莊的大門。在下剛才見你解了慕容莊主之危,才對你稍微客氣。”
“那區區榮幸得很哪。”
“你滾不滾?”
“區區不是説過,我不會在威脅之下而離開的。”
“你這個飛賊,肆無忌憚地在紫竹山莊任意胡為,早該教訓你了!”説時,一劍揮出,頓時劍氣森森,寒氣逼人。
俏郎君一看,心內頓時悚然。來人一招劍法使出,已是一流上乘高手的劍招了,更不敢大意,紙扇一張,便接招還招。六七招後,黑衣人大喝一聲:“給我撒扇!”跟着一條血箭飛濺,慕容墨父子等人一看,這個飛賊面如死灰,紙扇落地,手腕已中了一劍。他與黑白雙妖交鋒,鬥了近一百招,仍略佔上風,可是在蒙面黑衣人劍下,還沒走滿十招,便大敗了。黑女雙妖在外一見如此情形,早已雙雙而逃。
蒙面黑衣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收劍回鞘:“念在你往日為惡不多,我不殺你,滾!”
俏郎君緊閉嘴唇,長嘆一聲,灰溜溜地走了。
俏郎君一走,蒙面黑衣人朝慕容墨下拜説:“在下來遲,使莊主和少莊主受驚了,請恕罪。”
慕容墨父子初時以為這個蒙面黑衣人也是黑道上的人物。一般來説,俠義上的人物,行為向來光明磊落,是不會蒙面的。所以見他趕走了黑白雙妖和飛賊後,仍警惕萬分。現在見他突然行如此大禮,父子兩人慌忙下拜回禮。慕容墨説:“俠士快請起,我父子兩人,正要拜謝俠士相救之恩。”
“莊主快請起,不然,折殺在下了。”
結果雙雙相扶起,慕容墨又問:“請問俠士高姓大名,能否以真面目相見?”
蒙面人除下了面布,慕容墨父子和老管家一看,又驚怔了,脱口而説:“是你?!”
原來這蒙面黑衣人不是別人,卻是小燕劍下留情、放走了的那個西域玄冥陰掌門的使者輕風。這怎不叫慕容墨父子和老管家驚怔?
“正是在下。那日蒙小少莊主求情,老夫人不殺之恩,特此趕來相報。”
慕容墨父子和老管家又是大感意外。想不到西域玄冥陰掌門中的弟子,能如此知恩圖報,看來在這世上,得饒人處且饒人是有好處的。
可是,西域的玄冥陰掌門與慕容一家有幾代之仇,西域冷魔,為小魔女白燕燕所殺.他的隔代弟子紅衣老魔,在四川青城山又為慕容小燕所殺。這兩代之仇,難道玄冥陰掌門派的人不想報仇雪恨?而且他們的高手東方老兒,還死在紫竹山莊中。慕容墨父子驚疑交半,這個輕風使者前來,在報了恩後,就會為他的師門報仇了!不由又問:“你只是為報恩而來?”
黑衣人輕風使者明白其弦外之音,誠懇地説:“在下的確為報恩而來,別無他意。要是那日不是老夫人開恩,今日也就沒我輕風這個人了。”
慕容墨感嘆地説:“難得俠士如此高義,但願從此以後,我們兩家之間能化敵為友。”
黑衣人長嘆一聲:“恐怕目前還不可能。”
“俠士此話怎説?”
“在下的確有如此心願。可是我們的掌門人就不是這般想了。莊主,不瞞你們説,在下這次來,是奉了掌門人之命而來的,他不但想復仇,更想奪取你家的武功絕技。”
慕容墨點點頭,落落大方説:“俠士個人之恩已報過。現在請報師門之恨吧。”
輕風慌忙搖手:“莊主別誤會,在下雖是掌門人派來,也是在下自動請求要來的。一來報老夫人之恩;二來也通知莊主,早作準備。最好莊主一家,暫時遷移到其他地方去。在下擔心掌門人派其他人來,莊主就危險了!”
“那俠士怎麼向貴掌門交代?”
“請莊主給在下身上劃上一劍。”
慕容墨愕然了:“這幹什麼?!”
“這樣的話,回去稟報時,在下可説因武功不濟,為慕容家人所傷,回去稟報,這或許可阻止我們掌門不再派人前來。因為在下若受傷,就説明紫竹山莊仍有高手,使他有所顧忌。”
“這,這不行,我……”
“既然慕容莊主下不了手,在下只好自己動手了!”黑衣人一下用劍劃傷了自己的右臂,頓時血湧如泉。
慕容墨一怔:“俠士,你——!明兒,管家,快為他包紮,將我家傳九轉金創還魂丹給俠士服下。”
黑衣人説:“莊主,多謝了!九轉金創還魂丹固然非常神效,但易為我們掌門人看出,在下自有我派的刀傷良藥。”他服下了藥,多謝了慕容明為自己包紮,又説:“莊主,請早作準備。據在下所知,恐怕還有一些黑道上的高手前來尋找麻煩,在下告辭了!”他一説完,便施展輕功而去。
黑衣人走後,慕容墨搖頭嘆息,命管家範鞭派人重新收拾靈堂。慕容明默不作聲,他一向自以為武功極好,在江湖上未遇敵人。想不到卻連個瘋丐也鬥不過,更不用説黑白雙妖和那個飛盜俏郎君了。他從自高自大,又一下跌到了自卑的心理狀態。
老管家範鞭説:“老爺,老奴看這黑衣人説得不錯,老爺和少爺是不是先避一下,由老奴看守山莊好了。”
慕容墨搖搖頭説:“既然那些人是衝着我慕容家來,我更不能離開紫竹山莊。要是他們來不見我,必然會四處找尋,什麼地方也避不了!老範,你還是護着夫人和明兒、智兒離開這裏吧,我慕容一家,就拜託你了。”
“老爺,你千萬不能這樣,我……”
“老範,不要再説了。俗話説,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只感到愧對祖先,無能力保護紫竹山莊。你立刻收拾好,護着夫人、明兒他們走吧。”
慕容明説:“爹,我留下來,你和媽、弟弟走吧!”
“糊塗的孩子!你怎麼這般不懂事?我快五十歲的人了,你正年青,有更多的日子勤練武功。萬一我有什麼不幸,慕容家的擔子就全落在你的肩上,你母親和弟弟,都要你看顧,懂不懂?”
“爹!”慕容明還想再説。卻見母親帶了弟弟慕容智從靈堂布幔後面走出來,便説了一句,“媽,你怎麼也出來了?”
慕容夫人看了看靈堂上零亂不堪的狼狽情景,説:“老爺、明兒,你們都沒事吧?”
“媽,我和爹都沒事。”
“你們沒事就好了。想不到那個黑衣人卻救了我們慕容一家。”
慕容墨一怔:“夫人,你早來了?”
慕容夫人點點頭,望了身旁的慕容智一眼:“都是這個痴兒,吵着要來看什麼熱鬧。老爺,剛才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明兒,你爹説得不錯,你和管家到四川陶家、洞庭丐幫或雲南點蒼山去,一來躲避,二來也求他們傳你武功,總比在這裏等死好。”
慕容明驚問:“媽,你不去?”
慕容夫人搖搖頭:“我不能讓你爹一個人留在這裏,要是你爹有什麼不幸,我也不會獨生。明兒,我叫你去拜師學藝,並不是要你藝成後為慕容家報仇。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怎麼也消滅不了。但那位黑衣人的所為卻給了你媽很好的啓示:你奶奶臨去世時也曾説過,叫我們不要捲入江湖中的恩怨仇殺,找一個地方隱居下來,改名換姓,退出武林。現在看來,我和你爹無論如何是不能退的了。只有你還可以。明兒,你和管家立即就離開這裏吧。”
範鞭説:“夫人……”
慕容夫人苦笑着打斷説:“管家,你別再説了,我知道你的心意。要是我也走,只會成為你們的累贅。就是這個痴兒,也不能隨你們去。”
“媽,為什麼弟弟不能隨我們的?”
慕容夫人又望了慕容智一眼,嘆了一聲:“他這個樣子,帶在路上,不但會招來麻煩,更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還是讓他留在我身邊的好。是禍是福,就看他的福氣了。明兒,時間不多了,快收拾行裝,連夜和管家離開山莊。在路上你們也要改名換姓,更別去多管閒事。”慕容夫人説完,又朝管家一拜。
範鞭大驚,慌忙下跪説:“夫人,你不要這樣,折殺老奴了。夫人有什麼吩咐只管説,老奴定萬死不辭。”
“管家,明兒年青氣盛,一路上就多靠你了。他身負慕容和墨家的傳嗣……”
“老奴知道。”
“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再多説了,你和明兒就去化裝打點好,連夜走吧。”
慕容墨也説:“老範,夫人説的不錯,你們快去收拾一下,連夜從後山走吧。”
是夜,慕容明和範鞭便悄悄離開了紫竹山莊,從後山往西而去。他們決定先去投靠點蒼派白衣仙子。天亮時,他們走出樹林,正要轉上大道時,驀然從一旁閃出兩個人來,青衣勁裝,身配腰刀。其中一位麻臉漢子打量了慕容明一眼,有點驚訝,一笑説:“慕容少俠,真是山不轉水轉,我們又在這裏會面了。”
慕容明也一下看清楚了這麻臉漢子,這是黔南更頂山的二寨主麻虎,曾是自己當日在江湖上行走時的手下敗將,也有點驚訝,問:“你怎麼在這裏出現的?”
麻虎笑道:“沒什麼,我們四家聯盟,從現在起,注視來往孟英山的人而已。在下負責守在這一帶。”’“守在這一帶,注意來往的人,那你們要幹什麼?”
“沒幹什麼,只想為少俠一家效力,不容少俠家的武功絕學為他人奪去。少俠,你這一身打扮,要去哪裏?”
“隨便在江湖上走走。”
“少俠戴孝才幾個月,便要到江湖上行俠仗義了,真是難得。不過,在下還是請少俠轉回去,不要從這條路走了。”
“為什麼?”
“沒為什麼,這是我們四家商議好的,怕少俠前去有危險。”
老管家範鞭江湖經驗老練,麻虎無端端的在這四處無人的地方出現,便知不懷好意了。他為不想招來太多的是非,忍着氣説:“少爺,既然麻二寨主這樣説,我們轉走第二條路吧。”
要是以往,慕容明早已出手教訓這麻虎了,現在他想了一下説:“也好,我們走第二條路吧。”
麻虎説:“第二路恐怕也不能走。就是少俠想轉回去,嘿嘿,我們也想看看少俠的行囊。”
慕容明忍不住了:“麻虎,你欺人太甚了。我的行囊能讓你搜查的麼?”
麻虎聳聳肩:“少俠,對不起。”
“好!你亮兵器吧!”慕容明將劍拔出。
麻虎大笑:“好,好!我麻虎再次領教少俠的高招啦!”
過去,慕容明出手四五招,麻虎就大敗而去。現在的麻虎,竟能戰四五十招,並且已明顯佔着上風。老管家一看不對,便要出手相助,而麻虎的同伴將刀一擺説:“老管家,最好我們各不插手,讓他們單打獨鬥,以決勝負。要是你老出手,我也只好還招了。”
“閣下是誰?”
“大瑤山的闕雲山。”
“桂東悍匪鬼手刀闕雲山?”
“好説!好説!”
“對了!你們説四家聯盟,是哪四家?”
“黔南更頂山、滇東祿布山、桂南大明山以及在下的大瑤山,四家寨主聯盟,從今天起,不準慕容家的武功絕學外流而已。在紫竹山莊的兩三百里之內,東南西北,都有我們四家的人在各條路口守着。”
“那麼説,慕容家的人,要去別處,不論東南西北,都不能去了?”
“正是這樣。我們只放人入,而不準人出,除非他們能勝過我們手上的夥計。”
“好!我看看你能不能攔得住我。”
他們正要交手時,突然從樹林中飛出了一位蒙面黑衣人,兩三招劍出手,便將麻虎刺翻倒地,然後向鬼手刀闕雲山逼來。
鬼手刀見這蒙面黑衣人的劍術簡直不可思議,兩三招就殺了麻虎,連連後退,驚問:“閣下是誰?”
蒙面黑衣人雙目如冷電,森森逼人,一揮手,喝令鬼手刀説:“滾!”鬼手刀嚇得大氣也不敢透,慌忙奪路而逃。
慕容明和老管家又是驚訝異常,想上前拜謝,這個蒙面黑衣人似乎是個啞子,從出現到現在,從不哼一聲,只是揮手示意,令他們遠去,自己身形一閃,便如驚鴻般地飛入樹林中去……
慕容明訝然地問範鞭:“範伯,這蒙面黑衣人是誰?是不是昨天的那位西域俠士?”
老管家範鞭搖搖頭:“不是,是另一位蒙面黑衣人,論武功,似乎比西域的使者勝一籌。”
慕容明更目瞪口呆了。兩日來,他所見到的武林人士,武功一個勝一個,就是連眼前死去的麻虎,他的武功實際上也比自己強。這時,他才感到自己武功的微不足道了。
範鞭説:“少爺,我們快離開此地。”
慕容明仍呆若木雞,不説也不動。範鞭問:“少爺,你怎麼了?不是受了傷吧?”
半晌,慕容明才説:“我身上沒受傷,但一顆心卻傷透了!”
範鞭大驚:“少爺,你給麻虎的內力震傷了?”
慕容明卻急急問道:“範伯,你説,我家的那本劍譜,是不是西門劍法?”
範鞭一下明白慕容明所説的“心傷”了,便説:“老夫人所傳授給少爺的,當然是西門劍法。”
“不!它不是真的,奶奶傳給我的,不是真正的西門劍法。奶奶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騙我?”
範鞭微嘆了一聲:“少爺,以老奴看,老夫人並沒有騙你,她傳給你的,是西門劍法。”
“那為什麼飛賊俏郎君説是假的,為什麼我戰不過別人?”
“少爺,我看那飛賊根本就弄不清什麼是西門劍法。而西門劍法,要與內功和輕功相配合,才能發揮出巨大的威力,而且只有內功深厚、輕功超絕,才能練出西門劍法中神奇變幻莫測的變化招式來。恐怕是老夫人見少爺內功不深厚,輕功也還沒達到上乘的境地,所以一時沒向少爺傳授神奇莫測的變化招式。只要少爺今後苦練內功和輕功,恐怕會從老夫人的劍譜中,再細細參透老夫人平常傳給少爺的口訣和手法,自然就能領悟其中的變化奧妙。”
慕容明一下從重重的迷霧中看見了一線希望,問:“那麼説,我以後只有練好內功和輕功,才可以發揮西門劍法的威力了?”
“是這樣的。少爺,我們走吧。”
慕容明這才繼續上路。他們談話時,樹林深處,也有兩個黑衣人在高枝濃葉中輕輕地交談,其中一個説:“你快趕回去,恐怕又會出事了。”
“那他們呢?”
“由我暗暗跟着他們好了,你快去。”
接着,他們便在樹林中分手,各奔東西。
在慕容明和範鞭西去的路途上,每當他們碰上危險,蒙面黑衣人就會突然出現,解救了他們,將那些要害他們的高手和黑道上的魔頭強敵不是殺了,就是砍去了手腳,就是從來不跟他們説話。蒙面黑衣人這些神秘怪異的行為,令他們一路狐疑,不知道這神秘人為什麼要救自己,是否懷有其他用意。一直過了昆明,蒙面黑衣人似乎知道這裏已是點蒼派的地盤,再也沒出現了。點蒼派中,也有一位當今武林中的奇人一萬里豹,在江湖上不時神出鬼沒,專幹除暴安良的俠義之事。範鞭猛然想起這人,對慕容明説:“少爺,莫非這蒙面黑衣人是當今武林中的奇俠萬里豹,他在暗暗保護我們?”
慕容明説:“要是豹叔叔,怎麼不與我們對話的?”
“少爺,江湖上的奇人異士,往往行為與眾不同。或者你豹叔叔認為這樣做,才會更好地保護我們也不一定。到了點蒼山,是不是我們就清楚了。”
再説慕容墨夫婦打發兒子慕容明和老管家走後,一顆心才略略放了下來。夫婦兩人,橫下了一顆心,準備與紫竹山莊共存亡。第二天,慕容墨又召集全山莊的家人、奴婢訓話,説明目前紫竹山莊處境的危險,勸他們最好離開,另謀生路,以免作無辜的犧牲。
昨天幾個黑道上的魔頭大鬧靈堂,紫竹山莊一位守莊門的家人,也橫死於瘋丐的掌下,不少下人已感到驚恐。現在聽莊主這麼一説,要走的便有一大半,只有一小半下人,因感激慕容家待遇之恩,有的更感激老夫人和老太爺救過自己和全家人的性命,都不願走,説願隨莊主、夫人共生死。其中有小燕生前身旁的兩個丫鬟:碧雲和冷月,有夫人跟前的兩個丫鬟:阿蟬和阿紫,有痴兒的僕人小三子和慕容墨身旁的四位家人:福、祿、壽、禧等等,約二十多人要求留下,不管莊主、夫人怎麼勸也不聽。莊主將銀兩、衣服分給要離開的下人,打發他們走後,一時之間,全莊一百多人便散去了一大半,以往人來人往的紫竹山莊,頓時冷清下來,再也不像以前那麼熱鬧了。
不知為什麼,這些離去的家人莊丁,在兩個時辰後,絕大部分又都跑了回來……
慕容墨見離去的家人都轉了回來,愕異地問:“怎麼?你們怎麼又回來了?”再一看,其中有些人還眼腫臉青,嘴角流血,有的連衣服也撕爛了,奇怪地問:“你,你們與人打架了?”
一個過去守莊門的家人説:“莊主,山下有人不讓我們走,將我們都趕了回來。”
“哦!什麼人不讓你們走的?”
“莊主,我們不知道。他們不但不讓我們走,還把我們所帶的衣服、銀兩全搶去了,不論男女,全要搜身。小人們不服,便跟他們交手。可是他們三下五去二,便將我們打得頭腫臉青的,阿木更當場給他們打死了。”
這真是紫竹山莊的奇恥大辱。過去,紫竹山莊百里之內,武林人士經過,幾乎大氣也不敢透。現在這些人不但不將紫竹山莊放在眼下,更敢肆意在紫竹山莊境內行兇殺人。慕容墨一向是個純厚仁慈的人,聽了也不禁勃然大怒,問:“現在那些人在哪裏?”
“就在山腳下。”
“好!你們帶我去看看。”
慕容墨吩咐家福、家禧兩人看守山莊內外,自己帶了家壽、家祿和幾個返回的家人來到了山下,遠遠便看見一個青衣漢子守在路口上。這漢子一見慕容墨親自帶了人下山,一聲呼哨,頓時兩旁樹林裏竄出十多個一色勁裝的大漢來,一個個持刀提棍,一字排開。其中一位大漢,短鬚突眼,臉上有一塊紫紅色的胎記,分外搶眼。顯然,這個陰陽臉的短鬚突眼大漢,是這一夥大漢的首腦人物。他嚮慕容墨一揖説:“慕容莊主請了!”
慕容墨見對方以禮相見,也只好忍住氣,還禮説:“不敢!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在下姓冷,賤名棟。江湖上人稱飛標鬼臉棟。”
慕容墨極少在江湖上走動,除了一些知名人物外,對武林中的其他人物更不大熟悉,但對這個飛標鬼臉棟卻是知道的,便説:“原來是大明山的冷氏三雄冷二寨主,失敬,失敬!”
大明山的冷氏三雄,大寨主冷山,二寨主冷棟,三寨主冷梁,稱雄桂南一帶。雖是黑道上的人物,卻也頗有俠名,專劫富商貪官,賙濟附近的貧苦山民鄉婦,所以慕容小燕不去找他們的麻煩。往日,他們有時也派人送些財物前來孝敬紫竹山莊,都給墨明智冷冷地拒絕了,並勸告他們不得無辜殺害人命。在這一點上,冷氏三雄也的確做到了。想不到慕容小燕一死,墨明智悄然而去,他們眼見不少的黑道人物都在覬覦慕容家的絕學武功,也不由怦然動心,加上更頂山、大瑤山派人前來遊説,便加入了四家聯盟的行動。
飛標鬼臉棟忙説:“莊主客氣了!”
慕容墨卻不再客氣了,問:“請問冷寨主到此有何貴事?”
“特來拜訪莊主。”
一位捱打受了傷的家丁忍不住插口:“你既然要來拜訪我們莊主,為什麼不准我們過去?打傷了我們,又殺死了我們的同伴?”
慕容墨點點頭説:“請問冷寨主這事怎麼解釋?”
鬼臉棟説:“慕容莊主,真對不起,這事純粹出於誤會。”
慕容墨問:“誤會?”
“莊主,當時在下沒有趕來,我手下的兄弟一時不明,不知是貴莊的家人,見這麼多的人一鬨而來,以為他們掠奪了貴莊的財物,所以不准他們過去。誰知兩下言語不和,便動起手來,莊主,真對不起,既然是貴莊的人,凡受傷或死的,在下負責賠償就是。”
原先守門的家人問:“死了的人你怎麼賠償?”
鬼臉棟盯視了他一眼,轉向慕容墨問:“莊主,總不會叫在下殺一個弟兄來抵命吧?”
慕容墨説:“這倒不必,人已死了,怎能再傷一條人命的?就請冷寨主厚撫他的家屬就行了!”
鬼臉棟一揖道:“多謝莊主寬宏大量,怪不得江湖上人稱莊主仁慈厚道,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他回頭對一條大漢喝道,“還不過來叩謝慕容莊主!”
這個大漢連忙跑過來,朝慕容墨叩頭謝恩。慕容墨説:“不用了,希望你今後再莫出手傷人。”
“多謝莊主大恩!”這條大漢又叩了一個頭,起身退下。心裏在暗暗哂笑:怪不得江湖上的人稱無用慕容墨了,的確,什麼寬厚仁慈,在黑道上人來看,完全是“無用”“糊塗”的代名詞。
慕容墨對鬼臉棟説:“冷寨主,現在誤會已消,請放我莊的人過去吧。”
鬼臉棟似乎有點為難地説:“這個——,請莊主原諒,這個在下作不了主。”
慕容墨困惑了:“什麼,你作不了主?”
一直在旁不出聲的家壽再也忍不住了,他感到自己的莊主太過軟弱寬厚,明明是自家山下的道路,自己莊上的人不能自由來往,卻要由別人來作主,這像話嗎?簡直是欺人太甚!要是老莊主、老夫人在,能容許他們做?便脱口而説:“我們紫竹山莊的人,走自己的路,要你們作什麼主?”
鬼臉棟一笑説:“請別誤會。我們這樣做,是出於一片好心。”
“不准我們的人走,將我們的人打傷打死,趕了回去,是好心嗎?”
鬼臉棟頓時臉一沉,對家壽喝道:“你是什麼人?”
“在下是紫竹山莊的前莊護衞。”
“我看你是前來紫竹山莊卧底的!”
家壽大怒:“你敢對我胡説八道?”
“你要不是卧底的,何必這樣大怒?”
“你—一!”家壽給氣得説不出話來。
慕容墨説:“家壽,冷靜點,你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你從小就是個孤兒,由老夫人帶你回來,一直在紫竹山莊中成人,成家立室。我一向視你為心腹,不管別人説什麼我也不會相信的。”他轉頭對鬼臉棟説:“冷寨主的好心我謝過了,請你叫你手下的弟兄閃開,讓我莊的人過去。”
鬼臉棟説:“慕容莊主,你太厚道了!就算這位尊僕是你的心腹,但這些要離去的人,難道其中沒有一兩個是有人打發前來紫竹山莊卧底的?”
“冷寨主,我莊的事,請你別來干預,是我叫他們離開的。”
家壽冷冷地説:“冷寨主,要是他們真有人前來卧底,現在叫他們離開,不更好嗎?”
鬼臉棟説:“江湖上人心叵測,他們離去,難免會偷了慕容家的武功絕學而去。”
“你是不讓他們走了?”
“對不起,在下是出於一片好心。一旦讓慕容家的武功絕學為魔頭們得了去,那將是江湖上的一場血腥屠殺。”
慕容墨想不到自己母親一死,父親離開,慕容家的武功絕技,便成了武林中的獵物。前不久,有嶺南瘋丐、長白山黑白雙妖、飛盜俏郎君前來大鬧靈堂;現在,大明山的冷氏三雄,更進了一步,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已視為他們的囊中之物,前來紫竹山莊“保護”,不許他人染指。想到這裏,慕容墨既自恨自己無能,也忿恨冷氏三雄欺人太甚,口氣不由放重了:“冷寨主,我家的武功絕學,用不了你來操心,最好請你帶着你的人離開這裏。”
鬼臉棟搖搖頭:“慕容莊主,在下離開這裏可以,恐怕你莊上的人,到了前面,一個個都會有生命危險。”
“這話怎説?”
“四十里之外,有另外一夥人,他們恐怕不像在下這麼好説話。”
“那夥人是誰?”
“勾漏雙惡。”
慕容墨不由一怔:“是他們?”
“不錯,正是他們。勾漏雙惡,一向心狠手辣,殺人如吃生菜。何況他們還與慕容家有過節。在下擔心你莊的人到了他們的手中,恐怕沒一個能活着回來。”
慕容墨一時不語。鬼臉棟又説:“慕容莊主,你不想你莊的人無辜喪命,最好還是帶他們回去,別離開紫竹山莊,等我四家的掌盤人到齊,就不怕勾漏雙惡前來挑釁尋仇了。”
“四家!?什麼四家的?”
鬼臉棟一笑:“四家,就是我們的大明山、黔南的更頂山,滇東的祿布山和桂東的大瑤山,有我們四家聯盟,別説勾漏雙惡,就是西域玄冥陰掌門的人,我們也不放在眼裏。”
慕容墨和家壽、家祿聽了,不禁相視一眼,西域玄冥陰掌門人的武功,雖然不為中原武林人士所知,但玄冥陰掌門輕風使者的武功,慕容墨卻親眼見過,不知高出瘋丐、黑白雙妖和飛賊俏郎君多少倍。現在鬼臉棟居然敢説不將玄冥陰掌門的人放在眼裏,那麼説,他們四家聯盟,其武功又不知高出玄冥陰掌門多少倍了!要是這樣,他們四家何不早日聯盟,稱雄江湖?還是他們深藏不露,直等到今天才露臉?
的確,單是勾漏雙惡,其武功已不在瘋丐、黑白雙妖和飛賊俏郎君之下,是近來黑道上新湧現的兩個大魔頭,令武林人士為之側目。慕容小燕在生時,早想除掉他們,可是這雙惡行蹤不定,出沒無常,勾漏山更是處處深谷峻嶺,大大小小巖洞極多,加上森林密佈,只要他們藏在任何一處不出來,就令人無法找尋。所以小燕一直無法除掉他們。要是這雙惡真的來了,慕容墨自問要勝他們。恐怕不可能。再加上西域玄冥陰掌門的人到來,自己是怎麼也保不住紫竹山莊了,慕容墨已抱着一死的決心,才遣散家人,着他們另謀生路。現在勾漏雙惡既在前面,又怎能叫這些家人前去送死?
鬼臉棟見慕容墨長久沉吟不語,微微笑道:“慕容莊主,還是聽在下的一句忠告,帶人轉回紫竹山莊的好。”
慕容墨還沒有回答,一陣“的篤,的篤”的驢蹄聲傳了過來,接着在山道的轉角處出現了一匹小青驢,驢背上騎着一位年約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身青衫青褲青披風,頭戴露髻遮陽斗笠,就是斗笠也是青色的。斗笠遮去她一半的面孔,只露出尖尖的下巴來,看不清她長得是美是醜,但她嬌小玲瓏的身段,已使人感到她的嬌美了。她如一團青雲似的,緩緩從山道那邊而來。
在這風雲匯聚的孟英山下,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小姑娘,單身匹驢,不能不使人感到訝然。不但是紫竹山莊的人感到驚訝,就是連鬼臉棟二寨主和他的十多位手下弟兄,也莫不感到訝然,各自心裏暗問:這來的是什麼人?
一個單身少女在江湖上出現,往往有兩種可能,一是身懷絕技,才敢毫不畏懼地一個人在江湖上闖蕩;二是天真無知,不知道江湖上風波的險惡,以為自己有一點武功防身,便一個人跑出來行走江湖了。這少女是前者還是後者?叫人一時看不透。
這少女來近了,看見上山的路口站了那麼一大羣人,她跳下驢來,奇怪地問:“你們在這裏幹什麼呀?怎麼擋住上山路口的?”嬌滴滴的嗓音宛如鶯啼。
顯然,這少女是個初出道的雛兒,似乎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因為稍有江湖閲歷的人,一看當時的情景,便知道是武林人士在爭執或要交手了,決不會這樣問的。
鬼臉棟一時不明少女的來歷,問:“姑娘是誰?”
“我呀!莫紋。”
鬼臉棟一怔:“什麼!?莫問?”
“是呀!你認識我?”
“那麼説,姑娘是叫人不准問了?”
少女格格地笑起來,露出了一口白玉般的貝齒,説:“哎!我怎不準人問吶!我姓莫,名紋,你千萬別誤會了。”
“原來是莫姑娘,失敬,失敬!”
少女睜大了眼睛問:“你失敬什麼呀!”
“失敬”兩字,本來是江湖上初見面的一句客氣語,這少.女居然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這樣反問?要是故意反問,這少女明顯地沒將鬼臉棟看在眼裏,在調侃鬼臉棟了。鬼臉棟素有江湖經歷,仍摸不透這少女的用意,忍住氣微笑問:“請問姑娘,到此何事?”
“我來玩呀!你們不是也來這裏玩麼?”
“你來這裏玩的!?”
“對呀!我聽説孟英山有座紫竹山莊,頂好玩的,所以我順路跑來了。你們不是來玩的麼?要是來玩,我們一起去呀!不然我一個人去,連個伴兒也沒有,好玩也變得不好玩了!”
鬼臉棟冷冷地説:“我們可不是來玩的。”
“哦!?那你們來這裏幹什麼?”
鬼臉棟不回答,朝慕容墨一指説:“姑娘,他就是紫竹山莊的慕容莊主,你要去紫竹山莊玩,問問他讓不讓你去吧。”
“什麼!?他就是紫竹山莊的莊主?你怎麼不早説呵!”少女嚮慕容墨襝衽説,“慕容莊主,小女子拜見你啦!”
慕容墨一直在旁默不出聲地注意這少女的行動,想弄清楚這少女的來意是什麼。一聽説她是順便來紫竹山莊玩玩,心中便想,這少女不知是那一門派的弟子,難道她也是來謀奪我家武功絕學的?所謂“玩”,只是説得好聽一點而已。武林人士嘴裏所説的“玩”,就是交手過招的含意。這時見少女向自己施禮,也警覺地還禮説:“不敢!”
“慕容莊主,小女子想去紫竹山莊玩一下,不知莊主讓不讓我去?”
慕容墨心想:我紫竹山莊豈能讓人隨便來玩的?但見這少女直截了當地提了出來,為了不失面子和不甘示弱,忍住氣説:“姑娘真的要玩,我也樂意奉陪。”
少女高興地叫起來:“這太好了!我真想看看紫竹山莊有沒有我住的山莊好玩。”
“哦!姑娘仙鄉何處?”
“貴州梵淨山莊。”
梵淨山莊四字一説出,在場的人全都怔住了。梵淨山莊的人,一向極少在江湖上拋頭露面,更不與武林人士來往。論武功絕學,也不在慕容家之下。其武功的詭譎,變化莫測,簡直令人難以置信。要是梵淨山莊的人也要來染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恐怕當今武林,沒有幾個人敢與她們抗衡了。
慕容墨説:“原來姑娘是梵淨山莊的人,真是失敬了!”
“莊主,那你是真的歡迎我啦!”
“歡迎!歡迎!不知姑娘要怎麼玩法?”
少女睜大了一雙美麗的眼睛問:“怎麼玩法?當然是走走看看啦!”
走走看看,在武林中人聽來,就是要交手試招了。慕容墨還沒回答,家壽已將劍拔出來,説:“姑娘要走走看看,小人先向姑娘討招了!”
少女一下愕然:“你拔劍幹嘛?”
“姑娘不是要和我家莊主走走看看麼?只要姑娘勝得了我,再與我家莊主過招不遲。”
少女茫然地問:“想去紫竹山莊玩玩,要交手過招後才能去麼?”
慕容墨見少女的神情,完全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不是來紫竹山莊尋事的,便制止了家壽,問:“姑娘,你只是想看看紫竹山莊的景色?”
“是啊。我聽人説,紫竹山莊很美,很好玩,裏面有山、有水、還有各種各樣的亭台樓榭,尤其是後花園,佈置得更美。才特地彎了過來看看的。”
“那麼姑娘原先出來想幹些什麼?”
“尋找一個擅自跑出來的家奴。”
“一個家奴!?他姓什麼?”
“姓黃,叫劍琴。”
慕容墨一下傻了眼,“黃劍琴!是飛盜俏郎君?”
少女搖搖頭:“我不知道什麼飛盜俏郎君。不過,我知道他輕功極好,我的幾個姐姐和姑姑們,出來找他都找不到。”
慕容墨暗想:或許這飛盜俏郎君與她逃走的家奴同名同姓也説不定,神州大地,同名同姓可多了,便不再問下去,説:“姑娘既然是想看看我紫竹山莊的景色,請!”
“不要交手過招了嗎?”
“姑娘,我們一時誤會了你的來意。”
少女笑起來:“原來這樣,剛才我心裏還暗自嘀咕哩!世上怎麼有這個規矩?不讓人去看就不讓人去看好了,怎麼要交手後才讓人去看的?”
慕容墨一笑説:“世上的確沒有這麼個規矩。家祿,你先帶這位姑娘上山進莊,莫怠慢了!”
家祿應道:“是!莊主。”
鬼臉棟這時突然説:“慢!”
家祿帶氣地問:“你想幹什麼?”
鬼臉棟懶得去理睬他,對少女説:“莫姑娘真的要去紫竹山莊麼?”
少女奇怪反問:“當然是真的呀,你以為我是假的嗎?”
“在下勸姑娘還是別去的好。”
“為什麼!?”
“沒為什麼,在下只恐怕姑娘去了紫竹山莊一趟,今後會招來無窮的麻煩,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少女揚揚眉問:“有這麼嚴重嗎?”
“在下説得半點也不嚴重,請姑娘三思。”
“我特地跑來想去紫竹山莊玩玩,還三思什麼的?”
“那麼説,姑娘是一定要去的了?”
“是呀!”
“既然這樣,在下為了姑娘的安全,只好阻止姑娘的行動。”
“你不准我去!”
“對不起,姑娘,在下是為你着想,不想使你莫明其妙地枉死在別人手下。”
少女秀眉又揚了一下:“誰敢殺我?”
“只要姑娘去了紫竹山莊一趟,恐怕今後要殺姑娘的人就多了!”
少女似乎是天生的犟脾氣,越嚇越不怕,她一笑説:“好呀!我真想看看今後要殺我的人有幾多。”
鬼臉棟手下的一個弟兄忍不住了,喝道:“小丫頭,你走不走開?”
“我不走開又怎樣?”
“老子就先殺了你!”
少女笑起來:“原來要殺我的不是別人,卻是你們!”她又慕容墨:“莊主,這些人是你莊上的人嗎?”
慕容墨苦笑一下:“姑娘,他們是這位冷寨主手下的弟兄。”
“哦!?冷寨主?那麼説,也是一個山賊的頭兒,怪不得這麼霸道兇蠻哩!”
鬼臉棟臉色一沉,一張臉顯得更難看了,喝道,“你説什麼?”
“你不是一個山賊的頭兒嗎?”
剛才嚮慕容墨叩頭賠禮的大漢怒吼一聲:“小賤人!你找死了!”他竄出來,一刀向少女劈頭蓋臉砍下去。慕容墨一見大驚,剛想出劍,卻見少女玲瓏嬌小的身形一晃,快似電閃,也看不清她是怎麼出手的,不但奪過了這大漢手中的刀,纖纖玉掌更把大漢拍飛了,人摔下來時,已是一具死屍。這是梵淨山莊的絕技——天殛掌。一掌便取人性命。
鬼臉棟看得心頭震驚:“你,你敢殺了我的人?”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風吹也倒的少女,一招就取了自己手下。人的性命。
少女似乎沒事一樣,笑起來:“虧你還是一個山賊的頭兒,這般不明道理。我不殺他,他就會殺我呀!我問你,有人要殺你,你殺不殺他的?”説罷,她將奪過來的刀,暗運內力一震,竟斷成了三四截,隨手將刀柄一丟,直插入土石中,以至沒頂。
少女露出了這一手驚人的武功,令大明山的羣匪瞠目咋舌,面色大變。鬼臉棟已知無力阻止這少女去紫竹山莊了,便萌退意,説:“好!你等着,我大明山的人不會放過你的。”他一揮手,“走!”羣匪便趕快離去。
鬼臉棟和羣匪一走,少女對慕容墨微微一笑:“莊主,小女子給添麻煩啦!”
慕容墨又驚又喜,連忙説:“莫女俠別這樣説,就是你不來,他們也在找我們的麻煩哩!”
慕容墨驚的是,已看出這少女武功之高,又在輕風使者之上,而且出手無情,比輕風使者更甚。要是她也是來算計自己家傳的武功絕學的,恐怕紫竹山莊無人能擋了,喜的是,總算是將鬼臉棟暫時驚退了,自己遣散的家人可以離去,便轉頭對要離去的家人説:“現在你們可以走了。我知道你們的家,都在四十里之內,勾漏雙惡不會危害你們的。”
少女笑道:“勾漏雙惡早已給我殺掉了!”
慕容墨又是驚喜:“勾漏雙惡已給你殺掉了?”
“是呀!他們兩個對我更無禮,沒辦法,我只好將他們殺了啦!”
慕容墨想不到自己母親沒能除掉的勾漏雙惡,卻叫這少女除掉了,可以説為江湖除掉了兩個黑道上的大魔頭。這本來是一件驚震武林的大事,為武林人士所敬仰的榮耀俠義行為,可這事從這少女口中説出,就像是踩死了兩隻螞蟻似的隨便得很,根本不當什麼一回事。慕容墨改容地説:“莫女俠,殺掉了這兩個魔頭,你可為平民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少女笑道:“我可沒想到為什麼人做好事呵!只是他們犯了我,我才殺了他們的。”
“莫女俠過謙了!”
“我不是過謙,我是説真的呀!”
“不管怎樣,莫女俠總算為江湖除了兩個大禍害。”慕容墨又對家人説,“現在你們更可以放心走了。”
要離去的家人們,本來於去留仍在疑惑害怕,現聽説殺人不眨眼的勾漏雙惡也死了,便放了心。他們叩謝了莊主和少女後,紛紛離去。慕容墨對少女説:“莫女俠,請!”
“哎!莊主,你別稱我什麼女俠女俠的,我可不是什麼俠義道上的人,我要是不高興起來,不管什麼人,我都殺的。”
“莫女俠説笑了!”
“莊主,我可不會説笑呵!”
慕容墨一笑:“好,好,莫女俠,請!”心想:自己母親在江湖上行走,又何嘗不是這樣?
“哎!你怎麼又叫我女俠了?你叫我莫姑娘不更好聽嗎?”
“要是你不介意,我就叫莫姑娘了!”
這位梵淨山莊的少女,隨慕容墨來到紫竹山莊。只見山莊前的一條大道,兩旁盡是一色蒼老盤屈的古榕樹,濃蔭遮日,一條山溪水,在山道旁的榕樹之下,潺潺地流淌着,那怕在炎炎的夏天,踏上了這條山道,也會使人有一種涼爽出塵的感受。更難得的是,橫跨大門溪水上的一座木橋兩頭,都是亭子似的建築,依欄杆而設有座位,中央蓋有頂篷可供來人歇腳納涼,觀賞橋兩旁的山色水景,整座木橋,宛如一條長廊,擋雪遮雨,這完全是廣西侗族人的古建築物。
少女看得大為高興,説:“這橋建得太美太好了!我梵淨山莊可沒有這麼一座橋呵!要是有,我會早早晚晚在橋上蹓躂的。”
少女正説着,驀然見一個青年從橋底下攀爬到橋的欄杆上,一臉的水漬沙泥,一身的衣服髒亂得很,笑嘻嘻地坐在欄杆上,年紀雖然有十八九歲,但神情完全像個大孩子。少女吃了一驚,問:“你是什麼人!?”
“嘻嘻,小姐姐,你生得很好看的。”
少女剔了剔眉,正想再問,只聽得慕容墨一聲大喝:“畜生!誰讓你跑出來了?”
“沒,沒有誰讓我跑出來,是我自己跑出來的。爹!這位小姐姐是我家的客人嗎?”
“畜生!看你成什麼樣子了!還不快給我滾回家去!?”
“爹!這位小姐姐生得好看呵!她跟不跟我玩呢?”
“畜生,不得無禮!”慕容墨轉頭對家壽説:“你將這畜生捉回去關起來。”
家壽應了一聲,對青年説:“小少爺,我們走吧!”説着,一手就將這青年提下欄杆來,牽着他先走了。
不用説,這個大孩子似的青年,就是慕容家的痴兒慕容智。少女見他給家壽牽走的情景感到好笑,問慕容墨:“莊主!這是令郎?”
慕容墨嘆了一聲:“家門不幸,生出了這麼一個痴兒,這恐怕是慕容家幾代殺人不少,才有此報。剛才小兒有什麼得罪姑娘的,望姑娘莫怪。”
“我怎會怪他的?莊主,令郎一向都是這樣嗎?”
“一向都是這樣。”
“莊主怎不請人醫治的?”
“請了好幾個大夫了,就連一代神醫千面女華陀也醫不了,看來他是沒治的了。”
“莊主,説不定令郎今後得遇奇緣,醫好也不一定。”
“但願如姑娘所説的就好了。”
説着,他們已走進大門,慕容墨夫人早已帶了隨身的兩名丫鬟阿嬋和阿紫在前廳的石階上相迎了。
慕容墨介紹説:“莫姑娘,這是賤內。”
莫紋便上前施禮説:“小女子拜見夫人。我是不請自來,打擾了貴莊,請夫人見諒。”
慕容夫人還禮説:“莫姑娘言重了。敝莊得姑娘光臨,無限榮幸。如有什麼招呼不周的地方,請姑娘原諒才是。”
“夫人,你真會説話。小女子只來觀賞貴莊,只要夫人不將小女子趕出去,我就高興了,還管什麼周到不周到的。”
慕容夫人一笑:“姑娘才真的會説話哩!”
“夫人,我才不會説話哩。在梵淨山莊中,她們都説我是笨嘴笨舌的小丫頭,一説話就得罪人,連自己也不知道的。夫人,你看我笨不笨?”
“姑娘説笑了!”
一兩句交談,慕容夫人打心裏極喜歡這少女的坦率和天真。她親切地挽了少女的手,雙雙步入大廳,分賓主坐下。慕容墨坐在夫人身旁相陪。
大廳原先是設有靈堂神位的,因給瘋丐、飛賊、黑白雙妖一鬧,已亂得不成樣子。便將靈堂神位搬入到內廳去了,前廳仍然是接待客人的地方。
小丫頭捧上香茶,慕容夫人説:“莫姑娘,請用茶。”
“哎!夫人,你們千萬別對我這麼客氣。一客氣,我反而坐得不舒服了,不如隨便一點的好。我這個人,最怕就是別人對我客氣。”
慕容夫人笑道:“姑娘這樣就更好了,我們家也是個粗人之家,不懂什麼禮貌,請姑娘以後別見笑就行了。”
慕容墨在旁陪笑不出聲。他這時心情頗為複雜。他本想問問少女要在紫竹山莊呆多久,但感到這樣問太沒禮貌了,好像下逐客令似的。按他本意來説,的確想這少女早點離開紫竹山莊。一來,他雖然請了這少女入莊,但仍對這少女的來意摸不透。武林中這麼多的人覬覦慕容家的武功絕學,這少女只是想來紫竹山莊玩玩看看?不想要武功絕學?何況近幾日來,各處黑道上的武林高手頻頻而至,紫竹山莊隨時都會有刀光劍影的血戰。這少女竟願冒着生命危險,千里迢迢跑來紫竹山莊看看?二是倘若這少女真是來玩的,並沒有其他野心,但如果黑道高手來到,而且都是心狠手辣、陰險殘忍的魔頭,這少女武功雖然極好,正所謂好手難敵四拳。萬一有不測,因自己累及少女,他於心不忍。可是,慕容墨又不知該怎麼把話説出來的好。
飲罷茶後,慕容夫人問:“姑娘,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休息幹嗎?莊子這麼美,我很想快點看看。”
“姑娘一路來不辛苦?”
“夫人,我可沒有這麼嬌嫩呵!”
“姑娘既然這麼説,那我便陪姑娘往各處看看。”慕容夫人説時站起來,吩咐阿紫將晚餐擺在後花園湖邊的倒影亭中,為莫姑娘洗塵。
莫紋説:“夫人,你叫一位姐姐陪我去走走就行了,不敢勞煩夫人尊駕。”
“姑娘第一次來,我不陪怎行?姑娘,我們一塊走吧,別客氣。”
慕容夫人又挽了她的手,由阿嬋引路,往後園而去。剛要進後花園時,慕容智又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仍然是一副大孩子的神態,笑嘻嘻地問:“媽媽,你陪這位好看的小姐姐去花園裏玩嗎?”
慕容夫人咦了一聲:“智兒,你怎麼跑來這裏了?小三子呢,他沒跟着你?”
“媽媽,小三子説花園裏有鬼,他不敢來,所以我來了。”
慕容夫人不由一怔:“你胡説什麼?花園幾時有鬼了?”
“媽媽,是真的呀!小三子説,他看見了一個大頭鬼。”慕容智轉問莫紋,“小姐姐,你怕不怕鬼?”
莫紋笑問:“你怕不怕?”
“怕呀!”
“怕,你怎麼還來這裏?”
“因為我見你和媽媽來了呀。”
“所以,你就不怕了,對不對?”
“對、對,我也很想看看那個大頭鬼是什麼樣的。”
“那麼説,你沒有見過大頭鬼了?”
“看見了,我還來幹嗎?”
“那你沒看見,怎麼説真有鬼的?”
“是、是、是小三子説的呀!”
慕容夫人説:“你去叫小三子來。”
“媽媽,他躲起來了。”
“這個該死的奴才,他躲在哪裏去了?”
説時,小三子從躲藏的地方站了出來,戰戰兢兢地説:“夫人,小人在這裏。”
莫紋一看,是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小廝,人頗生得伶俐?慕容夫人帶怒地問:“你在花園裏看見什麼大頭鬼了!”
“我、我、我,夫人,是我、我哄騙小少爺的。”
慕容智睜大了眼睛:“你幹嗎要騙我?”
“我、我、我怕小少爺跑去花園裏玩。”
“我們去玩不好嗎?”
“這、這……”小三子望着夫人,不知怎麼説才好。
慕容夫人皺了皺眉:“你什麼不好説的,怎麼卻説花園裏有鬼?”
“夫、夫人,因、因為小少爺怕鬼。”
“好了,好了,下次不許胡説,你帶小少爺走開吧。”
這個痴兒,竟然像小孩般撒起嬌來:“唔!媽媽,我不走開,我要跟你去花園裏玩呀。”
慕容智已是十九歲的人,長得比她媽媽還高出一個頭,完全是個青年了,撒起嬌來,就特別顯得不倫不類,莫紋在旁看得忍不住暗笑起來,慕容夫人嘆了一聲:“痴兒,你已是十九歲的人了,怎麼還這般的不懂事?你和小三子到別處玩去,別跟着我。”
“唔!我不同小三子玩,我要跟媽媽到花園裏玩。”
莫紋微笑地説:“夫人,就讓令郎跟隨去花園裏玩吧。”
慕容智高興得跳起來:“小姐姐,你真好!到了花園石山裏,我捉只蛐蛐給你玩,好不好?”
慕容夫人喝道:“痴兒,別丟醜了!”
莫紋卻笑道:“好呀!我多謝你啦!”
慕容智拍起手來:“媽媽!小姐姐都説要了,我怎麼丟醜呵!”他又問莫紋,“小姐姐,你還要不要小鳥兒?要,我和小三子也捉一隻給你玩。”
“你能捉到鳥兒嗎?”
“能,能呵!今天一早,我和小三子就捉到一隻黃嘴綠毛的鳥兒,掛在我房間籠子裏,好玩極了,它還會唱歌哩!”
“哦!?你怎麼捉的?”
“用手呀?”
“用手?它會飛,你怎麼能捉到?”
“它自己從窩裏掉下來的,不會飛。”
莫紋笑起來:“那麼説,這是一隻雛鳥兒,還不會飛吧?”
“對、對,它毛還沒有長齊哩,要是它會飛,我和小三子就捉不到它了。小姐姐,我還知道一窩小鳥在一棵高高的樹上。它們都不會飛,小姐姐要,我和小三子就爬到樹上去捉它們下來。”
慕容夫人説:“痴兒,別再作孽了!今世你已成這樣,難道還希望來世也成這樣?不準去捉它們。”
莫紋説:“多謝你,我不喜歡鳥兒。”
“那小姐姐喜歡什麼?蛇,你喜不喜歡?”
莫紋雖然武功極好,可以説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但她也有一般女孩子的心理,頂怕蛇的。現在一聽到這痴兒説蛇,連忙説:“我不喜歡,你別捉給我。”
慕容夫人也沉下了臉:“痴兒,你再這般胡鬧,我就叫你爹將你關起來。”
慕容智害怕了:“媽媽,你別叫爹爹關我,我沒有胡鬧呵!”
“什麼捉蛇捉鳥兒,還不胡鬧?萬一你給蛇咬傷了怎麼辦?”
“媽媽,蛇不會咬我的,它只咬壞人。”
“你還胡説!”
慕容智嚇得不敢出聲了,慕容夫人又瞪視了小三子一眼:
“你就是這麼陪小少爺?”
小三子畏畏縮縮地説:“夫人,小、小少爺幾次要捉,是、是小人將他拉、拉開了。”
慕容夫人不再出聲,對莫紋説:“姑娘,讓你見笑了!”
莫紋説:“夫人,別這麼説,令郎生性如此,他也是出於一番好意,我怎麼會笑呢?”
慕容夫人搖搖頭:“有此痴兒,真是家門的不幸。姑娘,我們進園吧。”她又攜了莫紋之手,步入後花園。慕容智和小三子也默默地跟在她們之後。
當他們在花園裏走了一會兒,已是夕陽殘照啦,只見花園中的一切景色,都抹上一層殷紅的顏色,亭台樓榭,曲徑迴廊,青山綠水,顯得格外的美。尤其是倒影在湖水中的景色,更是格外的迷人,看得莫紋羨慕不已,心裏暗想:我梵淨山莊,也可以説是人間的仙境,論峻險雄偉,比之似乎有餘;但擺設之典雅,卻又不及紫竹山莊了。
她們走到湖邊的倒影亭時,只見晚霞滿天,歸鳥投林了。這倒影亭坐落在一處懸巖峭壁之下,背靠懸巖,面臨湖水,亭下的湖面上,還有一個寬闊的平台,三面都有石雕的欄杆。這不但是一個觀賞景色的好地方,平台上更是練武習劍的好場地。丫鬟們在阿紫的指揮下,早已在亭子擺好桌椅,正在等候他們。
慕容夫人説:“姑娘,看來今日是看不完了,委屈姑娘在敝莊留宿一夜,明天再看怎樣?”
莫紋説:“就是夫人不説,小女子也要求夫人讓我住一夜了。”
“姑娘別客氣,現在我們到亭子裏坐一會,然後用膳好麼?”
“好呀!我還想到亭子裏看看這裏一帶的山色水景哩!”
走進倒影亭中,阿紫命小丫鬟捧上香巾和香茶。慕容夫人問阿紫:“莫姑娘住的地方安排好了沒有?”
“夫人,婢子已安排好了。莫小姐的休息處,就在飛霞閣上。”
慕容夫人點點頭,對莫紋説:“姑娘,今夜你就住在這花園裏的飛霞閣好不好?”同時朝湖對面的叢林裏一指,“飛霞閣就在那處叢林中。”
莫紋看了看,見叢林裏隱現飛角畫檐,説:“那太好了!”
痴兒這時説:“小姐姐,飛霞閣很好玩的,以前,茵婆婆就喜歡住在那裏。”
“哦!?茵婆婆?”
慕容夫人説:“就是當今的神醫公孫茵茵,她一來我家,就喜歡住在那裏。”
莫紋驚喜了:“就是人稱千面女華陀的公孫茵茵。”
“是!姑娘認識她麼?”
“我不認識,但我知道,公孫一家,與我梵淨山莊極有淵源的。公孫一門的武功,與我梵淨山莊同出一脈,論輩分説,我恐怕要叫她師叔祖哩!”
慕容夫人説:“這麼説,姑娘與我慕容家也不是外人了。”
突然,湖畔亭外阿嬋一聲喝叱:“你們是什麼人,竟然闖到這裏來了?”跟着,是一陣咭咭的怪笑聲:“這園子裏其他人來得,我們來不得麼?”
慕容夫人一怔,對阿紫説:“你快去看看,是什麼人闖進園子裏來了。”
也正在這時,一下從園子圍牆、懸巖上跳下二十多個勁裝的大漢來,都是提刀帶棍,成半月形將倒影亭包圍起來,莫紋放眼一看,其中的一條漢子,正是大明山寨的冷二寨主鬼臉棟,便微笑一下説:“夫人,不用問,這夥賊人大概是朝着我來的。”
“姑娘,他們是什麼人?”
“大明山的強盜。”
“強盜?”慕容夫人一時不由慌了手腳,慕容夫人雖然是紫竹山莊的主婦,卻不會武功。就是跟前的兩個貼身丫鬟阿嬋和阿紫,儘管得慕容小燕傳授的一套劍法,但頂多只能打發武林中的三流人物,且僅可自衞而已,對付這夥強徒,是怎麼也不行的。
痴兒慕容智更嚇得大叫起來:“媽媽,我怕。”竟躲到桌子下面去了。
莫紋一看他們母子的情形,已知他們不會武功。相反阿紫倒從容不迫地將劍拔出來。莫紋問:“姐姐,你會武功?”
“莫小姐,婢子略懂一點。”
“好!你保護好你家的夫人和少爺,這夥賊人,由我來打發他們。”
“莫小姐,你一個人去?”
莫紋一笑:“別説這夥賊人,就是再來幾個賊子,我也不放在眼裏。”她又對慕容夫人説,“夫人請放心,他們傷不了你母子的。”
慕容夫人雖然一時慌了手腳,但很快就冷靜下來。她儘管不會武功,但卻是一莊的主婦,也見過不少的打鬥場面。何況她已與丈夫橫了一條心,要與紫竹山莊共存亡。既然已抱了死的決心,就不害怕了,説:“姑娘,這麼多賊人來,你一個人難對付他們的。姑娘既然會武功,最好早一點脱身出去,別管我們母子兩人了。”
莫紋揚揚眉:“我走了,他們不殺害你們嗎?”
“姑娘,古語云: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要是我母子兩人合當橫死,姑娘怎麼也救不了。你還是早一點脱身出去的好。”
莫紋微笑道:“既然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要當死,走出去也是一死,不如和他們拼一下。夫人別多説,快找地方躲避一下,提防流箭暗器飛來,我去打發他們了。”説時,身形一晃,人已飛出了亭子外。
湖邊山峯下轉角處倒影亭的山徑上,阿嬋正與一個賊人交手。阿嬋使的是貞女劍法,這套貞女劍法,輕靈飄忽,宛如游龍,雖然不是一等一的上乘劍法,但也是上乘劍法之一,最適合少女使用。在內勁上,阿嬋無法與這個賊人相抗;而在劍法的招式上,卻略佔優勢,一時間雙方戰成平手。交手十多回合後,阿嬋便處於下風了。而這時,莫紋憑空而落,一招流雲飛袖,便將賊人逼退,解救了阿嬋。初時,阿嬋還以為是阿紫趕來,一看,是莫姑娘。她驚喜地問:“莫小姐,是你?”
莫紋一笑:“姐姐,你回去保護夫人少爺,這裏有我夠了。”
“莫小姐,這些賊人找的正是你。”
“我知道,你快上亭子吧。”
“莫小姐,就你一個人,婢子怎能走?”
“放心,你上去吧。”
阿嬋見她只輕輕一揮袖,便將賊人逼退了,看來這莫小姐武功必定極好,自己在這裏,説不定反而分了她的心,妨礙了她的手腳,便説:“婢子遵命,莫小姐小心了!”便返身上涼亭。
阿嬋一走,莫紋鄙夷地朝鬼臉棟看了一眼,問:“我來了,你打算怎樣?”
鬼臉棟説:“莫姑娘,現在你離開紫竹山莊,我們也不會與你成為敵人的。”
“我當然會離開紫竹山莊的。”
“那太好了!姑娘請!”
“你請我幹嗎?”
“姑娘不是要離開嗎?”
“是呀!不過我不是現在就離開。”
“姑娘要幾時才走?”
“等到我在紫竹山莊玩夠了看厭了才走。這段日子,三四天説不定,十天半個月也説不定,一切得看我高不高興離開。”
“要是這樣,你不但害了慕容一家,也會將紫竹山莊毀於一旦。”
“哦!?這話怎説?”
“姑娘,你知不知道我們四家來了多少兄弟?”
“有多少個小賊?”
“二百多人。”
“這又怎樣了?”
“姑娘,我也知道,在下等人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不馬上離開紫竹山莊,我們便殺了慕容一家,放火燒了這紫竹山莊,來個魚死網破,誰也得不到。”
“得不到什麼呀?”
“姑娘?你別跟我裝糊塗了,你來紫竹山莊,不就是為了慕容家的武功絕學麼?”
“原來這樣,怪不得你們不准我來紫竹山莊玩,還要我馬上離開這裏呢。”
“姑娘明白就行了。”
“那好呀!我現在就離開這裏。”
“姑娘請!”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願意馬上離開這裏的?”
“這——!”
“因為慕容家的武功絕學我早巳拿到了。”
鬼臉棟一怔:“真的!?”
“你想不到吧?”
“慕容家的人,就那麼輕易給了你?”
“説輕易也不輕易,因為我神不知鬼不覺的在他夫婦身上下了毒,同時又出手封了他們身上的兩處奇穴。”
鬼臉棟困惑了:“你既然下了毒,為什麼又封他們身上的兩處奇穴?”
“因為我知道慕容家有世上千金難以買到的玉女黑珠丹,一能化解萬毒。我下的毒,怎麼也毒不死他們。”
“所以你就封了他兩處奇穴,就是服下玉女黑珠丹也沒作用?”
“你説對了!這樣,他們才將武功秘笈交給了我,這不是既輕易又不輕易嗎?”
“姑娘,在下以前真看錯了你,想不到你年紀輕輕,這麼陰險狡猾,老謀深算。”
“要不,我會千里迢迢跑來這裏玩嗎?”
“姑娘,你知不知你犯了一個大錯誤?”
“哦!?我犯什麼錯誤了?”
“你不應該將這一切情況告訴我。要是你剛才一走,就誰也不知道了!”
“我一走,怎麼誰也不知道的?起碼慕容莊主夫婦沒有死,他們説出來,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麼?”
“可是姑娘説出來,你想我們會放你離開紫竹山莊嗎?”
“我要走,憑你們這些人,能攔得住我嗎?”
“你那麼自信?”
“那我們走着瞧吧!”
“好!姑娘,你就看看吧!”鬼臉棟一聲呼哨,頓時在暮色蒼茫之中,湖的對面,一下站出了十多位手提強弓利箭的漢子,就是倒影亭的懸巖上,也有人把守。鬼臉棟冷冷地説:“姑娘,只要我一聲令下,不但是你,就是亭子裏的所有人,也沒一個能走掉。”
莫姑娘到底能否走掉,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