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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風雲變幻

    上一回説到楊柳和瘋道人隱藏在樹林中看到了他倆意想不到的事變,楊柳女俠便想躍出搶救,瘋道人拉住了她:“別急!他們沒事。”

    楊柳女俠一看,又驚愕了,被刺殺的,反而沒事,而刺殺者,一個給震得劍斷人飛;一個給震得像斷線的紙鳶,逃得無影無蹤。這是什麼武功?難道白衣仙子的令郎和高徒,練成了佛門金剛不壞的神功?這不可能,就是少林寺的高僧,也沒有幾個練成的。他們小小的年紀,怎能練成?瘋道人和楊柳女俠,要不是親眼目睹,真不敢相信。

    後來他們聽了遼東雙怪和翠翠的一番對話,又看見苞兒、青青將受傷的無後提了回來,不加以殺害,反而命人給其醫治,他們十有八九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看來血洗藍家堡和殺害謝女俠的,不是薛家寨,也不是這兩個江湖小殺手,必另有其人。單以白衣仙子的性格和為人,絕不會容許自己的兒子和弟子這麼慘無人道的。何況謝女俠與白衣仙子的交情非淺。

    瘋道人和楊柳女俠見遼東雙怪與薛家寨的人消除誤會,化干戈為玉帛,正想出現,誰知遼東雙怪也感覺到樹林中有人,驟然撲來,大聲喝喊。瘋道人説:“楊女俠,你先別出現,讓我瘋老道戲戲這一對活寶。”於是他故意抱成一團的滾了出去,嚇了遼東雙怪一跳。

    楊柳女俠見白衣仙子也來了,便閃身出現……

    白衣仙子聽瘋道人和楊柳女俠這麼一説,既高興也感激:“要是瘋道長和楊妹妹明白其中緣由,能化解這一場武林仇殺,我和薛家寨的人,將感激不盡。”

    “白姐姐放心,我和瘋道長回奇雲山莊,一定向羣雄説清楚,叫大家另查找真正的兇手。”

    遼東雙怪突然吼起來!一個説:“你們還想回奇雲山莊麼?”另一個問:“你們還想借機逃走?嘿嘿,我雙怪不是這麼好捉弄的?”

    瘋道人和楊柳女俠愕然:“你們怎麼了?”

    遼東雙怪眯起了—雙眼睛,露出一股如利刃般的光芒,團團圍着瘋道人和楊柳女俠上下打量起來。

    楊柳女俠問:“你們瘋了嗎?幹嗎這樣打量我們?”

    瘋道人説:“你我小心了,這兩個怪物瘋起來,可不是人樣。”

    佟小峯説:“我們不是人樣,你們就是人樣了?”

    佟小天説:“我們這麼打量你們,你們心中有數。”

    楊柳女俠問:“我們怎麼心中有數啦?”

    “嘿嘿!説!你們兩個偷偷摸摸藏在這裏幹什麼?”

    “飛鷹堡的那兩個卑鄙小人,是不是你們吩咐他們這樣乾的?”

    “你以為我們是糊塗蟲,聽你們胡説八道?你們騙得了仙子,騙不了我們。”

    “你們是不是見情不妙,想回奇雲山莊通風報信?”

    瘋道人和楊柳女俠給遼東雙怪似是而非的一連串問話,弄得啼笑皆非。白衣仙子起初見遼東雙怪突然發作,不知是怎麼回事,現在才明白了,於是笑着説:“遼東雙俠,你們恐怕誤會瘋道長和楊妹妹了!”

    豹兒也説:“兩位前輩,他們要走的話早巳走了,也不會等到現在才走。”

    瘋道人説:“你們兩個,是不是受了別人的氣,沒辦法出氣,現在來拿我們出氣?”

    楊柳女俠笑着説:“瘋道長,誰叫你剛才戲弄了他們呢?現在他們不拿我們出氣拿誰來出氣?”

    佟小峯説:“胡説!我們幾時受人氣了?”

    佟小天説:“我們肚子裏可撐船,怎麼會受人氣呢?”

    楊柳女俠笑問:“那你們想怎樣?”

    “不準走!”

    “給我們留下來!”

    楊柳女俠説:“我們是回去向羣雄説清楚呀!叫他們消除誤會,避免一場仇殺。”

    瘋道人説:“這是正經事,你們兩個怪物別再胡鬧了!”

    “我看你們才胡鬧哩!”

    “這一場仇殺,憑你們兩個能化解嗎?”

    “你們真的想化解?明天他們就來攻打薛家寨,你們大可以到明天才説清楚,何必要急急忙忙地趕回去?”

    “你們這樣趕回去,一定不安好心。”

    “首先,真正的殺人兇手和暗中策劃者就會事先跑掉或再不露面。”

    “不錯!這樣,你們不是通知他先逃跑嗎?”

    “他們就是不跑,也會暗中想辦法殺了你們,或者你們還未到奇雲山莊,在半路上就給人害了!”

    “是呀!到時又説是兩個江湖小殺手乾的,仇恨不是被煽得更大了嗎?”

    眾人起初還以為遼東雙怪在無理取鬧,後來越聽越感到這是聰明智者的話,並不是無理取鬧,而是為瘋道人和楊柳女俠着想,也為薛家寨的人着想。瘋道人和楊柳女俠聽了,心中也悚然起來,心想:既然有人存心挑起這一場武林大屠殺,怎能就此輕易打消?楊柳女俠側頭問遼東雙怪:“你們的意思是叫我們留下來?”

    “不錯!不留也得留。”

    “我看,在奇雲山莊的那一夥人,不是糊塗蛋,就是牛鬼蛇神,你們回去想當糊塗蛋還是想當牛鬼蛇神?”

    “就怕什麼也當不成,當了一個稀裏糊塗的枉死鬼,枉死城中又多了一個瘋老道和什麼楊妹妹的。”

    白衣仙子説:“瘋道長、楊妹妹,遼東雙俠的話説得不錯,你們還是留下來的好,別真的叫人暗算了!引起了更可怕的後果。”

    翠翠對遼東雙怪説:“看來兩位前輩並不糊塗,而是心裏比任何人都清醒。”

    “我們當然比任何人清醒啦!”

    “要不!我們敢稱遼東雙怪嗎?”

    瘋道人説:“你別再贊他們了!一讚,他們又會糊塗起來了,鬧得別人莫名其妙。”

    佟小峯突然站到豹兒跟前,輕聲問:“小邪門!你聽沒聽到又有人上山了?”

    豹兒—怔之後,凝神一會,點點頭:“不錯!又有一個人摸了上來。”

    佟小峯又問:“你聽沒聽出是誰?”

    “好像就是那個剛逃走了的偷襲者。”

    “小邪門,真有你的。”

    在這幾個人當中,以豹兒、遼東雙怪和瘋道人的內力最為深厚。而四個人中,又以豹兒內力最為渾雄。遼東雙怪能聽到又有人來了,豹兒當然更能聽出,不但聽出,而且還聽出來人是誰,所以佟小峯不由得讚了他一句。跟着佟小峯向翠翠眨眨眼:“女小邪門,我們做一場戲好不好!”

    翠翠一怔:“做戲!?”

    佟小峯突然出手封了瘋道人的穴位,瘋道人“哎呀”一聲,卻衝着翠翠大叫起來:“你這江湖小殺手,怎麼不講江湖道義,突然出手封了老道的穴位?”

    瘋道人在佟小峯問豹兒時,也聽到有人來了。説到做戲,他比任何人都會做戲。眾人愕然,這不是雙怪之一突然出手封了他的穴位嗎?怎麼卻朝着翠翠叫起來?在眾人中,反應最快的是商良,他一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也大聲説:“對不起,誰叫你們突然先向我們出手?我們這是有來有往,公平交易。”

    翠翠也會意了:“要不,我怎麼叫江湖小殺手呢?你們以為薛家寨這樣輕易就能來的嗎?我沒有突然出手殺你已是好的了!你叫嚷什麼?信不信我割下你的舌頭來?”

    商良説:“來!我們統統將他們綁回寨去,先關起來,然後再一個個地慢慢審問。”於是笑着對遼東雙怪輕輕地説:“對不起,先委屈你們一下了!”

    遼東雙怪笑着輕聲説:“看來你這個跑買賣的,比瘋老道還會做戲。捆吧,別客氣。”

    這一下,眾人全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主要是製造假象,好讓悄悄再次摸上來的飛鷹堡殺手無容帶個錯誤的信息回去。

    豹兒沒有聽錯,果然是一擊不得手,驚得像野鶴似地飛逃的無容又悄悄地轉回來了。這個飛鷹堡中的女飛鷹,在逃走後,見無人追來,略為放心,心想:自己這麼逃回去,既丟了無後,又什麼情況也沒有探聽到,怎麼向堡主交代?再説終南山的瘋道人和中州楊柳女俠,也潛伏在另一個樹林中,難道他們見遼東雙怪不敵,也坐視不理?説不定他們這時正與薛家寨的人交鋒哩!以他們的武功,與遼東雙怪聯手,難道還戰不勝那兩個江湖小殺手和那位奇異少年?就是戰不勝,也可全身而退。而這些情況,自己一概不知,堡主要是問起,自己又怎麼説?

    無容想了一下,再凝神了傾聽一會,便悄然地轉了回來。她還沒接近,就遠遠地聽到瘋道人的叫聲,説江湖小殺手不講江湖道義,突然出手封了他們的穴位;接着又聽到商良和江湖小殺手的回答聲。無容一怔:難道瘋道人也失手了?她悄悄地摸過來,藏身在一棵高處的大樹濃葉中眺望,見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女俠,成一串魚似地給薛家寨人綁起,帶進寨裏,心下駭然!連遼東雙怪、瘋道人這樣的武林高手也失手就擒,自己一個人更不是薛家寨的對手了。事情探明瞭,無容又悄然離開,趕回奇雲山莊,連夜向堡主諸葛仲卿報告。

    諸葛仲卿聽了心中駭然,連遼東雙怪、瘋道人這樣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也為薛家寨的人活捉了去,自己和莊土的羣雄能戰勝薛家寨的人嗎?論單打獨鬥,恐怕取勝的機會甚微,只有靠羣毆奪取了。自己和崆峒、華山、恆山派的高手得先纏住薛家寨主要的對手,再叫無容、風鳴岐等帶着羣雄衝進薛家寨大燒殺,在武林羣雄與薛家寨間造成誓不兩立的血海深仇,便達到了目的,今後要真正殺掉江湖小殺手和豹兒。只有靠師父、師兄了!現在諸葛仲卿唯一擔心的是,奇雲山莊的羣雄都是武林中一些俠義道上的人,要他們沖人薛家寨殺人放火、濫殺無辜,恐怕難以辦到。到時,只有靠自己的人去幹這種事了!只要交戰雙方,任何一方有人死亡,那仇恨就會越鬧越大,自己也就越好辦。

    諸葛仲卿另一個擔心的是: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女俠給薛家寨的人活捉了去,受到薛家寨的禮待,聽信了薛家寨的分辯、解釋,反過來相助薛家寨,那事情就會弄得更糟糕了。就算他們不全信,也會勸大家先別動手,這也對自己不利。所以明天與薛家寨討回公道時,一見面就必須先行動手,不容薛家寨的人有任何機會與羣雄説話,同時煽動羣雄進寨“救人”。在混戰當中,趁機將遼東雙怪等人殺掉,以及殺掉一些阻止或看見殺遼東雙怪的人。這樣,就是薛家寨的人渾身是口,也難以辯得清楚了。

    諸葛仲卿想到這裏,不由得乜視無容一眼:“你知不知道我叫你們跟隨遼東雙怪和瘋道人的真正意圖?”

    “屬下知道。”

    “那你們怎麼不突然出手先殺了遼東雙怪和瘋道人,卻讓他們被薛家寨的人活捉了去?”

    “屬下本想在半路上暗襲他們,但他們的輕功太好了,眉下追不上。追上時,他們已到了薛家寨,而且遼東雙怪早已與薛家寨的人交鋒,所以屬下只好伏在樹林中窺探,伺機再出手。”

    “你們為什麼不先殺了瘋道人和楊柳?”

    “他們不知隱藏在薛家寨的哪一處樹林裏,屬下想搜索,又怕驚動了薛家寨的人,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所以只好伏着不動。”

    “所以你們就先刺殺江湖小殺手和豹兒?”

    “是!”

    “你們都蒙了面,怎麼不去刺殺交鋒時的遼東雙怪?殺了他們,可起到更好的後果。”

    無容委屈地説:“堡主,屬下何嘗不這樣想?只是遼東雙怪身法太怪異莫測,屬下想刺殺他們,心中實在沒把握。當他們停止交鋒對話時,雙怪所處的位置,對我們的刺殺十分不利,要越過江湖小殺手和豹兒才行。”

    “因而你們便向江湖小殺手和豹兒下手了?”

    “是!屬下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竟然練成了刀劍不入的神功。屬下和無後本是一擊即中,卻反而給他們的護體神功震了回來,要不是屬下見機逃走得快,恐怕也給他們活捉了去。”

    諸葛仲卿喝道:“無後不知他們有護體神功,上次你和無病等人去,難道也不知道?還重蹈錯路?重犯錯誤?”

    “屬下以為他們正與雙怪戰得你死我活的,一身真氣已消耗不少,所以……”

    這時,鳳鳴岐在旁説:“堡主!這恐怕是天意。十三妹也是為堡主着想,想僥倖一擊成功,先去掉堡主眼前最厲害的對手,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的一身真氣竟是這樣驚人的奇厚。”諸葛仲卿默然不出聲,半晌才對無容説:“你下去吧!明天一早,便和無病、無憂兩人,隱藏在稷神山下的來路上,要是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趕回來,出其不意,暗殺了他們!同時,鳳莊主的一些手下人也會在那一帶埋伏,帶上強弓毒箭,相助你們行動。”

    “是!”無容退了出去。

    被諸葛仲卿視為依靠力量的大十三鷹,及外去執行任務的無命、無魂等七人,在太白山一戰後至今仍不知下落。仍不知道諸葛仲卿他的七名手下,五個已魂歸地府,兩個已成了廢人。成為廢人的無門、無蕊,哪裏還敢回飛鷹堡?他們已改名換姓遠走高飛,結為夫婦,在一處偏僻的山村住下來,過着一般人的生活。他們兩人因禍反而得福,不再為黑箭枉送性命了。

    這樣,大十三鷹,一下就不見了一半。跟着,上一次侵犯薛家寨,又丟了無仁,重傷了無腸。這一次,排名第二位的無後又叫薛家寨活捉了去。目前在諸葛仲卿身邊的飛鷹,只有無病、無憂和無容三個人可用了!至於仍活着的小十三鷹幾人,卻留在飛鷹堡中聽候命令。

    第二天一早,奇雲山莊羣雄見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女俠一夜沒回,都希望知道他們去薛家寨的結果怎樣,有沒有將兩個江湖小殺手活捉了回來。當他們一聽到遼東雙怪等人為薛家寨的人活捉了,一時間個個呆若木雞,大堂鴉雀無聲。羣雄怎麼也不敢想,以遼東雙怪和瘋道人三人的武功,連紫竹山莊慕容家的墨明智、慕容小燕也不敢輕視,少林寺的掌門人也自問捉不了,怎麼會給薛家寨的人捉了去呢?他們就是勝不了,也完全可以全身而回。難道薛家寨的人,比以往的九幽二小怪的武功更詭異莫測?要是這樣,當今武林誰是他們的敵手?

    半晌,首先是崆峒派的掌門人發問:“他們怎麼給活捉了?”

    諸葛仲卿説:“根據屬下報告,幾位前輩因太過講什麼武林規矩,為薛家寨的人暗算,中了薛家寨的圈套,不幸失手被對方點了穴位就擒了!”

    華山派的黑、白雙女俠青鳳和上官雪,與楊柳女俠情同姐妹,她們問:“他們就這麼卑鄙無恥麼?”

    諸葛仲卿回答:“他們要不卑鄙,怎麼一連串幹了屠殺岷山七雄、血洗藍家堡、暗算謝女俠等事情?所以我們這—次去,先不要跟他們分辯什麼,要搶先動手才行,不然,又會遭到他們的暗算。”

    恆山派靜心老尼疑問:“遼東雙怪,會移經轉穴的絕技,怎麼會給對方封穴就擒呢?”

    諸葛仲卿説:“遼東雙怪是不幸中了薛家寨的陷阱,才失手。瘋道人和楊柳女俠上前説理,叫他們放人,誰知那位江湖小殺手不講江湖道義,突然從暗處出手暗算了他們。”

    靜心老尼仍有疑點要問下去,卻給性情暴躁、急欲為弟子復仇、一心挽回面子的崆峒派掌門人秦山亭打斷:“別爭論了!我們馬上到薛家寨去討回公道,為武林除害!”

    崆峒派,自從梅映雪開山創派以來,俠名遠播,為人明心見理,從不護短,主持公道,甚為武林中人敬重,因而成為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之一。以後由青衣女魔劉如梅接任掌門人,更發揚光大,成為西北武林之首。可是以後,一代就不如一代了。到了秦山亭、謝婷婷這一代時,便有點恃藝傲人,先人為主,自以為是,門户的偏見極重,似乎在西北武林中,除了本門派和恆山、華山派外,其他的都是邪魔歪道。過去,他對山西龍門薛家,根本就不看在眼裏。他們對人不對事,不管其主觀動機如何好,總難免陷入是非不分的境地,由於先人為主,帶着成見,常將別人看成邪魔歪道,漸漸也使自己走入了邪魔歪道中去。

    秦山亭本來已瞧不起山西龍門薛家寨,現在又聽説自己的師姐謝婷婷為薛家寨的人暗算,殺害在途中,哪能不大,怒?在這種盛怒中,他根本不作了解、調查,便認定薛家寨的人是殺害謝婷婷的兇手,何況他為人自以為是,自己説了算,聽不進別人的不同見解。正因為這一點,他才為飛鷹堡的人所利用。

    一聽他的話,諸葛仲卿馬上拍手贊成,説:“秦掌門人説的是,我們應馬上動身,去薛家寨救人才是。”

    羣雄也跟着附和起來。於是大家帶齊了兵器,齊往薛家寨奔去,人數不下數百人,單是崆峒派的弟子,就有十多個。

    這一次,不同於藍鳴所帶的烏合之眾了,那次的武林高手除了飛鷹堡的三隻飛鷹外,再沒其他在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而這次真是武林高手如雲,絕大多數都是各地成名的英雄、江湖上的俊秀。一旦交起鋒來,儘管豹兒、翠翠武功極好,恐怕薛家寨在這一戰後,便會夷為平地,人員也會傷亡慘重。而且更會在江湖上埋下仇恨的種子,引起一連串的仇殺行動。這,正是黑箭要達到的目的。

    當無容昨夜向諸葛仲卿報告時,薛家寨的人沉浸在一片賓主融洽的歡笑中,他們在舉杯暢飲之後,便在燈下談心。商良夫婦和翠翠細説事件的前後經過。遼東雙怪聽後跳了起來,一個説:“那我們不是給這偽君子諸葛仲卿玩得團團轉了!好!明天你們都別出去,由我們將這偽君子的腦袋扭下來,問問他,為什麼要煽動這一場武林仇殺?”一個問:“大哥!你將他的頭扭下來,他還會説話麼?”

    “我只説扭扭,我會真的扭下來嗎?頭扭下來還會説話,他不成了神仙啦?”

    瘋道人搖頭嘆息説:“怪不得古人説,偏聽則暗,兼聽則明。要是我們聽信了飛鷹堡的話,不知要冤死多少人了。”

    楊柳女俠也説:“這麼看來,不但岷山七雄一門的慘案是飛鷹堡乾的,也血洗藍家堡一事,想必也是他們下的毒手。奇了!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在武林中也頗有俠義之名,他這麼幹圖的什麼?”

    翠翠説:“我疑心諸葛仲卿的身後,更有一個可怕的人。”

    “哦?是誰?”

    “黑箭!”

    瘋道人等人都愕然了:“什麼?黑箭?”

    “是!”

    楊柳女俠説:“黑箭不是在少林、丐幫和點蒼三派掌門人聯手之下,給擊得重傷而逃走,幾年來蹤影全無嗎?江湖上人紛紛傳説他已死了,難道他還沒有死?”

    翠翠説:“我看這老魔沒有死,要是這老魔死了,他手下的弟子幹嘛去雲南尋找餘大夫?他那個得意的弟子江湖浪子黑衣劍手張劍,不但想劫走餘大夫,還想連我師父和豹哥也一同劫去哩!”

    薛女俠點點頭:“這一點我也同意,我也目睹了這一事件。”

    楊柳女俠問白衣仙子:“白姐姐,這是怎麼回事?”

    白衣仙子將當時的情況略略説了一下。瘋道人問翠翠:“你根據什麼肯定飛鷹堡堡主就是黑箭的人?”

    “武功。”

    “武功?”

    “是呀!人可以假,姓名也可以假,但武功可假不了!諸葛仲卿的武功我雖然沒有領教過,但他手下的大小十三鷹的武功,卻的的確確是黑箭一派的武功,與我們無回派劍法極有淵源。他這次血洗藍家堡,與當年上靈道長、黑箭血洗時家莊、嫁禍給九幽老怪的手法也一模一樣,沒有什麼區別。”

    瘋道人點點頭:“不錯,當年黑箭在上靈道長身後策劃,製造一樁樁的血腥屠殺,都説是九幽老怪所為,挑動起所有武林人士追殺九幽老怪。要不是墨明智和慕容小燕等人站出來揭穿了這一陰謀,武林中還不知要死多少人哩。想不到現在歷史又重演了!”

    楊柳女俠問:“我還有點不明白,藍鳴是黑箭的人,飛鷹堡還派出三隻鷹協助藍鳴前來薛家寨尋仇,怎麼後來又血洗藍家堡呢?”

    幽靈俠薛飛這時説話了:“這一點,恐怕只有我才能説清楚。我瞭解藍鳴的為人,他記人小過,忘人大恩,性格桀驁不馴,他為報父仇,不惜投入黑箭的門下習武,但終究不甘心臣服於他人之下,恐怕黑箭也看出了他這一性格,知道他始終不會聽命於自己。加上在進犯我小寨時,他身受重傷,廢去了一大半武功,已無可利用。相信黑箭更擔心的是藍鳴日後會説明真像,因此血洗了藍家堡,既殺了他滅口,又可嫁禍於我們。這是一石投二鳥之計。”

    楊柳女俠不由得叫了起來:“好個陰險、心狠手辣之計!要是黑箭、諸葛仲卿不死,恐怕武林永無寧日了。”

    瘋道人更是經驗豐富,越想越感到心頭悚然,對遼東雙怪説:“你們知不知道?我們四個人的性命也幾乎在生死一線之間。”

    遼東雙怪互相對視一眼:“瘋老道,這話怎説?”

    “諸葛仲卿派了他的兩個手下來,你們以為他是真心打發來相助我們的嗎?”

    “難道他們要暗算我們?”

    “極有可能向我們先下手,殺了我們後又説是薛家寨乾的,那不又挑起武林中一場更大的血腥風暴了?到時,恐怕所有武林中的人,都與薛家寨、雲南點蒼派為仇了!”

    楊柳女俠也驚震:“那麼説,崆峒派的謝婷婷,必定是飛鷹堡的殺手們乾的。”

    遼東雙怪説:“你這瘋雜毛老道,現在才明白來,不嫌遲了嗎?”

    瘋道人問:“你們早巳知道了?”

    佟小峯説:“當他們突然暗襲兩個小邪門時,我們就看出來了!”

    佟小天説:“要不,我們幹嘛要留下你們來?就是害怕你們在回去的半路上給他們害了。”

    豹兒茫然:“前輩怎麼看出的呢?”

    佟小峯説:“小邪門!雖然你武功邪門,至於江湖經驗,你還是一隻雛鷹。你想想當時的情景,要不是你們立在我們的前面,他們所擊殺的人就不是你們而是我們了!”

    佟小天也説:“要不,他們幹嘛要蒙了面呢?幫助我們需要蒙面的嗎?”

    佟小峯説:“當時真將我們嚇壞了!”

    佟小天説:“要是你們兩個小邪門死了,我們怎麼辦?”

    “誰知你們竟有一門邪功夫,居然刀劍不入,邪得讓人莫名其妙。”

    翠翠笑説:“你們才邪得莫名其妙哩!”

    白衣仙子説:“姓諸葛的這麼陰險可惡,看來我們真要好好想辦法應付他了!別讓他的陰謀得逞。”

    翠翠説:“師父!我看,今夜裏最主要的是將遼東雙怪、瘋道人等幾個人好好保護起來!”

    佟小峯愕了愕:“什麼?要保護我們?”

    佟小天問:“我們要你保護嗎?”

    翠翠説:“是呀!萬一那姓諸葛的派幾個殺手來,半夜裏將你們殺害了,我們不更背了慘無人道、殺害俘虜之名嗎?”

    豹兒為人忠厚老實,一聽之後便連忙説:“不錯!今夜我們真的要好好保護四位武林前輩了!”

    佟小峯問:“你們怎麼保護我們?”

    佟小天也問:“你這小邪門整夜陪着我們嗎?”

    翠翠向商良眨眨眼皮,問:“爹!我們怎麼保護他們才好?”

    商良知道翠翠的用意了,微笑説:“最好將他們關在地下室裏。不過地下室有點悶得人喘不過氣來,但為了安全,也只好將就一晚了!”

    翠翠説:“楊姨我還信得過,可是遼東雙怪和瘋道人則令人擔心,我害怕他們在地下室裏呆不住,會在半夜裏跑了出來。”

    “丫頭,我們可以在門口外面加上一把大鐵鎖呀!”

    “爹,你不擔心他們連地下室的門也拆了下來麼?”

    “丫頭,依你的意思怎麼辦?”

    “最好用鐵鏈將他們的手腳都捆起來,這樣就安全多了!我們也可以放心睡覺。”

    瘋道人笑嘻嘻地説:“不錯!不錯!我瘋老道最喜歡給人鎖起來睡覺。”

    佟小峯叫起來:“你們這是保護嗎?”

    佟小天問:“那我們不等於坐大牢?我們是犯人嗎?”

    翠翠笑道:“別忘了!你們可是我們薛家寨的俘虜呀!”

    薛女俠笑着説:“你們父女倆也真是,大家都在説正經事,你們怎麼又開起玩笑來了?”

    白衣仙子説:“雖然是説笑,我們也不能太過麻痹大意,今夜裏得小心才行。”

    佟小峯説:“仙子,你別不是真的要將我們捆了手腳丟在地下室吧?”

    佟小天説:“瘋雜毛老道喜歡給人捆了手腳睡,叫他一個人在地下室好了!我們寧可吊在樹上睡。”

    白衣仙子笑着説:“兩位別這樣,我們怎敢無禮對待兩位呢?我們還是商量一下怎麼應付明天的事才是。”

    於是他們在燈下商議次日應敵之事。幽靈俠,瘋道人這樣老一輩的武林耆老,江湖經驗異常豐富,閲人極多,善知江湖上的各種陰謀詭異;遼東雙怪、商良、翠翠機智過人、善於應變,他們將次日種種可能發生的事都考慮到了,作了周密的安排和佈置。決定先由薛女俠、白衣仙子帶着豹兒、翠翠先與來人交涉,最好的是能化干戈為玉帛。他們也估計到來人恐怕不會讓他們分辯和解釋,首先挑起爭鬥,那麼到時就得隨機應變了!同時由幽靈俠、苞兒、青青和楊柳女俠守着山寨大門,由遼東雙俠巡視寨子東面,商良和瘋道人鎮守寨的西邊,以防各處羣雄突然沖人寨中。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女俠等四人分派在三處地方,主要是為了提防諸葛仲卿煽動羣雄進寨“救人”,因為有他們四人露面,便可消除誤會,令俠義道上的人收手,停止進攻。要是飛鷹堡的人仍要衝殺進來,那不啻在俠義人士面前暴露了他們的面目,也只好大開殺戒了!但這只是最壞的打算,最好能不出人命。至於寨的北面,那是一堵千仞的懸巖峭壁,敵人就是有極為上乘的輕功,也不可能躍下來,只叫薛超帶一些青年獵人注意一下就可以。

    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女俠等四人不先露面;只由白衣仙子先露面,這樣做是因為,一來白衣仙子是中原九大名門正派之一點蒼派的掌門夫人,曾與慕容小燕、玉羅剎、四川陶十四娘結為姐妹,同生共死,又與丐幫金幫主情感極好;二來白衣仙子為人極為正直好義,疾惡如仇,明辨事理,在江湖上不但頗有聲譽,也極得人望,由她出面解釋,自然勝過遼東雙怪等人了。白衣仙子是論地位有地位,論人品有人品,淪武林中交往的人則都是一些名動江湖的拔尖人物,如慕容小燕、陶十四娘等,武林中人誰不敬畏?

    黑箭所以不敢過分欺壓點蒼派,就是忌畏會招來墨明智、慕容小燕、玉羅剎和陶十四娘等人的報復。尤其是慕蓉小燕,一旦報復起來,哪怕你遠走天涯海角,上天人地,她也會窮迫不捨,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無容不知道白衣仙子來到了山西龍門薛家寨,她不認識白衣仙子,就是見了面也不知道,所以沒有向諸葛仲卿報告。諸葛仲卿更想不到白衣仙子會千里迢迢從雲南趕來龍門,也想不到兩位江湖小殺手和豹兒是白衣仙子的弟子和兒子,以為她們是龍門薛家寨的人。不然,他也不敢輕易挑起這一場戰鬥了,即使挑起,也不敢這麼赤膊上陣。

    第二天一早,薛家寨的人一齊行動起來。由於這一次來的人,大多數都是武林中有名望的人,更是武林中的一些俠義人士,不同藍家堡的來人,也就不會亂殺無辜,所以用不着疏散寨中的婦孺老少。但為了萬一,叫他們都躲藏在家中的地下室和一些不為人注意的隱藏地方。

    在接近午時時分,寨外一支響箭直飛雲霄,報告奇雲莊的羣雄們來到了。寨中所有青壯年,由幽靈俠指揮,紛紛登上圍牆,伏在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同時寨門大開,放下吊橋,表面上看去,好像根本不作交鋒的打算,準備與來人和談,解決爭端,消除誤;會。依白衣仙子的願望,也希望如此。”

    的確,薛家寨的土牆、護牆小溪、吊橋,對一般的山賊、流寇可起到保護防守的作用,但對武林高手來説,尤其是輕功極好的上乘高手,簡直是形同虛設,不屑一顧。不如大開寨門,放下吊橋還好得多。

    這樣異於尋常的舉動,反而使第一批到達薛家寨的人驚疑不已,不敢貿然接近,難道薛家寨在吊橋頭、溪邊、平地設下了什麼陷阱之類的機關,不然,怎會大開寨門、放下吊橋,讓人直來直去呢?

    第一批闖上龍門山的人,除了個別是俠義道上的人外,絕大多數是飛鷹堡的人,或者臣服於飛鷹堡的綠林豪傑,由風鳴岐和無憂帶隊,他們準備一來就與薛家寨的人交手,讓第二批趕到的大開殺戒,薛家寨的人想説話、解釋、分辯也不可能了。這是諸葛仲卿第一步的行動計劃。誰知給薛家寨異乎尋常的舉動打亂了。

    無憂這個排名第八的飛鷹,猶疑了一會,暗想:薛家寨的人在弄什麼玄虛?是因害怕而舉寨逃跑了?還是在寨的四周擺下了什麼害人的陷阱和毒箭網讓人上當中計?或者兩者都有?他一面派人向諸葛仲卿報告,一面打量着薛家寨,對風鳴岐説:“我們要不要先派幾位弟兄過去看看?”

    鳳鳴岐為人沉穩、狡猾,説:“八兄,這明顯擺着的是令人上當受騙的陣勢,我們還是等堡主和秦掌門來,別讓弟兄們未交手就先丟了性命,太不值得了。”

    無憂點點頭,他也感到兩位江湖小殺手不但武功高,還善於用計,何況還有一個遊戲人間的江湖遊俠商良機智百出,更會捉弄人,常弄得人莫名其妙上了當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事後才發覺自己上當受騙了。便説:“好。叫弟兄們分散在樹林裏,別中了薛家寨有毒的流箭。”

    不久,崆峒派掌門秦山亭和諸葛仲卿帶着大批羣雄趕來,一見薛家寨這種大開寨門、放下吊橋、寨內無人走動等等異舉,也驚訝了!諸葛仲卿問鳳鳴岐:“鳳莊主,薛家寨沒人出來?”

    “一直不見動靜。”

    難道全寨的人都走了,只留下一座空寨?這可是薛家寨百年的基業啊,難道就這麼白白丟了?這不可能。難道他們不怕我們衝進去,一把火燒掉?不!這一定有陰謀。諸葛仲卿想罷,向秦山亭問道:“秦掌門,你看,我們怎樣行動?先派人進寨?”

    這次會師薛家寨的行動,完全由諸葛仲卿發起,但他在表面上事事請教秦山亭,讓秦山亭擔當這次行動的盟主。麗秦山亭也當仁不讓,自認是這次行動的統率者。在這麼多羣雄中,論地位,他是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之一的掌門人,其他來的,都是各派的高手,沒有—個是掌門人,就連靜心老尼也只是恆山派的長老之一;論武功,他一條軟鞭,更深得過去青衣女魔劉如梅的真傳,使得神出鬼沒,西北武林無敵手,號稱為“神鞭叟秦山亭”。他要拍掉你頭上的一根頭髮,絕不會拍下第二根來,幾乎達到了臻境。羣雄們也默認他是這次行動的盟主。其實這一次,各地羣雄都叫諸葛仲卿愚弄了,秦山亭更成了他手中的一個傀儡人物,有不少的行動,秦山亭根本就不知道,被諸葛仲卿擺在台上了。

    秦山亭説:“那我們先派人進寨看看。”

    恆山靜心老尼説:“秦掌門,我們還是按武林規矩,先打個招呼,要是寨內無人回應,我們再進寨不遲。”

    “也好!薛家寨在武林中雖不算什麼門派,但我們也不能失禮了!”秦山亭對身旁的一位大漢説,“門師弟,請你先向他們打個招呼!”

    “是。”這名大漢,是秦掌門最小的師弟,姓門名邊亭,武功也達到了上乘。他揚聲高喊:“薛家寨的人聽住了,現在我們崆峒、華山、恆山和桐柏飛鷹堡眾人,特來拜山,請出來見面。”

    門邊亭內力頗深,中氣充沛,聲動羣峯,山山回應。真是聲傳數里,羣鳥驚飛。他聲音剛落,薛家寨寨門使出現了三女一男,履步輕盈,走過吊橋,來到橋頭上。其中兩位是上了年紀的婦人,四十歲以上,一個是薛家寨寨主薛紅梅,一個是點蒼派掌門夫人白衣仙子,跟在她們身後的是翠翠和豹兒。

    首先是華山派的黑、白雙女俠驚訝地叫起來:“這不是雲南點蒼派的掌門夫人白衣仙子嗎?她怎麼從雲南來到了這裏?”

    跟着靜心老尼唸了一聲“阿彌陀佛”,説:“有白衣仙子在,遼東雙怪、瘋道長和楊柳女俠可保無事了!但願她是來化解這一場干戈的。”

    崆峒派掌門人神鞭叟聽了愕異:“什麼?點蒼派掌門夫人白衣仙子也來了?她在哪裏?快請過來相見。”

    神鞭叟與白衣仙子素未謀面,但久聞其名。他還不知道從薛家寨出來的人,其中一位就是白衣仙子,還以為白衣仙子也收到了武林帖,不遠千里,仗義而來,掃除薛家寨,現在才趕來。他向後張望,看看誰是武林中聞名的白衣仙子,心想:白衣仙子趕來了,點蒼派萬里掌門人也可能一塊同來。

    白衣女俠上官雪問:“秦掌門,你沒見過白衣仙子?”

    “老夫聞名已久,可惜緣慳一面。”

    黑衣女俠青鳳一指:“那就是白衣仙子。”

    神鞭叟愕然:“白衣仙子素有俠名,疾惡如仇,怎麼與薛家寨的女寨主在一起了?”

    諸葛仲卿在旁聽了,不但驚愕,也呆若木雞,心想:有白衣仙子闖來,今天這一場仇殺恐怕要化為泡影了。他急向無病、無憂、無容及鳳鳴岐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採取第二個行動。無病、無容哪有不會意的,立刻散開,退入樹林中,然後帶了自己的人向薛家寨東、西兩則悄悄摸去,伺機越過土牆,殺入寨中,大肆燒殺,製造混亂,這樣就不怕雙方不動起手來了。

    這時,薛女俠早已向羣雄拱手,少不了一番客氣話:“老寨主不知各位英雄豪傑光臨敝寨,有失遠迎,請秦掌門,華山、恆山、飛鷹堡等高手見諒!”

    白衣仙子也含笑向羣雄施禮相問:“各位英雄,想必是聽了誤傳特來問罪。老身不才,願作調解人,消除這場仇殺紛爭,更向各位保證,老身負責追查血洗藍家堡、殺害謝女俠的兇手出來,給各位一個交代。”

    羣雄們一聽,準備出手,大展武功的鬥志無形中去了一半。白衣仙子在武林中極有聲望。與慕容小燕、玉羅剎、陶十四娘和丐幫幫主金秀姑齊名,是當今武林中的五大女俠之一,江湖上的人誰不給面子?何況白衣仙子和薛寨主有禮而來,情懇意切,他們就是要出手,也得等別人將話説清楚了再説。諸葛仲卿的第一個計劃被打亂了。正所謂一着棋被動,就處處被動,要是自己不問情由就出手,固然可以殺了白衣仙子,那不啻自己的面目在羣雄面前暴露無遺,成了武林中追殺的頭號敵人。何況白衣仙子身後是一個江湖小殺手和那武功深奧莫測的豹兒,也難以殺白衣仙子和薛紅梅;叫自己的人出手,恐怕更不行,也是同樣會引起羣雄的疑心。

    崆峒派掌門神鞭叟早已帶着自己的門下弟子和華山派黑、白雙女俠上前去向白衣仙子施禮了!諸葛仲卿在這羣雄虎視眈眈、眾目睽睽之下,更不能出手。他唯一希望的是自大、自以為是,而又聽不進他人半點不同意見的神鞭叟,與白衣仙子頂撞起來,自己就好動手了,那樣就可挑起這一場武林大仇殺了。

    神鞭叟雖然為人自大、主觀,但也不失一派掌門人的風度,他一揖説:“夫人可是武林中名滿江湖、人稱的‘白衣仙子’?”

    白衣仙子慌忙回禮説:“不敢,我也久聞秦掌門的威名遠播,神鞭稱雄武林,今日一見,實慰平生所願。”

    神鞭叟哈哈大笑:“老朽賤名,何足掛齒?”説時,他蔑視薛紅梅一眼,“老朽頗知夫人俠義過人,正直無私,疾惡如仇,怎麼與薛家寨在一起了?”

    白衣仙子微笑:“秦掌門過獎,老身斗膽説一句,血洗藍家堡、殺害謝女俠,不是薛家寨的人所為,請秦掌門別聽信別人誤傳。”

    神鞭叟説:“夫人,老朽也問一句,夫人是幾時來到了山西龍門山的呢?”

    “老身是前日來到的。”

    “夫人可知龍門薛家寨和歷山藍家堡一向有血海深仇?”

    “老身也略有知聞,並知道當年晉南一霸藍田,是位濫殺無辜、搶村掠寨的大盜,為薛家寨老寨主幽靈俠殺掉,為晉南百姓除了一大害。當年藍鳴年幼,幽靈俠不忍戮殺,放了他母子兩人。藍鳴長大成人,不思父過,不念幽靈俠放生之恩,反而恩將仇報,幾次來薛家寨挑釁尋仇。薛家寨念在他的一片孝心,只將他殺敗,並不追殺。這些事,晉南一帶百姓都非常清楚。老身想秦掌門必有所聞;”

    “不錯!老朽也略有所聞。最近一次藍鳴又帶人來犯,薛家寨重傷了他之後,不應該乘機連夜血洗了藍家堡,濫殺眾多無辜,連老人小孩也不放過。老朽並不是要為藍鳴討回公道,而是要為無辜受害之人討回一個公道。”

    “秦掌門,老身再説一句,血洗藍家堡的不是薛家寨,而是另有其人。”

    “夫人敢這麼肯定?”

    “秦掌門,因為老身的犬兒和兩位弟子,在這一段日子裏一直留在薛家寨,也參加了保衞薛家寨。”

    神鞭叟秦山亭還不知道江湖小殺手和豹兒是白衣仙子的弟子和兒子,就是羣雄也大多數不知情。白衣仙子這麼一説,大家都愕然起來。白衣仙子為人正直無私,從不護短,疾惡如仇,要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和白衣仙子兩位弟子也捲入了這一事件中去,恐怕血洗藍家堡的就不是薛家寨人所為了。

    神鞭叟“哦”了一聲問:“夫人令郎和高徒也在薛家寨?”

    “是!”白衣仙子指着豹兒:“這是老身的犬兒萬里豹。”

    豹兒向神鞭叟一揖説:“晚輩萬里豹,拜見秦掌門。”

    神鞭叟早已暗暗注意白衣仙子身後的那一對男女青少年了,只見男的生得一臉忠厚,神韻異常;女的長得玲俐俊秀,眼角眉梢處處流露聰明之勁,心下驚訝:這是哪裏來的一對青年男女?是練武的上乘人選。現聽白衣仙子這麼一説,才知道男的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女的不用説,應是白衣仙子的弟子了!他慌忙回禮説:“少掌門!不敢。”

    白衣仙子又指着翠翠説:“這是老身的弟子,也是薛寨主的千金。”

    翠翠襝衽説:“小女子拜見秦掌門。”

    神鞭叟一下又怔住了:“薛家寨的千金?人稱的‘江湖小殺手’?”

    翠翠説:“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胡亂自稱,見笑秦掌門了。”

    神鞭叟在奇雲山莊,已聽諸葛仲卿等人説,薛紅梅的兩個女兒,號稱“江湖小殺手”,武功極好,心狠手辣,狡猾莫測,血洗藍家堡和殺害自己的師妹謝婷婷,必定是這兩個小殺手所為。就是靜心老尼也説,這兩個江湖小殺手,恃藝傲人,簡直不將武林中人看在眼裏。昨天,也是這個江湖小殺手和商良,用計暗算了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女俠,令他們四人失手遭擒。這一次自己盛怒而來,除了要剷除薛家寨外,主要是來擒拿這兩個江湖小殺手的。他不理翠翠,卻問白衣仙子:“她是夫人的弟子?”

    “是。”

    半晌,神鞭叟又問:“夫人知不知道令徒在江湖上一連串的所為?”

    “老身相信自己的弟子絕不敢在江湖上胡作非為。”

    “那麼老朽的師妹途中遭人暗算、殺害,也不是令徒所為了?”

    翠翠説:“小女子就是有天大的膽,也不敢加害謝女俠。”

    白衣仙子説:“秦掌門,要是老身弟子幹下這等令人齒寒之事,不用秦掌門和各地豪傑上門,老身自會親縛弟子登門請罪,交由秦掌門處置,以平公憤。”

    這時諸葛仲卿拋過話來:“萬里掌門夫人,請別護短,舔犢護徒。夫人的人品,眾人敬仰。正所謂龍生九子,也有賢愚之分,有肖和不肖的。夫人敢保證令徒不揹着你幹下令人不齒之事?”

    白衣仙子微笑:“閣下大概是飛鷹堡的諸葛堡主吧?”

    “不敢,在下正是。”

    “閣下憑什麼肯定是老身弟子所為?”

    “藍家堡與薛家寨有不共戴天之仇,藍鳴又不知自量,幾次進犯薛家寨。薛家寨的兩位小殺手在盛怒之下,一舉血洗藍家堡,斬草除根,永絕後患,這是在情理之中,不容人置疑。謝婷婷女俠見如此慘無人道之事,仗義上龍門山論理,為無辜受害者伸冤,討回公道,令人敬仰稱讚。可是你們心懷不滿,半路上加以殺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薛家寨的兩位千金所為,又是何人所為?”

    諸葛仲卿這一席話,既捧崆峒派,又打薛家寨,似乎振振有詞,言之在理,可謂用心險惡了!

    白衣仙子問:“閣下就憑這等揣測,便肯定是老身弟子所為了?”

    “夫人,這已夠了!還用多説麼?”

    神鞭叟也説:“夫人,你還有何話可説?”

    白衣仙子説:“秦掌門,自古説,捉賊捉贓,拿奸拿雙。要有人證物證才行,單憑這等揣測,無憑無據,萬一冤死了人,秦掌門不內疚麼?”

    “夫人的意思……”

    “老身敢保證不是我的弟子所為,也不是薛家寨的人所為。”

    諸葛仲卿又冷冷答話過來:“夫人,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又有幾個殺人兇手肯自認?再説,殺人兇手所幹的一切,當然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目擊之人,也會給兇手殺了滅口,要找出人證物證,又談何容易?”

    翠翠出其不意地説:“諸葛堡主,你對這種殺人滅口的勾當,很在行呀!看來你一定幹過不少。”

    諸葛仲卿一怔:“你……?”跟着又馬上恢復冷靜説,“在下只是據情據理而説。”

    “哎!諸葛堡主,你別緊張呀!小女子自稱‘江湖小殺手’,自然在江湖上殺人放火不少,和點蒼派的少掌門一道,在川滇邊上,火燒了黑峯寨,將為首的四大山賊,全部斬首;在岷江邊上,又殺了馬大員外一家和川中一劍等人,事後又將馬家大院夷為平地;在四川重慶白龍會堂口,又殺了自稱‘風流劍客’的胡崍。這等殺人放火之事,可以説不勝枚舉,從來沒有不自認的。正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是小女子真的血洗了藍家堡,加害了謝婷婷女俠,又怎麼不自認?”

    羣雄們一聽,又相繼愕然了,火燒黑峯寨之事鮮為江湖人知道,但除掉岷江一霸,在重慶白龍會堂口之事,除了西北武林人不甚知道外,其他各地羣雄都有不少人知道,這是俠義之舉,為江湖上人所稱讚。

    翠翠又繼續説:“血洗藍家堡、殺害謝女俠的兇手,我們的確不知道,但殘殺岷山七雄滿門的兇手和企圖將太白三英滅門屠殺的兇手,我們卻知道。秦掌門,太白三英,也是崆峒派的弟子呀!秦掌門怎麼不去追究?”

    神鞭叟愕然:“太白三英也遭人殘殺了?”看來,太白三英之事,還沒有傳到他的耳中。

    “秦掌門,你不知道麼?不過你老放心,太白三英只有一人不幸慘死,其他兩位都有幸生存下來。”

    “兇手是誰?”

    “秦掌門,你見到了李菲、李鷳,自然知道殺害他們兄長李軾的兇手是誰了!”

    諸葛仲卿在那邊沉不住氣了,急問:“你知道兇手是誰?”

    “小女子當然知道啦!諸葛仲卿,我可不像你,憑揣摸而肯定我們是血洗藍家堡、殺害謝女俠的兇手。我是有憑有據、有人證物證、還有苦主,絕不會冤枉人!”

    諸葛仲卿相信,自己所訓練出來的大小十三鷹絕對可靠,哪怕是落到了對方的手中,寧死也不會説出來,何況派出去執行殺人任務的飛鷹,一個個劍法精湛、機警過人,所殺的對手根本不堪一擊,沒有不成功的,就算是突然來了一流的高手,勝不了也可以全身而退,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他哪裏知道,他所派出去的七隻飛鷹,竟然碰上武林中罕有的奇丐吳影兒和豹兒、翠翠他們,更想不到翠翠那麼精靈古怪,以出人意外的方法,套出了無門的口供。昨夜,幾乎又以另一種巧妙的手法,套出了無後的口供來,令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女俠驚震不已,才徹底認清了諸葛仲卿真正的醜惡嘴臉。瘋道人更感到自己雖是幾十年的老江湖,竟然給諸葛仲卿玩弄了,有一種被人愚弄的惱恨和憤怒。

    諸葛仲卿太過相信自己的十三鷹了。當然,他也沒有相信錯,十三飛鷹真的是寧死也不會説出真相的。他有恃無恐地追問翠翠:“説!兇手是誰?説不出來,便就是你。”

    翠翠微笑:“諸葛堡主,你派出的七名殺手,有幾個人回去了?”

    諸葛仲卿心頭大震:“你説什麼?”

    “諸葛堡主,小女子是問,你派出去的七名殺手,有幾個人回飛鷹堡去了?我看頂多回去的只有兩個,其他五個全部葬身在太白山中了。”

    “胡説八道,我飛鷹堡會派出七名殺手去太白山殺人麼?”

    “諸葛堡主,請別忘了!現在還有李氏兄弟在,他們總不會嚇得連殺害他們兄長的兇手也認不出來吧?還有,你也別忘了,昨天,你的另—名殺手也落到了我們手中,他的衣裝打扮,和意圖血洗李家莊的七名兇手一模一樣,李氏兄弟也認了出來。而且……”

    翠翠話沒説完,薛家寨東、西兩側的土牆上,喊聲震天,人影飛躍,刀光劍影,這是飛鷹堡的人突然發起進攻了。這一下,不啻救了諸葛仲卿,否則他的真面目快要暴露出來了。

    同來的各地羣雄和俠義道上的人感到愕然!怎麼在交涉中,還沒分清是非,就有人先動手了?薛紅梅寒了臉:“秦掌門,你這是什麼意思?怎麼突然會向我薛家寨發起偷襲行動?”

    神鞭叟一時愕然,問諸葛仲卿:“諸葛堡主,這是怎麼回事?”

    諸葛仲卿詐不知情:“在下也感到意外,恐怕是一些豪傑急於進寨搶救遼東雙俠等人的原因。秦掌門,看來,我們與薛家寨的人沒有什麼好談的了,乾脆拿下他們再説。”説完他人已躍出,揮劍直取薛紅梅。翠翠早已有準備,青虹寶劍出鞘,—招無影劍法,後發先致,直挑諸葛仲卿的肩骨。這一劍刺中,足可以廢去諸葛仲卿的右臂,逼得諸葛仲卿急向後翻了出去,落下來驚問:“小殺手,你這是什麼劍法?”

    翠翠罵道:“你是不是害怕你的真面目在羣雄面前暴露了?有意挑起這一場仇殺?”

    諸葛仲卿惱怒:“一派胡言,在下是為江湖討回一個公道。”

    “那你為什麼不好好談話?搶先動手?”

    “公説公有理,婆説婆有理,跟你這殘殺無辜的小殺手説理,三天三夜也説不完,只有拿下你們,再慢慢説理不遲。”

    “你顯然作賊心虛,不敢分辨。你以為本姑娘害怕你了?”

    “好,那我就用刀劍説話。秦掌門,我們動手,別跟他們説廢話了。”

    神鞭叟面對這種情況,不出手嘛,顯然被羣雄看輕了自己,以為自己遇事畏縮不前,連江湖上的一位堡主也不如,怎做得一派宗師?他遲疑了一下:“好,那我們動手,千萬不可傷了他們的性命,活擒了他們再説。”

    神鞭叟這話,太過不自量了,他以為自己一出手,就可輕而易舉地將白衣仙子等四人拿過來,就算以後慕容小燕前來問罪,拿錯了也頂多認錯而已。其次,他説這話等於沒説,雙方高手交鋒,哪有不傷人的呢?就算他有心這樣做,諸葛仲卿也不會理睬,暗罵他是一個老糊塗。神鞭叟叫自己的弟子退後,軟鞭如蛇抖出。而那一邊,諸葛仲卿早與翠翠交鋒了。

    豹兒叫母親和薛女俠退到吊橋上,自己站在橋頭上,以防有人加害母親和薛女俠。在寨門口,更有青青和萬里苞等人接應,防羣雄越過溪面,沖人山寨。

    豹兒問:“秦掌門,你真要不分青紅皂白動手嗎?”

    “少掌門,請閃開,叫薛寨主與老夫交手!”

    “不,不!讓我接你的招好了!”

    “什麼?憑你與老夫交鋒?”

    “秦掌門一定要與壞人為伍,助紂為虐,我、我、我只好與你交鋒了!”

    “你説什麼?老夫與壞人為伍?”

    “你,你,你不是嗎?諸葛仲卿是個用心險惡的壞人。”

    “胡説!諸葛堡主多少也是中原武林新起的一位俠義人士,怎麼是壞人了?”

    豹兒不像翠翠那麼善於説話,幾乎近於木訥。不會説話的人一急起來,更不善於辭令,更有點口吃了。這時他説:“我、我、我説的是真的,他、他、他就是屠殺岷山七雄滿門和、和、和殘殺太白三英的主、主、主使者。”

    神鞭叟為人主觀,先入為主,要是這話由白衣仙子説出,神鞭叟還可以聽,由豹兒這樣的少年説出來,他便認為是無稽之談,多是受了薛家寨人的欺騙、蠱惑,不足以信。他“啪”地一鞭抖出,説聲:“滾開!”

    神鞭叟本意想一鞭將豹兒拍下橋去,給他一點教訓,讓他以後別胡説八道,應尊重武林前輩,懂得尊卑之別。他不想一鞭傷了豹兒,所以用勁一成,下手極準。誰知豹兒身形輕靈一閃,避過了神鞭叟這突襲的一鞭。神鞭叟手腕略抖,軟鞭如靈蛇似地攔腰向豹兒捲來。豹兒雖然説話木訥,語言遲鈍,但身形卻如山豹似的敏捷,凌空躍起,姿式極美,又閃過這一鞭。

    神鞭叟手腕一抖,軟鞭如矯龍撲來,豹兒身形仍在空中,軟鞭已到,勢欲纏繞豹兒之腿。豹兒的腿要是給軟鞭纏住,必然給神鞭叟順勢一抖,給拋到溪水中去。

    豹兒更似一頭靈豹,在空中把腳一縮,疾如流星,驟落橋面,又險險避過了神鞭叟的第三招。這些變化,只在瞬息之間。神鞭叟這三招出手,看似輕巧,不費什麼氣力,但卻是崆峒派精奇的鞭法三招,名為一拍二掃三纏繞,又稱“陽春三折”。一般高手,能閃過第一招,躲不過第二招,沒有不給軟鞭捲起扔了出去的。而豹兒居然閃過了這三招,令神鞭叟暗暗驚訝,不禁讚道,實為譏諷:“好功夫!再接老夫三招。”説着,“啪啪”兩聲連環拍出。

    作為一個氣量大方、有武德的一派宗師來説,對一個才十六歲、能閃過自己三招的青少年,應收手才是,不應再逼對方了。何況豹兒根本沒有與他交手之心,只是閃避,並不還手。可是神鞭叟並沒有這種風度,也看不出豹兒在讓自己,以為豹兒只不過輕功極好而已,無法出手還招。他似乎一定要將豹兒扔到臭水溪中才稱心,結果是自取其辱。

    在另一邊,翠翠與諸葛仲卿的交鋒更進入白熱化。羣雄只見兩團人影來往縱橫飄忽,劍光如急電流光般的四處閃動,人影帶劍光忽東忽西,令羣雄眼光繚亂,驚心動魄,心頭凜然。所謂江湖小殺手,實際上只不過是個未成年的少女,居然練成如此奇詭莫測的劍法和不可思議的輕功,與最近在江湖上名聲大震的飛鷹堡主交鋒幾十回合,不但不現敗跡,還隱佔上風,越戰越勇。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的交鋒上,反而神鞭叟與豹兒的交手,除了崆峒派的弟子去注意外,幾乎沒人去注意,因為羣雄們心頭都明白,作為一派掌門,鞭法出神入化,豹兒不出三鞭,便會敗在神鞭叟的鞭下,而且神鞭叟也不敢去取豹兒的性命。他不但忌點蒼派,更忌慕容小燕和陶十四娘等人,他們雙方的性命,沒人去擔心。而渚葛仲卿與翠翠的交鋒可就不同了,那是性命相搏,生死只在剎那之間。

    就劍法來説,諸葛仲卿無疑比翠翠略勝一些,內力也佔優勢。但翠翠的幻影魔掌神功,足可以彌補她劍法的不足,而所學的三十六招無影劍法,更可接拆諸葛仲卿的劍招,有接不了的,可用幻影之功閃避。加上翠翠身穿一件刀劍不入的背心,無所畏忌,放膽衝殺進招,形同拼命!往往有一二次,諸葛仲卿劍尖刺中了翠翠的心胸,翠翠不但沒受傷,也不接擋,反而進劍,劃傷了諸葛仲卿,逼得諸葛仲卿急翻了出去,驚問:“小殺手,你不要命了?”

    翠翠説:“我要與你同歸於盡!誓必殺了你這個奸險無恥的小人。”

    雙方在劍法上不相上下時,往往智者、勇者取勝。翠翠説智有智,説勇有勇,更佔正義一面,所以翠翠是越戰越勇,招招進攻。諸葛仲卿沒有同歸於盡的勇氣,要保全自己的性命來做大事,感到同一個小丫頭拼命不值得,雖然他劍法略勝一籌,但越戰越心怯,處於下風被動挨打的地位。在這方面,除了武林上乘高手,如靜心老尼等人看出以外,其他羣雄仍看不出來,因為翠翠和諸葛仲卿的身法、劍法太快了,在瞬息之間已千變萬化。

    翠翠正要冒險重傷諸葛仲卿時,驀然兩條人影如流光閃電闖入他們的劍網之中,一邊高喊:“別打!別打!”話聲未落,諸葛仲卿已給人舉起扔了出去,摔在羣雄跟前。

    羣雄一看,又驚愕了!這不是遼東雙怪嗎?他們幾時從薛家寨逃出來了?怎麼不相助自己人?反而將諸葛堡主摔在地上呢?是不是他們心急弄糊塗了,扔錯了自己人?

    翠翠在一怔之後,看清了來人,驚訝問:“你們這兩個怪物,怎麼闖到這裏來趁熱鬧呢?寨中沒事了?”

    遼東雙怪一個説:“沒事!沒事!小邪門,你沒事吧?”

    另—個説:“小邪門,你在一邊涼快去,讓我們來玩玩。”

    羣雄們見了更驚訝,愕然,不知是怎麼回事?佟小峯早已瞪着眼在問諸葛仲卿:“你幹嗎派人飛人薛家寨呢?不怕濫傷無辜?”

    諸葛仲卿措手不及給雙怪舉起扔出,同時給封了穴位,摔在地上爬不起來。他身邊的武士早已奔過來扶起。一個武士説:“我家堡主心急要救幾位前輩,所以才派人進寨。”

    “胡説!來救我們的人,怎麼反而用刀子往我們身上亂砍?”

    一個説:“你們這是救人嗎?不如説是要我們的命還好!”

    佟小峯又問:“你們是不是要先砍死了我們,然後再將我們的屍體救出去?”

    佟小天補充:“這樣的救人法,我佟家兄弟算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碰上。”

    靜心老尼問:“雙俠,這是怎麼回事?”

    佟小峯説:“你這老尼姑,你問我,我問誰去?”

    佟小天説:“你怎麼不去問豬腳堡主,這是怎麼一回事?問我們幹嗎?”

    諸葛仲卿已在暗運真氣,想衝開自己被封的穴位。遼東雙怪封穴手法獨特,諸葛仲卿雖然內力深厚,一時也衝不開。他裝着受傷極重的樣子,靠伏在自己武士身上,故意有氣無力地説:“可、可、可能他們誤會了!”

    正在這時,神鞭叟與豹兒的交手,發生了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變化。先是豹兒給神鞭叟的軟鞭纏住,人也飛了起來。跟着神鞭叟身形也莫名其妙飛起,“啪啪”幾聲,神鞭叟賴以成名的一條軟鞭,寸寸皆斷,人也摔去三丈遠,而豹兒卻飄然落下,屹然立着。

    翠翠以為豹兒受傷了,不再理會諸葛仲卿等人,急忙奔了過去,關切地問:“豹哥!你怎樣了?是不是受了傷?”

    豹兒茫然:“我不知道。”

    “我的小祖宗!你受沒受傷也不知道嗎?”

    “好像沒有。”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怎麼好像沒有呢?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找崆峒派那糟老頭去!”

    薛紅梅走過來説:“丫頭,你豹哥沒事,可能是崆峒派的秦掌門有事了!”

    翠翠説:“那糟老頭有事活該,這是他找上門來的。”

    “丫頭,話不能這樣説,秦掌門要是死了,更給飛鷹堡的人有機可乘。你師父、青青和瘋道長都走過去看他了!”

    豹兒説:“他、他、他不會有事吧?”

    薛女俠笑着説:“就是沒有事,他一條神鞭,也給你的內力震得寸寸皆斷,面子好看嗎?人家可是一大門派的掌門啊!”

    豹兒説:“我也去看看。”

    薛女俠説:“小兄弟,你別去了,你一去,恐怕更引起誤會。”

    “那我母親去不危險嗎?”

    翠翠説:“是呀!那我們快去。”

    薛女俠連忙喝道:“丫頭,你師父以她的聲望和人品,武林人士不敢輕然冒犯,何況還有瘋道長與她同行。反而我們這裏要提防飛鷹堡的人趁機作亂。”

    翠翠和豹兒一想也是。翠翠問豹兒:“剛才是怎麼回事?怎麼你們兩個,都同時飛了起來呢?”

    原來豹兒與神鞭叟交鋒時,鞭神叟見自己一連抖出了三鞭三鞭又三鞭,十多鞭招中,竟然連一招也沒有拍中豹兒,他一張老臉太擱不下了。本來他獨步武林的神奇鞭法出神人化,別説是一個人,就是連天空中疾飛的小鳥和水中一晃而逝的滑魚,也可以一拍即中。但如今他在羣雄們面前,出手十多招,連一個十多歲的青年人也無法擊中,以後怎麼向人交代?還有何面目立在武林?以前出手的二次三招,用勁不大,鞭下仍有留情,以後出手就不同了,用勁八成,鞭梢隱含風雷之聲,可以説是擊石石碎,擊樹樹飛,擊中了人,不死也帶重傷,再也沒半點要教訓豹兒的意思了!而且招招都抖盡了他平生絕學,精奇、準確、迅猛無比。白衣仙子看得臉色沉了下來。薛女俠更擔心了,説:“小兄弟!你可小心了!”

    豹兒因見神鞭叟是一派掌門,對自己母親頗為敬重,便無心與他過招,只一味閃避他的神鞭,並不出手反擊,希望他知難而退,就此停手。可是神鞭叟並不領會他的心意,鞭鞭盡是凌厲兇狠無情的殺招,又聽到薛女俠叫自己小心,便不能不出手了。他並不拔劍應招出擊,以空手還招。豹兒在豹迷宮中大量翻閲了師父方悟禪師留下的各門各派上乘武功的書籍,其中也有崆峒派的鞭法和劍法,知道如何破解和接招。他出手二招之後,真是掌風驟起,溪邊沙石水浪齊飛,第三招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抓住了神鞭叟揮出的鞭梢,神鞭叟還以為拍中了他的手腕,纏住了他的手掌,心中大喜,一抖勁力,想將豹兒扔了出去。豹兒也趁勢飛起,暗運真氣,令自己的內力從鞭上傳去。不知他內力太過驚人的深厚,還是運力過大,這股內力如電從鞭傳出,不但震得軟鞭寸寸皆斷,同時也將神鞭叟震得飛了出去。羣雄驚震,豹兒也驚震了……

    神鞭叟哪裏想到豹兒會有這樣奇厚不可思議的內力,他一下像觸電似的,手臂一麻,全身一震,人不由自主地彈飛了起來。幸而他功力深厚,交鋒經驗異常豐富,反應敏捷,在空中以千斤墜的功-失落下地面,沒有給摔傷撞斷經骨,但禁不住五藏六腑翻湧,落在地面時仍一口鮮血噴出。首先是崆峒派的弟子大驚失色搶先趕到,其次是瘋道人。白衣仙子和青青也奔來,白衣仙子一看,急對瘋道人説:“瘋道人,麻煩你和青青給我護着,我要為秦掌門運氣療傷了,受不得半點打擾。”

    瘋道人説:“仙子,還是由我瘋老道人來吧,你給我護着,不然,我瘋老道和秦掌門就伸腿見閻王爺了。”瘋道人立即坐在秦掌門身後,又對崆峒派的弟子們説,“你們千萬別輕舉妄動,給我瘋老道護着。不然,就是你們殺害了你們掌門人和我瘋老道!”

    以門邊亭為首的崆峒派弟子,立刻圍成了一個圓圈,不但將自己的掌門人和瘋道人圍在圈中,也將白衣仙子和青青圍在圈子中。白衣仙子和青青持劍護着秦掌門和瘋道人。

    當華山黑、白雙女俠和羣雄們趕來時,已被崆峒派眾弟子拒絕在圈子外了。羣雄當中,的確有一些為黑箭所降服的人物,他們不敢去招惹豹兒和翠翠,希望借關心秦山亭掌門的傷勢,製造混亂,乘機下手殺了神鞭叟和瘋道人,然後聲稱自己是薛家寨的人,再次製造混亂,挑起更大的血腥仇殺。因為諸葛仲卿眼見遼東雙怪、瘋道人相助薛家寨,粉碎了自己東西兩側攻人薛家寨的第二步計劃,連人也捉了去,已知大勢不妙,希望借這一機會,挽救自己的敗局。白衣仙子和青青所以持劍而立,並不是防羣雄,而是防暗藏在羣雄當中的飛鷹堡之人。薛女俠叫豹兒、翠翠守住橋頭,也是防飛鷹堡人再次突然偷襲薛家寨。

    果然有兩三個死心塌地為黑箭賣命的所謂一方豪傑,要闖入圈中,藉口是關心崆峒派掌門的安危,不放心瘋道人為神鞭叟運氣療傷,説他瘋瘋癲癲,這救人的大事怎能讓他來搞呢?其中鬧得最兇的,—個是冠雲山的笑面書生,另一個是老君山的長眉上人。過去他們都是一方的豪傑,為人亦正亦邪,是黑、白兩道上之間的人物。也算是江湖上的高手,雄霸一方、崆峒派的弟子怎麼勸他們也不聽,正鬧得不可開交時,遼東雙怪奔過來,以不可思議的手法,將他們一個個像扔死狗似的扔了出去。

    佟小峯瞪着眼:“你們是救人嗎?”

    佟小天説:“老子看你們用心不良。”

    笑面書生爬起來:“你們別誤會,我們是一片真心。”

    長眉上人惱怒:“你們這是幹嘛?”

    佟小峯説:“老子就是這樣,你要怎麼樣?”

    佟小天更身如鬼魅,—下撕開了長眉上人的衣服,説:“老子沒幹什麼,只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真的。”

    長眉上人又急又怒,一掌拍向佟小天:“你敢侮辱貧道?”

    佟小天一手就揪住了他的手,輕輕一扔,又將他扔了出去,跟着過去踏在他的胸口上:“老子想看看你的心,怎麼是侮辱你這雜毛了?”

    佟小峯一看兄弟這樣的行動,人為高興,也對笑面書生説:“快,你也撕開衣服來,讓我看看你的心,是真心救人還是假心救人?”

    笑面書生自問武功怎麼也敵不過遼東雙怪,嚇得連退幾步:“你別亂來!”

    佟小峯問:“看看你的心也是亂來嗎?”

    “一個人的心怎麼看呀?”

    “挖出來看看不就看到了。”

    這正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笑面書生見不是路,一轉身跑了,心想:世上怎麼竟有這樣的渾人,—個人的心給挖了出來還能活麼?笑面書生跑了!長眉上人卻跑不了,見佟小天真的要挖自己的心,嚇得大叫起來。其他想鬧事的人,見遼東雙怪這麼兇惡,都嚇得不敢亂動。佟小天説:“雜毛!老子只不過想看看你的心而巳,又不是要你雜毛的命,你大叫什麼?”

    黑,白雙女俠過來勸説:“佟大俠,算了!放了長眉上人吧!別鬧出人命來了!”

    佟小天這才放了長眉上人,説:“你這雜毛臭道土,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別讓我再碰上你。不然,老子真的要將你的心挖出來看看。”

    長眉上人哪裏還敢回話?在羣雄面前丟了那麼大的醜,趕忙抱頭而去,從此在江湖上消失,不復出武林了。

    神鞭叟和瘋道人,內有白衣仙子和青青持劍保護,外有遼東雙怪護着,瘋道人內力比白衣仙子深厚,一炷香的時間,以自己的真氣輸入神鞭叟的體內,便治好了神鞭叟的心血翻滾,使其血氣恢復正常。不然,神鞭叟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他凝神運氣自療,恐怕也要有三四個月的日子才能完全恢復過來。神鞭叟雖然為人自大,偏激、武斷,但到底是名門正派的—派宗師,俠義道上的人,他感人相救之情,便躍身而起,先向瘋道人一揖,再向白衣仙子施禮,動情地説:“老朽多謝兩位相救。”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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