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説到翠翠如不收劍,這小叫化吳影兒就要哭了,她不由得着急起來:這小叫化的鬼哭神泣之功,翠翠是領教過的。他一哭,真叫人受不了。自己和豹兒可以一走了事,但商良、薛女俠和青青中毒未化解,渾身無力,能走嗎?翠翠連連進招,急對豹兒説:“豹哥!你還站着幹嘛?快合力擒了這臭叫化,點了他的啞穴,千萬不能讓他哭出來。”
豹兒一聽也是,便想出手。商良卻叫起來:“小兄弟,你千萬不能出手。翠丫頭,你也快收劍,別逼着他哭。”
“爹!那他不跑了嗎?”
“他不會跑的。”
“他怎麼不會跑?”
“丫頭,他要跑,早已跑了!”
薛紅梅也説:“丫頭!他要跑,也就不回來了!”
翠翠收了劍。吳影兒喘過一口氣來,讚道:“姑娘真好劍法!”
“你別讚我,説!你到底是什麼人?幹嘛要捉弄我們呢?”
“哎哎!我怎麼捉弄你們了?是你們先捉弄我叫化的。”
“你不跑來,我爹會捉弄你嗎?”
商良説:“叫化兄弟,捉弄的事別説了。我想問你,你是不是當年武林八仙隱俠諸葛子君的傳人?”
“我怎麼是他老人家的傳人了?”
“叫化兄弟,你剛才的身法,步法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這跑買賣的小商人。我要是沒看錯,你的身法和步法,正是當年隱俠諸葛子君老前輩的逍遙步法和身法。”
薛女俠、青青和翠翠一聽,更是愕然驚訝。武林八仙之首的隱俠諸葛子君,不但早已成為古人,就是其他的七仙,也一個個成為古人,死去了有一百多年。武林八仙的絕世武功,除了天山怪俠的迎風柳步的漠北怪丐的武功,仍在武林出現外,其他的早已在江湖消失,就是有,也不多見。這個小叫化,從哪裏學來的這一門絕技?當年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小魔女的西門劍法,在五十招內,仍不能刺中隱俠諸葛子君。翠翠的無影劍法又怎能刺中這小叫化?商良沒有説錯,這小叫化真的要走,翠翠恐怕怎麼也攔不了他。在五人之中,只有豹兒卻不知道武林八仙,也就不知道隱俠諸葛子君了。方悟禪師在名門各派的武學之中,也沒有提到什麼逍遙玲瓏步的。
吳影兒也有些驚訝:“你看出了這是逍遙玲瓏步法?”
“叫化兄弟,你是不是隱俠前輩的傳人?”
吳影兒搖搖頭:“我不是。”
“那你怎會這一門絕技?”
的確,隱俠諸葛子君不但死去多年,就是隱俠唯一的孫女兒諸葛瑩瑩,也仙遊多年了。吳影兒現在只不過十多歲,又怎會是隱俠的傳人?隱俠死時,吳影兒還不知在哪裏哩!
吳影兒説:“我是從一本書上學到的。”
商良驚訝:“書?那一定是隱俠他老人家的武功秘芨了!叫化兄弟,我真羨慕你有此奇緣。”
“大叔,先別説這事,我幫你化解這身上的毒吧!”
商良又是驚訝:“叫化兄弟,這毒沒有解藥,你怎麼能化解?”
“不錯?這毒是沒有解藥,但有一樣東西可以化解。”
“什麼東西?”
“酒!”
“酒?”
不單是商良,就是連薛女俠、青青、翠翠和豹兒,全都驚訝起來。翠翠問:“酒能化解嗎?”
“能!能!要不,我能化解我身上的毒嗎?”
翠翠又問:“你隨身帶了酒?”
“沒有呀!”
“那你哪裏來的酒?”
吳影兒奇怪了:“你們剛才沒喝酒?”
“你胡説八道什麼?我們幾時喝酒了?”
“那,那,那你和這位兄弟怎麼沒中毒?”
吳影兒不由得困惑地望着豹兒了。商良連忙咳了兩聲,向他眨眨眼睛:“叫化兄弟,你別再捉弄我們了。你帶了酒,快拿出來給我們化解化解好了。”
吳影兒看見商良這種神色,再看看薛女俠等人懷疑的目光,以及豹兒那種茫然、困惑的神態,雖然不明全意,也看出一些原因,不由得搔搔頭笑道:“好!好!我去拿來給你們化解。”
吳影兒閃身走去豹兒藏酒的地方,將一罈杜康名酒和兩個青瓷大碗(這是豹兒在取酒時順手取來的)拿了過來。商良高興叫道:“叫化兄弟,你真是一個好兄弟,快斟碗酒給我化解、化解!”
翠翠説:“爹!有了酒,他就是一個壞人也會變成好兄弟啦!”
豹兒説:“翠翠,別亂説,這位大哥的確是位好人。”
“你呀!還不是跟我爹一個樣。有了酒,什麼都忘了!”
吳影兒倒了一碗酒給商良服下。這真是一物制一物,商良一碗酒到肚,暗暗運氣,經脈全無阻滯,流通舒暢,一躍而起,功力全部恢復。翠翠驚訝:“這酒真的能解毒呀?”
商良説:“能解!能解!要不,我能一躍而起嗎?”
薛女俠和青青見如此,也各自飲下了半碗犧。片刻,她們也各自化解了身上的毒,也一躍而起。薛女俠瞅着商良問:“鍾離羽給你這種毒藥,他沒告訴你酒能化解麼?”
“沒有呀!要不,我還不用酒早解了!”
“鍾離羽藏私?他是不知,還是有意不告訴你?”
翠翠説:“好呀!我們救了他,他為什麼這樣坑害人?我以後找他算帳去。”
豹兒説:“鍾離大叔恐怕真的不知道酒能化解這種毒的。以鍾離大叔的為人,他不會不告訴商大叔。”
吳影兒説:“這事鍾離羽恐怕也不知道。”
商良問:“兄弟,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我也是從一本書上知道的。”
“是隱俠的武功秘芨?”
“不是。”
“哦!那又是一本什麼書呢?”
“太白藥篇。”
商良和薛女俠幾乎同時一怔,驚訝問:“太白藥篇?是太白山上人稱狄藥王的書?”
“是。”
豹兒好奇問商良:“大叔,狄藥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商良説:“這是江湖上的—位異人。”
翠翠問:“異人?怎麼江湖上沒聽人説到他呢?”
薛女俠説:“丫頭,他雖然是一位異人,但不怎麼出名,一生沒出過太白山。江湖上知道他的人不多。”
豹兒又問:“他怎麼異法?”
“豹兄弟,他一生一世,將畢生的精力都放在藥物上。太白山上是盛產各種草藥的名山,他幾乎像傳説中的神農氏一樣,嚐遍了太白山上的各種草藥,特別對各種毒物甚有心得,能化解天下間各種各樣的毒藥,所以這一帶的人都稱他為藥王。”
翠翠問:“媽,那他與巫山怪醫比怎樣?”
“巫山怪醫是武林中人,他卻不是。巫山怪醫能醫各種奇難怪症,他卻不會行醫,只能化解各種毒性。凡是中毒或給各種毒物咬傷的人,經他看過,往往一醫就好。”
“好,我們去拜訪他吧,向他討一些解毒之物,以後就不怕中毒了。”
豹兒問:“他會給我們嗎?”
商良説:“給!只要能找到他,他一定會給。恐怕我們怎麼也不可能找到他了!”
“他很難找到麼?”
“説難也難,説易也易。”
翠翠問:“爹,你這是什麼意思?”
“丫頭,一個死去的人,我們怎麼找?除非你真的是個小觀音?能起死回生,或者從閻王爺手中將他要回來。”
“爹!那你怎麼説易呢?”
“他的墳墓,就在太白山上,那不容易找?”
豹兒問:“大叔,他是怎麼死的呢?”
“小兄弟,一個人要活難,要死還不容易?他服下毒藥,雙腳一伸,不就死了!”
翠翠叫起來:“爹!人家跟你説正經話,你怎麼盡説笑?”
豹兒問:“他不是能化解各種毒嗎?也知道各種毒藥的,解法,怎麼服毒死了?”
“小兄弟,有人逼他服下毒藥,他能不死?”
“誰逼他服下毒藥?”
“黑箭!”
“黑箭?”豹兒、翠翠和青青一聽便叫起來。
“對!就是黑箭。初時,武林中人還以為是九幽老怪所為,後來才知道是黑箭所為。”
青青問:“黑箭幹嘛要逼他服毒呢?”
“聽人説,黑箭曾逼他為自己效力,叫他製出各種各樣的毒藥,他死也不答應。黑箭一怒之下,就逼他服下毒藥。死後,還將他的屍體拋入火中燒燬。”
翠翠和青青聽了憤怒異常:“這個黑箭,再不將他除掉,恐怕還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慘死在他的手中。”
豹兒卻啞然不出聲,他心裏感到—陣難受,殺害這樣一位難得的異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師父所為。怪不得師父在臨死之前,叮囑自己要多行善事,為他老人家贖罪。
商良對吳影兒説:“老弟,看來你—身的寶貝真不少哩!還懂得化解毒藥。”
吳影兒咧着嘴笑:“大叔別説笑,我渾身是刀,可是沒一把鋒利,全是半桶水,有的連半桶水也不是,只懂得些皮毛。”
“老弟,你是不是有意跟蹤我們?”
“不錯?我是有意的。”
翠翠揚了揚眉:“你跟蹤我們幹什麼?”
“我以為你們是夥殺手。”
豹兒困惑:“我們怎麼是殺手了?”
“對不起,我誤會你們了!”
翠翠説:“你沒有誤會,我們的確是江湖上的殺手。”
吳影兒睜大眼睛:“你們真的是殺手?”
“你沒聽聞江湖上有兩個小殺手麼?”
“兩個小殺手?”
“是呀!我們是殺手又怎樣?”
吳影兒笑起來:“我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了!”
翠翠問:“我們是什麼人?”
“不錯!你們的確是江湖上人稱的小殺手,火燒黑峯寨,血戰王通橋,大鬧嘉定州,夜闖重慶堂。不過,你們這兩個江湖小殺手,殺人是不要錢的,也不受人僱用,專幹虧本的買賣。”
“小叫化,你知道的事還不少哩!”
“兩位俠名遠播,尤其是重慶一戰,驚震江湖。我怎會不知道?”
商良問:“我們這位豹兄弟,你聽沒聽聞?”
“我當然聽聞!兩位江湖小殺手之名,也因豹少俠而轟動武林。初時,武林中還以為豹少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後來才知道是同貌的人,因而更加在江湖上傳遍了。”
翠翠笑着説:“小叫化,你弄錯人啦!”
“我,我怎麼弄錯人了?”
“他可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哩!”
“什麼?他不是豹少俠?是少掌門?”
“是呀!”
吳影兒困惑:“真的?”
“你不相信?”
“點蒼派少掌門有這麼深厚的內力?不可能。”
“你怎麼知道點蒼派少掌門的內力沒有這麼深厚呢?”商良問。
“我是聽人説的。”
“聽誰?”
“我師兄。”
“令師兄是誰?”
“莫長老。”
這一下,不但是商良愕然了,連薛女俠、青青、翠翠和豹兒都愕然起來。商良進—步問:“哪一個莫長老?”
吳影兒反問:“武林中還有了幾個莫長老嗎?”
“是不是江湖上人稱‘沒影子’的莫長老前輩?”
“對對!他叫沒影子,我叫無影兒。不是師兄弟是什麼?”
吳影兒不這樣説還好,一説,就使人生疑起來:名稱相同,就是師兄弟嗎?何況莫長老年近九十歲,是當今武林中有名的宿老,與他同—輩的人,都已先後逝世,長辭人間。他是當今武林僅存的碩果。這個小叫化今年只不過十七八歲,會是莫長老的師弟?做莫長老的徒弟還嫌小,做個徒孫還差不多。顯然這個小叫化故意在打哈哈,大話連篇,聳人聽聞。
翠翠問:“你是老叫化的師弟?”
“是呀!”
“你以為我們會相信嗎?”
“哦!你們不相信?”
“相信你的人,不是白痴,準是傻子!”
吳影兒哭着説:“姑娘,你準備做白痴和傻子吧。”
商良動疑問:“老弟,你真是那老叫化的師弟?”
“你們要怎樣才相信?”
“老弟,你別跟我們鬧着玩。”
“我有什麼好鬧着玩的?做他的師弟很光彩嗎?”
翠翠説:“當然光彩啦!起碼可以在江湖上招搖撞騙,騙得別人的尊敬。”
“噢!我最怕別人尊敬了!別人一尊敬,我會比兔子還跑得快。”
商良笑着説:“這一性格,有點和老叫化相似。老弟,那麼説,你是漠北怪丐齊老前輩的弟子了?”
“我是沒影子的師弟,當然就是他老人家的弟子,這還用問嗎?”
“老弟的武功,也是他老人家親自傳授給你的嗎?”
“這個卻沒有。”
“那麼老弟拜過他為師?”
“拜過呀,要不,我怎麼稱他老人家為師父?”
商良笑起來:“老弟!江湖上人説我假話連篇,幾乎沒一句真話。看來你老弟比我更會説假話。”
“我怎麼説假話了?”
“老弟,我問你,你今年多大?”
“剛滿十八。”
“漠北怪丐齊老前輩仙逝有幾十年,老弟如何拜他為師?”
吳影兒一笑:“大叔,你沒聽説武林中有隔代弟子麼?”
“你是漠北怪丐的隔代弟子?”
“不錯!我得到了他老人家的武功秘芨,在他老人家遺體前叩頭拜師呀,算不算他的弟子?”
商良一時啞口無言。的確,武林中是有隔代弟子,但極為少見。半晌,問:“莫長老這老叫化知不知道?”
“他不知道,會將你們的事告訴我嗎?”
“那麼老弟的武功,由莫長老代傳?”
“他從旁指點了我一下,那也是最近兩三年的事。不瞞你們説,這位師兄,我也是在三年前才知道的。”
商良等人更是愕異。商良問:“那老弟的武功——”
“我是根據師父留下的書自己練的呀!”
商良等人又不由得詫異相視。一個人沒有任何人指點,居然能自己從武學書本中練出這等上乘的武功絕學,那真是不可思議了!別的事可以假,但武功卻假不了,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料到。要是説豹兒是當今武林中的一位奇人,那吳影兒,也不異是—位奇人。商良不方便再問下去了,再問,那不啻窺探別人的武功絕學了,這可是武林人士的大忌。
吳影兒問:“你們還有什麼話要問的?沒有,我走啦!其實,莫長老是我的師兄,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但我絕不是什麼招搖撞騙。不過這樣也好,以後我再不在別人面前説莫長老是我的師兄了。”吳影兒説完,便啓身欲走。
商良叫住他問:“老弟,我還想問問,你剛才説,跟蹤一夥殺手,是怎麼剛事?”
“我想向他們討還一個公道。”
“討還公道!?他們得罪了你老弟?”
“得罪我不算一回事,我叫化才不計較別人得不得罪我。”
“那老弟要討還什麼公道?”
“大叔,你知不知岷山七雄之事?”
“岷山七雄?岷山七雄怎麼了?來!老弟,我們坐下,飲酒,慢慢談。”
吳影兒—聽説飲酒,不由打量那酒罐一眼,嘻嘻笑道:“有酒嘛,卻也不錯呀!”
商良問:“你不會疑心我們會灌醉你吧?”
“你們灌不醉我的。”
“那麼説,老弟的酒量比令師兄還好了?是不是?”
吳影兒笑道:“別的我不敢説,講到酒量,師兄他比不過我。”
“老弟!那對勁了!我這位豹兄弟,一向也飲酒不醉。”
“我曾聽師兄説過,我這次來中原,也想找豹兄弟拼拼酒量。”
“好!相請不如偶遇。今夜裏,我們三人,就較下酒量,誰醉倒誰輸。”
青青説:“爹!你們這是談話啦,還是拼酒呢?”
翠翠説:“我看爹將小叫化留下來,就是存心想喝酒。”她轉問薛女俠,“媽,我好不好將這罐酒摔碎?”
商良嚇了一跳:“哎哎!你別亂來!”
薛女俠一笑,説:“丫頭,算了!讓他們喝去!我們轉到一邊睡,別理他們。”
“媽,他們醉倒了怎麼辦?”
“那你給我將他們—個個扔到山溝裏喂野獸去!丫頭,我們走!”
翠翠説:“爹,你們聽清楚啦!到時別怪我心狠手辣不講情面啊。”翠翠跟着薛女俠、青青轉到背面處相依而眠。
吳影兒伸伸舌頭:“大叔,令千金好厲害呀!她該不會真的將我們扔到山溝裏去吧?”
“老弟,你是不是怕飲醉了?”
吳影兒笑了笑:“沒有這回事。”
“那你擔心什麼?”
豹兒説:“大叔,我們還是別飲醉的好。”
“豹兄弟,這罐酒看來不過十斤,我們每人才三斤多一點,能醉嗎?”
於是他們三人就在篝火旁飲起酒來,一邊吃着烤肉。酒,在武林人士來説,是交結朋友的捷徑,兩碗酒下肚,就是陌生人也變成最好的朋友了。何況吳影兒還是老叫化的師弟。商良喝了兩碗酒後,説:“老弟,你説,岷山七雄是怎麼回事?”
“大叔,他們在—夜之間,全死於非命。”
商良一下停了喝酒,驚愕地問:“他們遭人暗算,全中毒而死?”
“不!他們全死於重掌和利劍之下。全寨—百二十多口,沒一個活着。”
商良怔住了,半晌説不出話來。岷江七雄,武功雖然達不到上乘,卻也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一向稱雄於青海、甘肅、川北一帶,素有俠義之名。七人聯手,就是少林、武當的掌門人,也奈何不了他們,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在一夜之間將他們殺害?
豹兒也驚怔了!他卻沒想到武功不武功的,只感到兇手太過殘忍和沒人性,連殺一百多人。他問:“這是誰幹的?哪夥殺手?”
吳影兒説:“就是那夥殺手!一百二十多條人命,其中有的還是不成年的孩子,有的出世不到三個月,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豹兒怒得一掌擊在身邊的一塊岩石上。這塊巨大的岩石,在他一掌之下,頓時拍得粉碎,變成了數百塊。他狠狠地説:“這簡直不是人!吳大哥,這夥殺手是誰?我找他們去!”
吳影兒搖搖頭:“是誰?我也不知道。我經過那裏時,遠遠就聞到一股血腥味,奔過去一看,滿寨屍體狼藉,只有一個還有一口氣。我急問他,這是誰幹的?他説,是、是、是七個、個,個黑衣人,飛,飛……就再也説不出話了。”
商良問:“七個黑衣人?飛、飛什麼?”
“不知道啊!但我知道,這七個黑衣人,殺人之後,離去不久。我便一路上從岷山跟蹤尋來。”
“老弟,你沒尋到他們?”
“沒尋到,卻在棧道上碰上了你們。”
“所以你老弟以為我們是那夥殺手了,—路跟蹤而來?”
吳影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以後你又怎麼發覺我們不是的呢?”
“從你們的行為、作風以及談話,全然不像兇殘沒人性的殺手,我才知道我跟錯了人,跑了一趟冤枉路。”
“老弟,萬一我們是那夥殺手,你打算怎樣?”
吳影兒笑着説:“我只好一笑了之。”
“你怎麼一笑了之呢?”
“這不可能有萬一的事。我不笑,叫我哭嗎?”
“老弟真是個有趣的人。”
“我跟大叔一樣。彼此!彼此!”
商良和吳影兒都笑起來。商良感到吳影兒和自己氣味更相投,説:“老弟!要是我們早幾年相識該多好。”
“現在我們相識也不晚。”
“不錯!不錯!老弟,你打算繼續去尋找那夥殺手?”
“大叔!我本來打算去找我師父的,但碰上這件事,不了結,我怎麼也睡不着。去尋找師父,只好放慢一步了。”
“老弟,人海茫茫,你去哪裏尋找那夥殺手?不如和我們一塊去山西龍門走走,以後我和你一塊去尋找那一夥殺手好不好?”
豹兒也説:“對!吳大哥,和我們在一塊吧!以後我也跟你一塊上尋找那一夥沒人性的殺手。”
吳影兒想了一下:“好!我跟你們去!”
商良和豹兒大喜,一齊舉碗:“來!我們乾一碗!”
酒後,商良又問:“老弟,你在現場,有沒有發覺那夥殺手留下的—絲線索?”“沒有!”
“這麼説,這夥殺手是非常的老練了!居然沒留下絲毫線索。老弟,那你怎麼尋找?”
“他們雖然沒留下什麼線索,但死者身上的劍傷,掌印卻留了下來。”
豹兒“哦”了一聲,問:“他們是哪一門派的武功?”
“劍法是—劍致命,眉心一點紅。掌力極為陰狠,致命的也是一掌,命中要穴。”
豹兒一怔:“眉心一點紅?那不是以往霧中樓殺手的劍法嗎?”因為豹兒的兄弟苞兒,學的就是這種劍法。心想:總不會是千幻劍他老人家重出江湖,再幹殺手這—行吧?
商良搖搖頭:“不可能是霧中樓殺手們所幹的,再説霧中樓早已在江湖除名,二十多年,也沒見他們活動。”
豹兒問:“不是他們是誰?”
“是誰就難説了。但我敢肯定,不但不是霧中樓,也不是其他職業殺手集團所為。”
吳影兒困惑:“不是殺手所為?”
“老弟,豹兄弟!不是我倚老賣老,我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對職業殺手的行為頗為熟悉。他們的職業道德,是認錢不認人,為錢賣命。僱主請他們殺誰就殺誰,絕不多殺一人,也不願濫殺無辜。—個職業殺手,絕不會連一家大小都殺,更不會連—個小孩也不放過。”
豹兒問:“大叔,那是什麼人殺害岷山七雄?”
“恐怕是一個恐怖的集團所為。岷山七雄慘遭殺害,不外有這幾種可能:—是岷山七雄得罪了他們;二是岷山七雄可能知道了他們的秘密;三嗎,是最壞的打算,岷山七雄原是這些人的同夥,參加了這個集團,後來不幹,便遭到了這個秘密集團殘酷的報復。三種情況看來,後面兩種情況居多。單是得罪了他們,還不至於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豹兒問:“大叔,岷山七雄為人怎樣?”
“岷山七雄,也算是俠義道上的人,但真正為人怎樣,我就不清楚。”
“大叔和他們沒有來往麼?”
“極少!他們為人頗為自大,似乎不喜歡我這個跑買賣的。我嘛,也不想去高攀他們。他們似乎和秦嶺三傑……”商良説到這裏,突然停口乖説。
豹兒奇怪:“大叔,他們和秦嶺三傑怎樣?”
商良突然站起來,説:“快!我們別飲酒了,趕去秦嶺看看,我擔心秦嶺三傑,可能會遭到岷山七雄的命運。”
豹兒和吳影兒同時—怔,問:“這夥殺手,會去殺害秦嶺三傑?”
“秦嶺三傑和岷山七雄來往極為密切,岷山七雄所知道的事,他們沒有不知道的。就算這夥殺手不去找秦嶺三傑,我們也可以從秦嶺三傑中打聽一些有關岷山七雄的事,就不難發現這夥殺手是誰了!”
吳影兒説:“那我先走—步,你們隨後趕來好了!”
“老弟,你知道秦嶺三傑的所在地?”
“知道,知道!他們就在乾州武功縣的太白山中。”吳影兒説完,閃身一晃而逝。
商良嘆了聲:“他真是一位古道熱腸的人,有漠北怪丐一派的作風。豹兄弟,我們去叫醒大小三位觀音,連夜趕去秦嶺的太白山中。”
翠翠在那邊笑着説:“爹!不用叫啦!”
薛女俠卻早已飄來,嗔了商良一眼:“什麼大小觀音的,你跟我少胡説八道。”
商良笑了笑:“我以為你們睡着了,聽不到。”
“我睡着了,你便可以胡説八道麼?”
“好好,我今後少説。”
豹兒問翠翠、青青:“你們沒睡?”
“睡啦!”翠翠答道。
“那你們怎知我們會去叫你們?”
“那還不是你一掌拍碎了那一塊岩石,將我們驚醒了。”
青青笑着説:“是嘛!我還以為你們又交鋒打起來哩!”
豹兒帶歉意地説:“對不起,是我情不自禁,將你們驚醒了!”
薛女俠説:“豹兄弟,這不能怪你。任何人聽了這一件事都會憤怒。不管岷山七雄為人怎樣,對那夥兇徒,這麼殘忍毫無人性,我們就不能放過。我們走,別讓那小叫化將我們拋遠了。”
於是他們五人,各施展輕功,往秦嶺太白山飛奔而去。
秦嶺,不單是陝西的一座名山,也是神州中原的一座有名的山嶺。秦嶺山上和山下南北,都留下了許許多多的名勝古蹟和古城。如秦朝的咸陽,漢唐時代的名城長安,都在秦嶺山下,關中平原上,關中平原,更是一片廣闊的平原沃野,號稱“八百里秦川”。
八百里秦川,既是秦皇漢武唐宗成長的搖籃,也是他們橫戈躍馬,指點江山,成立帝業的地方,更是周文王開創八百年周朝天下的發祥之地;鳳鳴岐山,姜太公在渭水直鈎垂釣,都是在八百里秦川發生的故事。這裏幾乎是中國古代文物、古蹟的薈萃之地。
八百里秦川,四周—帶,也是武林人士輩出的地方。武林中的九大名門正派,就有華山劍派、恆山劍派和崆峒派在其周圍。此外如終南山劍派,秦嶺三傑,山西龍門山薛家,莫不是武林中有名氣的人物。可以説,這裏是一個卧虎藏龍之地。
太白山,又稱“太—山”,是秦嶺山脈的一處主峯,因山頂終年積雪常白,故稱“太白山”。這裏是華山、華中、青藏三個地區動、植物品種交匯過渡地帶。品種極多,更盛產名貴的藥材,因而出了—位異人——狄藥王。可惜他慘死在黑箭的手下。除了藥材,太白山還有大熊貓、金絲猴、扭角羚羊等稀有珍貴的動物。
所謂秦嶺三傑,就是李軾、李菲、李鷳三兄弟。他們都是崆峒派門下弟子、大哥李軾善使劍,二兄李菲長於用軟鞭,老三李鷳卻鞭劍俱全。正所謂人如其名,李氏三兄弟行俠仗義,好理閒事,招惹是非,黑道上的人物説他是理事、理非和理閒的三條大蟲;俠義道上的人卻稱他們為秦嶺三傑。在關中—帶,頗得眾望,與華山、恆山和龍門薛家都有來往,從而稱雄秦嶺。
秦嶺三傑的李家寨就坐落在太白山中石頭河上游一處山坳中。全寨依山而建,背山面水,形勢險要。
翌日黃昏,殘陽斜照,晚霞如血。太白山中,大小山徑,已斷行人。
李家山寨門前,橋平水綠,柳枝輕拂,分外幽靜。沒人行過的小橋,驀然出現了三個黑衣人,拖着長長的身影,緩緩朝寨門走來。三個黑衣人,兩男一女,全部面無表情,一身劍氣逼人。三人年齡,都在二十歲左右。女的面目姣美,但面寒如霜。兩男—肥—瘦。瘦的瘦似一竿竹,肥的肥如一個饅頭。
李家寨守門兩位武士見這三位黑衣人突然到來,似乎目中無人,直闖山門,愣了一愣,慌忙攔住問:“請問三位何處俠士?高姓大名?待小人好向我們三位寨主報告,前來迎接。”
肥黑衣人倏然出掌,將一個武士拍飛,摔人橋下綠水中:“你不用去報告了,我們自會進去!”這名武士,摔入水中,一口鮮血如泉噴出,染紅了綠水,已成了一具屍體。
另一名武士見狀不妙,急欲轉身入寨。女的黑衣人嬌叱一聲:“你也別走啦!”話落劍出,好快好準的劍,劍尖只在武士眉心一點,武士只説了一句“你——”,便倒在地上。
他們殺人當沒事—樣,繼續緩緩步入山寨、山寨大堂石階上有幾名武士遠遠看見,全都怔住了。除了一個飛向內寨報告外,其他人一齊拔劍迎了上來,怒問:“你們是什麼人?竟敢來李家寨隨便殺人?不想活了?”
三位黑衣人不屑一瞧,女的問:“兩位兄長,你們看他們是什麼人?”
瘦的黑衣人冷冷地説:“死人!”
“不錯,他們的確是死人。”
五個武士一聽大怒,五把劍齊向他們三人身上招呼、瘦黑衣人身形一閃,搶入劍尖當中,左掌右劍,只出手三招,五位武士全部撲地而亡。三招就是三招,多一招也不用。
秦嶺三傑的大傑李軾小來了,一見這種情形,心頭凜然,仍壓下自己心頭的怒火,沉下臉喝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三位黑衣人從頭到腳打量了李軾一下,瘦黑衣人面無表情反問:“你就是號稱秦嶺三傑之一傑?”
“在下正是李軾。”
“好好,其他兩傑怎麼不出來?”
“三位何處人士,尊姓大名?”
“你是快死的人了,我們告訴你也無妨。我叫斐無命。”
肥黑衣人説:“老子叫斐無魂。”
女的嬌聲説:“我呀,叫斐無齡。”
斐無命説:“好了!叫那兩傑出來,一同受死。”
李軾對這三個斐家之人,從來沒有聽説過,仍忍住氣問:“我們李家與你們有仇?”
“沒仇。”
“有怨?”
“沒怨。”
“我們與你們沒仇沒怨,為何要我們死?”
“因為你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在下聽到了什麼話?知道了什麼事?”
“你臨死時,我們再告訴你!”
李軾一劍亮出:“請出招!”李軾到底是名門正派人,出劍時先打招呼,並請來人先出劍。他哪裏知道自己碰上了江湖上冷酷、殘忍、無人性的一流殺手。
斐無齡説:“這死人交給我,你們進去殺人好了!”她一説完,劍如流光,一劍直挑李軾的面門。劍法詭異,辛辣異常,一出劍就是殺招。
李軾閃身避開,一劍揮出,寒光閃動,幾乎是後發先至。這是崆峒派的流雲追風劍法,以敏捷應變揚名武林,威鎮西北。他説:“好心狠的一個女子!”
在他們交鋒時,無命、無魂已閃身入大堂。李軾跟前四名武士一齊以劍相向。這兩個黑衣殺手旁若無人,簡直當這四名武士不存在,身形一晃,已穿過他們的劍光之網,順手“呼呼”兩聲拍出,一人兩個,全將這四名武士拍飛橫摔出大堂之外,瞧也不瞧一眼,轉入大堂屏風,直闖內寨了!他們逢人就殺,不管是老頭、老婦、丫頭、小廝,血灑內寨。殘陽如血,李家寨內,卻是真正的人血,血比殘陽更鮮紅。
這兩個黑衣殺手步人內庭時,迎面與李菲、李鷳碰上,李菲“啪”的一聲,長鞭如怒龍凌空撲來。斐無命想伸手去抓,李菲的長鞭靈活似蛇,及時收回,又“啪”的一聲,直取另一邊的斐無魂。
斐無魂“咦”了一聲,人雖肥胖,動作卻十分靈活,身形拔地衝起,不但閃開了李菲突來的一鞭,更直取李菲。他快是快,但有一把劍比他更快。他再撲過來,雙掌固然能拍中李菲,但這突然而來的劍,是可以將他開膛剖腹。
這是李鷳的一把快劍。李鷳,在秦嶺三傑中,武功最好,人也瀟灑英俊,在江湖上,有“劍鞭粉面俠”之稱。他這—劍突出,將斐無魂嚇得凌空後躍開去。
一個人能凌空撲來,居然又能凌空後躍,先不説這種應變的奇快,單是這—種身法,已是武林少有的一流高手了。李鷳不能不感到驚震,喝問:“你們是哪一道上的人,居然敢來李家寨撒野,胡亂殺人?”
斐無魂站定對斐無命説:“四哥!看來秦嶺三傑比岷山七雄還有兩下。”
斐無命不答,打量着李菲、李鷳,問:“你們兩位,就是秦嶺三傑中的二傑?”
李鷳説:“我們正是。説!誰打發你們跑來我寨胡亂殺人的?”
“我們本來只殺你們秦嶺三傑,但你手下太不識趣,我們只好一併殺了!”
李鷳—怔:“我大哥被你們殺了?”
跟着一個少女聲響起:“不錯,我已殺了!現在輪到你們啦!”
李菲、李鷳—看,是一個姣美的黑衣少女奔了進來,劍尖帶着血跡。李菲大震:“你殺了我大哥?”
“是呀!你不相信可以到前面看看。不過,你們沒有機會去看了。你們一塊到地府相見也是一樣。”
李菲、李鵬雙目怒極欲裂。李鷳吼道:“我先殺了你這女魔,為孜大哥報仇!”李鷳—劍擊出,如急電破雲,直取斐無齡,但給瘦黑衣人斐無命接住,對無齡説:“七妹,這兩個人交給你四哥、五哥好了!你快去裏面殺人,一個也不留!”斐無命—邊説,一邊出招。在説話間,他已拆了李鷳忿怒的十二招流雲追風劍法,同時也進了三招。
斐無齡説:“那也好!你們快將他們兩個打發掉,九妹他們在外面等着我們啦!”
李鷳昕到這女魔要人內院殺人,便棄了斐無命,撲向她,吼道:“女魔!哪裏走,還我大哥一條命來!”粉面俠憤怒至極,置自己生死於不顧,右鞭左劍齊出,鞭打斐無齡,劍擋斐無命?斐無齡閃過他的鞭,也怒道:“你這小子,找死還不容易?四哥,我們就合力先殺了這小子,再進去殺人也不遲。”
斐無齡回劍正欲拼殺粉面俠時,驀然從內院奔出一個小叫化來。這正是吳影兒。他故意慌慌張張撞在斐無齡的身上,自己撞倒了,也將斐無齡撞得踉踉蹌蹌往後連退幾步,正好又落在粉面俠的鞭下。要不是她反應奇快,粉面俠這一鞭之勁,準在她身上留下—條血印。
斐無齡定定神,見撞中自己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叫化,十分驚訝。作為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在正常的情況下,別説是無意撞來,就是有意偷襲也可以閃開,何況斐無齡是一位反應奇快的高手,本來不會給人撞中的,可是她偏偏給小叫化撞中了。
斐無齡驚訝而帶怒地問:“你是哪裏跑來的小叫化?”
吳影兒爬起來,驚恐地説:“我、我……不、不,我、我肚餓了,想偷些東西吃,你、你、你們別殺我。”説完,掉頭便跑。不知是他太過害怕、慌張,還是粗心大意,又給腳下的一塊小石頭絆倒了,摔得四腳朝天,不但那塊小石頭踢飛,自己腳下的—只破鞋也飛了出去,不偏不倚,小石頭擊在斐無命握劍的手腕上,而那隻爛臭鞋,“啪”的—聲,拍在斐無魂的面門上。這樣一來,不但解了李菲、李鷳兩人之危,也幾乎使斐無命、斐無魂傷在李菲、李鷳的劍下、鞭下。
斐無命、斐無魂不由雙雙躍開,十分驚愕地望着小叫化。這小叫化踢出的小石塊和飛出的臭爛鞋,是故意擊出還是無意飛出的呢?要是有意的話,那麼這小叫化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測了!
李菲、李鷳也一時驚訝地停了手,暗思:“這是從哪裏跑來的小叫化?但不管怎樣,李菲、李鷳還是從心裏感激這個小叫化解了自己剛才之危。李菲,李鷳自認自己不是這三個黑衣人的對手,李鷳還可以支持下去,李菲卻不行了。要不是這小叫化的爛鞋拍在斐無魂的面門上,他恐怕已喪在斐無魂的掌下了。
吳影兒爬起來,故意驚恐地説:“你、你、你們別望着我,我、我、我不是有意的。”説完又想走。
斐無齡嬌叱一聲:“你還想走嗎?”
“你,你不放過我?”
“你既然闖進來,就別想出去了。”
“小、小姐,我、我只是餓極了,只偷了一點點東西吃,可沒犯死罪呀!”
“你闖進來,就是犯了死罪。”
“你、你、你這是什麼王法呀?”
“本姑娘的話,就是王法!”
斐無齡説完,一劍奇詭刺出,吳影兒嚇得抱頭便跑。這—狼狽行動,又恰恰閃過了斐無齡這奇詭的一劍。斐無齡手腕一轉,想再刺出第二劍,李鷳一邊長鞭擊出,將斐無齡逼退,一邊説:“小兄弟,你快走!別留在這裏了。”
吳影兒説:“多謝少爺,你比小姐好心多了!肯放我走。”
斐無齡冷笑一聲對李鷳説:“你自己還保不了,還想救人?本姑娘要殺的人,沒有哪—個能跑掉的。四哥,你和五哥去打發那兩個死人,我來殺掉這臭小叫化。”
驀然間,從瓦面上暮色中飄落一個銀鈴似的悦耳少女聲:“你殺得了這小叫化嗎?要是你殺得了他,本姑娘預分給你一千兩白銀。”
三個黑衣人一怔,往瓦面一看,只見一男一女,衣袂飄飄,立在暮色的晚風中。男的不過十六歲,女的就更小。他們不是別人,正是豹兒和翠翠。他們剛剛趕到了李家寨。
吳影兒叫苦起來:“小姐,你這麼説,我小叫化還有命嗎?她就是不想殺我,看在這一千兩的銀子上,也要殺我了!”
翠翠笑着:“小叫化,對不起。我殺不了你,只好請別人殺你啦!”
斐無齡仰面問:“你們是什麼人?”
翠翠説:“我們呀,跟你們一樣是江湖殺手。有人出兩千兩白銀,要買下這小叫化的—條命。我殺不了他,只好轉請你們,怎麼樣?幹不幹?”
“這小叫化是什麼人?”
“我也不清楚。他自稱是沒影子莫長老的師弟,鬼才相信。”
三個黑衣人一聽是武林有名宿老沒影子的師弟,全都吃驚了。顯然,這小叫化並不是來偷什麼東西吃,而是有意趕來,插手管這件事。他剛才莫測的行動,更是有意的了。就是李菲、李鷳,也驚愕不已。
三個黑衣人互相望了一眼。斐無齡問:“四哥,我們怎樣?”
斐無命兇目一閃:“招呼九妹他們趕來,—塊幹掉這些人。”
翠翠問:“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塊幹掉?你們不會連我們也幹掉吧?”
斐無齡説:“你們快走!”
“這小叫化沒死,我能走開嗎?我那兩千兩銀子不泡了湯?”
“好!那你等着,我將這小叫化的頭割下來給你。”
“多謝啦!不過,你們只能殺這小叫化,可不能殺別的人,以免壞了我們殺手這一行的規矩。”
斐無齡冷笑:“我們會聽你的嗎?”
“我既然答應給你們一千兩銀子,我就是你們的僱主,你們不聽我的話聽誰的話?”
“小妹子,我們要是殺了別人呢?”
“對不起,—命還—命。”
斐無命嘿嘿笑道:“看來,你們根本不是來殺這小叫化,而是來趕這—灘渾水的。”
“瘦鬼,你要這麼説也可以。”
“那你們的屍體,也留在這裏好了!”
“原來你果然要將我們—塊幹掉。”
斐無魂早巳發出了信號。山峯上有四條黑影急射而來,分立在圍牆上。其中一個女子問:“四哥,還沒有解決麼?”
“九妹,來了三個趕渾水的人。”
“什麼人?”
“不清楚?其中一個説是莫老叫化的師弟,其他兩個自稱江湖殺手。”
叫九妹的女子説:“莫老叫化哪來的師弟?你們別給他們嚇倒了!”
翠翠這時笑着説:“小叫化,人家不相信你啦!看來這塊招牌不靈,嚇不倒人。”
吳影兒説:“這塊招牌是你亮出去的,不關我小叫化的事,我沒説。”
翠翠又問:“小叫化,屠殺岷山七雄滿門一百二十多口的七個黑衣人,會不會是這七位黑衣人?”
吳影兒説:“恐怕就是他們了!要不,怎麼這般巧,剛好是七個?”
“我看也是。要不,幹嘛連我也要一塊打發掉?”
李鷳心頭大震:“他們殺了岷山七雄滿門一百多口?”
斐無命森森説:“不錯!岷山七雄是我們乾的,現在輪到你們。”
“岷山七雄和我們跟各位有什麼仇冤?”
“因為你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
吳影兒問李菲、李鷳:“你們知道了他們的什麼不該知道的事,以至他們要殺人滅口?”
李家兄弟—時茫然,似回答也似自語:“我們知道他們的什麼東西啦?”
“嗨!你們不知道,那不冤枉?你們從來沒見過這七個人?”
李鷳説:“從沒見過!”驀然,他突然想起:“是了!岷山七雄曾告訴過我們有關黑箭之事,莫不是他們就是黑箭的人?”
斐無命突然厲聲喝道:“上!在這裏的人,一個也不準活着出去!”
翠翠在瓦面上叫道:“小叫化,這下我們給你害苦了!早知這樣,我們就不貪圖銀兩,追殺你到此地。”
吳影兒嘻嘻笑道:“你現在可以走呀!”
“我們能走嗎?”
兩個黑衣人驟然來到翠翠和豹兒面前:“不錯,你們是不能走了!”
“是不是我們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
“你頗有自知之明。”
翠翠對豹兒説:“看來,我這個江湖殺手只好做—次虧本的買賣了?豹哥!你下去相助那小叫化,這兩個兇手的人頭,我是要定的了!”
豹兒擔心翠翠一個人對付兩個沒人性的兇手,不知有沒有危險。但看到下面三個黑衣人,聯手戰小叫化,其他兩個,對付李氏兄弟,小叫化以不可思議的身法,在劍光掌影中東穿內插,並沒有什麼危險,但李氏兄弟,卻不敵黑衣一人。尤其是李菲,更是險象環生,自己再不下去相助,李氏兄弟用不了多久,便會遭到殺害,便説:“好!那你小心了!”
一個黑衣人攔住豹兒:“往哪裏走?”
豹兒人喝一聲:“閃開!”以指代劍,倏若電閃,直指對手的膻中氣,嚇得他一個後躍,翻了出去。他感到豹兒這一指勁風,便足可以洞穿自己。
豹兒將他逼開,便縱身躍下。另一黑衣人慾阻攔,卻給翠翠—劍橫來,説:“哎!你這顆人頭我是要定的了,你別亂送給別人。”
黑衣人見翠翠這一劍來得詭異,招式與自己所學的劍法相似,“咦”了—-聲:“你是哪一派的弟子?”
“追魂派!”黑衣人愕了愕:“武林中有這—門派嗎?”
“本來沒有,現在有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上哪裏學來我門派的武功?”這黑衣人—邊進招一邊問。
給豹兒逼得後躍的黑衣人,又躍了過來,—邊揮劍—邊説:“十三弟,別跟她多説,趕快殺了她,去協助四哥他們。”
他這—劍揮出,真是又快又狠。可是翠翠對他們的劍法套路瞭如指掌,只輕輕一劍斜斜刺出,就拆開了他那晃動如光網的招式,同時還封死了他下一步的變化,他不禁心頭驚震:“你、你是我門派中的人,怎麼來阻擋我們的行動?”
翠翠—邊進招—邊説:“誰跟你們是一門派的人呀?”
“那你怎麼會學到我門派的劍法?”
翠翠抖出的是無影劍法,無影劍法,原出黑箭一派,但運用不同,變化不依常規。於是無影劍法便成了黑箭一派劍法的剋星,似乎招招式式,不是破解了黑衣人劍法的招式,便是封死了他們的套路,弄得他們往往出劍半途而廢,轉化其他的招式進攻。
翠翠有意戲弄他們,説:“我正想問你們哩,你們從哪裏偷學我的劍法?這—套劍法,是不是黑箭這老魔傳授給你們的?”
黑衣人説:“什麼黑箭、白箭,老子沒聽説過。”
“噢!我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了!”
“我們是什麼人?”
“桐柏山飛鷹堡的十三鷹,我沒説錯吧?”
“你怎麼知道?”
“這個,你們就別問了。”
“看來,我們非殺了你不可!”
“你們還是先換—下自己的腦袋,等—會它就會飛了出去,想摸也沒有機會了。”
兩個黑衣人大怒:“小妞兒,老子們先叫你的腦袋搬家。”他們交叉似地一連刺出了十九劍,招招盡是殺招,刺中必死。
翠翠以幻影之功,在他們的劍網中閃身躍出,便回手進招,也是招招都殺着,使得如行雲流水,奇峯突起,變幻莫測。但是翠翠想殺他們,—時也不那麼容易。平心靜氣來説,這十三鷹的武功,比在雲南點蒼山所碰到的那十三鷹高多了。飛鷹堡有大小十三鷹,顯然這—夥人,是大十三鷹之鷹,劍術只在青年照衣劍子張劍之下,卻在其他劍手之上;二來他們互相配合默契,反應奇快,有時反而將翠翠逼了回去。要是單打獨鬥,翠翠在幾十招後,可以將他們殺掉。但以一敵兩,就要以奇變、機智來應付他們,所以—時間也殺得難解難分。
再説豹兒躍下來時,正碰上李菲一劍使出,卻難以收回,空門大開,此時斐無魂—掌拍出,就要印在李菲的心胸上,驚得李菲面無人色,自問必死。在這電光火石之時,豹兒躍下,叫聲:“李二寨主閃開!”以身相攔。“嘭”的一聲,斐無魂極為陰柔的重掌,拍在豹兒的胸口上。斐無魂肥豬一樣的身軀,突然橫飛起來,摔在三丈開外的圍牆上,餘勁未衰,又是“轟”的一聲,撞塌了圍牆,摔出寨外。斐無魂真的成了一個無魂之人。他是七個黑衣人中第一個死去的人。他既沒有黑箭那般深厚的內力,豹兒此時—身奇厚的真氣,又非昔日可比,斐無魂哪有不死的道理?他臨死時,還送給了豹兒自己的—股內力。
斐無魂成真無魂,李菲之魂卻從閻王爺面前拾了回來。他曾自問必死,想不到竟是—個陌生的青少年救了自己,以他的身軀接了這—掌。李菲—時驚愕得不能出聲。豹兒問:“李二寨主,你沒事吧?”
“沒,沒事,在下沒事,多謝少俠相救。”
豹兒説:“別客氣,二寨主請略休息,由我來對付這夥兇徒好了。”
不但李菲驚愕,連斐無命等黑衣人也一時驚愕起來。他們自問武功一流,目空一切,只有他們殺人,沒人能殺了他們。所以他們七人雖然同來,卻只有三人入寨,其他四人留在寨外,以防李家寨的人逃跑,在江湖泄露出自己的面目。他們足未入寨前,早已有血洗李家寨,不留一個活口的打算。他們滿以為有三個人,就可以將秦嶺三傑趕盡殺絕,想不到闖來一個小叫化,跟着又出現了兩個莫名其妙的江湖小殺手,才招呼其他四位趕入寨來?初時,他們不怎麼瞧得起這兩個江湖小殺手,將重點捕殺的對象放在小叫化的身上。一來這小叫化的奇怪武功匪夷所思;二來又聽聞他是武林宿老莫長老的師弟,所以才以三個人聯手圍攻小叫化-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那個十多歲的小青年,竟然能以門己的身軀震飛了斐無魂。難道這個江湖小殺手練成了金剛不壞的身體?是少林寺的弟子?他們簡直不敢相信。但事實又叫他們不能不信。小殺手安然無事,還可從容説話,顯然半點傷也沒有。而自己的人卻橫飛出寨外。—個小叫化,已令人不安,再添上這個小殺手,恐怕今夜裏難以血洗李家寨了。
叫九妹的斐無蕊驚叫—聲:“五哥!五哥!”人便飛了出去,去看斐無魂怎樣了。斐無命不再追捕小叫化,將小叫化交給了十弟斐無門,自己提劍奔來,對豹兒説:“你受死吧!”話落劍出,再也不多説一句。
看來斐無命是這七位黑衣人的帶隊人,武功大概也數他最好,才敢單獨來戰豹兒。斐無齡仍戰李鷳,後來李菲也參加進去,雙戰這個女魔。因為斐無齡殺了他們的兄長李軾,李氏兄弟誓必殺了這個女魔才解恨。瓦面上的那兩個黑衣人斐無路和斐無長,正與翠翠交鋒激烈。
豹兒見斐無命—劍來得分外兇惡、刁狠,直刺自己眉心,急忙閃開問:“慢點!千幻劍老前輩是你什麼人?”
豹兒見斐無命這—劍刺出的招式,似乎是千幻劍的招式。千幻劍老前輩不但曾醫好自己的傷,也是自己兄弟萬里苞的師父,不免有些留情,因而動問。
“什麼千幻劍萬幻劍,老子要你死!”斐無命説出這一句話,已是刺出了十八招,招招兇狠無比,招招盡是對準了豹兒的要害處、這真正是殺手之劍。這十八劍,織成了一面全無破綻的劍網。斐無命已抖出他—生所學的絕技了。
不知是豹兒一身真氣激盪,還是身形閃得莫測。斐無命這兇狠的十八劍,招招刺空,招招震偏,連豹兒的衣服也沒刺中,豹兒以指代劍,回手一招刺出,彷彿是一道強烈的光束,射進了如網似霧的劍影中。一下撕開了斐無命的劍網,使斐尤命如霧的劍光頓然消失得乾乾淨淨。因為豹兒這—指刺出,正擊中了斐無命的劍身。這一指之勁,不但擊斷了斐無命的長劍,也震落了斐無命手中的劍柄,這更是匪夷所思的武功了。驚得斐無命呆若木雞。他感到自己的武功與這小殺手相比,那真是小巫見大巫,沒法可比。豹兒這時要下手殺他,可以説是輕而易舉?但—想到這夥黑衣人可能與千幻劍有某些淵源,想問清楚,才沒有出手。
此時,—條黑影從寨外飛了進來,摔在斐無命和豹兒之間,豹兒一看,是剛剛奔出去的那位叫喊“五哥”的女黑衣人,也是所謂的九妹。斐尤命—看更怔住了,急問:“九妹,是誰傷了你?”
斐無蕊嘴角流血,以手指着圍牆上:“是、是……”
牆頭上,—陣清脆而帶寒意的女聲説:“是我!”
這時,夜幕已垂,—彎新月,升在天邊?斐無命在濛濛的月光下望去,只見一位中年美婦,晃如仙姬,衣帶飄飄,立在牆頭上。仙姬身旁,還有—位青衣少女。她們正是薛女俠和青青、能夠重傷斐無蕊的人,必然是武林中的—流上乘高手,斐無命驚問:“你是誰?”
“龍門薛紅梅!”
商良、薛女俠和青青,比豹兒和翠翠稍遲—步,進入李家寨。商良去照應翠翠,薛女俠和青青來照應豹兒和小叫化。她們所以不露面,一來想看看小叫化的怪異武功;二來防這幾個黑衣人逃跑,以後再危害武林。當斐無蕊奔出寨外看望斐無魂時,斐無魂早巳斷命,一隻手臂骨斷成幾截。斐無蕊看得既驚又怒,想撲回找豹兒拼命,薛女俠和青青出現在她前後了。斐無蕊武功雖好,但薛女俠合青青之力,以幻影魔掌之功,殺她不用十招。薛女俠出手七招,一掌就擊碎了她的左右肩骨,廢全了她全部的武功,將她扔到斐無命的跟前。她就算不死,在武林來説,已算死了—樣。
與此同時,商良出現在瓦面上,笑嘻嘻的對交鋒的翠翠説:“刁蠻小觀音,要不要我出手?”
翠翠説:“不用!爹!你下去相助你的好朋友秦嶺三傑吧!”
“他們有豹兄弟和小叫化,用不着我去。”
“那爹就看着我殺他們好了!”
“不錯,不錯!觀音菩薩説你這小觀音的武功比她還出神入化。是不是這樣?我真要好好的看—下了!”
與翠翠交鋒的斐無路、斐無長見突然來了這麼一箇中年人,還是這個江湖小殺手的爹,難免有聽顧忌。他們聯手戰翠翠,不但殺不了翠翠,反而有時給翠翠弄得手忙腳亂。商良—出現,他們不由心頭—怔。高手交鋒,最怕分心和有所顧忌,而翠翠惱恨他們慘無人道,屠殺岷山七雄—百二十多口,連出世不久的嬰孩也不放過,又見他們在這裏濫殺無辜的丫環、小廝,便立誓必殺他們。
斐無路、斐無門分心、顧忌,出劍就不那麼順意。翠翠卻一心一意,將人間的正義凝聚在劍尖上,何況她的武功也在這兩個黑衣人之上,所以她—招浮光掠影的幻影身法,奇快何止似流星?簡直電光一閃而逝,再加上她一招無影劍法,一下就挑翻斐無路。這更是殺手之劍,—劍致命,用不着第二劍。
斐無長一見斐無路翻倒在瓦面上,心頭更是大亂,虛刺—劍,便想向寨外逃走,卻給商良攔住:“哎哎!你別走!你走了,我怎麼向小觀音交代?”
斐無長兇狠—劍向商良揮出,他劍才揮出—半,背後已給翠翠一劍致命。所以當斐無蕊給薛女俠扔到斐無命跟前不久,翠翠也將斐無路、斐無長的屍首扔到了他身旁,説:“這兩個卻是我殺的!”
跟着另一邊的斐無齡一聲慘叫,給李鷳一鞭擊中,李菲的劍也同時穿過了她的心胸。李鷳、李菲趁斐無齡無心戀戰時,撲殺了這個女魔,算是為自己兄長李軾報了仇。李鷳、李菲殺她也不容易,李菲身上受了兩處劍傷,幸喜沒傷要害,只是被劍鋒劃傷左手臂而已。
斐無命到了這時,見自己帶來的六位弟妹四死一廢—被擒(斐無門早巳為小叫化所擒,封了穴位?僵立在願牆下),只剩下自己—人,他周圍站着的是豹兒、小叫化、薛女俠、青青以及李氏兄弟,莫不在虎視眈眈注視自己。想逃走嗎?別説自己逃不走,恐怕自己躍上瓦面,就給瓦面上的翠翠、商良逼下來。他們能殺了斐無路和斐無長,同樣也可以殺了自己。再鬥下去,單是豹兒—人,自己就戰不了!斐無命更不甘心自己就擒受辱,他獰笑一聲:“你們大不了要我一條命。好!我將命交給你們!”
薛女俠冷冷説:“你們殺了岷山七雄滿門大小,還想活嗎?”
李鷳忿恨地説:“還有我兄長之命和二十多條人命,又怎麼算?不殺你,天理難容。”
斐無命掃了斐無門和地下的斐無蕊—眼:“記住,你們別壞了我門派的規矩!”説時,自己一掌擊碎了自己的腦門,倒在斐無蕊身邊。斐無蕊悲呼:“四哥!四哥!”她掙扎爬起來,絕望地説:“你們殺了我吧!你們殺了我吧!”
商良、薛女俠和李氏兄弟,都是俠義上的人物,明知這夥無人性的兇殘殺手,死不足惜,但見此情形,也不忍心殺害她了。何況她已全部被廢了武功,不足為患、豹兒和青青更是宅心仁厚,不但沒有殺害她的心,反而有些憐恤之情,更下不了手。小叫化是過去武林八仙漠北怪丐的隔代傳人。漠北怪丐一向以武德稱譽武林,從不殺人,還阻止別人殺人,哪怕是十惡不赦的元兇巨惡,也往往廢了他們的武功而已。吳影兒不但武功繼承了漠北怪丐,就是武德這一優良品質,也繼代下來。吳影兒要是想殺人,早巳出手將斐無命等人殺了,所以他只封了斐無門的穴道,而沒有殺害。
只有翠翠的心腸較硬,不為斐無蕊的悲聲所動,她冷冷地問:“你以為我們不敢殺你嗎?説!誰打發你們出來殺人的?”
斐尤蕊説:“你們別想問出我—句話來,要殺,快殺了我,我什麼也不會回答。”
“好!我就殺你。”翠翠躍了下來。豹兒慌忙説:“翠翠,別亂來,放她走好了!”
“什麼!?放她走?她的命就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岷山七雄滿門一百二十多口怎麼説?還有,李家寨的二十多口,又怎麼説?你別好心得太過糊塗了!”
豹兒—下出聲不得。薛女俠説:“丫頭!李氏兄弟是這兒主人,也是受害人,將她交給李氏兄弟處理好了!”
李菲嘆了一聲:“殺害我兄長的人和李家二十多條人命的兇手不是她!兇手已死,她武功已廢,放了她算了!”
翠翠見受害人都這麼説,自己沒來由再做惡人,何況她也不一定非殺了斐無蕊不可,只不過想問清楚誰打發他們來殺人的,是不是桐柏山飛鷹堡的堡主?還是這七個人僅帶着私人的仇恨前來殺人?
這時小叫化—掌拍在僵立不能説話的斐無門一處要穴上,既拍開了他的六位,也廢了他一身的武功,説:“好了!這也是—個廢人了,我叫化將他交給你們啦!我走了。”
商良慌忙攔住説:“哎!你不能走。”
吳影兒問:“我怎麼不能走?”
“你老弟説跟我們到山西龍門一行,就這麼走了,那説話算不算話呀?”
“我答應跟你們,只不過要追蹤這一夥兇手。現兇手追蹤到了,我跟你們去龍門幹嘛?”
翠翠説:“你這小叫化這麼匆匆忙忙要走,我有點懷疑你了!”
“你懷疑我什麼?”
“我懷疑你這小叫化跟這七個兇手是一路上的人。”
吳影兒頓時愕住:“喂喂!你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説。我叫化怎麼跟他們是—路上的人?”
“既然不是,你幹嘛匆忙要走呢?你是不是怕我們審問他們,問出你來?所以急着要離開?”
吳影兒給翠翠弄得啼笑皆非,不由得望着商良:“喂!大叔,你這寶貝女兒實在不好説話,你別老在嘻嘻笑,幫我説幾句話呀!”
商良笑着説:“我怎麼跟你説活?你這麼匆匆忙忙要走,連我也生疑你是不是他們一路上的人,想—走了事。”
“那,那我怎麼辦?”
“留下來呀!等我女兒審問清楚了,證明你和他們不是一路上的人,不就行了?”
“那麼説,我非得留下來不可?”
“老弟,只有這—個辦法,才能洗脱自己的干係。”
“那這兩個兇手胡亂咬我一口怎麼辦?”
“老弟你放心,我可是江湖上的—個包青天,什麼案子到了我手上,準會弄個清楚,還你一個公道。”
“嗨!我叫化不是自找苦來受?”
“沒有辦法,誰叫你在路上得罪了我的寶貝女兒。”
“你們父女不是公報私仇嗎?”
豹兒説:“吳大哥,別見怪,他們只是和你開玩笑,別當真了!吳大哥,你就留下來跟我們—起吧。”
李氏兄弟這時走過來一拜説:“吳少俠,剛才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在下兄弟也請少俠留下來,以報答少俠的大恩。”
“不,不!這樣我叫化更不敢留了。”
商良慌忙説:“李寨土,你們這樣説,那不啻要將這小叫化趕跑。我勸你們別當這回事,準備些酒飯,招待我們—下,那比什麼説話都強。”
李氏兄弟連忙説:“是是!在下馬上叫人準備酒菜,請各位俠土暫到客廳—坐。”
翠翠説:“李寨主,這兩個兇手,請你們暫時別放了他們,我有話要問他們。”
“是!女俠這麼吩咐,在下就先將他們關起來,問清楚後,再放他們走。”李菲叫家人將斐無蕊、斐無門帶走,關在—間小房裏。
斐無門無言,斐無蕊卻狠狠地説:“我看你們還是殺了我們的好!我們什麼也不會説。”
李家寨的人可不管他們,拉了他們就走。他們武功全失,形同廢人,連掙扎的氣力也沒有,只能任由別人拉走。—流武林高手落得這樣,那真是生不如死!這也是他們平日行兇作惡應有的報應。
商良對李氏兄弟説:“二位寨主,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客氣的話就不必多説。你們忙你們的,他們由我倆夫婦代為接待。你叫人將飯菜送來好了,不必在這裏陪着我們。”
李菲、李鷳想起自己大哥之死,不知家人打點得怎樣。再説死了這麼多人,也需要自己去處理,打點一切,李菲説:“商大叔既然這麼説,在下兄弟就不客氣了。麻煩商大叔、薛女俠代為招呼四位少俠,在下兄弟去處理一下就來。”
薛女俠説:“行啦!你們去吧。”
在喝酒吃飯中,翠翠對吳影兒説:“小叫化,你別跟我爹一杯杯的喝酒,小心喝醉了胡亂説話,那你就更脱不了干係啦!”
“不錯!不錯!我叫化的確要飲兩杯,不然頭掉下來,還不知怎麼掉下來的。”
翠翠笑着説:“你知道就好啦!”
吳影兒問:“你真的要審問那兩個兇手?”
“是呀!要不怎麼弄清楚你呢?”
“好!那去將他們提來,我叫化也想知道他們是哪—條道上的人。”
“他們是什麼人,我已經知道了!”
“哦?他們是什麼人?”
“桐柏山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
吳影兒有些詫異:“飛鷹堡的十三鷹?”
“你不相信?”
“姑娘,是不是飛鷹堡的人有什麼地方跟你過不去呢?”
“叫化,你以為我白口紅舌,胡亂中傷飛鷹堡?”
“姑娘!我在江湖上聽人説,飛鷹堡殺了不少黑道上的人物。他們雖然和俠義人士沒有什麼來往,但也不會去冒犯俠義道上的人,除非是得罪了他們,才會派出十三鷹去討回公道。他們怎會跑來這裏胡亂殺人呢?”
“他們為什麼跑來這裏殺人?那就要問問李寨主他們了!但我敢肯定,他們的確是飛鷹堡中的十三鷹。”
胡亂殺人之事,到底是不是飛鷹堡中的十三鷹聽乾的,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