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説最親不過孃家舅,沈智這位舅舅,跟他們姐弟倆的關係確實非常好,有段時間幾乎代替了他們的父母。
沈智沈信小的時候父母都不在上海工作,他們倆小學時回上海讀書,在舅舅家寄住過一段日子,舅舅舅媽沒孩子,對他們姐弟倆親得跟自己生的一樣,沈智至今還記得過兒童節時他們請了假帶着她和沈信逛公園的情景,把所有同學都給羨慕壞了。
這一次沈母病倒,也是舅舅舅媽第一時間伸出援手,現在舅舅出了事,叫她如何不着急?
捱到會議結束,沈智立刻到伊麗莎白辦公室請假回家。
伊麗莎白皺着眉頭,“沈智,你工作能力還是不錯的,可最近請假的次數是不是多了點?次次都是家裏有急事,出來做事,誰家裏沒個要操心的事情?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公司還怎麼正常運轉?”
門是開着的,伊麗莎白説話聲音不低,外面人人都支着耳朵聽着呢,讓沈智一陣難堪。
媽媽在電話裏説得不清不楚,只説舅舅的公司出了事,人已經被公安局帶走調查,弄不好就出不來了,沈智正心急火燎,哪裏還有時間與伊麗莎白張講下去,匆匆説了聲抱歉,又説她家裏的確出了事,不回去不行,怎麼請假都按照你的意思來吧,説完就走了,留下伊麗莎白一個人坐在桌後,面色難看到極點。
沈智到家的時候舅舅已經從公安局回來了,就坐在她家沙發上面若死灰,舅媽更是在一邊哭上了,自己媽媽坐在兩個人當中,臉色一樣難看,沈信也在,皺着眉頭不吭氣,滑蓋手機在手裏不停推上移下。
沈智的舅舅是個好人,但一輩子吃虧就吃虧在運氣不太好,讀書的時候遇上文化大革命,從小學起就沒念上幾天正經書,後來分配到廠子裏,原本做技術工人的,沒想到連夜加班疲勞過度,給衝牀沖掉半根手指頭,只能換了工種,再後來又遇上下崗浪潮,第一批就給擠了出去,幸好老天疼憨人,給他找了個好老婆,舅媽家裏是本地人,還是獨養女兒,九十年代分了好些房子,就是俗稱的地主,所以兩口子日子還算過得不錯。
只是沈智舅舅一個大男人,在家裏老靠着老婆家分的那些房子過日子總覺得不甘心,總想着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做,舅媽這輩子沒生出孩子來,也覺得虧欠丈夫,所以沈智舅舅要做什麼都依着。
九十年代中的時候沈智舅舅就下了海,賣了一套房子籌出本錢來開飯店,那時候下海的,大部分都成了不同程度的款,沒想到沈智舅舅偏是個異數,飯店開了一年就賠得精光,只好歇業大吉,再後來又在家炒股,也不知是他天生黴運當頭還是怎麼的,又遇上東南亞金融危機,股市大崩盤,他是聽了人家的消息把房子換了現鈔重倉殺入的,又賠了一套房子,幸好舅媽家分的房子多,最後還剩下三套,再也不敢動了,這才過了幾年太平日子。
但是去年年初的時候,沈智舅舅的老同學突然找他一起合夥做生意,那位老同學原本在福州做衞浴的,有些路子,一來二去説得沈智舅舅動心了,也是上海房價暴漲,舅舅覺得家裏有三套房子,怎麼算自己都是數百萬的富翁了,又不需要供養兒女,跟着老同學做做生意排遣寂寞也好,説着説着,這便答應了。
這兩年房地產熱火朝天,連帶着建築裝潢業生意也一片大好,沈智舅舅這盤生意居然做得不錯,一年下來賺得滿臉笑,還給家裏添了一輛小車,過年時候開着到飯店吃飯,讓那些過去看低沈智舅舅的那些親朋直跌眼鏡。
沈智當然是為自己的舅舅高興的,可沒想到的是剛過了一個新年,舅舅的衞浴公司就出事了,這回出的還是件大事,眼看就要吃官司。
舅舅斷斷續續把事情説了,他們公司與一家酒店管理公司簽了協議,年前發了一批衞浴套裝過去,貨發到了,對方施工隊趕着回家過年,也就迅速地安裝完畢,年後一驗收,發現他們發過去的都是山寨貨,與合同上議定的品牌全不是一碼事,質量也完全不過關,對方公司立刻發了律師信過來,要求賠償,沈智舅舅的老同學老衞一拖再拖,最後人家終於把他們給告了,老衞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消失,只留下他一個人面對這個爛攤子。
“可發貨都是衞伯伯負責的啊,為什麼要找舅舅?”沈智大概知道一些舅舅公司的事情,開口就問。
“他躲起來了,舅舅是法人,現在公司出了事,必須得由他承擔責任。”沈信在一邊開口,沈智舅舅原本要回答,侄子已經都説完了,張了張嘴,帶出來一聲長嘆。
“這個老衞啊,害死我了。”
“這時候你還惦記着老衞哪?他這擺明了就是找你當替罪羊。”舅媽哭哭啼啼,拉着沈智母親的手訴苦,“姐,你説這人怎麼這麼可怕啊,在一起做了一年多了,整天跟他稱兄道弟,對我也嫂子長嫂子短的,出了事説跑路就跑路,留下我們替他頂罪,我這個命喲,怎麼這麼苦。”
沈智最看不得老人在自己面前掉眼淚,跟着媽媽勸了幾句,又問舅舅,“到底有多少套啊?這批貨量很大嗎?”
舅舅伸出五個手指頭,沈智一驚,“五百套?那麼多。”
沈信在邊上搖頭,“姐,不是五百,五十。”
“五十套?”沈智訝異,“那得賠多少錢?要不先湊湊吧,能賠上總比上法院解決好。”
“我也想給湊啊,可時間那麼緊,一時我也湊不起那麼多錢。”沈智舅舅抱着頭説話。
“到底多少?”
“那個牌子是意大利進口的,單一個浴缸就要兩萬八呢。”
“一個浴缸兩萬八?”沈智倒抽一口冷氣,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她原來也覺得那家公司有點小題大做,不就五十套廁所裏用的東西嗎?沒想到一個浴缸就要兩萬八,怪不得人家要發律師信。
“這還是有價錢的,麻煩的是那些衞浴套裝都是安在新落成的酒店式公寓裏的,人家説了,這些屋子都是一早就租出去了,業主都等着入住呢,推遲一天交付就是十幾萬的損失,現在都耽擱一個月了,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工費損失費重裝費,我想跟他們談,可人家説案子已經進法院了,讓我直接到那兒解決。”
“那,那怎麼辦?”沈智聽得眼睛都直了。
“舅舅想讓你幫個忙。”一直沒説話的沈母對女兒開口。
沈智皺了眉,憂心忡忡地説,“媽,舅舅,舅媽,我現在也想不出什麼辦法,要不我們找律師問問吧。”
“問過了,律師説這情況打官司你舅舅一定輸,先找人打招呼通路子吧。”
沈智一愣,“打招呼通路子?”
“是啊,你舅舅的意思是,讓家寧幫幫忙,他不是負責環境審批的嗎?認識的那一行的人多,不管有沒有用,先試試看嘛。”
沒想到最後繞到鄧家寧身上了,沈智與沈信一起叫了一聲,“媽!”
“怎麼?我説錯啦?”
“小智,舅舅這次,實在是沒辦法了,所以才……”沈智舅舅目光裏帶着哀求,舅媽也走過來,小心翼翼地。
“小智,舅媽知道你為難,可我們老一輩人哦,總是勸合不勸離,夫妻兩個牀頭吵架牀尾合,你這次就當幫幫你舅舅,也給家寧一個表現的機會,好不好啊?”
沈智僵立當場,來不及回答一個字,門就響了,沈智進來得匆忙,門也沒有關實在,外頭的人一推而入,就立在進門處,對着這一屋子人開口。
“媽,舅舅,舅媽,小信,我來了。”
説完又把臉轉向沈智,單單對着她説了一句,“沈智,我來了。”
走進來的是鄧家寧。
沈智沒有回答,一轉身就想往外走,媽媽叫了一聲,“你去哪兒?”
鄧家寧也想拉住她,坐在一邊的沈信已經站起來,在他與沈智中間一站,一臉“你想幹什麼”的表情。
一邊舅媽也叫了一聲,“小智。”聲音裏帶着哀求,沈智原本往外的步子像是忽然粘了膠,沉重得再也抬不起,背後卻覺得痛,被所有人用目光洞穿那樣。
沈智又一次迴轉身來,默默地坐在靠自己最近的那張椅子上,眼睛不看任何人,只開口説了一句,聲音壓抑。
“你們説吧,我在這兒。”
沈信在一邊看着自己的姐姐,只覺得胸口即將炸開那麼難受,舅舅看到鄧家寧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抓着他就開始説官司的事情,沈信再不想待下去,説了句,“我出去一下。”推門便走。
鄧家寧為了沈智舅舅的事情,很傷了一番腦筋。
沈智要離婚,他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
離婚?為什麼離婚?讓沈智自由?讓沈智有機會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除非他死!
他得讓沈智回來,這些天沈智和孩子都不在,他回到家裏打開門就是一室冷清,上班都無法集中精神,沈智不知道,他其實日日都有在她家樓下徘徊過,他知道她每日的行程,知道她下班就回到家裏和老人孩子在一起,更知道她沒再與那個男人見面。
他瞞着沈智調查過,大概知道了唐毅的身份,與沈智説的一樣,的確是沈智的老同學,就是同學聚會才遇見的。
這年頭的同學會這個詞就相當與出軌的温牀,拆散夫妻的導火索,不是有句話叫沒事來個同學會,拆散一對是一對嗎?聯想到同學會之後沈智的表現,鄧家寧不能不懷疑。
但除了他看到的那一次沈智被人送回家與沈智瞞着他晚歸之外,他卻再也找不到一點她與其他人在一起的蛛絲馬跡,或許他錯怪了她?或許事情還沒到他想象中的那個地步?回想起沈智當時的反應與之後的決裂,鄧家寧開始後悔。
説來也巧,就在他調查唐毅後的不久,他又意外地得知了關於這個男人的更多情況,那是一次與過去共事過的老同僚的聚會,有個巫姓女同事一年前調到市建委,算是高升了,吃飯的時候居然談到唐毅,他聽到這個名字就多問了幾句,小巫便在飯桌上兩眼發光。
“那建築師,別提了,我回回見着都想擦口水,可惜是個死會的,否則我就豁出去了,主動一把。”
小巫快三十了,按説做公務員的在婚姻市場上怎麼都算是個香餑餑,可惜她長相實在抱歉,偏偏要求又高,非帥哥不看,導致至今單身,已經從二十六七的初級剩女大踏步前進到三十左右的必剩客,頗有向齊天大剩進軍的架勢。
“那有什麼?現在沒結婚的都是自由人,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就是了。”旁邊有老同事調侃她。
“走什麼?人家有未婚妻了,還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
“有錢人家小姐好啊,少奮鬥三十年。”
“還真是啊,那女的家裏很有來頭,在審的好幾個項目都有她家的投資,人長得也不錯,就是眼睛長在額角頭上,除了自己男人誰都不看。”
“人家要看你幹什麼?又不是來跟你搞搞蕾絲邊的。”大夥又鬨笑。
鄧家寧確定小巫説的唐毅就是他所知道的那個之後,心又放下一大半,試想一個正常男人,放着條件優異的未婚妻不要,倒過來追求一個已經養了孩子的已婚女人?要他,他也沒那麼傻。
沈智雖好,到底沒有傾國傾城,那唐毅條件又如此之好,兩個人就算有些舊情,也沒什麼可能了吧。
鄧家寧就這樣,越思越想越後悔自己之前所作的一切,而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他得把沈智的離婚念頭打消掉,但沈智表現得心意已決,沈信更是激烈,見到他就握拳頭,他最後發現,自己現在唯一能仰仗的居然是過去最讓他頭皮發怵的岳母大人。
沈母出院之後與鄧家寧談過,當然是在沈智不在的時候,老太太先把鄧家寧臭罵了一頓,又説女兒絕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説得鄧家寧幾乎要在岳母面前再一次跪下之後又説這事得慢慢來了,等一個機會讓沈智回心轉意。
只是沒想到這機會這麼快就來了,沈智與舅舅一家的感情鄧家寧是知道的,她舅舅出事,沈智絕不可能撒手不管,果然,他這樣趕來,沈智再如何心不甘情不願,仍是留下了。
有了這一層干係,試問鄧家寧怎麼可能不把沈智舅舅的這件事放在心上?
鄧家寧盡心盡力,但他只是個科級公務員,一沒實權二沒大關係,過去他舅舅在位的時候倒是能幫上些忙,可不巧的是,老頭子就在年頭上退休了,人走茶涼,估計求過去也沒什麼用。最後只好去找了分管那一區的同僚,厚着臉皮託關係。
同僚倒是很幫忙,一天以後就給了迴音,但是電話那頭嘆氣,“給那家公司豁過翎子了,可他們油鹽不進啊,聽説後台也挺硬的,説是外資其實後頭有人呢,沒成,還是咱級別不夠,你要辦成這事兒,得走上層路線。”
鄧家寧傻了,眼看這案子沒幾天就要上法院走程序了,他之前在沈智面前拍着胸脯保證過,這下回去該怎麼説?
正心事重重,桌上電話響,接起來居然是李副局長,讓鄧家寧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鄧家寧去了李副局長的辦公室,李副局長正在桌後批閲文件,看到他進來就笑了,笑容如沐春風。
“小鄧啊,來坐來坐,聊幾句。”
自從上一次跟李副局長去郊縣又中途回來之後,鄧家寧事後一直有些後悔,一是跟沈智徹底鬧翻,二是總覺得自己給李副局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至少也是不太給面子,沒想到今天李副局居然主動找他聊天,着實出乎鄧家寧的意料之外。
“小鄧啊,最近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李副局仍是一張微笑的臉,表情還充滿關切,鄧家寧卻聽得心中一咯噔,他們這些政府裏做的,最忌諱生活作風出問題,一年多前他因為夜總會里出的那事不知吃了多少暗虧,雖然當時他在處理問題時表現尚可,但仍是因此在處級評定的緊要關頭被刷了下來,現在沈智又要跟他離婚,他原本並不認為沈智會跑到他單位裏來一哭二鬧,但局長這一問,卻讓他心裏七上八下,立時沒了把握,一邊想着沈智舅舅這事兒剛出,沈智不會吧,不至於吧,一邊説話就有些斷斷續續。
“啊,這個,其實,我……”
“就是你妻子舅舅那件事兒吧?我聽説了。”
鄧家寧又是一愣,沈智舅舅的事情,他是託了人幫忙,但託的都不是自己局裏的,一是他們局與那家公司所在的區不同,沒什麼關係,二是最近局裏處級評審又要開始了,他也怕這事傳開了對自己有什麼不必要的影響,沒想到事情還沒辦成,局長已經知道了,不但知道了,還直截了當地找了他。
鄧家寧不知李副局是什麼意思,再開口心下便更加忐忑,“這件事其實跟我妻舅沒關係,他也是被人利用,都是一家人,所以就想給幫點忙。”
“是啊,一家人嗎,幫忙是應該的,那現在這事兒怎麼樣了?有眉目沒?”李副局和顏悦色地繼續説下去,要不是兩人隔着一張桌子,這場景倒真像是與長輩聊天。
鄧家寧只能説了老實話,李副局很認真地聽着,手裏拿着一支鋼筆,時不時用筆帽輕輕敲打着桌面上的軟墊,聽完沉吟半晌,忽然開口。
“小鄧,關於這件事,我看……”
沈智回家了,她沒有其他的選擇。
舅舅出事了,舅媽當然不可能再幫忙帶孩子,正好沈智婆婆打電話給沈母,知道情況之後當即表示要到上海來幫忙,隔天兩個人就從另一個城市坐長途車過來了,來了還埋怨兒子,親家病了也不早説,早就好讓他們過來幫忙帶孩子了,説完就把孩子從沈智母親這兒接走,在沈智家裏住下了。
公婆來的時候沈智不在,回家才發現女兒已經被接走了,她又驚又急,想問母親為什麼,沈母早料到女兒的反應,躺在牀上説話。
“那你要誰來帶孩子?我都這樣了,你舅舅家又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公婆來了是好事,人家是來幫忙帶孩子的,我總不見得把他們趕回去。”
“媽,我跟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要離婚,自己跟你公婆説去,我説不出口。”沈母瞪了女兒一眼。
沈智頹然,“媽,我跟鄧家寧……過不下去。”
“那是你不想過,想過就能過下去,家寧打你是他不對,可開口説離婚的是你。”
“他懷疑我,媽,你知道他做了什麼?”
“我知道,他不就是半夜從外地回來了嗎?”沈母盯着自己的女兒,“小智,我是你媽,但有句話,我不能不説,那天晚上,你究竟跟誰出去了?家寧懷疑你是他不對,可你要是一點事兒都沒有,他怎麼會懷疑你?”
“我沒有,媽,連你都不相信我,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鄧家寧的事情。”
“你這身子是沒有,可你那心呢?你有多少心思花在家寧身上?你當媽是瞎子嗎?”
沈智面色蒼白,胸膛起伏,想開口反駁,但再也説不出一個字來。
沈母趁勝追擊,“家寧再錯,他也是安安的爸爸,小智,人無完人,那次家寧是錯了,媽站在你這兒,這輩子都會讓他記住教訓,可這回,他會那樣,也是心裏緊着你,怕你出事。你回去,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他再犯,行,你們離婚,可如果這事兒真是出在你身上的,小智,雖然我是你媽,可我也不饒你。”
沈智猛抬頭,“媽!你説什麼呢。”
“不是最好,回去吧,我想睡會兒。”沈母別轉頭。
沈智下樓,低頭默默地往前走,一時竟不知自己該往哪兒去。母親的話如同重錘,原來堅定的心開始動搖,她要與鄧家寧離婚,他一定會反應激烈,這她有心理準備,但是如果得不到母親的諒解,她該怎麼辦?
母親是她的家人,她的血親,雖然自小對她嚴厲,但仍是她最大的依靠,是母親一手帶大了安安,讓她能夠繼續工作,有自己的生活,沒有母親的支持和諒解,這個婚,離了,她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