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開擒拿法來,兩條鐵臂吞吐伸縮,宛如蛇信,着着逼向人廚子的雙鈎,不到七八回合,段小皇爺伸手一把,用個絞龍手法,守住東方亮的左鈎,奮力一扯,東方亮知道自己禁不住段小皇爺的神力,立即把左手鈎一拋,倒縱出去,右鈎揚空一閃,奪奪幾聲,射出幾支喂毒連珠袖箭來,射向段錦胸口咽喉,段錦卻連理也不理,一個飛身撲向人屈子東方亮,那幾支袖箭射在他的身上;一分一毫也透不進去,反彈落地。
歸二嫂卻由地上滾身跳起來,喝道:“你們一班飯桶奴才,怎的還不上前救護當家,用暗青子射他眼睛!”她剛才還哭得梨花帶雨一般,泣訴自己是個好人家女兒,受脅入夥,情非得已,此刻卻現出猙獰面目!
那幾個彪形大漢一湧而前,刀槍並舉,暗器齊發,段小皇爺勃然大怒,霍地迴轉身來,怒喝一聲,直撲向歸二嫂,這婦人估不到段錦拋下各人不鬥,要來捉拿自己,不禁大駭,自己後面是一道清溪,無路可退,手上又沒有武器,歸二嫂一急之下,湧身向溪裏便跳。
哪知道段小皇爺手急眼快,她的身子剛才縱起,段小皇爺已經伸手一把,捉住她的雙腳,向上一提,便將她凌空舉起,嚇得歸二嫂不禁高聲大叫:“饒命!”
段錦這次卻不饒她了,捉住她的腰背,向溪邊亂石裏一摔,吧嗒兩聲,把一個歸二嫂摔得腦分八片,手腳折斷,慘叫半聲,一縷芳魂,跟着先前兩個屠手,同到黃泉地府去了!
人廚子東方亮看見自己愛妾叫段錦活生生的摔死,氣得五內俱裂,怒吼一聲,拋下手中單鈎,由同夥的手裏奪了一根鑌鐵齊眉根,飛身撲了過來,舉手一棍,用個“泰山壓頂”,猛向段小皇爺天靈蓋頂劈落,其餘十幾個同夥也刀槍齊上。
段錦大逞神威,展開金剛拳來,舉手一拳,騰騰兩聲,竟把一個賊人打得飛起七八尺高,頭骨盡碎,死在地上,接着砰砰兩聲,拳風到處,又打倒兩個賊黨,拳頭還未打實,拳風已經把人拋去。
人廚子東方亮看見勢頭不對,呼哨一聲,回身便跑,其餘的賊黨也狼奔豕突,段錦恨透了這些賊人,飛趕過去,一手一個,接連抓了四五個賊黨擲下溪水裏,丁冬連聲,水花四濺,餘下的賊黨嚇得屁滾尿流,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段錦一眼看見那個尖嘴縮腮的瘦店夥,跑在最後,立即飛步過之,一手抓住他的衣領,正要高高的舉起來,擲在地上,那店小二高聲大叫:“祖宗饒命!”
段錦本來打算把他象同伴一般擲入溪內,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把那瘦店小二向上一推.喝道:“刑三,你要死還是要活?”他剛才由歸二嫂口裏知道他的姓名。
邢三果然説道:“小人當然要活,爺爺饒命,我還要養三歲孩兒,八十歲的老母呢!”
段錦喝道:“你謀害過往客商,難道人家沒有三歲孩兒,八十歲的老母!廢話少説,我問你一句話你答一句,問十句你答十句!”邢三一連應了幾個是字,段錦説道:“你把人廚子東方亮,歸二嫂這班賊人的來歷,黑店由來,巢穴落入哪裏?共有多少黨羽,快照實説來,我便可以饒你!”
邢三答道:“這個容易,小人實説便是!”他定了一定神,便把一切説了,段棉一邊聽得膽戰心驚,一邊氣得目眥欲裂!
原來人廚子東方亮這人,本來是湖南九宮山的大盜,嘯聚了幾台名兄弟,霸佔了九宮山幾個山頭,做那月黑殺人,風高放火,不用本錢買賣的勾當。
那時候宋朝奸臣當道,吏治不修,一般奸萎之徒,藉口官府剝削,嘯聚為盜,最著名的強人,北方有梁山泊(即是《水講傳》宋江吳用等一百八名好漢),南有方臘,東方亮不過是小之又小的一撮盜寇罷了!他在九宮山落草的時候,博得人廚子這個外號,怎樣叫人廚子呢?
原來東方亮的祖上是生苗,他自小便愛吃人肉,中國古時大盜多數嗜吃人肉,東方亮吃人肉的方法與眾不同,,他頂愛吃人的心肝,用上湯胞來吃,據他説是天下無雙的美味,東方亮還不時自己親下廚房,用人肉來配菜,烹煎炒作,味味俱全,舉凡人腦人腰人腎,肥肉瘦肉,到了他的手上,無一不是現成材料,配製得可口異常,所以一般人把他叫做人廚子,湖南十幾縣的百姓,提起東方亮來,無不談虎色變。
歸二嫂本來是一個姓歸頭目的妻子,因為生得略有姿色,個性風騷,又會一些武藝,一般人背地裏喊她做“賽妲已”,不知怎的,被人廚子看中了,東方亮不但是個吃人肉的慣家,還是個色中魔王,他看中了歸頭目的妻子,便借一個籍口把他殺了,向歸二嫂勾引,歸二嫂本來是個水性楊花的婦人,看見大王垂青自己,正所謂求之不得,乾柴烈火,一拍便合,東方亮公然還把歸二嫂收為姬妾,將原有的黃面婆拋在九霄雲外!
不過他這一下行為,正所謂奪人妻子,最犯綠林大忌,一般弟兄對東萬亮漸漸失去擁戴,東方亮看見弟兄對自己不比以往尊崇,背地裏閒言閒語,冷嘲熱諷,不禁心中有氣,藉着細微事故,一連殺了十幾個弟兄。
哪知道這樣一來,更加引起眾弟兄的反感,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有一部分弟兄居然到縣城去告密,勾引官兵攻上山來,大寨同時起火。吶喊連天,東方亮和歸二嫂赤條條的由被窩裏鑽出來,急忙披上衣服,東方亮綽了大砍刀,歸二嫂抄起雙刀,帶領了幾十名心腹弟兄一窩蜂殺下山來。人廚子異常兇猛,只一照面便砍翻了官兵一員參將,一名統制,殺開一條血路,衝出了九宮山,可是他這一次雖然殺出重圍,九宮山巢穴卻叫官兵完全毀了,他在湖南地面再也站不住腳,一溜煙逃入四川,依照東方亮的本意,打算在四川重張旗鼓的,盯是他的聲名太狼藉了!尤其是霸佔歸二嫂這一件事,更加令綠林同道瞧不起;所以他在四川混了幾年,始終開創不出一個局面來。
後來退到川滇交界的深山裏,糾合了幾十名舊部,就在玉帶溪邊蓋了這間茶棚來做害人的黑店,東方亮還把歸二嫂當做黑店的活招牌,長年坐在店裏,象卓文君當爐賣酒,用色相來誘惑過客,發覺哪一個過客包袱裏面有油水的,便把特製的蒙汗藥,下在茶酒裏面,麻翻客人,奪了他的錢財,並且還把他抬入廚房裏,開腔摘心放血,將屍身送到距離玉帶溪五里路的白石山去,那裏就是人廚於東方亮的巢穴,其實所謂巢穴也者,不外是幾間簡陋的草房罷了!
東方亮在玉帶溪邊,設了這間黑店,不經不覺過了三年,生意好壞並不一定,有時候一天有十個八個旅客經過,歸二嫂便看準了人下手,有時候接連一兩個月,也做不着一次買賣,遇到生意冷淡的日子,東方亮這幫手下只好到附近去,做些打悶棍和偷雞摸狗的勾當,想不到今天罪惡滿盈,上半天剛才麻翻了一個客人,開勝宰殺才罷,段錦跟着來到,歸二嫂便依樣葫蘆,騙他喝含有蒙汗藥的酒,哪知道今回撞在太歲頭上,蒙汗藥麻不倒段錦,反而被他打了個落花流水!
至於這姓邢的店小二,並不是九宮山跟來的同黨,不過是被東方亮脅迫人夥的本地人罷了,他因為落了單被段錦拿住,求生心切,便向段小皇爺説了一切。
段錦聽見耶三説完之後,世上竟有這樣嗜吃人肉的強盜,真個可殺而不可赦!這歸二嫂也是個荒淫無恥的婆娘,自己把她殺死,倒也不冤枉呢!段小皇爺向刑三喝道:“你雖然不是賊黨的主腦人,可是助紂為虐,也是死有餘辜,你要將功贖罪,方才可以饒你,快快站起身來,帶我到白石山去!”
邢三看見段小皇爺叫他帶路,他知道人廚子東方亮的殘酷,如果曉得他泄漏秘密,必定不肯放過自己,可是如果不肯帶路,自己就要命喪當堂,權衡利害,自己只有依命帶路了!。
他哭喪着站起身來,沿着玉帶溪向東走去,一直走了兩裏多路,邢三遙遙指着一個山凹道:“客人,那就是人廚子的巢穴所在地了!”
段錦定睛一看,山凹深處現出七八椽茅屋來,雜亂無章的搭在一起,不禁心生疑惑,問道:“哦?幾間破茅屋,就是東方亮的巢穴?”
邢三説道:“是哩!東方亮這黑店,並不是時常有生意,一連幾個月做不着一宗買賣,也很平常,所以這幾年來,東方竟要想立一個似模似樣的朵子窯,也是做不到的呢!”
段錦心想這一班真是窮賊!做賊做到這樣,真是晦氣不久走到茅屋一箭左右距離,邢三不敢再向前走了,段小皇爺叫他躲起來。自己一個挺身走上前去,高聲大叫:“人廚子!姓東方的狗賊,趕快出來納命!”
那幾間茅屋空蕩蕩,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答話,也沒有一個人出來,段錦再也不耐煩了,展開金剛拳來,向那茅屋揮拳一擊,相距還有一丈,只聽嘩啦啦幾聲大響,茅屋土牆立即塌了半邊,裏面空空如也,完全沒有半點反應。
段小皇爺十分納罕,過去打破幾間屋的屋門,細心一看,屋裏只有一些笨重的傢什,連半個生物也沒有,接連找了八間屋都是這樣,找到最後一間屋,段錦用腳踢開屋門,屋門破處,一股血腥氣味田裏面攻出來,中人慾嘔,段小皇爺連忙捏着鼻子退後,定睛看時,不看時猶自可,一看之下,真個毛髮俱堅!
原來這間屋子是一間石屋,無窗無户四邊牆上血跡斑斑,這些血跡想是年月深久,已經變成紫黑顏色,牆邊釘了一條長木,木上掛了二三十條人腿人臂,這些人腿人臂大概老早曬乾了,色如黃蠟,屋角里堆了好些人骨,還有七八個骷髏頭,段小皇爺恍然大悟過來,原來這一間石屋名副其實是宰人的廚房,也是人肉倉庫,怪不得自己在茶棚裏詐作中毒暈倒肘,歸二嫂叫部下把自己開腔挖心之後,抬到山邊那裏,原來這裏還有一個曬臘人肉的所在。
段錦咬牙痛恨東方亮的兇殘,自言自語説道:“好一個狗強盜,如果落在我的手裏,把他寸膚寸割,方才可以給被害的行旅報仇雪恨!”
他心中默唸了這幾句,屋內突然捲了一陣怪風出來,陰冷冷的,豎人毛髮,段錦雖然不信鬼神之説,見了這等悽慘景況,也不出打個寒噤,覺得這個賊巢不是善地,凜凜然不可逗留了!段小皇爺立即折回原處,把邢三喊出來,告訴一切。
邢三説道:“好漢你有所不知了,那石屋是東方亮貯放人肉的地方,每逢月黑天雨晚上,鬼影幢幢,叫人看了心寒的哩!”
段小皇爺不耐煩聽這些鬼故事,揮手喝道:“取火種來,把這賊巢一把火燒掉了吧!”
邢三立即跑了過去,砍了一些枯柴亂草過來,又在屋中找出火石,敲出火星,剎那間火光熊熊,不到片刻功夫,七八間茅屋完全燒着,化成一片火海,連那間醃製人肉的石屋,也被火舌吞沒,段小皇爺看見火勢燎原,方才折回玉帶溪邊,將那間茶棚也放火燒了!變成一片灰燼,方才作罷。
段錦將賊穴徹底掃蕩之後,然後向邢三喝道:“今日暫時燒了你的狗命!如果下次撞在我的手裏。決不輕饒,要回去好好的洗心革面,知道沒有?快滾!”
邢三一連答了幾十個是字,方才抱頭鼠竄而去,段錦自己覺得做了一件非常痛快的事,哈哈大笑,然後踏上征途不提。
一路上有話便長,沒話便短,段小皇爺在路上走了半個月左右,便返到南詔國的邊界,不過段錦平日很少離開京城,現在隔了五六年回來,容貌變易,別説南詔國的平民百姓,就是近臣也未必看得出來哩!
南詔國當時的疆界,差不多包括了整個雲南省的西部,另外四川南部一角,所以段小皇爺進入國境之內。一時間還不能夠到達大理京城,還得要走三四天路,段錦記掛着父王別後的情形,一入境便向臣民探問,哪知道一問之下,當堂嚇一大跳!
原來段錦當年跟着玉洞真人遠遊地去,失了蹤跡之後,段老皇爺還向臣下遮掩,説自己的兒子害病,哪知道過不了一年,這個消息已經泄漏出去,幾個大臣聯同入宮,向段老皇爺説,世於私自離京,行為悖謬,應該詔示全國,廢除了他,另立儲君,段老皇爺覺得十分為難,和大臣爭辯了一陣,決定暫時不談應立世子的事,等候三年,如果段錦能夠在三年之內回來,仍然是儲君身份,假如過三年不回,那就要另立世子了。
段老皇爺苦心向眾大臣勸説,一面固然是緩兵之計,一面是希望兒子能夠在三年之內回來,一切困難迎刃而解,哪知道光陰迅速,過了三個年頭,段錦仍然不見回來,不但沒有回來,連半點消息也沒有,一班大臣便鼓譟起來,説世子三年不返多半是在外面死了!
儲君大位決不能夠虛懸,因為段老皇爺春秋已高;萬一龍歸滄海,大位由哪一個繼承呢?南詔國豈不是引起內亂嗎?
段老皇爺拗不過大臣的意見,只好下旨廢了段鋪儲君封號,可是另外一個困難來了!段老皇爺除了段錦一個兒子之外,並沒有其他兒子,六宮妃嬪雖多,連女兒也不曾生下一個來,又拿哪一個來繼承呢?
過了好幾個月,段老宅爺方才決定把弟弟段進的兒子段昭,立做世子,換句話説,即是以侄兒為儲君了!
段進是老皇爺同父異母的兄弟,城府深沉,老早已經希望自己的兒子繼承大位,這回段老皇爺立了他的兒子做儲君,再好沒有!
段進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他一心要壟斷朝政,大權獨攬,達到做太上皇的慾望,所以他在另立儲君的第一年,藉名干政,把朝中幾位老成的大臣,完全斥逐,安插了自己的心腹,首先使自己在朝上形成了清一色的勢力,然後進行篡奪大位的計劃。
在第二年,段皇叔不知道由哪裏延攬了一僧一道到大理京城來,也不取得段老皇爺的同意,便把和尚封做護國禪師,把道士封做紫光真人,那和尚法名悟因,一身橫練氣功,肌肉如鐵,刀槍不入,他自己取了一個花號,叫石羅漢,那個道士俗家姓畢,道號妙真,善用一柄鐵拂,江湖上叫他做鐵拂道人。
段皇叔多了這一對寶貝,越發如虎添翼,朝臣有哪一個膽敢對皇叔有半句閒言閒語的,不出三日,必定掉了腦袋,死得不明不白,一般人説石羅漢和鐵拂道人,都有飛檐走壁來去無蹤的奇能絕技,每逢到了晚上,必定展開夜行功夫來,到朝中大小官員的家裏去,刺探一切,所得結果向皇叔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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