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見得。”紫衣麗人抿嘴一笑道:“至少這是兩個好色之徒,風流成性!”
“胡説。”
“你別不相信,這是真的。”紫衣麗人道:“他們尋到這天香谷來就是存心揩油。”
“揩了你的油?”
“這……這……叫我怎麼説呢?”紫衣麗人忽然紅飛上頰,無限嬌羞的道:“這兩個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了我,他們……他們就……”
“就怎樣?”
“就……就動手動腳……”
“嗯,我相信。”天字第二號冷笑連連:“鄙人也想動手動腳了。”忽然掄臂一探,閃電般抓了過來。
“你……”紫衣麗人像條魚般溜了開去。
抓的快,溜的更快。
紫衣麗人忽然反手一揮,但見銀光點點,打出一蓬細如牛毛的針雨。
銀針雖小,來勢卻十分強勁。
但聽一片破空之聲,颯颯作響,幾乎超過數十百枚,漫天花雨般疾射而來。
這是種絕頂霸道的暗器,倒不論是不是淬有奇毒,最厲害的卻是為數太多。
人體周身穴道遍佈,尤其近在數步以外,如此密集而來的牛毛細針,總難免有幾枚射中要害。
縱然不會,功力必然大打折扣。
一旦轉動失靈,縱跳之間不能自如,必落下風。
不過這天字第二號既敢孤身而來,當然不是普通人物,也不是等閒身手,只聽他一聲暴喝,開聲吐氣,一襲藍衫無風自動,忽然膨脹起來。
隱隱發出一股強大的反彈之力,竟將那些逼近盈尺之間的牛毛細針,震得四散飄飛,落地無聲。
“好功夫。”紫衣麗人掉過頭來,掩不住滿臉驚悸之色,但一閃而逝。
她是總管,在這天香谷中可能是二流人物,她不能露出畏怯。
當然,憑這一點也還嚇不倒她。
“這沒什麼,只夠應付這種雕蟲小技。”天字第二號冷冷道:“還有更厲害的嗎?”
“沒有啦。”紫衣麗人居然展顏一笑。
“沒有?”天字第二號道:“還想故作輕鬆?”忽然雙足一登,凌空飛了過來。
身法奇特,有如大鵬展翼。
紫衣麗人吃了一驚,霍地腰肢一扭,衣衫獵獵,斜刺裏滑了開去。
動作輕靈美妙,柔若無情。
哪知她移形換位雖快,天字第二號比她更快,好像早就等在那裏,大喝一聲:“哪裏去?”
就像鬼魅的化身,忽然間截住了去路。
但卻沒有出手。
紫衣麗人駭然一驚,臉色頓變,這才警覺到遇上了一個超級強敵。
她沉聲剎步,立刻擰腰轉身。
哪知還沒衝出五步,迎面又是一聲大喝:“別白費力氣,你逃不掉的。”
忽聽連聲嬌叱,四名花衫少女一齊攻了上來,每人手中居然各有一柄蠻刀。
刀寒如霜,在星光下打閃。
“小丫頭,敢來打岔?”天字第二號大喝一聲,探手抓住了一個,連人帶刀像拎小雞般提了起來。
掄臂一揮,摔出一丈以外。
饒是如此,他人卻未停,仍然在繞着紫衣麗人打轉,只聽卜通卜通,抓一個,摔一個,片刻,四個花衫少女一個不剩。
沒死,哎喲之聲,此起彼落。
紫衣麗人闖來闖去,只覺四面八方盡是人影,不禁心慌意亂,漸漸嬌喘吁吁起來。
忽然一個“嫦娥奔月”,直衝而起。
四無去路,她想到只有從中央突圍,可惜在一陣奔逐之後,體力己衰。
縱起不過五尺,已被天字第二號探手一把抓住。
五根手指,就像五道鋼箍,緊緊地點扣住了腕脈,她想掙,卻掙不動分毫。
“我説過。”天字第二號道:“你會後悔的。”
“我……我……”
“快説,你想怎麼死?”
“死?”紫衣麗人駭然驚叫:“你……你……難道你要殺我……”
“你不是男人,我不殺你。”天字第二號道:“我只用根麻繩,在那樹枝上弄個活釦兒,然後把你的頸子,套了進去,括扣兒一緊,把你活活吊死。”
他探手一掏,果然掏出了一根麻繩。
“你……你……”紫衣麗人髮髻散亂,面如土色,已經不像一個麗人。
“女人都喜歡用這種法兒,自尋了斷。”天字第二號道:“怎麼,你不喜歡?”
“不不,我不喜歡,我不喜歡……”
“這裏有河嗎?”
“河?”紫衣麗人驚道:“你問河干嗎?”
“既然你不喜歡上吊,那就跳河。”天字第二號道:“我用這根麻繩,把你的手腳捆了起來,然後加塊大石頭,往河裏一丟……”
“不……沒有……沒有河……”
“上吊又不肯,河又沒有,”天字第二號道:“難道你還不想死?”
“是是是。”紫衣麗人連聲道:“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只要……只要你肯饒了我……”
“饒你?”天字第二號道:“白饒嗎?”
“我……我……”
“你怎樣?”
天字第二號雖然嘴裏説得厲害,好像並沒辣手摧花之意,他顯然只想從紫衣麗人口中逼出一句話來。
“你……你要説要我怎樣?”
“哼,你昏了頭嗎?難道你不懂?”
“我……我……”紫衣麗人當然懂,她吁了口氣,然後道:“那個小孟嘗關在第三號,蕭季子關在第五號,打從右首數起……”
“還有呢?”
“還有?”紫衣麗人道:“還有什麼?”
“難道這就算了?”天字第二號沉聲道:“快説,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麼事?”
“哼哼。”天字第二號怒道:“你還想裝糊塗嗎?”突然五指一緊。
“你對付她沒用。”夜色中忽然傳來一個嬌柔甜美,令人心蕩意搖的聲音:“你要的可是把鑰匙?”
聲音在數丈以外,夜色悽迷,林木蔭翳,隱約只見一個白色的影子。
聽這口氣,很可能就是“天香谷”的主人。
“好,很好。”天字第二號道:“我對付她,本就是為了你。”五指一鬆,放開了紫衣麗人。
這句話乍聽之下,好像有幾分暖昧,其實他真正的意思,無非是要把天香谷的主人逼了出來。
“為了我?”那白色的人影笑了。
“正是。”天字第二號道:“鄙人來到了這天香谷,至少要找個旗鼓相當的人。”
“你認為我跟你旗鼓相當?”
“是的。”天字第二號道:“在這天香谷中,也許只有你才作得了主。”
“作什麼主?”
“別明知故問。”天字第二號道:“依我猜想,你應該不是剛剛才到。”
“嗯,你很會猜,猜得不錯。”
“要不然?你怎知道我要的是把鑰匙?”
“現在還要嗎?”
“你説呢?”
“你要的只是兩個人。”
“不錯。”天字第二號道:“鄙人願意重述一遍,一個是洛陽小孟嘗龍懷壁,一個是會稽書劍山莊的主人蕭季子。
“有名有姓,説得夠清楚了。”那白色的人影道:“但閣下自己呢?”
“我自己?”
“正是,我問的就是你,你又是誰?”
“天字第二號。”
“這是閣下的大名?”
“對了。”
“不對,你是一匹馬,武林中的一匹黑馬。”那白色的人影曬然一笑:“放走兩個人不是什麼大事,我願意賣這個交情,但卻不喜歡存心打馬虎眼的人。”
“此話怎講?”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不然,不然。”天字第二號道:“名字只是個記號而已,跟大丈夫絕不相干。”
“至少這記號是個假的。”
“假的?”天字第二號道:“那什麼是真的?”
“真的只有三個字。”那白色的人影用一種清脆而甜柔的語音,一字一字的道:“柳二呆。”
柳二呆?他當真是柳二呆嗎?
他從金陵城裏銷聲匿跡,怎麼忽然在這裏出現?
“哈哈,好眼光,果然好眼光。”天字第二號大笑:“你憑什麼猜出我是柳二呆?”
“這很簡單。”那白色的人影道:“當今武林只有你的膽子最大。”
“為什麼?”
“初生之犢不畏虎。”
“虎?虎在那裏?”天字第二號笑道:“就算我是初生之犢,難道你算是一隻虎?”伸手摘下那幅蒙面黑紗,果然是柳二呆。
藍衫一襲,顏容未改,還是那副老樣子。
雖然他如今已名動武林,在江湖上被稱之為金陵大俠,卻依然書生本色,並沒有增加一分神氣。
“不錯。”那白色的人影道:“有人叫我雌老虎,也有人叫我胭脂虎。”
“你到底是什麼虎?”
“你看呢?”
“我看不清楚。”
“好,我就讓你看個仔細。”那白色的人影終於移動身子,緩緩走了過來。
今夜無月,卻有星光。
銀河耿耿,加上滿天繁星的清輝,憑柳二呆敏鋭的目力,早已看出數步以外,是位姿容絕世的美人。
一襲白衣勝雪,秀髮如雲;勻紅粉臉,像朝霞般燦爛;一雙澄澈的明眸,海洋般的深邃,橫波一盼,正像夜空中閃亮的星星。
發出的是光,散出的是熱,這樣的女人,任誰見了都不免怦然心動。
柳二呆沒動心。
因為他是個書呆,是塊木頭,不是風流小生,當然不瞭解風情。
“你什麼虎都不像。”他説。
“不像?”
“像一隻貓。”
貓?他怎麼會想到像貓?是不是貓的樣子很温馴、很輕柔,姿態優美,動作靈快?
但貓有利爪,甚至隱藏殺機。
“好,你比喻得很好。”白衣美人笑道:“柳二呆,你不但不呆,甚至還是第一流的聰明人。”
“過獎了。”柳二呆道:“不過我得提醒你,別把我當成耗子。”
這句話更好笑。
白衣美人吃吃的笑了。
“算了,哪有這種厲害的耗子,一到天香谷就把我手下幾個小丫頭打得落花流水。”
“小丫頭?”
“二十不到的女孩子,當然是小丫頭。”
“説的也是。”柳二呆目光一轉:“縱然有個二十出頭的大丫頭,柳某人也不在乎。”
“你是在指名叫陣?”
“隨你怎麼説。”
“柳二呆,聽説你在秦淮河畔的白玉樓大出風頭,一夕成名,如今又到天香谷來橫兇霸道。”白衣美人反唇回敬道:“我也想提醒你。”
“好,説下去。”
“像白鷺洲上齊天鵬的那種角色,江湖上車載斗量,至少在前面那排鐵籠裏就能挑出好幾個。”
“你是説殺掉個把齊天鵬並不稀罕?”
“隨你怎麼想。”
她雖學着柳二呆的話,來了句以牙還牙,但神態並不嚴肅,而且還口角含笑,瞟來一個媚眼。
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撩人的情態,醉人如酒。
柳二呆只當沒看見。
他不是鐵石心腸,也不是坐懷不亂的君子,但他明白,來到這天香谷,就必須經得起考驗。
許多闖進了鐵籠的人,並非武功不濟,大多數都因把持不定,栽下了跟斗。
耳朵生來就喜歡聽靡靡的歌聲、温柔的笑語;眼睛生來就喜歡看勻紅的粉臉、櫻桃般的小嘴巴。
他柳二呆當然也不例外。
但他比別人沉得住氣,還會裝呆賣傻。
“不錯,這些鐵籠裏的確可以挑出像齊天鵬那樣的角色,但他們……”
“他們怎樣?”
“我看不出你能憑武功打敗他們。”
“你當然看不出。”白衣美人道:“就像那夜在金陵白玉樓上,誰又看得出你柳二呆?”
“好厲害的嘴。”
“你也太瞧不起人啦。”白衣美人道:“你想我憑的什麼?”
“我不用想。”
“不用想?”
“我只要試一試。”
“試一試?”白衣美人笑道:“這又何必,你不是説我們旗鼓相當嗎?”
“不試也行,那就立刻放人。”
“放人是很容易的事,我説過,願意賣你這個交情。”白衣美人嫣然一笑:“你也太性急了吧?”
“我性急?”
“柳二呆,難道你光臨敞谷,我以主人的身份,誠心誠意地把你當成客人……”
“莫非真的要擺酒接風?”
“這隨便怎麼説,説是設宴洗塵也好,説是杯酒言歡也好。”白衣美人道:“反正貴客臨門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盛意心領。”
“你……為什麼?”
“哈哈,鄙人覺得有點受寵若驚,向來素無瓜葛,你為何如此垂青?”柳二呆忽然大笑:“宴無好宴,白鳳子,別打歪主意了。”
白鳳子?這位白衣美人叫白鳳子?
他既然一口叫出對方的名字,必然是知之甚捻,早就摸清對方的底細。
白衣美人怔了一下。
“柳二呆,你果然神通不小。”她顯然帶點驚訝:“你從哪裏打聽出我叫白鳳子?”
“這並不重要。”
“我覺得很奇怪,我在江湖上並沒出過什麼風頭,知道白鳳子的人不多。”
“做的壞事卻不少。”
“你別胡説,我做過什麼壞事?”
“以往的不説,擺在眼前的你正在興風作浪。”柳二呆道:“你還有個綽號?”
“綽號?”
“鳳辣子。”
“哦,原來你是怕辣。”白鳳子撲哧一笑:“看樣子你並不是個膽子最大的人。”
“不錯。”柳二呆居然承認:“我的確不是膽子最大的人,只是個難惹難纏的人。”
“怎麼難纏?”
“至少你用的激將法對我並不管用。”
“是的,我是用的激將法,但我這激將法並無惡意。”白鳳子忽然嘆息一聲,幽幽的道:“你是不是從來都不相信女人?”
她這聲嘆息,好像沒有來由,而最後這句話,更是令人莫測。
甚至,他覺得這句話問得很無聊。
人之相知,貴在知心,男人和女人有什麼兩樣?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當然也回答不出。
“但我知道。”白鳳子緊緊盯着他:“你至少相信一個女人。”
“誰?”他不得不問。
“沈小蝶。”
這倒是大出意外,她居然提到了沈小蝶,難道她認識沈小蝶?
那位秦淮河畔的青樓名妓,自從白玉樓事發之後,便已悄然隱居,如今去向不明。
柳二呆怔了一下,睜大了眼睛。
看樣子他也不知沈小蝶的下落,也許在秦淮河畔果然只是風萍偶聚,並無深交。
但他怎麼會相信一個萍水之交的女人?
“你是不是很想念她?”白鳳子犀利的眼神,宛如深不可測的海洋。
“我……”柳二呆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這也難怪。”白鳳子又輕輕嘆息一聲:“沈小蝶善體人意,我卻是個鳳辣子。”
她居然有這種感觸,莫非曾經情場失意?
“白鳳子,別扯遠了。”柳二呆忽然臉色一沉,冷冷地道:“總結一句,你到底放不放人?”
他突然警惕,不讓白鳳子的話繼續下去,鑽進了感情的牛角尖。
當然,他很想知道沈小蝶的近況。
但他也深深知道,一旦涉及感情,人就會變得很脆弱,引來許多煩惱。
他當然不願變成這樣的人。
“哎喲,柳二呆,你好大的脾氣。”白鳳子道:“怎麼動不動就要翻臉?”
“一向如此。”
“如今便不同啦。”白鳳子道:“如今你已是金陵大俠,響噹噹的人物,在江湖上炙手可熱,氣焰之盛,當然已非往昔,所以……”
“好啦,你有完沒完?”
“沒有。”白鳳子嫣然一笑:“有道是聞名不如見面,你是不是已經看出我真的很辣?”
“這倒看不出。”
他的確看不出,眼前這個白衣美人不但姿容秀麗,貌勝春花,而且一顰一笑,都顯得温婉可人,甜甜的笑語,柔和的目光。深情款款。
“你還相信我是鳳辣子嗎?”
“我相信。”
“什麼?”白鳳子怔了一下:“柳二呆,你難道只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當然相信自己的眼睛。”柳二呆道:“因為我已清清楚楚看到了這些囚禁在籠子裏的人,這比什麼都清楚,我的眼睛雪亮,耳朵也不錯。”
“原來如此。”
“難道這還不夠?”
“所以你才不敢接受我的邀請。”白鳳子道:“害怕萊裏有毒?酒裏有鬼?”
“這是你自己説的。”
“你呢?”
“我倒沒想到這些。”
“你想到什麼?”
“我什麼都沒想,只想耐住性子,看你到底弄出什麼花樣。”柳二呆忽然目光一掄:
“不過,你要是一直嘰嘰喳喳下去,我可沒有這好的耐性。”
“你想怎樣?”
“我想叫你住嘴。”
“為什麼?”
“因為心無二用。”柳二呆冷冷道:“把機智用在嘴巴上,不如用在手腳上。”
“你想動手?”
“對,動口不如動手。”柳二呆道:“也許只有這條路上直截了當。”
“你真的這麼想?”
“真的。”柳二呆答得很乾脆。藍衫閃動,人影一花,他已出手。
這的確是直截了當的路。
任你説得嘴響,江湖上講的畢竟是手腳俐落,刀頭劍底見功夫。
柳二呆沒有刀劍,只有柄小匕首。
但他此刻連小匕首都沒用,因為他並不想殺人,尤其不想殺掉一個女人,只想給她一點顏色,逼她放出龍懷壁和蕭季子。
當然,這是很費力的事。
他寧願多費點力。
只見他身於一斜,動如飄風,右臂疾探而出,直向白鳳子的腕脈扣去。
“哎喲,這是幹嗎?”白鳳子居然咯咯一笑:“原來你並不老實,想抓我的手。”細腰一擰,輕靈無比,滑開了五步。
柳二呆一抓落空,卻也並不在意,因為他只想先探探對方的虛實,他深深知道,這個號稱辣子的女人,當然不止辣在嘴上。
哪知白鳳子卻不還手。
她不還手,並不表示她在退讓,接受了柳二呆的要求,放出龍懷壁和蕭季子。
甚至一開始她就沒有這種打算。
“柳二呆,別以為我怕你。”她笑笑説:“要是真的翻起臉來……”
“怎麼?”
“我想你應該懂的。”白鳳子用一種暗示的語氣道:“別把天香谷當成了白玉樓。”説的分明是狠話,她臉上仍然充滿了笑意。
一個嬌滴滴的美人,繃起臉來多難看,她不願破壞了美麗的形象。
但這怎麼能嚇倒柳二呆。
他不管這裏是天香谷還是白玉樓,也沒説懂,也沒説不懂,卻以行動代替了答覆,忽然腳步一滑,整個身子飛旋而起。
越旋越快,一個變成了兩個,四個變成了千百個。繞着白鳳子打起轉來。
驀然一絲輕響,指風破空而生。
白鳳子吃了一驚,登時臉色大變,那濃濃的笑意終於消逝無蹤。
花不常好,月不常圓,人生終究難保永恆的歡笑。
她倉促中雙肩一晃,堪堪躲過了一縷強勁的指風,絲絲絲,颯颯不斷地指風又立刻交錯而到。
這倒真的顯出的神奇,雖然四周人影散亂,衣衫獵獵作響,飛旋如輪,但柳二呆實際只有一個,如何能在不同的角度出指生風?
難道真有孫悟空那般的神通,拔一撮毫毛便能化身千萬?
這當然不是。
只不過他身法太快,輕功造詣已達巔峯,移形換位到了驚人的神速境界。
白鳳子的暗示和警告,逼得他露了一手。
但也留了一手。
雖然指風交錯,強勁有力,足可洞金穿石,出手卻極有分寸,並沒指向對方的要害。
因此白鳳子總是能在毫釐之差一閃而過。
饒是如此,卻也險象環生,她東閃西躲,驚惶失措,在嗤嗤不絕於耳的指風下,已累得粉汗淋漓。
突然,鋭嘯破空,一線寒光飛射而來。
白鳳子駭然低頭,頓覺頂上一涼,登是雲環散亂。飄落了幾絡髮絲。
“柳二呆,住手……住手……”她驚叫。
寒光是柄七寸短匕,這匕首打從右翼飛來,掠空而過,柳二呆居然在這瞬息之間繞了半個圓弧,人影停在左側,探臂接在手中。
這一手更漂亮、更神奇,幾乎不可思議,稱得上江湖一絕。
“住手以後呢?”他問白鳳子。
“我頭都轉暈啦。”白鳳子定下神來,理了理飛蓬的亂髮,雙眉緊蹙,居然答非所問,無限委屈的道:“柳二呆,你好狠的心。”
輕嗔薄怒,別有一番風韻。
她雖然號稱鳳辣子,但她是女人,沒忘女人另外一種本領,此時此刻,竟然撒起嬌來。
“狠心?”
“你瞧,弄斷了好些頭髮。”
“頭髮算什麼,總比不上一顆腦袋。”柳二呆翻起白眼,冷笑道:“頭髮斷了可以再生,你只小心別弄斷了這顆美麗的腦袋。”
“美麗的腦袋?”白鳳子雙目一亮,驚喜道:“你也覺得很美?”
“可惜腦子裏面不美。”
“腦子裏面?這是什麼怪話?”
“你若是真的聽不懂,那就不用再問了。”柳二呆眉頭一揚,神色顯得十分冷峻。
白鳳子果然不問。
但她絕非不懂,只是不想研究腦子裏的東西,腦子裏裝着什麼,是屬於個人隱秘。
“柳二呆,你的身手果然不凡。”她改了話題。
“好説。”
“比我當初估計的要好得多。”白鳳子眼珠一轉:“我幾乎栽在你手裏。”
“幾乎?你難道沒栽?”
“不不,我幾乎死在你手裏。”白鳳子又笑了:“這沒説錯吧?”
“我並不想辣手摧花。”
“我看得出。”白鳳子道:“你是男子漢,鐵錚錚的男子漢,只不過想在女人面前逞逞威風,表現英雄姿態而已。”她在笑,笑裏有刺。
‘哼,你大概還沒吃夠苦頭。”
“怎麼?莫非又想動手?”她的笑變成了冷笑:“這回該輪到我啦。”
她搶佔先機,忽然身形一晃,倒飄而起。
起身快,出手更快。
起身、出手,幾乎一氣呵成。
但見她皓腕一揚,烏光連閃,叭叭,火辣辣的打出三支暗器。
這是三支袖箭,來勢強勁無比。
一個看來弱不禁風,嬌慵細柔的女人,用的居然是這種霸道的暗器,腕力之強,更是令人難以置信。
柳二呆雖然警覺極高,隨時留神戒備,卻也不會料到她出手如此之快,尤其在面對面不過五七步距離之下,竟然打出三支袖箭。
鳳辣子不是白叫的,果然夠辣。
這三支袖箭,雖然只是平常暗器、説不上什麼奇巧,狠的是,咫尺之間準頭十足,來勢又猛又辣,一晃而到,令人猝不及防。
柳二呆一怔之下,幾乎沒有思考的餘地。
躲不掉,閃不開,而且他也只有兩隻手,縱然雙手管用,也難免穿胸一箭。
倉促問他身形一仰,猛向後倒,使出了一式“鐵板橋”的功夫,兩腳牢牢釘住,背脊幾乎貼近地面。嗖嗖,三支袖箭已平滑胸腹而過。
他身子一翻,托地跳了起來。
睜目看去,面前白鳳子蹤跡已沓,連那紫衣麗人和幾個花衫少女也一個不見。
顯然,在這片刻之間,都已隱入深林。
看來這三支袖箭只是脱身袍,緩衝一下柳二呆步步緊逼的局面。
若能一擊中的,那當然更好。
但白鳳子顯然沒有這種把握,所以她才一面脱身,一面出手,為的是先求脱身自保——